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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党类
世祖禁立社盟会
顺治庚子正月,禁士子不得妄立社名,纠众盟会,其投刺往来亦不许用同社、同盟字样,违者治罪。
孝钦后禁政闻社
光绪戊申七月庚子,孝钦后谕令查禁政闻社。
光宣间之党争
自粤寇平而郭筠仙侍郎嵩焘使欧西,驰书亲友,称许西国文明,为世大语。李文忠公鸿章取魏默深师夷长技以制夷之说,盛倡洋务,张文襄公之洞、丁雨生中丞日昌等和之,而清流党攻击文忠不遗余力。盖在光绪初,徐致祥、梁鼎芬、夏震武等为一团,而以倭文端公仁为之魁。中叶以後,杨崇伊、洪嘉与何乃莹等为一团,而以徐荫轩相国桐为之魁。庚子变後,创钜痛深矣,而士大夫尤竞腾其口说,阻挠新政,陈田、赵炳麟、胡思敬、刘廷琛主持最力,而铁良辈遂利用之,以遂其排汉之私,駸駸乎以言论意见变为种族关系。盖自有党说之冲突,遂有利用党争以遂其隐谋者矣。
天地会
传言天地会之起因者,颇近神话。谓在福建福州府莆田县九连山中之少林寺,地至幽邃,人迹罕至,伽蓝堂有塔耸峙林间,规模极庄严,相传为达摩尊神所创建。寺僧诵经之暇,恒究心於军略武艺焉。康熙时,藏人寇边,官军征讨之,大受创。圣祖乃悬赏,谓无论贵贱男女僧道,有能应募征服之者,有重赏。寺中诸徒有勇武绝伦之郑君达者,偕一百二十八僧应募,誓必扫荡西藏。抵京,圣祖召见,许从军,欲任以总兵,询以需兵几何,需饷几何。答言不需一兵,有粮马已足。乃即授以征讨全权,赐以剑,剑有「家后日山」四字之铁印。僧择吉日,整装行,辟山通道,临流架梁。不数日,达藏,张营建栅。藏人探知,突进攻击。僧军乃转守为攻,一战破之,斩将搴旗,累战俱捷。藏人行成,约仍献贡物,遵约束。僧军出征未三月,不损一人,不折一矢而凯旋。圣祖忻赏有加,将如约,惟所欲与之。而僧等乃一无所欲,各愿放归故寺,优游以终。君达留就总兵职。上乃大赐宴,赏金银绢帛无数,并御书「圣泽无疆」匾额,以及「英雄居第一,豪杰定无双」,「不用文章朝圣主,全凭武艺见君王」,「出门朝见君王面,入寺方知古佛心」各联。僧军归寺,居民欢迎。
顾是时,廷臣有陈文耀、张近秋者,怀叛志,以僧军武勇,惮不敢发,谋除之,百计谮於帝,谓官军屡为藏人所败,寺僧乃能征服之,设若辈有异志,朝廷灭亡犹反掌耳,窃为国家危之。帝聆言大惊,曰:「然则奈何?」文耀、近秋言有守兵三四百足灭之,帝不许。文耀、近秋谓以火药焚之,必尽歼。於是命文耀、近秋率兵至闽。顾九连山既极幽深,而寺又在邃密之地,正在搜索,有马仪福者,愿为先导。仪福亦寺僧,武艺居第七,然性极好色,卒以引诱君达之妻郭秀英及其妹玉兰,为众所不容,驱之出,仪福衔之。至是,文耀、近秋居为奇货,许酬以官。因乘夜引至寺,埋火药,复积柴草,引以松香燃之。达尊神现灵救之,遣朱开、朱光二天使引十八僧遁。仪福见有遁僧,急追踪擒之,忽浓雾蔽天,追者迷於所向,十八僧乃得达沙湾口。道经黄泉村,有十三僧战死其地,於是徒党相谓曰:「彼等虽死,纵历万年,此讐不复不已。」时生存者五僧,曰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胡德帝、李式开,即所称为前五祖者也。仪福卒为同党友人所杀。以仪福武艺居第七,故会中禁言七。
五僧焚死僧之尸而葬之,匿桥下,适泊有舟,舟子谢邦恒、吴廷贲见之,迎之舟中宿焉。翌日,辞别,乃与以秘密符号,为将来承认之证。方五僧未离黄泉村时,适有兵队至而搜索,有勇士吴天佑、方惠成、张敬照、杨杖佐、林大江五人,告以今已被害,因得安全远遁。既至惠州府之长沙湾,後又有军队追蹑,而前有河流,达尊神乃再遣二使现形救之,一持铁板,一持铜板,架作桥渡之。僧因至宝珠寺,转而至石城县之高溪庙,有天使给以食物用品。中有三僧疲劳,互相扶持,强起行,向东方进发,不数日而寺庙即消失,四邻咸大骇诧。僧既行,犹虑有兵士追踪,避至湖广,抵阎王庙,赖其守者黄昌成及妻锺氏。宿半月,再去之,至丁山之一小港,无意间忽遇秀英、玉兰并君达之子道德、道芳,於是相与结合,往祭君达之墓,盖君达此时已为文耀用红绢缢死.墓祭时,来士兵一队,正皇急间,忽一桃剑自君达之墓跃出,秀英握得之,其剑柄刻有「反(氵月)复汨」文字,又有双龙争玉图.秀英持剑乱挥,斩首无算,遂脱险.无何,此事为近秋所闻,特派兵士搜索秀英.秀英先知之,乃以剑与二子,令速遁,而已则与玉兰投三合河死之.谢邦恒得其尸,葬之河畔陵上,并为立石碑一志之.
五僧闻近秋之暴横,欲击之,匿森林中,伺其来,出不意,突击之,乘其兵士周章狼狈之际,斩近秋。兵士怒而反追。会吴天成、洪太岁、姚必达、李式地、林永超五人救之,是即会中所称後五祖也,或谓之五虎。五僧复还高溪庙,再过宝珠院,倦无卧,饥无食,困苦殊甚。
至是而遇创会之陈近南。近南曾为学士,於帝之焚寺也,力争以为不可。以文耀、近秋之谗,不得已辞职。痛僧之遭谗也,益与僧党相结。近南家湖广,返里,就白鹤洞研究道教。後又以代僧复仇,变形为卜者,作江湖游。至是,适遇五僧,怜其困,迎至家。後其党员相遇,询自何处来,必答言来自白鹤洞者,以此也。後近南以所居隘,不适於谋事之用,因告僧曰:「距此不远有下普庵者,後有一堂甚宽广,俗称红花亭,可居之,徐图复讐。」众因移居於红花亭。
一日,僧逍遥河上,见中流浮至一物,审之,一大石香炉也.检其底,有「反(氵月)复汨」四字,又有小字一行,注明重五十二斤十三两,是即与会中白鐡鼎同形,因是鼎失於杭州故也.时既有香炉,因取树枝与草以代烛香,注水以代酒,祭告天地,期必复寺讐.不意树枝与草忽然自焚,众以为得请之兆应.归至红花亭,以告近南,近南曰:「此(氵月)代将覆,汨朝复兴之天意也.」以为复讐之期已至,即日,明揭旌旗,发传单,召将士。时有朱唇美丰仪之少年,手过膝,耳垂肩,俨若刘备。众见其态度非常,询之,则曰:「我朱洪竹也,乃明思宗之孙,为李妃所出。先帝为北胡篡夺,怀复讐之志久矣。今见诸士以明代故,仗剑羣起,特来相助耳。」众闻之,推之为主。以次日为吉日,宰牲祭旗,部众咸集旗下,近南对众言曰:「武装诸君宜各别择吉日,歃血盟誓。」以武装者为兄,後来者为弟。近南即自为香主,择甲寅七月二十五日,以红花亭为兄弟盟誓之地。各会员即以其日为诞日,称为洪家大会。是夜,天显瑞兆,南天光耀,有灿烂之星辰,作「文廷国式」四字。近南从天意,取以为元帅旗。而东方复发红光,红音同洪,故即以为姓,拆之为三八二十一,即以作符号焉。
近南筹画一切,以苏洪光为先锋,吴、洪、姚、李、林与五僧为中坚,令吴、方、张、杨、林至龙虎山募集兵马,整理後备。近南乃发令於次日进击官军。不意官军至强,一战而败洪军於山中。於是近南特开军前会议,决暂退至万云山。道经万云寺,为其院长万云龙所知。云龙,即浙人胡得起也,貌魁梧,膂力过人,以少年曾杀人,惧罪为僧。至此,见僧军却退,惊问其由,则大怒,谓胡人何无道至此,誓必灭之,以雪幼帝之耻。近南见其勇猛,以幼帝介绍之,命为大哥。云龙则歃血设誓,以示非覆清兴明不已。
