仁者国学清稗类钞

首页 经部 史部 子部 集部 专题 今人新着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谦谨类

 

  王文僖谦谨

  王文僖公懿修,青阳人,立朝四十年,持躬谦抑,从不与人忤。尝入朝,每过门,必谦让许久。成哲王厌其烦,曰:「此朝廷政门,非先生居室,无容久逊。」皆大笑。任学政时,每封事,必检阅数日,始拜发。一日,拜摺後,偶忆其中脱一字,大诧曰:「吾命休矣!」终日恹恹,无人色。逮批摺回,神气始定。

  刘斗迓范文程之谦

  范文程督闽,初莅任时,前督刘斗尚在闽,遣人至杭迓之,书币庄腆,辞意谦抑,有逾常格。取而视之,书中有云:「恭维老亲翁白龙鱼服。」不觉失笑。

  顾亭林自言不如人

  顾亭林尝自言:「学究天人,确乎不拔,吾不如王锡阐。读书为己,探赜洞微,吾不如杨雪臣。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尔岐。萧然物外,自得天机,吾不如傅山。坚苦力学,无师而成,吾不如李容。险阻备尝,与时屈伸,吾不如路安卿。博闻强记,羣书之府,吾不如吴任臣。文章尔雅,宅心和厚,吾不如朱彝尊。好学不倦,笃於朋友,吾不如王宏撰。精心六书,信而好古,吾不如张弨。」

  阎百诗自言不如人

  太原阎百诗,名璩,尝与客评隲人物,谓吴志伊之博览,徐胜力之强记,自问不如。

  李杲堂自言不如人

  鄞县李杲堂,最心折万氏家学,尝云:「粹然有得,造次儒者,吾不如公择。事古而信,笃志不分,吾不如季野。」杭大宗太史亦自谓:「吾经学不如吴东壁,史学不如全谢山,诗学不如厉樊榭。」其自谦亦如杲堂也。

  黎媿曾不言功

  长汀黎士宏,字媿曾,少游李元仲门,称入室弟子。顺治朝,补永新令,历官至甘山道,移节宁夏。适边将倡乱,讹言数起,独以镇静处之,督饷筹边,治军书,每至达旦。八年塞上,劳苦功高。迨干羽舞阶,肤功克奏,诸人多以节钺相推,而屡疏陈情,卒遂初服,一亩之官,弹琴赋诗,几忘当日赤羽白旗,而以身为长城之寄也。

  蓝田叔让陈老莲写生

  钱唐蓝田叔,名瑛,工写生。会稽陈老莲初师其法,为传染,已而轻之,蓝亦自以不逮陈,终其身不写生,曰:「此天授也。」

  三魏不敢拟古人

  宁都三魏,或比之眉山三苏。魏笑谢曰:「人各自成其我,虽兄弟至亲,不期相类,何事高拟,以辱古人。」三魏,皆徵君天民子,长曰祥,一名际瑞,字善伯,是为伯子;次曰禧,字冰叔,是为叔子;又次曰礼,字和公,是为季子。

  缪念斋挹挹下人

  吴县缪念斋修撰彤初擢廷对第一,意挹挹下人,自奉益菲薄,欿然若有不足於怀者。计甫草见之,叹曰:「念斋之志行远矣!」

  陆丽京不自满假

  陆丽京年德转升,往往领袖羣彦,然虚怀冲挹,不自满假。或问:「卿自比稚黄、志伊如何?」陆曰:「志伊学海,稚黄雅宗,故当不及。」

  施愚山不刻讲学语录

  施愚山笃信程、朱学说,而常谦抑自下。或劝其刻讲学语录,辄婉言谢之。集中有复孙徵君锺元书云:「人事冗沓,恶动求静,正是动静未合一处。此道要须静处立根,久之,即动是静,乃为得手。」又与所亲书云:「终日不见己过,便绝圣贤之路;终日喜言人过,便伤天地之和。」

  王丹麓常有以自下

  王丹麓意思深远,常有以自下。与人言,未尝先一语。名士讌集,故未尝不在,而竟日冲然,若不知其在座者。

  魏敏果自谓职多未尽

  康熙戊午,蔚州魏敏果公象枢,以左都御史迁长刑部,疏言:「臣忝司风纪,职多未尽。敢援汉汲黯自请为郎故事,乞辞新命而领旧秩。」圣祖鉴其无欺,许之,乃赏加刑部尚书衔,俾仍留原任。一时百僚震慑,纲纪肃然。