八月二十日,再战,云龙提二棍,痛击官军,不幸於九月九日中矢而毙。余军见大哥被杀,皆溃,五僧乃潜匿。俟官军去,毁云龙尸,裹以红绢,葬丁山下。墓前有九曲河,後有十三峯,右有五树,左有一树,以为标记。近南尊之为达宗神,建三角形之万年塔,密加刻画之九话塔各一。
事毕,乃遍觅幼帝,而不知其踪,乃相与议後事。近南曰:「近顷大败以来,知时机未至,政府尚不能覆灭,然不久必亡,明当复兴,幸勿遽萌懈志。惟劝诸兄弟暂时解散,隐遁江湖山泽间,静以待时。予今亦暂与诸君别,游历各地,以观时机。如洪家有可告成之豫定日期,尚望必来,勿爽约也。」遂对众作礼而去。於是诸党徒四出运动,临别作诗,诗曰:「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此事传得众兄弟,後来相会团圆时。」此即党人所持以为会员之证者。散後,周游各省。後於惠州府高溪庙再图大举,然头目生存者仅洪光一人,未几亦死。旋传洪光复生,其所以复生之故,传说亦至诡异,然要不离复明之思想,借以为收拾人心之计而已。意谓思宗缢死之际,京师为李自成所陷,帝缢於柏树。有宠任之宦官王承恩者,冀得附葬明陵,欲与帝共缢死,然更无他柏可缢,将欲缢於同枝之上,又恐冒渎尊严,不得已缢於帝足而毙。不意後之寻得帝尸者,转以承恩为叛逆,弃之於野,游魂无归。当大军云集於高溪庙时,达摩怜其游魂无依,即将其灵移之於洪光尸,更生後,定名曰天佑洪,重握三合军之司令,统三合军连战连胜,扫荡七省。四川之战,不幸为官军击毙,於是三合军即四散,而七省亦一律为官军所恢复矣。
哥老会及其他各秘密社,传说虽略有差异,而其言焚寺毙僧,以逃出之五僧作为五祖,图复讐於万一,则出於一。此种传说,绵历数代,辗转口传,其谬处识者当自能辨之也。
三合会
三合会或称天地会,世人以此名之,会中人亦即以自名,遂成为通称。或曰即三点会,凡清水会、匕首会、双刀会等,皆其支会也。
三合会之成立,在康熙甲寅。相传其原起之目的,以少林寺僧既被官焚杀,志在复讐。或有疑为未必然者。然观其尊信一种神秘仪式,自知为僧道创始之者无疑。至其叛乱之事,则以乾降丁未台湾林爽文始。
林为彰化县大理村人,乃三合会大头目。数十年间,土人多党於三合会,以免地方官暴政者。忽为大吏所闻,即令总兵柴大纪率军三百剿捕,於是林与土人起而拒捕。某夜,突袭官军营,破之,斩其司令官,陷彰化。旋又进攻各地,围守诸要隘,绝官军粮道。官军久为所苦,及福建援军提督黄某、总兵普某至,夹击之,遂大败,退保大理村。中途遇伏,几至全军覆没,林举家远遁番夷中。时有一女党人郑氏者,容貌绝丽,多武勇,能使剑弯弓,枪百发百中,领残军,指挥中要,屡与官军战,多所擒斩。然极淫肆,党人中无可其意者。适擒获官军一武员,迫之,则加以诟辱,郑大怒,斩之,醢其头。後三合会大失败,郑匿广东,卒被捕杀。
嘉庆己巳,有三合会支派清水会会员胡炳耀等十七人,在江西崇义被捕,治以叛乱煽惑之罪,戮焉。
丁丑,三合会会员增至千余人,其会员有犯事被刑者。戊寅,又大败於梅岭,常称兵以与广东官吏抗。会员在江西者亦甚多,常干涉行政,官吏畏之。
道光壬辰,两广、湖南各山之瑶人叛,传言为三合会所煽惑。官军征之,即因以征三合会,杀二千人。一时居於瑶族官军间之三合会,迷於向背,卒结瑶人以攻官军。某夜,瑶效田单火牛之计,燃火於羊角,驱羣羊至山。官军怪而进击之,瑶即自後突出袭击,官军大败。後瑶以得贿故,退入山,三合会乃独当前敌,被刃者无算,官军遂获胜。
如上所言,三合会蔓延之广可知矣。当是时,台湾、两广、江西南方一带,三合会至跋扈,而以福建为酝酿之所,虽官吏下严令痛制之,卒无效。盖此种秘密社会,不独为官吏所忧,其挟此主义,自闽、广往马来及南洋各岛或暹罗、印度诸地者,所至往往盗杀,为地方官吏之害。且党羽既多,即不愿入会者,亦多惮而求其保护,受逼迫而入会矣。
庚戌,三合会扰两广各地,粤寇洪秀全效之,起事广西,辗转而至中原。
秀全本农家子,嘉庆壬申生於花县,距广州七十里。幼丧父母,於乡里授徒为业,屡应省试。继而流寓四方,阴结同志,卖卜江湘间。先是,粤人朱九涛唱上帝教,秀全及其乡人冯云山等师事之。九涛死,乃推秀全为教主。
丙申,秀全、云山同至广西,居桂平、武宣二县交界之鹏化山,传上帝教。初,桂平有保良攻匪会,为秀全、云山所设,立会讲教,官吏已阴恶之。至是,而秀全、云山与卢贤拔等造《真言》、《宝诰》诸书,秘密传布,蓄发易服,潜伏山林,遣人游说四方。会大疫,岁饥,人心所在倾动,附从者日多。於是秀全举兵金田村,移屯武宣县东乡,招集四方豪暴。时三合会各头目之有武器者,悉归秀全军,然以其教义相异,不久辄散去,惟粤人罗大纲从之。世多以秀全为三合会首领,呼粤寇曰三合贼,实大谬也。秀全仅容纳三合会之一部分耳,非自为三合会员也。虽其复明逐满,两者俱同,蓄发易服,不背三合会之主旨,然三合会所奉为道教、佛教,上帝教所奉为基督教,其根原实大相剌谬。秀全尝语人曰:「三合会之目的,在覆清复明,其创始在康熙时,主义虽正当,然必至二百年後,如今日,始可为覆清之举。至於复明,则又似是而非。既还复吾旧有之山河,必当别建新朝。今乃以复明为言,焉可以得人心!若就吾真教言之,全赖上帝之威力为援助耳。其得助多者,以吾等数人敌彼百万可也。予是以不知有孙膑、吴起、孔明各名将,三合会果有何价值哉!」此其语实确有所见,後之称太平国王,效乱世英雄之所为者,非其素志也。厥後,贵县林凤祥、汉阳万大洪、湖南衡山洪大全等来归,势大振,即分诸将席卷广西,进陷永安,创国号曰太平天国,自称天王。所向无敌,遂进陷江宁,据之,而三合会亦纷起於各地矣。
当己酉年,新嘉坡陈正成设三合会支部於厦门,命名曰匕首会,入会者数千人。咸丰辛亥,传闻至广州,官吏调查三合会,欲镇定之,遣道员某迳捕正成。正成被捕拷问,令自述。英领事以其为新嘉坡籍,欲干涉之,然不知其拘於何处。方侦察间,正成已毙於拷问之下,舁其尸以肩舆,仍弃之於其寓前。後由黄威代领其众。时官吏横暴,迫刼豪富财货之事时有所闻也。癸丑,以官吏强夺豪富黄某之财,黄威保庇之,率二千余人起兵。其队长多新嘉坡人。夺厦门附近二市镇,附从者增至八千,遂进而据厦门。威出示谕,自称明军指挥官,大抗官军,而不扰外人。其战也,持人道主义,尊生命,昼战夕休,不尚夜袭,然卒未能持久者,以粮饷药弹不足也。明军於是启城,议款而去。明军既去,官军入城市,纵刼掠,戮及童稚,刀钝而不血,则并缚数人而投之河,不可理喻。英领事通牒劝止,亦无效,乃用威压之计,以两军舰泊香港,若将强制者。於是洋场及船埠四周俱免於祸,余则有一日斩杀至二千人以上者。
厦门为匕首会占领时,上海复有三合会起事。时闽、粤两省人之在上海者,约十四万,多三合会会员。粤刘丽川、闽陈阿连等羣谋袭上海城,事未发,为地方官侦知,捕粤、闽头目七八人。粤、闽人大怒,致书地方官,谓信偶尔之浮说,究何理,不速返者,立斫汝头,毋後悔。地方官大骇,返而谢之。八月二十日,适地方官致祭孔子庙,黎明,丽川、阿连等六百余人潜匿北门外,待启城,即入袭县署,迫知县袁某缴印。袁骂曰:「印为天子所赐,汝欲印者,先取吾头。」丽川党人大叱而斩之。众乃围道署,而党徒已集万余,城中鼎沸。官吏命守兵放大礮,众仍不退,并迫道员吴某缴印。吴恐蹈袁之覆辙也,即解绶与之。丽川取其印,缚吴,夺官家银无算,城亦陷。时其党悉以红巾为号,因称为红巾贼。後数日,丽川、阿连等欲杀吴,众议大譁。美总领事麦辖尔闻之,告丽川,使以吴付之,丽川不许。然有二西人潜诱吴自西门缒城逸,匿麦所。丽川大怒,将攻租界,租界防益严。镇江之官军闻上海陷,乞购大礮数尊於洋人,不允,乃强夺之,与洋人鬬,死者数十人。官兵营於跑马场,凡四千余人,时或嘲弄洋人而殴辱之,於是驻沪各国领事请於总督何桂清,欲移军於跑马场。桂清犹豫未决,各领事又致书,令速移,谓将以兵力夺取。时英、美军舰之在上海者各一艘,合租界所有洋兵得三百余人,各戒严以待。桂清以为仇洋人,则洋人必恶我而助敌,转而攻我,则沪城何以复,遂自至租界谢罪。时官军集上海者万余人,借洋人之力以断粮道,复向城中礮击。丽川闻洋兵之助官军也,率死党百余人犯围遁。
庚戌,三合会蜂起两广各地,见秀全之得胜也,势益张。咸丰甲寅,两广皆乱。其年,占领广东之肇庆、佛山、东莞各地,广州几为所包围,珠江悉为所据有。占领各地之头目,虽多放荡无赖,然军队尚有纪律,统率之者亦多得力,又知公表其目的,其旗有「反清复明」等字,而对於外人,亦知竭力联络之。然自此官军与三合军显有区别,而官军之运饷广州者,转得利用外人之助,悬外国旗,安然行过三合会之礮台与军舰间矣。
十一月,广东豪商某备舰队,运兵向佛山,与三合会战。三合军大胜,获军弁四五十人,且戮兵士无算。後又战於珠江,即用此舰队攻破官军之兵舰四十四艘。
在广东通商之外人,恶乱之久也,遂亦不望三合会之有成功,而被累尤甚之英人,亦渐袒官军。会三合会涣散,中有率党而遁者,泰半至广西之外郡。余八千人,至桂林,与将军罗某合,形势遂大变。乙卯,官军益顺利,而省城外十数村镇皆为官军所克矣。
广东总督叶名琛之镇慑三合会也,为法至严,然两广、江西、福建诸省尚时有暴动。方英、法同盟军占领广东时,石达开自湖南进兵广西,欲攻据桂林,三合会乘之,乃再有回复之希望。戊午,陈清康率兵数千,会集於广东之北,隐有占领广东之计,将待同盟军退,即拟起事。适攻击桂林之粤寇遇强悍之官军,突围逃广东,更於中途胁诸无赖,加以三合军,势遂益盛,其主力军乃再向广西而进。主力之粤寇既去,官军乃迳攻三合军,并用贿通、悬赏等法,潜约三合会副统领陈政及诸头目,谋杀清康,率众投降。政遂斩清康,官军乃大得胜。官吏为升职地,欲以血战报告,乃捕与内应无涉之三合会员二千余人斩之。於是十年之间,凡三合会之在广东及其邻境传播无政府论者,悉处以极刑,捕缚者一不宥恕,其家族之幸逃至香港者,既无官吏管辖,则仍昌传反清复明之主义焉。
光绪丙戌,广东惠州府宁山有三合军三千人抗官起事,别有石工四百,编一队,为三合军之应援,由香港至九龙山会集。至归善,则宁山之三合军已为官军击败,於是此援军即解散矣。
戊戌,三合会头目李立亭、洪振年等起事於广西郁林、南宁一带,连陷各城,所余仅梧州、桂州耳、官军多投降之。粤寇以後,此为第一大乱。延十数月,官军镇定之。
庚子,三合会头目郑弼臣等与兴中会首领孙逸仙相约,受其指挥,在广东惠州树革命帜,所在响应,从者逾二万人。然外绝输运药弹之途,官军之援兵频至,不可支,遂解散。是役也,日本山田良政亦战死於虎头山。
以上为三合会小历史,其宗旨始不过反清复明,自逸仙变化其思想,易而为近世之革命党,其徒党徧伏各地。辛亥革命之所以风靡南方者,三合会未始无力也。
此外则有海外三合会,由中国本部党员扶植其势力於海外,不仅以倾覆政府为宗旨,贫病死丧亦互相援助,以是侨民钦其义,入会者益多。十九世纪之初,诸会员之自福建、广东而至南洋羣岛者,每於其地犯法,或保庇犯法之人,殖民政府无如之何。且不仅因犯罪而骚扰,犹有因各公所会员屡起争鬬者,必大经残杀以後,始略镇定。然固不抗叛殖民政府,即其政府起而镇服之,亦不违异,以其所怀思想虽为无政府主义,然不过自相争鬬耳。
道光辛丑,中英之战端既开,新嘉坡之三合会即因以再起覆清兴明之望,屡与殖民政府协商。时各头目多豪宕不羁,惟部下悉无赖,常劫夺财物。殖民政府欲有以约束之,於是向各公所会员强行录载人名,由是得揣测其会员之多寡,知其头目为何人,遇会员有违法者,其责任始有所属。数年来,政府大便利之。後来者十九皆三合会员,殖民政府乃思为一网打尽之计,於数十万之中国人,特定一审判权而保有之。於是各会员始与其地之政府为敌,更秘密运动以求胜之。而其地政府之官吏亦渐觉其言语风俗之异,不易应付,且中国人之至自各内地者,语言又互异,虽镇压之,责任在各头目,然不能悉通其土语,即无从施其约束焉。
三合会之在南洋各地或英属各地者,其地之政府恒视为害物。暹罗亦然,且其势甚盛,凡其地有大暴动,必三合会所为。於澳洲,亦以反抗其地之官吏,致其政府横生议论。於北美洲,则肆行杀害,强夺虏赎,其恶名高於太平洋海岸。犯事以後,辄用秘密势力,由诸兄弟庇之,以是得常逃法网。
其在香港之三合会,则发端於殖民地建设之日。道光乙巳,凡反抗殖民政府者,皆烙印於颊,监禁三年,又制定放逐之法令,其年又改正之。惟三合会员犯有不法情事须处罚者,不烙印於颊而烙於腕,其判定,一任判事为之,废放逐之令,然此法曾未实行。而三合会反抗政府,亦无公然之举动。蔓延日久,至咸丰丁巳,中英开战,乃於香港备攻广东,以八百苦工编为教练队。苦工皆客民也,大抵属於三合会。其数头目以排满故,曾於英军有所协商。
光绪丙戌,三合会以苦工营业之纷争,各公所曾有械鬬,其主动者为万安及福义兴两派。万安之头目充中国侦探,被捕後,以团体不法行为之罪,付之高等法院审问之,旋准其保释出狱,即逃归归善。华官侦知所在,举兵捕之。自後安与义兴即因此时有争鬬,两派互以数人投之狱。
丁亥,制定秘密结社各条例。凡应拘禁於公所者,罚银千元。会员之应拘禁者,罚五百元。且禁止单会。香港二三十公所,皆秘而不宣,其墙壁仅有字画旗帜以为装饰,及各会员捐款簿一册,余无所有。各公所均祀关羽,每以六月二十四日为其忌日,以五月十三日为其生诞,皆庆祝。
公所会员多有於外洋犯事,因求保庇而入会者,或有因掠夺远行而入会者,或有因欲在广东各港湾劫夺而入会者,或有因放火迫胁掠夺而入会者,或有客民孤寄欲求安全而入会者。然多数会员,均能严守会中法律,坚持目的而不变。要之,所有会员,无论其为贫病死丧之扶持而入,或为求免会中诸种压制而入,或为好奇而入,或为种族革命而入,或有所利己而入,而皆同抱一倾覆政府之念,歃血以後,众志即团结矣。