  严存庵自言无德

  归安严存庵侍郎我斯,以康熙甲辰殿撰荐至礼部左侍郎,致政家居。每赴公宴,里人以其为乡党祭酒也,必推之首座,辄不允,强之,则曰:「老夫无德,爵齿不足言也。」遂迳就末席。又尝步行村市,遇田夫樵子之年耄者,往往呼之为兄。

  韩文懿自陈无政事才

  长洲韩文懿公菼,以时文受圣祖特达之知。通籍後,即奉谕作时文二篇进呈,旋奉命悉呈平日文稿。圣祖尝谕大臣曰:「韩菼天下才,风度好,奏对亦诚实。」又谕:「韩菼学问优长,文章古雅,前代所仅有。」又谕:「韩菼文能道朕意中事。」至晚年,宠眷骤衰。康熙庚辰,任礼部尚书,自陈无政事才,请解部务。甲申,复以病求免。得旨:「韩菼以工於时文,屡经擢用至礼部尚书。前掌翰林院事时,於庶吉士不勤加教习,每日率领饮酒,至九卿会议之处,不为国事直言,惟事瞻徇,所行殊不逮所学。今自知其非,引病求罢,殊属不合,着仍留原任。」

  韩文懿自谓碌碌

  方望溪侍郎苞未遇时,韩文懿实礼先焉。闻其下第,必面责主司。及举於乡,乃相见京师,愀然曰:「是非子之幸也。子终不遇,学与行可成。」晚年病肺,而饮酒不辍,望溪劝少止,文懿则曰:「子知我者,吾少不能自晦,崎岖宦途,碌碌无所建树。今老矣,常恐未得死所,以至再辱寿考,非吾福也。且子终谓我为何如人?」望溪曰:「公为人,天下士尽知之,况某耶?」文懿曰:「世人惟知吾文,吾文不足言。或目为旷达,亦似矣而非也。吾立身,尚能粗见古人之绳墨耳。吾为亚卿,未尝一至正官之门也;吾为学士,未尝一至执政之门也。自趋朝外,舆马未尝入内城。吾好朋友,尝与酣嬉淋漓,然贰冢宰,岁未再终,发吏之奸,为永禁者七百余事,锓诸板,是诚沈饮人耶?」

  文懿每预廷议归,辄颓然自沮丧。望溪叩之,曰:「凡吾有言,众若弗闻焉。将为上别白之,则更有阴为掣曳者,而其道必反矣,内负吾心而外赧於友朋,孰若曩者家居,浩然有以自得哉!」

  徐文定与中书讲寅谊

  满洲徐文定公元梦,尝以事谪为内阁中书,到署日,即抱案牍,持铅管以从事。同僚有逊之者,徐曰:「此仆之职,敢不黾勉!」退与诸中书讲寅谊焉。

  张文和以谦贻笑

  桐城张文和公廷玉,晚年颇以谦抑自晦,遇启事者至,动云「好好」。一日,有阁中胥吏请假,问何事,曰:「适闻父讣。」张习为常,亦云「好好」,人皆掩口而笑,而张未知。

  朱楚生自谓面目可憎

  朱楚生者,康熙中名妓也,娇慧善嗔。有查於周者,与朱踪迹甚密,然终落落未易近。查尝得善写真者曾某,欲为朱绘一小影,先贻书询之。朱复书曰:「来书云云,令人吞吐不下,字字足传神矣,安得又有曾君然犀来照人也!但面目可憎,毫无可画,惟排场上丑态毕露为可画耳。来教又云,心可假而貌不可假,此语固然,令人恚甚,我常以不可假而假之,人知之矣。亦常以可假而不假,君知之乎?与君心期十载,情感三生,犹仅知我貌耳,未知我心,可叹也。曾君可画我可假之心,何以倾注於君?我当尽解钗钏为曾君寿。如必以貌为言,即使神似形似,百日真真,千呼万唤,我不下也。不如已之,何如?」

  戴正自谓臣劣

  雍正初,大吏荐江慎修於朝。世宗召见,江战栗不能对,乃荐其弟子戴正。戴口如泉涌,剀切详明,上大悦,问:「卿与师孰优?」对曰:「臣劣。」上曰:「师优不对,何也?」对曰:「师年耄,患重听,若所学,固胜臣万万也。」上嘉其让,赐翰林。江名永,婺源人。

  尹文端性谦下

  满洲尹文端公继善,老於封疆,凡一督云贵,三督川陕,四督江南。每遇艰钜,纡徐料量,靡不妥帖。而性谦下,将有张弛,必集监司以下而属之曰:「我意如是,诸君必驳我;我解说,则再驳之,使万无可驳而後可行,勿以总督语有所因循也。」以故所行鲜有败事。