公所 设会之始,曾立五大公所,每公所各分配以数省,为五党派。年代久远,公所渐失,而亦无大聚会。然各以意立旗斾徽号,别为五部,各以特别之文字记之,专用於各部,色彩亦各有别。其旗左右各五种,分隶五祖,记五祖之名於上。复书意造之字,五字为一句以别之。
第一部称为一九梯,分配於福建、江苏,记号为江彪,【即彩字。】【即寿字。】旗为红色,记前祖方大洪、後祖洪太岁之名,配以洪顺堂及金兰羣等字,是部之印为三角形。第三部称为九梯,分配於云南、四川,记号为泪虎?合,【即合字。】旗为深红色,记前祖马超兴、後祖姚必达之名,配以家后堂及莲章羣等字,是部之印为四角形。第四部称为二九梯,分配於江南、湖广,记号为淇虎?和,【即和字。】旗为白色,记前祖胡德帝、後祖李式地之名,配以参大堂及锦厢羣等字,是部之印为平行四边形。第五部称为四七梯,分配於浙江、江西及河南,记号为泰虎?同,【即同字。】旗为绿色,记前祖李式开、後祖林永超之名,配以宏化堂及得兴羣等字,是部之印为圆形。又各以意造之霓?龙霓?虎?霓?口??霓?蛇?霓山乃?,虎?公虎?侯虎?伯虎?子虎?男,霓?阴霓?阳霓?合霓?化霓?成,虎?春虎?夏虎?秋虎?冬虎?季,霓?金霓?木霓?水霓?火霓?土,配分五部,各从其次,制为旗。
中世之大公所,有称为广惠及肇义庆者。公所之大哥曰何胤,殆死於五十年前。未死之前,有广东、福建之大首领,每於夜间聚集於公所。何歾,会员益不和,互相争鬬,遂成数派,而各设公所。插旗帜於木斗之上,称木杨城,以参拜唐太宗李世民为宗教仪式,即献之於少林寺以为根据。旗分五部,凡集会均用之。
会员 公所之首领称大总理或元帅,普通称大哥,为万云龙所拟。以下之头目称香主,普通称二哥,为陈近南所拟。再次之头目称白扇或先生,或三哥,再次为先锋,为天佑洪所拟。次为红棍,以执行会员之刑罚。以下总称草鞋,为最下级,供服役使令随从等事。
然以事须秘密,多於普通室举行,室中装饰亦略,或以他物代之,除关羽外,诸神之名仅以纸写之,且常於夜中举行。俟会场准备已毕,公所之头目、会员均披明代衣冠,红巾结发,以次入会,置木斗焚香,拜五祖。其时一举一动,咸诵规定之诗句为之。祭毕,大哥坐神前,香主坐左,先生坐右,草鞋则均立,会员则散坐远处,衞兵则带剑各立门际,先锋则导入会者居休憩室。次则入会者散发入第一圈,其门口甚狭,皆须匍匐而入。至门口时,衞兵与入会者作问答如下。衞兵曰:「何故来此?」入会者曰:「意欲列名军籍,为洪家兄弟,故来此。」衞兵曰:「何以知可为此间兵士?」入会者曰:「见有召集之示谕故。」衞兵曰:「谁教汝来?」入会者曰:「由於己意而来。」是时保证人导入会者入第二圈。衞兵曰:「自何处来?」入会者曰:「自东方来。」衞兵曰:「谁为保证人?」入会者曰:「保证人某。」衞兵曰:「兄弟食三分米七分沙,困苦否?」入会者曰:「兄弟所食,我亦食之。」次乃入竹三圈。衞兵曰:「剑与颈孰坚?」入会者曰:「颈坚。」是时入会者袒其衣,露右手及肩,执香三枝或六支,先锋首为诵规定之句,膝行,导入会者之内室。其门际又有衞兵,作问答如下。先锋告衞兵曰:「高溪之天佑洪,率新兵数千,欲加盟我军,遵桃园兄弟之约,来报香主。新兵咸愿以洪为姓,请香主於五祖前监照吾人之神,以嘉纳吾人之行为为祷。」衞兵曰:「命天佑洪晋谒五祖。」先锋曰:「我敬从是命。」香主曰:「汝为何人?」先锋曰:「我高溪天佑洪也。」香主曰:「勿谵语,无姓天之人。汝究生於何处?」先锋曰:「我乃明思宗宫中宦官,忠心义气,以复雠为事,欲再兴明室。我以天为父,地为母,日为兄弟,月为姊妹。天以洪为治,日月为明,故我自名天佑洪,言天必护洪也。」香主曰:「天地日月之姓若何?」先锋曰:「天为兴,地为旺,日为孙,月为唐。」香主曰:「汝经若干之路而来?」先锋曰:「我历万里而来。」香主曰:「几人与汝偕来?」先锋曰:「三人。」香主曰:「汝何以独到此?」先锋曰:「谢哥前行,万哥後行,我居其中。」香主曰:「汝自何方来?」先锋曰:「自东方来。」香主曰:「汝何时来?」先锋曰:「日月照东海时来。」香主曰:「汝来由大道乎,抑小径乎?」先锋曰:「由大道之中央来此。」香主曰:「汝既为洪家先锋,何书为汝之秘略,试语之。」先锋曰:「我有文武书。」香主曰:「文从何人?武学何人?」先锋曰:「文从孔子,武学养由基。」香主曰:「自何处习之?」先锋曰:「在红花亭习之。」香主曰:「读至何书何项?」先锋曰:「百万书洪水横流之项。」香主曰:「何处演武艺?」先锋曰:「少林寺。」香主曰:「汝先为何?」先锋曰:「洪氏。」以下尚有种种隐语问答,不及备载,姑从略。问毕,先锋导入会者至剑桥下,膝行执香。香主演述以下各语作礼拜,其语曰:「吾人当吉凶与共,以求回复天地万有之明,灭绝胡虏以待真命。吾人当虔拜天帝、地皇、山河,土谷之灵,六恶之灵,五方五龙之灵,以及无边际之神灵。创造以来,百事提倡,其古人所知而足为後代教训者,当传遗之。诸兄弟今再导汝於忠义之中,吾人当以同生死誓於上天。今夜吾人各介绍数新信徒於天地会,仿桃园结义故事,约为兄弟,洪其姓,金兰其名,以合为一家。自入洪门之後,当一心同体,互相扶持,毋许有彼我之别。今夜拜天为父,地为母,日为兄,月为姊妹,复拜五祖及始祖万云龙等,与夫洪家之全神灵。今夜吾人跪拜炉前,心神立即清净。吾人各刺指血混啜之,以为同生死之盟誓。吾人以甲寅年七月二十五日丑时为生诞时,凡昔二京十三省当一心同体,人人互求幸福,各分其劳,毋或疏隔。一遇今朝廷王侯非王侯,将相非将相,人心动摇,即为明代回复胡虏剿灭之天兆。吾人当决行昔时陈近南之命令,立亭作桥,开天下太平之城。以实行作戏,历五沛四海以求英雄豪杰,握木杨城主权,焚香以设山河同永之誓。凡新会员,各以其范围行所任务,顺天行道,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如有能回复明代,报仇雪耻,建设天下太平之治者,及身封王侯,子孙则历世永昌。违反是道者,应灭绝於剑戟之下,且须灭绝其种。惟忠心义气之人,得受永远之福祉。吾人受生於天地,被日月之所照,结义以後,啜血盟誓,上仰神明之降监,当各表诚意,以矢三十六誓。」是时下级会员之所谓草鞋者,进三十六誓书之黄卷於香主。卷中右绣龙争玉图,左绣凤凰追玉图,上下各饰以花鸟,背面四隅各书「反清复明」字样。受此卷者,一人跪右足,捧以右手,一人跪左足,捧以左手,各提其一端。他会员亦一律长跽,听香主朗诵三十六誓词。朗诵毕,皆起立,引入会者至神前,各执香焚之。复执一雄鸡,斩其头,香主以碗盛其血,以钉刺新会员左手第二指,滴其血於碗,乃焚三十六誓词,将其灰同调入碗,各固其信誓以啜之。
其後则新会员行相见礼,大哥各以红纸包钱四文与之,新会员咸纳入会费银一元。会中即於是夜以红布票印成秘密符号及公所名与之,登录簿籍後,复给以会规二十一则、十禁、十刑,令知所遵守。