  陈文恭以死让中堂

  临桂陈文恭公宏谋,雍容持下。尹文端居首揆,素所推仰。文恭病剧,文端往视,曰:「吾辈均老,不知谁先作古人?」文恭拱手曰:「还让中堂。」盖习於撝谦,不自觉也。文端默然。及文恭予告,方戒途,而文端已先骑箕。文恭欲回京一恸,家人力阻,行至韩庄而薨。

  傅文忠待下谦冲

  傅文忠公恒,款待下属,多谦冲,与共几榻,绝无骄状。

  恭勤悫不以富贵失友谊

  恭勤悫公阿拉,家素贫,父任中书久,罢官,饔飱不给,恭以负贩养亲。後累迁至骁骑参领,仍赁汪时斋总宪屋以居。时斋喜其直悫,时周助焉。以恭慈太后封承恩侯,乾隆时,任礼部尚书十余年。出自困厄,深悉里巷情事,和平谦冲,虽戚畹,无骄抗习。岁必宴集故交,欢饮竟日,曰:「奚可以富贵失友谊!」尝拾匿名文书,即命仆焚毁,曰:「吾聊以此报上恩也。」

  嵇文恭改避生日

  乾隆乙巳,举行千叟宴,汉大臣与宴者,以无锡嵇文恭公璜领班,时年八十,与高宗同庚。生辰本在六月,值班时尝口奏:「臣不敢先君,拟改期於万寿後。」上许为谦而知礼,因代定八月十五日,遣侍衞为之称觞。

  法式善咏物诗止不行世

  蒙古时帆祭酒法式善,与王惕甫广文芑孙交契,有作,必就王审定。尝刻行其咏物诗,首以示王,偶勿之善,遂止不行。後五六年,钦州冯鱼山敏昌见而大称之,问:「何以不行?」时帆因以王言告之。

  邵叔?好人讥弹文字

  常熟邵叔?太史齐焘,工东汉、六朝文,其《玉芝堂集》,渊懿枪洋,鲸铿春丽,骈偶家奉为鸿宝。然温温不自许,尝以陈思王语「仆尝好人讥弹其文」八字,镌诸小印。

  董文恭降阶迎驿丞

  富阳董文恭公诰在都时,有富阳驿丞某得选出都,忽投刺求见。时文恭方讌客,公服降阶出迎。驿丞鞠躬曰:「某获官珂里,趋叩请训。」文恭曰:「是何言与?老夫离乡日久,将来父台遇老夫戚友,稍有过犯,万勿因老夫故而稍假辞色,随时训诲,此即老夫所切望也。」

  锺选楼抑抑若不自胜

  甘泉锺选楼明经怀文,尝着《菣 考古录》譔述通慧,制行动中礼法.嘉庆甲子,督学刘文清公墉举为优贡生,锺入谒,抑抑若不自胜,自谓「諐咎殊多,不称此目」,与家人朋友言,屡及之.

  刘申受自谓不如人

  武进刘申受尝语人曰:「敦行孝友,厉志贞白,吾不如庄传永。思通造化,学究皇坟,吾不如庄珍艺。精研《易》《礼》,时雨润物,吾不如张皋文。文采斐然,左宜右有,吾不如孙渊如。议论激扬,聪敏特达,吾不如恽子居。博综古今,若无若虚,吾不如李申耆。与物无忤,泛应曲当,吾不如陆邵闻。学有矩矱,辞动魂魄,吾不如董晋卿。数穷天地,进未见止,吾不如董方立。心通仓籀,笔勒金石,吾不如吴山子。」

  倭文端让坐

  蒙古倭文端公仁,官大学士时,其行走班次,在商城周相国上,而宴见必以让周。一日,以选玉牒馆校对等官,至朝房,又相让,周笑而推之曰:「二哥,何又作此态?此何地耶?」文端始就坐。

  郑夫人对门下士之言

  侯官林文忠公则徐,以粤事议戍,道陕西,有门下士迎谒。谈次,微露不平,而以文忠谈笑自若,不敢尽其言。退谒郑夫人,曰:「甚矣,此行也!」夫人曰:「子毋然。朝廷以汝师能举天下大局付之,今决裂若此,得保首领,天恩厚矣,臣子自负国耳,敢惮行乎!」论者咸颂夫人之谦。

  肃顺心折汉人

  肃顺恣睢暴戾,苛待旗籍司官,而於汉司官则甚谦抑,尝语人曰:「旗人多无知识,汉人能文,不可开罪。」其纳贿也,亦惟受旗人所赠而已。汉人有才学者,必罗致之,如匡鹤泉源、陈子鹤孚恩、高碧湄心夔,皆素所心折者也。