三十六誓 一,自入洪门之後,尔父母即是我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是我兄弟姊妹,尔妻即是我嫂,尔子侄即是我子侄。如不遵此例,不念此情,即为背誓,五雷诛灭。二,倘有父母兄弟,百年归寿,无银埋葬,有白磷飞到,求兄弟相帮,必要通知各兄弟,有多帮多,无钱出力,以完其事。如有诈作不知者,五雷诛灭。三,各省外洋洪家兄弟,不论士农工商,江湖之客到来,必要支留一宿两餐。如有不思亲情,诈作不知,以外人相看者,死在万刀之下。四,所有洪家兄弟,未相识挂牌号,说起投机,必要相认。如有不认者,死在万刀之下。五,洪家之内事,父不能传子,子不能传父,兄不能传弟,弟不能传兄,以及六亲四眷,一概不得传。讲说以及私传衫仔、腰平以及本底,私教私授,贪人钱财者,死在万刀之下。六,凡我洪门兄弟,不得做线捉拿洪门兄弟。倘有旧仇宿恨,必要传齐众兄弟,判其是非曲直,当众决断,不得记恨在心。倘有不知者,捉错兄弟,须要放他途走。如有不遵此例者,五雷诛灭。七,兄弟患难之时,无银走路,必要相帮,钱银水脚,无论多少。如有不念亲情者,五雷诛灭。八,捏造兄弟有逆伦,以及谋害香主,行刺兄弟者,死在万刀之下。九,不得奸淫兄弟妻女及兄弟姊妹。若犯者,五雷诛灭。十,兄弟托寄银钱以及什物,必要尽心交妥,逮到支还。如有私骗者,死在万刀之下。十一,兄弟寄妻托子,或有要事相托,如不做者,五雷诛灭。十二,今晚入洪门,年庚八字须要报真姓年月日时。如有假报瞒骗五祖者,五雷诛灭。十三,今晚入洪门之後,不得叹息自怨入错,当天解愿。如有此心者,死在万刀之下。十四,私刼兄弟财物,暗帮外人抢夺兄弟财物者,五雷诛灭。十五,不得强买兄弟货物,以及骗买争卖,亦不得强为。如有恃强欺弱者,死在万刀之下。十六,所借兄弟钱财物件,有借有还。如有欺心不还,不念情义者,五雷诛灭。十七,或有抢刼取错兄弟财物者,即速送回兄弟。如有欺心不送回者,死在万刀之下。十八,倘或被官兵捉获,此乃天降横祸,不得供出洪门兄弟,亦不得记念旧仇,乱供兄弟。如有乱供兄弟,不念洪门结义之情者,五雷诛灭。十九,兄弟被捉去,或出外日久不得回家,留下妻儿子女无人倚靠,必要留心帮助,以得长大成人。如有诈作不知者,五雷诛灭。二十,有兄弟被人打骂,必要向前,有理相帮,无理相劝。若系屡次被人欺打者,即传知众兄弟商议。若其家贫,必要帮助钱财,代他争气。如无钱者出力,不得诈作不知。如有犯此例者。五雷诛灭。二十一,各省外洋兄弟文书物件,有官府追拿,即时通知他途走为上。如有不知者,死在万刀之下。二十二,或赌博场中,不得使假吞骗兄弟钱财,以及串同外人骗赌,贪图利己以伤兄弟。有此欺心者,死在万刀之下.二十三,不得捏造是非.有增言减语离间兄弟者,死在万刀之下.二十四,不得私做香主.入洪门之後,三年以外为服满,果系忠心义气,有香主传授文章,或有三及第保举.,方可做得香主.如有私自为者,五雷诛灭.二十五,自入洪门之後,或有前仇旧恨,不得再行记念,前事了过,无容怀恨.如有私怀恨者,五雷诛灭.二十六,有亲兄弟以及洪门兄弟相打或官讼等事,必要相劝,不得幚理一边,总要以和为是.如有不遵此例者,五雷诛灭.二十七,兄弟看守之地方,不得犯他,各有事业.如有诈作不知,固犯兄弟所守之地,方连累兄弟受苦者,五雷诛灭.二十八,有兄弟刧抢偷拐或骗执之财,不得眼红.兄弟有财帛以及物件,如有心怀恨兄弟,因以图谋分润者,五雷诛灭.二十九,有兄弟发财,不得泄漏机关.如有不遵此例者,死在万刀之下.三十,不得以外人包押货物,指东话西.庇外人骗吞洪门兄弟者,死在万刀之下.三十一,勿恃我洪家人多,倚势欺虐外人,不得横行凶恶,须安分守己,名守职业.如有恃众欺人者,天地难容,死在万刀之下.三十二,不得因借不遂生冤,以及怪饮怪食.如有怀恨含冤於心者,此乃小人之见,五雷诛灭.三十三,不得弄奸我洪家兄弟之幼童少女.有犯此例者,五雷诛灭.三十四,不得受买洪家兄弟妻妾为室,亦不得以兄弟妻妾通奸,如有犯此例者,死在万刀之下.三十五,不得对外人乱讲书句,口白宜谨慎,腰平、衫仔不得被外人看破,务宜小心,不得泄漏机关。如有犯此例者,死在万刀之下。三十六,士农工商各执一艺,自入洪门,必要忠心义气为先,交结各省洪家兄弟,皆同一体手足之情,不得分彼此。或日後起义,务宜支办军火粮草,一同协力,杀灭??月朝,保汨主回复,以报五祖火烧之仇,以表今日结义联盟之情。如有二心不奋发其力者,死在万刀之下。立誓传来有奸忠,四海兄弟一般同,忠心义气公侯位,奸臣反骨刀下终。
二十一则 一,犯罪而波及他会员者,捕之,处以死刑,轻者刵其两耳。二,奸淫兄弟之妻室,或与兄弟之子女私通者,处以死刑,决不宽假。三,诱拐兄弟至国外者,刵其两耳。四,因图悬赏以捕缚兄弟者,处以死刑。五,诈称香主,为一切事件之指导者,处以死刑。六,示外人以仪式书及会员之凭证者,刵其两耳,且加以笞刑百八十。七,新会员有僭越之行为者,刵其一耳。八,报告会中事件於外人者,刵其两耳,再加笞刑百八十。九,以恶意语其两亲之事者,刵其两耳。十,恃强欺弱者,或恃大侮小者,皆刵其两耳。十一,私行毁坏香主之名声,或对香主作用邪曲之言语者,刵其两耳。十二,兄弟已起义时,隐身不出者,刵其两耳。十三,可救兄弟之时不救助,或诈作不知者,刵其两耳,并加以笞刑百八十。十四,盗刼兄弟之财产,不肯返还之者,刵其两耳。十五,私自毁伤兄弟,或浪费其钱财者,刵其一耳。十六,他省有召寡兄弟之文书到来,匿不应召者,处以死刑。十七,为外人所嘲笑,以语诱惑而即报告以会情者,刵其两耳,并加笞刑七十二。十八,管理事件有过情之举,或任意消费会中之资本者,刵其两耳,并加以笞刑百八十。十九,入会後一月以内不纳会费者,刵其两耳,并加笞刑七十二。二十,强请於兄弟,或欺虐之者,刵其两耳。二十一,破坏规则而抗拒定刑,或归其罪於他人者,刵其两耳。
十禁 一,兄弟之妻室必须务正,有妻室即不宜贪色。如妻室不务正者,刵其两耳;如贪色者,处以死刑。二,兄弟之父母死後,无力埋葬,告贷於兄弟者,无论何人不能抗拒。抗拒者,刵其两耳;再抗拒者,加重刑。三,兄弟诉说穷乏而有借贷者,不能拒绝。若侮辱之或严拒之者,刵其两耳;再拒,则加重。四,兄弟至赌博场,不可故令输财或私行骗取之。犯者处以笞刑百八十。五,自入洪门之後,不可私与外人以会章,犯者处以死刑。六,兄弟营谋事业,或有所营运於国外,因而封寄钱财托寄文书者,不可私用之或骗取之。犯者刵其两耳。七,兄弟与外人争鬬而来告知,必当赴援。诈为不知而不赴援,则处以百八十之笞刑。八,入洪门之後,恃自己之尊大而侮蔑贱者,恃自己之强盛而凌虐弱者,刵其两耳,并加以七十二笞刑。九,兄弟遭遇困厄,必当贷以金钱,惟借者不可不还。若恃强硬借,不思归还者,处以百八十之笞刑。十,兄弟危急时,或遭官吏之悬赏而被捕缚,告知後不可不救。诈托不知而规避,违此规则者,处以百八十之笞刑。