  朱洪章让首功

  同治甲子六月,曾忠襄克复金陵,李臣典、萧孚泗咸膺上赏,封子、男,而不知悉黔将朱洪章一人之功也。洪章,镇远人。胡文忠守镇远,洪章以亲军隶麾下。及陈臬湖北,遂挈以自随,肃清武汉,实为首功。旋遣从曾文正军。文正因使帅精锐数千人,随忠襄捣金陵,不得下,洪章率所部,开地道於龙脖子,垂成而陷,歼四百人。二次地道成,洪章为前驱,从烟焰中跃上缺口,肉薄蚁附而登,城遂复。臣典於次日病卒。忠襄使以首功让臣典,洪章诺。及捷报至安庆,文正主稿入奏,乃以洪章为第四人。於是洪章仅得轻车都尉,殊不平,谒忠襄,语及之。忠襄笑而授以佩刀曰:「捷奏由吾兄主政,实幕客李鸿裔高下其手耳,可手刃之。」洪章一笑而罢。後终云南鹤丽镇总兵。

  陈湜自称小使

  陈舫仙廉访湜,於中兴时崛起,转战河南北,膺懋赏,洊擢江西臬司。然以老於行伍,秉质麤豪,官场仪注,置之不讲。一日,有太守诣辕请谒,胁肩谄笑,执礼殊恭,「卑府」之声不去口。陈思有以答之,乃除去老兄、兄弟之通称,而自谦按察使为「小使」,闻者哄然。

  文文忠待士

  蔡毅若观察锡勇,以幼童入广东同文馆习英文。其後,选送京师同文馆肄业,偕同学入都。抵馆门,方下车卸装,见一长髯老翁笑而相迎,慰劳备至,遂导之入,引观各室,每至一处,则告之曰:「此斋舍也,此讲堂也,此膳堂也。」指示殆遍。其貌温然,其言蔼然,诸生但知为长者,而不知为谁也。老翁询诸生以已否午餐,诸生答曰:「未。」老翁即传呼提调官。旋见一红顶花翎者旁立,貌甚恭,诸生始知适所见者,乃相国文文忠公庆也。

  杨勇恪示庞鸿书以谦

  法越事起,杨勇恪公载福奉特旨,募勇援台。时庞鸿书为巡抚,重其名,先为募勇数营。杨至省,见多市井之徒,不可用,改募之。庞又荐某为将,杨以其曾隶部下而偾事者,告以不可用,庞衔之。

  是月,适届太后万寿期,文武官绅皆诣万寿宫庆祝。初,所司置拜垫,杨与绅士伍。适杨先时至,拜位列大府後。藩司某至,见杨垫居第三,曰:「公昔为总督,今为钦差,朝廷班次宜有序。」杨谦谢。藩司固请之,亲移拜垫於巡抚之左。庞至,即行礼,不知其前之谦也,见而益恨之,乃日催其拔队,阴按饷不给。藩司请示,不置可否。长沙民习於兵,见乡兵至,辄欺侮之。兵怒,数鬬詈。或延烧居民草房一间,庞遂命闭城门,且榜示,民得诛乱兵,格杀勿论,阴欲激变。即日以纵兵焚掠入告,且谓彭玉麟受命即行,而杨乃逗留长沙,久不去。於是杨部将多愤懑,幕宾亦怂杨疏辩,杨曰:「朝廷方忧边,何忍更以琐屑烦圣虑耶!降罪,我自当之。」然德宗知杨,卒未下庞奏。

  杨勇恪以入告事让守臣

  杨勇恪既以援台事至闽,与守官等议办防守机宜,幕府欲其入告,杨曰:「此守臣事,吾特助为之耳。若我入告,是占守臣颜面也。」卒不奏。时须渡台,而我海军悉已为法人所歼,将军、总督等欲留杨省中,因问渡台事,杨曰:「吾奉朝命渡台,自当即行。」问行期,不语。翌日,巡阅礮台,提督方留宴,杨起如厕,久不出,众候,不敢散,逾日,始知已改装附舟渡海矣。後和议成,遂归。杨在家,与诸绅齐列;出门,但坐平常肩舆;至乡,即乘竹轿,与田夫野老问答如平交。

  潘文勤慰谢司员

  吴县潘文勤公祖荫长刑部时,司员某送稿,文勤欲其改易,某不服,文勤大怒,掷稿於地。某指地下稿詈曰:「拾此者为忘八旦。」愤愤而出。文勤命仆拾之,北人习惯,虽下流社会,辱及其亲,必怒,佥以司员某有「忘八旦」之誓,相顾不前。文勤乃自起拾之,笑曰:「我做忘八旦,何如?」散衙後,亲诣某司员宅慰谢焉。