十刑 一,不孝敬父母者,笞刑一百八。二,漏泄紧要事件者,笞刑一百八。三,无事诈为有者,笞刑一百八。四,愚弄兄弟者,笞刑一百八。五,结识外人以侮辱兄弟者,笞刑一百八。六,经理兄弟钱财而滥费之者,笞刑一百八。七,昏醉争鬬而起葛藤者,笞刑七十二。八,隐匿兄弟所寄托之财,或谋算入私者,酌量加刑。九,违反兄弟之情,与其亲戚争鬬者,笞刑七十二。十,为欺人之赌博者,笞刑七十二。
会员证书 腰平,或称八卦,以为会员之保证也。入会後,由会付给,有大小白、赤、黄数种,多以布片印成八角形文字,中捺公所之朱印。诗句连缀法,种种不同,或一句颠倒文字,或各句互相错综,务令外人见之难於索解,即无虑矣。诗云:初进洪门结义兄,当天汨誓表真心。长沙湾口连天近,渡过乌龙见太平.松柏二枝兄弟众,忠节连花结义亭.忠义堂前兄弟在,城中点将百万兵.福德祠前来警应,反(氵月)复汨我洪英.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此事传得众兄弟,後来相会团圆时.你我腰平大不同,老母赐我傍身中.上绣五龙扶真主,下绣彪寿合和同.阴阳合化成,彪寿合和同.【彪即彩字变体。】公侯伯子男,天廷国式。金木火水土,顺天行道。天地日月年,龙虎龟蛇?。【?即会之古字。】靝赐兴,【靝即天。】黑?气赐旺,【黑?气即地。】川大丁首【,「顺天行道」之变形。】川大车日。【「顺天转明」之变形。】日姓孙,月姓唐,云姓气,星姓碧。??穴参???穴太???穴????穴化?,【「参太宏化」之变形。】反(氵月)复汨,【「反清复明」之变形。】关不正便,龙开不同,洪家后日山,?金门结柬?【「金兰郡」之变形。】?禾共同?【「共同和合」之变形。】?结万记为?。【「结万为记」之变形。】图之左方尚有「共同和合忠心义气日月」数字,其背面记姓名年月日。图有「木立斗世」四字。木为十八,即世祖在位年数。立为六一,即圣祖在位年数。斗为二十,即世宗在位年数。世为二卅,即高宗在位年数,言至乾隆末年必灭亡也。票中有□,即洪顺堂之变形。有???二文?,即香主所用之号码。票後附有「臣廿皿右口木」,即姓名「蓝杏」之变形。又有作四方形者。
造字 会中人以欲守秘密,使外人见之亦不通晓,故用种种方法以制造特别之字。或除去偏旁,或写作不经见之字,或用同音同义之字,或以他字相代,或以数字合为一字,或分一字为一句。如「顺天转明」之为「川大车日」,「顺天行道」之为「川大丁首」,「关开路现」之为「?井足王」,「天地会配姓洪」之为「靝黑?气?合姓洪」,或作「青气山人生共」,其「金兰结义」四字,则有诗云:「人王头上两堆沙,【金字。】东门头上草生花。【兰字】丝线穿针十一口,【结字。】羊羔美酒是我家。【义字。】」「清」字常作「??月」,有时作「三月」,「明」字常作「汨」。其用作偏旁以创设之字,如虎、霓、?、穴、□、共、气立等皆是。又如「合」作「虎?合」「会」作「?」,「明」作「??明」,「太」作「??穴太?」,「月」作「月?共」,「青」作「氰」,「号」作「??立」。其联结之字,如「结万为记」作「?结万记为?」或「?户??百?」,「洪顺堂」作「?堂?舟共页?」或「??川口土???川口??口川●?」等。「金兰郡」作「?金门结柬?」,「共同和合」作「?禾共同?」,「忠心义气」作「??我气忠?」或「???忠?」,「一片丹心」作「??一心??」「顺天行道」作「??顺天行首?」,「反清复明」作「?彳?复月?」。其代用之字,如「天」作「兴」,「日」作「孙」,「月」作「唐」,「云」作「气」,「星」作「碧」是也。又有以数目字代用者,如「洪」字作「三八廿一」,「天」字作「三六」,「地」字作「七十二」,而三六与七二之合数一百八,即以代「会」字,故亦称三合会为天地会,其意义盖以天有三十六宫,地有七十二魔故也。又间以三六为新会员,七二为各头目,一百八为大总理。有时以「?文」为「洪」字,「□」为「英」字,「乂?二文?」」为「通」字,「?文三乂?」为大哥」,「?文?二文?」为「香主」,「?文?二川?」为「白扇」,「?文??」为「先锋」,「?乂二??」为红棍,「□」为「草鞋」。惟人数须有定限,满定限者可代用,不满定限者不得代用。
僧人为妖术者,均以上记字之号数为可驱逐恶魔,或则於门户及?,或焚之,或包之,以为护符,挂於项,谓如是则恶魔不敢近也。
隐语 三合会员与盗贼往来,有怪文以之为暗号,今略揭大要如下。
公所曰红花亭,曰松柏林。新入会曰入圈,曰拜正,曰出世。集会曰开台,曰放马。会员曰香,曰洪英,曰豪杰。外人曰风,曰疯子,曰鹧鸪。新会员曰新丁。到会曰去睇戏。会中之秘书曰衫仔。会员之凭票曰腰平,曰八角招牌,曰八卦。发曰青丝。豚曰毛瓜,豚肉曰白瓜,已燔之豚肉曰金瓜,曰红瓜。牛肉曰大菜,盐牛肉曰一把菜。狗曰蚊。鱼曰穿浪,曰摆尾,盐鱼曰咸筝,曰丫环。米曰沙,煮饭曰打沙,吃饭曰耕沙。鸦片曰云游,吃鸦片曰咬云。茶曰青莲。水曰三河。油曰洪顺。茶碗曰莲蕋。酒盃曰莲米。线香曰桂枝,蜡烛曰古树。蚊帐曰灯笼。明代服曰袈裟,套袴曰菱角,靴曰铁板,帽子曰云盖,曰万笠。洋伞曰洪头,曰独脚,曰乌云。道路曰线,旅行曰游线。家曰甲子。祖先公馆曰马桶。船曰平,乘船曰搭平。剑曰橘板,曰绉纱。小刀曰狮子。大礮曰黑狗,火药曰狗粪,大礮声曰狗吠。银圆曰瓜子,铜钱曰芝蔴。手曰五爪龙,耳曰顺风。斩首曰洗面。海曰大天。密会所曰三尺六,曰古松。扇曰弯月。木斗曰木杨城。
符号及茶碗阵 三合会员猝遇素不相识之人,欲探其是否为同党兄弟,辄用许多言语以为符号。此外尚有以茶碗、烟管、鸦片管及种种器物授之,观其接受之状态,以试其确实与否。又有将辫发或手作记号者。临战时,有召集援兵之符号,有讽示盗贼之符号。兹略述如下。
符号 遇有要事,以白扇徐摇三四次,即招其旁近会员之证。其踰越头上,轻摇其扇三次者,即为招其会员与於战事之证。会员与外人争鬬时,在场之他会员以手掌向外人,以又一手之指甲向会员,即为止其勿再争鬬之意。两人殴打时,会员以手之两掌向外,连呼勿争鬬者,即示以殴,彼乃会外人之意;如曲右手拇指,将两掌向内,连呼勿争鬬者,即示以勿争,彼乃会内人之意,谓之阴阳法。争鬬时,以右手之拇指及第一第二指伸出,余二指曲握於掌,伸臂向前,复以左手照式作势,置於右手依肘,即为求救之意,谓之三角法。将右手拇指握於余四指之外,以置头上,为求助之又一法。以右手掌向外伸出,以左手之拇指与前指屈曲之,余指贴掌,置於胸前,为求助之又一法。如左右手作同势,易其位置,即为止争鬬之符号。於道上试人是否会员,则叩以汝为瞎子否,其人如答言我非瞎子,我目较汝目为大,即为会员之符号。
若欲於饮茶时试之,则以右手之拇指置茶碗缘,第二指置茶碗底,执茶碗以献,左手之拇指与第二指屈曲,余三指伸出,置於右手之肘,若其人为会员,必以同法受之。
供献饮食物三种时,必取其居中之一物,谓之忠臣。
伸右手,令拇指与前指屈曲,余三指伸直,左手亦然,惟以伸直之三指按胸前,此即所以表天。如伸右手,令拇指与第一第二指伸直,他二指屈曲,而以左手之拇指与第一第二指伸直,按其胸,即所以表地。若伸右手,令拇指与小指伸直,余三指屈曲,左手亦然,以置於胸,即所以表人。此表人者,谓之龙头凤尾。三法连演,即所以表明为三合会员也。
葡属人及马来人之为会员者,别设便利之法,以绢制手帕卷於颈,於胸前作结,下垂,此即表明为福建义兴公所之会员也。
三合会起事以後,有保护家族之法。凡会员之家,门必贴方形红巾,外作洪字,内书英字,室中四隅必竖立三尺六寸长之绿竹,是即会员家之符号也。
茶碗阵 茶碗阵者,於饮茶之际互相鬬法,甲乙相对时,甲先布一阵,令乙破之,能破者为好汉,不能破者为怯弱。一,单鞭阵。一碗一壶并列,即为求救於他同志之意。能救者可迳饮其茶,不能救者,弃其茶,再倾茶饮之。二,顺逆阵。二碗一壶,满碗之茶为孙膑,半碗之茶为庞涓,当将两碗茶同注壶中,再倾而饮之。三,双龙争玉阵。一壶二碗,先置烛於他处,将两碗并列,然後饮之。四,上下阵。一壶二碗,将下之茶碗移置於上,令两碗平列,或置稍远之处饮之。五,忠义党阵。三碗并列,取其中之茶饮之。六,争鬬阵。一壶三碗,壶口对茶碗,即献茶人欲请其与於争鬬之意。如不应其请,取中一盃饮之。七,品字阵。下二碗移与上一碗齐,饮之。八,山字阵。法同上。九,关公守荆州阵。一壶三碗,将壶上之碗取下,与余二盃作品字形,饮之。十,刘秀过关阵。一壶四碗,受茶之人执最近己身之一碗,将三碗整列之,口中呼刘关张血誓,不可不作一列。若原置本为一列者,即为求之意,无以应而拒之,即按前法而尽饮其茶。十一,四忠臣阵。一壶四盃平列,惟求助时布之。若为寄托妻子而允诺,即取左边一茶饮之。若为借钱而允诺,即取其次一茶饮之。若为援救兄弟之生命,则取第三茶饮之。若为救免兄弟之危难,则取第四茶饮之。设不能应其求,或不欲应其求,则变更茶碗之位置饮之。十二,英雄入栅阵。四碗,移近身之二碗饮之。若对面之人移之,则己即置之後方。若对面之人置之後方,则己即移而饮之。十三,四隅阵。四碗,将上下茶碗移置一列,立而饮之。十四,赵云加盟阵。四碗,取下边一碗与上三碗平列,饮之。十五,贫困簠簋阵。一壶四碗,若能扶兄弟使脱患难,则去其壶,任执一碗饮之。十六,孔明上台令诸将阵。一壶四碗,将壶上之碗取下,使与他碗平列,饮之。十七,关公护送二嫂阵。一壶四碗,取壶上之碗置於三碗之左,饮之。十八,复明阵。五碗,当举中央一碗倾茶饮之。十九,反清阵。五碗,惟中碗有茶,余皆空,当弃中碗之茶,任取余四碗注茶饮之。二十,赵云救阿斗阵。一壶一碗置盘中,先将盘中之壶碗取出,然後饮茶五碗。二十一,患难相扶阵。盘置四碗,外一壶一碗。取盘外一碗置四碗之中,饮之。二十二,五虎将军阵。一壶五碗,将茶还入壶,再倾茶於中央碗中饮之。二十三,古人阵。一壶六碗,取两端之碗,一置於中央之上,一置於中央之下,作中字形,饮之。二十四,苏秦相六国阵。一壶在中,两旁各三碗,取去壶,将两端之碗移置上下,作中字形,饮之。二十五,六子守三关阵。六碗分二列,取上列中央之碗置於上,取下列中央之碗置於下,作斜中字形,饮之。二十六,七神女降下阵。七碗,左端之碗所以表利己之意,不可饮,余各碗可任饮之。二十七,七星剑阵。七碗,以四直列,以三横列,为第一阵。左右两端久碗不可取,惟尖端二碗可饮之。二十八,太阴阵。七碗,以四直列,三横列,为第二阵。左右两端之碗不可取,宜将尖端一碗,置於横列三碗之中央者之一直线上,然後取两尖端之茶饮之。二十九,下字阵。七碗,首列三,二列二,三列、四列各一。宜取下边突出之一碗饮之。三十,十五碗,以十四碗为为圈,中一碗。圈中之茶不可取,惟中央一碗可饮。
道光时,广东人朱九涛立上帝教,秀全即藉传教为革命机关,然革命宗旨不以兴明为然,与三合会相反,当时或指为三合会,误也。
咸丰辛亥,秀全既据广西之永安州,饬其丞相出安民告示,文云:「大汉军师兼理内外政教、统属官吏军民、开国丞相左,为上谕宣布中外事。照得安邦定国,吊民非所以害民;发政施仁,戡乱非所以扰乱。村乡市镇,不用惊惶,士农工商,各安本业。满夷当灭,皇汉当兴,久合必分,乱极思治,天地古今循环自然之理也。并因君弱而闇,臣暴而贪,残酷日甚,我民何堪!况且朝中文武,权重者尽属旗满之人;外省职员,尸位者无非捐纳之子。士人雪窗勤学,终属徒劳,难抒抱负,虽有经济之才,安有展用之日。朝无善政,野多遗贤。大臣尽自贪赃,小吏能无索贿?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故张家祥等遂致阻截江河,扰乱乡里,逞其虎狼之性,鱼肉生民;肆其狐狸之淫,闾里受害。如渠等类,闻风而兴,招集匪人,凌暴黎庶,沿江取税,到处抢掠,商民当之者迎刃而倒,士庶闻之者望气而逃。官司不肯究诘,猫鼠竟至同眠。吁嗟!我民际此,聊生何赖?是以我圣神文武皇帝心怀恻隐,日夜焦忧,用是聚天下之义士,吊民伐罪,大举义旗,以清妖孽。八月初一日兵入永安,陛下待庶民如保赤子。本官深体陛下之意,自从出兵以来,不许部下妄抢一物,妄伤一人,倘有抗拒不遵,本官定必重究各省州县地方,所在必宜更革编发左衽之非,奋厥乃心,成兹伟绩。效力有功,定贻爵赏。且俟东南底定,然後戮力北燕,擒获虏酋,问其累世猾夏之罪,光复中华一统之休。赏德论功,明刑设罚,我国家自有常典。为此特示,凛遵毋违。」
秀全旋有檄告百姓文,文云:「奉天承运太平天国总理军机天下大元帅万岁洪,为恺切晓谕伐暴救民事。照得天下贪官,甚於强盗,衙门酷吏,无异虎狼,皆由人君之不德,远君子而亲小人,卖官鬻爵,压抑贤才,以致世风日下,上下交征,富贵者谂恶不究,贫贱者衔冤莫伸,言之痛心,殊堪发指。即以钱粮一事而论,近加数倍,三十年之粮,既而复徵,民之财尽矣,民之苦极矣。我等仁人义士,触目伤心,故将各府州县之贼官狼吏,尽行除灭,以救民於水火之中。刻下大兵云集,广西已定,湘、鄂二省以及江西、江南一带,不得不先行晓谕。凡我百姓兄弟,不必惊慌,农工商贾,各安生业。富贵者须备办粮食,助我兵饷,多寡数目,亲自报明,各给回借券,以凭日後清偿。尔等如有勇力者,智谋者,宜同心协力,共襄义举,俟太平之日,各予荣封。现在各府州县官员,逆吾者斩,顺吾者生,着先赴还原籍,听候他日起用。其余豺狼差役,概行剿除,悬首示众。恐有流贼土匪,藉端滋事,准尔等指名投禀,俾加惩治。倘有乡民敢助清官为虐,以敌吾之士卒者,无论各府州县村镇,天兵所到,必予诛夷。凛之慎之,毋违,特示。」