  阎文介自谓不及王安石

  朝邑阎文介公敬铭既以相国告归,屡徵不起,谢摺有云:「宋臣王安石小官则受,大官则辞,况臣不及安石万一乎?」

  潘峄琴自言少读书

  山阴胡梅臣,名元鼎,尝应岁考经古试,题为《庄周梦为蝴蝶赋》,以题为韵。时学使为南海潘峄琴学士衍桐,胡衣冠登堂,问:「蝴蝶之蝴字,在诗韵第几韵?」潘怫然曰:「汝为秀才,蝴字在七虞,尚不知乎?」胡唯唯而退。其第五段押蝴字,有云:「看残三月莺花,花间有蝶;繙徧七虞诗韵,韵内无蝴。」及揭晓,列第一。考毕发落时,潘下座揖胡,谓:「弟年轻,少读书,竟忘诗韵无蝴字,致贻笑柄,幸乞弗责。」

  恭亲王待张文襄

  光绪朝,大阿哥溥儁既废,恭亲王溥伟觊觎储位甚力。适张文襄由鄂督入为军机大臣,溥伟以文襄硕德重望,谓可树以为援,於是待遇文襄礼极恭谨,每言必称以太世伯,而自称再侄,盖以其祖忠王与文襄同朝也。文襄每入朝,与溥伟遇,升阶踰阈,必从旁扶掖之惟谨。戊申十月,孝钦后万寿,赏王大臣听戏。故事,臣工听戏者,皆於两廊设地褥,盘膝坐听。文襄已笃老,坐久,不支,无休息所,深以为苦。溥伟忽至,曳其袂,邀与散步。文襄起,随之出,曲折达小院,阗其无人。文襄不敢前,则曰:「无妨也。」因趋前启帘,肃文襄入室,有短榻横窗下,隐囊裀褥无不精,地下茶鼎方谡谡作声,一小璫持箑扇火,几陈果饵数盘,悉上厨精制也。文襄方饥渴不可忍,得此,则大喜。餐毕,且让文襄偃卧,而己则旁坐相陪。文襄终数日听戏大典,而精力不少惫,以此。文襄常语人曰:「恭邸乃亲王,乃敬礼我若是。泽公仅一公爵,齿尚较恭邸为少,乃直呼我香涛,人之相去悬绝,乃如是耶!」然後来定策时,诏旨迳从中出,文襄竟未尝与闻也。

  姚端恪议条例之谨

  桐城姚端恪公文然长刑部日,方更定条例,尝曰:「刃杀人有限,例杀人无穷,吾曹可无慎乎!」虚衷详议,去其太甚,剂於宽平。决狱有所平反,归辄色喜。尝有囚误刺字,争之不得,及归而以长跪自罚。

  张文贞少端重

  丹徒张文贞公玉书,性颖悟,少端重,寡言笑。尝与宾讌,竟夕危坐,比去,双趺宛然。

  沈甸华自警

  钱塘沈甸华,名兰先,性慎密,闻人有过,辄自警曰:「吾得毋有是乎?」亦时以此训其子弟。又尝言人多读书则识进,且能自见瑕疵,故终身都无足处。

  张文端宅心安定

  桐城张文端公英,康熙朝之名臣也。儤直禁廷,颇极荣遇,然宅心自守,不为外诱。居恒尝自语曰:「年来得一法,守方寸之地,制为坚城,坚闭四门,不许荣辱、升沉、生死、得失之念阑入其中。更有安心一法,非理事决不做,费力挽回事决不做,不可告人事决不做。衙门中事,因物付物,不将迎於事前,不留滞於事後。」是以每卧辄酣,当食辄饱。

  朱文端用志不纷

  高安朱文端公轼,少好学,用志不纷。塾师尝招饮,不往,读书不辍。师命爨夫遗以酒肉,置座间,若无覩也。每见古大儒、名臣、循吏之行,辄笔记之。

  包饮和身无私钱

  萧山包饮和,名饮德,授书乡塾,身无私钱。每岁暮归,辄怀授书金,跽父前献之。某年,则跽而不起,良久乃曰:「儿於中擅取数缗矣。」侦之,周友贫也。又一岁复然,易书也。

  张文和谨身节欲

  桐城张文和公廷玉,幼体弱多疾,精神疲短,步行里许,辄困惫,尊长以为忧。文和因此谨疾慎起居,节饮食,时自儆惕。年三十,通籍,气体稍壮。嗣值南书房,辰入戌出,岁无虚日。塞外扈从十一次,夏则避暑热河,秋则随猎於边塞辽阔之地,乘马奔驰,饮食失节,而不觉其劳。

  康熙丁亥,圣祖以外藩望幸,车驾远临,遍历蒙古诸部落,皆珥笔以从,一百余日不离鞍马,亦不自知其鞅掌。世宗朝,委任益笃,以大学士管吏部、户部,掌翰林院,皆极繁要重大之职。兼以晨夕内直,宣召不时,适西北军兴旁午,每奉密谕,筹画机务,羽书四出,晷刻不稽。偶至朝房或公署听事,则诸曹司抱案牍於旁者常数十百人,环立番进,以待裁决。舆中、马上披览文书,吏人多随行於後,候一言为进止。

  文和总裁史馆书局,都十余处,纂修诸人时以疑难相质,辄为之从容论定。薄暮还寓,则宾客门生,车驾杂沓,守候於外舍者如鲫矣。夜然双烛治事,既就寝,或从枕上思及某疏某稿未妥,即披衣起,自握笔改正,黎明付书记缮以进。而气体之强健,反过於少壮时。至八十余,偶作书,尝颠倒一语,掷笔叹曰:「精力竭矣!」世宗召对,问各部院大臣及司员胥吏名姓,缕陈籍贯、科目,无误也。

  世宗谨小慎微

  张文和日值内廷,常承命侍食,见世宗於饭颗饼屑,未尝弃置纤毫。每燕见臣工,必以珍惜五谷、暴殄天物为戒。世宗又尝语文和曰:「朕在藩邸时,与人同行,从不以足履其头影,亦从不践踏虫蚁。」

  佟维纲仁善勤恪

  佟维纲为孝康后幼弟,性谨恪,虽屡撄重任,不欲揽权,公暇惟延学士讲文艺为乐。没後,世宗手书「仁善勤恪」额於墓道以旌之。

  恒王谨於持家

  恒恪郡王弘眭,圣祖孙也,幼袭父爵,性严重俭朴。诸藩邸皆畜声伎,恢园囿,惟王崇尚儒素,俸粢除日用外,皆置买田产屋庐,岁收其利。人以吝笑之,王曰:「汝等何无远虑?藩邸除俸粢田产外,无他货取之所,不於有余时积之,子孙蕃衍,何以为生?」诸邸後皆中落,至有不能举炊者,而王之子孙皆自给,人始服其先见焉。

  邹小山谨慎

  高宗在藩邸,无锡邹小山宗伯一桂方以工画值内廷,一日,令内侍持笺命画,邹以未奉谕旨,不敢应。高宗登极,赏其谨慎,特用卿贰。

  夏芙裳言三不可忽

  高邮夏之蓉,字芙裳,号醴谷,虚衷乐善,出乎天性,於己不讳其所短,於人务尽其所长。乾隆丙辰,召试宏博,官检讨。着有《半舫斋集》,集中有《三不可忽》诗,自注云:「孝感先生谓天下无可忽之人,世间无可忽之事,此生无可忽之言,作此以代书绅。」孝感先生,即熊文端公赐履也。

  陈文恭谢迂阔

  陈文恭公宏谋任司道时,尝与某抚论事不合,督抚斥以迂阔,陈谢不敢当。讶问之,陈曰:「迂者远也,阔者大也,宪台期以远大,安得不谢!」

  沈文悫不答日本人书函

  长沙沈文悫公德潜,晚年诗名日高。日本高彝寄书千余言,溯诗学之源流,诋諆钱牧斋持论不公,而以沈为中正。又赠诗四章,愿附弟子之列,并乞奖借一言,其意甚诚。沈谓外人不宜以文章通往还,因师文衡山不予远夷书画意,置不作答。

  阿文成勤慎

  阿文成公桂承家教,进止温恭,起居有常处。每朝,先五鼓起,入禁廷,坐直房待旦,不假寐,诸曹屏息,室内外如无人。上召阁部直事官,询上折记阁本与岁时应举掌故及一日所折狱备顾问,始入内朝。有奏稿,必亲阅,无误字乃进御。或御辇经直房,侍者下户帘,文成从室内起立,垂手候卤簿过,方复坐。其画诺至恭慎,每署日稿尾,虽遇仓猝,运末笔如有力千钧。管刑部最久,一郎与议公事不合,然颇以其赣直而卒予特擢。郎有伛偻而勤政者,乃举任剧郡。及入觐,高宗亦曰:「人果不可以貌取也。」

  嵇文恭谨慎知大体

  嵇文恭弱冠即为词臣,谨慎无纤微过失。尝於进呈文字中,有引御制诗,用字未经改写,坐是出南书房。自後每掌文衡,及进部院疏奏,遇庙讳、御名,倍矢敬畏。即寻常点画之细,偶有舛讹,不稍假借。及暮年,高宗有温旨,遇身体不适则免朝。文恭每早必揉伸其躯久之,曰:「今日舒畅。」登朝如故。人皆服其谨慎知大体。

  孙文定绝口不言朝事

  孙文定公嘉淦督直隶,以近畿土地皆为八旗勳藩所圈,民无恒产,赖租种旗地以自活。而旗人恃势,增租更佃,使民无以聊生。乃建议,旗地不许增租夺佃,有抗欠者,许讦之官,官代徵收,解旗分领。後以讯谢侍御济世事不实,免。傅文忠公秉政,力荐於朝,召补副都御史,寻迁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傅延其会食,往谒其邸,未入座,遽趋出。傅怪问之,文定曰:「某处设反坫,某处建螭头阀阅,皆王邸制度,公不宜有此,将归缮疏言之。」傅请立改,文定乃入席,欢饮终日。

  文定既负直声,屡踬屡起,晚年物望愈隆,朝中略有建白,天下咸曰:「得非孙公耶?」遂有匪人伪疏一纸,语甚悖,穷诘经年,方得主名。高宗知其忠诚,宠遇益隆,而终不自安,以为舍他人而假我名,致之者有自。自此参赞密勿,绝口不言朝事,即家庭亦无知者。

  蔡文恭请圣安

  蔡文恭公新,文勤公世远侄也。文勤为高宗藩邸师傅,故高宗待文恭尤厚。文恭性端悫,世崇理学,为安溪正派。虽以过屡遭严旨,敬礼犹如故,充上书房总师傅四十一年,诸皇子皆敬惮之。乾隆乙巳春,予告归里,诸皇子赋诗送行,时人比之疏傅。恭王尝自滦阳返,遇之於途,立降舆。王止之,文恭曰:「某非为王降舆也。」乃正襟北面恭请圣安毕,然後相见。

  松文清克勤厥职

  松文清公筠官副都御史时,以劾骁骑校溺职事触高宗怒,降补骁骑校,克勤厥职,日宿於署,如是者三月。一日,高宗问某都统曰:「松筠何如?」都统对曰:「伊三月未出署,合署均夙兴夜寐,风气一变。」即日命还其职。後擢将军,抚伊犁,又以事干上怒,谪中书。未久,复以原官起用。文清,玛拉特氏,蒙古正蓝旗人,字湘浦,善书「虎」字。

  陈望坡亲身押犯

  闽县陈望坡尚书若霖为刑部郎时,惟日坐司堂理牍。时和珅方赐死,其仆刘秃已拟远戍。故事,凡遣犯,由提牢官点交差役,解往顺天府衙门发配,司官弗与闻。是日,适陈当月,念刘系重犯,躬自押往,索取顺天府收文而还。旋有科道参奏,遣犯刘秃声势尚赫,临行夹道饯筵,拥挤不绝,以致发配三日尚未出京。仁宗震怒,立召刑部各堂官斥以所司何事,各堂官噤无以对,磕头出,即联骑入署,立传各司官诘之,司官亦皆茫然。时陈方上堂,堂官厉色曰:「汝於某日当月乎?」曰:「然。」曰:「刘秃之事发矣,尚不知乎?」曰:「顷适知之,但咎在顺天府衙门,与本部何干?与当月者又何干?某日刘秃出禁,司官即於是日亲身押交顺天府衙门,并立取本日收到印文为据,尚何惧乎?」因就怀中出一纸上呈,堂官皆冁然曰:「是不难覆奏矣。」事遂解。

  汪守和言动遵古礼

  乐平汪宗伯守和性谨,言动悉遵礼法,每食必置菜羹於坐隅,以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揖,然後坐。

  商景霨不泄禁中事

  太医院院判商景霨,山阴人,文毅公十世孙。工医学,多奇效。性直戆,抚诸弱弟甚友睦,所蓄医金尽为弟用,不较也。供奉大内数十年,不泄禁中事,有询之者,惟曰「圣躬万安」而已。有某太医性便佞,好与藩邸交接,立劾罢之,曰:「是人心术不纯,不可侍上左右。」仁宗嘉之,即赏加五品衔以示优宠。

  宣宗谨小慎微

  嘉庆庚辰七月二十五日,军机大臣拟遗诏,中有「高宗降生避暑山庄」之语。越月余,宣宗检读实录,始知高宗实於康熙辛卯八月十三日诞生於雍和宫邸,而《高宗御制诗》凡言降生雍和宫者,三见集中,因传旨诘问。枢臣回奏称:「《仁宗御制诗》初集第十四卷、第六卷诗注,均载纯皇帝以辛卯岁诞生於山庄都福之庭。」上责其巧辨,谕云:「朕恭绎皇考诗内语意,系泛言山庄为都福之庭,并无诞降山庄之句,当日拟注臣工误会诗意,且皇祖诗集久经颁行,不得诿为未读。」遂降旨,托津、戴均元退出军机,与卢荫溥、文孚均镌级有差。时宣宗临御甫匝月,盖谨小慎微,迩言必察,殆睿性天成也。

  汤文端自咎失时

  萧山汤文端公金钊,每遇奏事日前一夕,宿澄怀园,必静数更筹,频问晷刻,偶假寐,辄戄然起坐,自咎失时。

  某章京虑诗已经御览

  仪徵阮文达公元以云贵总督拜体仁阁大学士,入军机,尝奉派充阅卷大臣。某年,偶见一卷甚佳,而诗末句仅四字,漏写所押之韵,文达曰:「此必用某韵无疑。」取军机章京某之笔拟为补填,某曰:「中堂勿尔!安知此卷不先经御览乎?」文达悟,掷笔,以原卷进。迨召见诸阅卷者,即问曰:「诗有书四字者,见之乎?」对曰:「见之。」复问曰:「取否?」对曰:「未取。」乃复及他语。既退,文达揖某曰:「非子,吾此时已交刑部矣。」【凡阅卷,须写取不取及名次黄签,故必由阅卷之军机大臣带章京一人进内供役。】

  曹文正谨慎

  曹文正公振镛在官日,每奏事,手捧黄匣,必高於顶。屡典春官,终日危坐堂皇,尽心衡校。朝房待漏,坐而假寐,默诵经书,数十年如一日。

  于次棠重视名器

  于次棠中丞荫霖崇朴实,重理学。任皖藩时,与巡抚福少农中丞润积不相能,抚署戈什哈皆有翎顶奖札,每见客时,侍立者皆煌煌然,于以名器所系,面斥之。

  沈文肃拘绳尺

  侯官沈文肃公葆桢综理微密,晚年尤拘绳尺,即拆松沪铁路事而言,宜世人之诮其迂谨也。督两江时,适英人创淤沪铁路成,文肃承朝命,以钜金购得,或劝仍置原处以便途人,文肃怫然,决意拆之。

  朝仪以醇王而肃

  德宗夙恨近支宗室不求学,日肆游惰,常戒勉醇王留意政治,故每值经筵听讲时,王常侍侧。王颇正直,惟懦弱不能断,且口稍吃,语言不甚晰,然遇事必循轨范,拘於小节。

  王初入军机时,对於庆王世续颇恭谨,朝仪亦因以整肃。先是,上未陞殿时,王公大臣皆先集朝房,人声喧杂。朝房仅有破棹椅,无褥垫。洎王至,则各依顺序而入内。时上未至,王即鹄立屏气以待,余则非至口号传出不整肃。【口号者,即上将入坐,先有内监以口吹哨也。】上有祭事,各城皆开正门,护从王公候上过,亦随之而出,王则必由偏门。其读书贵胄学堂时,策骑往来,固无护衞也。及宣统帝立,奉隆裕后懿旨,为监国摄政王。

  王蕴斋夫人迂谨

  两淮草堰场大使王蕴斋之夫人,性拘执,以为夫妇相见如宾之盛,不可使古人专美,遂与其夫旦夕相与,如外宾酬酢。既生二子,即以男女居室为至秽而又足戕生也,年三十,即与夫分室居。晨起,子妇侍栉沐,妆竟,至中堂,俟夫盥洗,分庭坐,子若妇侍两侧,俟仆媪进茗,进早餐对食讫,率子若妇送其夫出前厅治事,及中门而返。薄暮,夫事竣而入,则率子若妇迎於庭,复偶坐,几设灯二,进茗,子若妇侍如故,相慰劳,进晚餐,餐毕论家事,约二鼓,语夫曰:「昼治公,劳矣,宜早将息。」夫必曰:「时未晏,可略谈。」少选,亲执灯,送夫至寝室,稍坐,夫起,送之归寝,子若妇均随侍焉,乃训以家事。久之,令子若妇去而後卧,常年如一日。夫苦之,遂以同室居、置少妾、吸鸦片三事请,听择其一,乃仅许以吸鸦片焉。

  其子与妇亦异室居,监之严,以为男女配偶,为宗嗣计,既得子而仍同室居,男有碍於学,女有碍於工,不可也。会冢妇归宁,子同舟往,因而复孕。迨产,始知之,乃盛怒赴产室,斥妇为儇。妇恚,自经死。未几,次子送妇归省,舟次亦怀姙,将弥月,其夫先密函告其母家,设辞迎之归,始无事。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