秀全於壬子十二月据武昌,有乌程钱江字东平者,以为非计,宜长驱北上,上书言之。书云:「伏以大王起事之初,笄发易服,欲变中国二百余年索虏之俗,志谋远大,创业非常,其不以武昌为止足之境明矣。今日之举,有进无退,区区武昌,守亦亡,不守亦亡,与其坐而待亡,孰若进而冀其不亡。不乘此时为破釜沉舟之计,长驱北上,徒苟且目前,懈怠军心,诚无谓也。清初,吴三桂举兵之时,不数月而南六省皆陷,地广众附,自帝称雄,可谓骤矣。然遣将四出,不越湖南一步,抢攘十数年,终抵灭亡,前车可鉴也。或误武昌依阻江湖,襟带汉湘,扼险自固,然後间道出奇,以一军出郧阳,攻潼关,趋陕西,扰彼关内外地;以一军出荆州,攻夔郡,趋成都,先取四川为基业。不知秦陇四塞,地错边鄙,人悍物啬,粮食维艰,且重关叠隘,纵我攻必克,大费兵力,劳而莫必,固宜後悔,得不偿失,尽弃前功。况削其枝爪,究不如洞其腹心之为愈也。至四川小局,昔日已形,在蜀汉当日,先以诸葛之贤,继以姜维之勇,六出九伐,不得中原寸土。且江南水邦,赖吴据之以为唇齿,联络援应,尚难得志,况今日哉!天下财赋,大半萃於东南,当此逐鹿於宁谧之中,而欲以一隅敌天下,江决其无能为也。以江愚昧,不若舍西而东。金陵、建业,古帝王建都之所;凤泗、汴梁,真圣人崛起之方。江谓宜先取江宁以裕军饷,继取汴梁以为犄角,终趋济南以图进取。扼齐鲁之运河,可以坐困通仓之食;截南北之邮转,可以牵制勤王之师。然後约我老万,以攻梁厦;檄我丹山,以攻温、处。所过则秋毫无犯,所至则招纳贤能,而民有不完发易服,箪食壶浆以迎者,江未之信也。南京不下,则江东不得渡;丰沛不陷,则青兖不得进;山东不摇,则燕京不得戒严。粮漕困於内,汉心离於外,孟子所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正此时也。今日之事,势成骑虎,万一颓惰,转致蹉跎,成败之机,间不容发。我军远离乡井,志切从龙,闻进则同心同力,踊跃争先;闻退则畏首畏尾,存亡莫保。戎衣两截,舍命冲陷,渡湖而後,无复有南还之望者,皆欲立功名,享富贵,誓九死以垂勳,不愿一生以伏莽也。诚因时而励之,羣策羣力,一可当百,万战何敢辞,时哉不可失,席前之箸,江愿借而筹之;马上之策,江愿指而先之也。俟南京底定之後,招集流氓,秣厉兵马,扼要南堵,挥军北上。左出则趋江北以进战,急则可调淮阳之军以继之;右出则握河海以拒敌,急则可调开、归之军以应之。南阳、海宁则发一军以突其西,略取河内州县,乘胜入晋,直抵燕冀,无返斾;杭、嘉、金、衢则发一军以冲其东,应我沿海舟师,相机定浙,伺间窥闽,无轻举。兵不止於一路,计必出於万全。内固江南之根本,外安新造之人民,修我政理,宏我规模,则西而秦、蜀,南而豫、粤,可传檄而定,此千古一时也。自汉迄明,天下之变故多矣。分合代兴,原无定局。晋乱於胡,宋亡於元,数皆恃彼强婪,赚主中夏。然种类虽异,好恶则同,亦不数十年,奔还旧部,从未有毁灭礼义之冠裳,削去父母之毛血,仪制甚匪,官人类畜,中土何辜,欠遭荼毒若斯之酷者也。帝王自有真,天意果何属,大任奋兴,能不勖诸。更有期者,旗旄所指,与民无逆,提剑号召,是汉即从,使天下咸知今日之举,并非无名之师,亦使天下咸知中国之仍为华,不皆终於夷。王者发轸,彰明较着,阵堂旗正,不容秘诈,军行令肃,所至如归。彼纵有满洲、蒙古殚心竭力之臣,吉林、索伦精骑善射之旅,苟不望风投顺,我百姓其许之乎。方今天下以利为市,上下交征,风俗之坏,亦已极矣,人心之愤,亦已久矣。纳贿损名,腼然民上,缙绅之途,亦已污矣。而英雄豪杰之士,抱负名节,伏处於山林莽野之间者,亦已困矣。磅礴郁勃之气,积久必宣,有真人起,孰不欲去其旧染之污,拭目而观新命之鼎哉。布置调度,此其大略,欲成基业,愿勿他图。夫草茅崛起,缔造艰难,必先有包括宇宙之心,而後有旋转乾坤之力。知民之为贵,得民则兴;知贤之为贵,得贤则治,如汉高祖之宽洪大度,如明太祖之夙夜精勤。一旦天人合应,顺时而动,事机之来,无可言喻。否则眷恋武昌,预怀得寸则寸之思,偏隅自足,因循岁月,疆宇不增,粮竭众危,四面受敌,大势已去,不能复振,噬脐之悔,诚有非吾属之所忍言者矣。江合观天下之际,详察地理之宜,谨撰兴王之策十有四条,伏乞采择施之,实为至幸。」
哥老会
哥老会,一称哥弟会,秘密会党也。或谓其成立於乾隆时。同治朝,以粤寇平而撤湘军,其人穷於衣食,多入此会,於是哥老会始盛。中有曰红帮者,专从事於赌博盗刼,谓赌博为文差事,盗刼为武差事。亦曰洪帮,哥老会之正派也。彼中人之自称,则曰在元弟兄,又自称为梁山英雄。又有曰青帮者,其徒本皆以运漕为业,岁居粮船,船北上时,夹带南货,南下时,夹带北货,所谓粮船帮者是也。既改海运,艰於衣食,乃秘密结会,以贩私盐为业,亦有专以赌博及诈欺取财度日者。江浙为多,淮、徐、海尤盛,皖北亦有之。亦曰安庆道友,为哥老会之别派。闻其成立至今,已二十余传,有一定统系,以「清净道德文昌武发能忍知悔本耐之性原明心理大通吾学」等二十四字为序。道情相通,辈行既合,即有密切之关系,可以相率横行。故凡失业游民,浮浪子弟,辄善其便捷,利其庇护,乃遂争相依附,朝拜师,夕收徒,辗转扩充,而漫无限制矣。
山西泽州府之哥老会,则有特别称谓,曰老大,曰老二,曰老三,曰老四,曰老五,曰老六,曰老七,曰老八,又有所谓八旗杆、二十四个大辫子、七十三个黑包巾、三十六个大粗腿、魔天大王、混天大王者。
青、红二帮,亦有十戒。戒忤逆,戒强奸,戒盗,戒贼,戒扒灰,【此与世俗翁淫媳之扒灰不同,盖帮中之事至为秘密,若以告外人,则为扒灰。轻则挞,重则丢。丢,杀也。】戒吃水放水,戒酗酒滋事,戒杀人放火,戒骂天地,戒弟兄不和。犯戒而受刑者,以慷慨就命为能事,呼手予手,呼足予足,无难色,无呻吟声,则目之曰英雄,羣赞美之。
红帮、青帮之外,别有所谓黑帮、白帮者。黑帮专事窃盗,俗所谓江湖团者是也。白帮专以拐骗为生。世多以此两帮属之哥老会,然实为哥老会所贱视,不容入会者。在真正哥老会势力范围之中窃盗拐骗者,则必献纳税金,始能得其许可,否则必置之死地而後已也。
哥老会宗旨,与三合会无异,亦以复明为言。自耶教传播,因其仪式之不同而生误解,加以淫邪抉眼、剖心取胆、割势和药之谣言所在流传,土人偶有纷争,教会牧师不问事之曲直,辄袒其徒,遂化为激烈之排外党。其会最盛之地,为湖南、浙江,扬子江沿岸各省次之,然其他各省亦无在不有其会员。
哥老会虽久有其名,至光绪辛卯镇江洋人弥逊一案出後,始为世所注目。此案以关熙明为主,李丰次之。丰有资巨万,其势力几驾其魁而上之。丰之父昭寿,本淮北无赖,从李秀成为寇。当官军攻天长县时,昭寿降,钦差大臣胜保大喜,奏奖三品顶戴,赐名世忠。然朝廷恒猜疑之,後卒以事诛於安徽。丰乃入哥老会,欲倾覆政府以雪父耻,则致银六万两於镇江,以三万两托弥购军火。弥更荐六洋人密为之助,由香港购办军械、弹药、炸弹,密输之镇江。时其仆及素与连络之华人,以隐谋之嫌疑,为官吏所捕,严加拷问,乃具供同盟者姓名。於是弥亦就逮,经驻沪领事审问,监禁九月,驱逐回国。明年,获丰,乃自杀於狱,妻妾及婢亦同时自杀。最後乃捕得熙明,处死刑,与丰尸同枭首焉。自此案出後,扬子江沿岸人民对於外人,益起恶感,时有虐杀迫害之事,沙市日本领事馆税关、怡和洋行等屋皆被焚,哥老会至是益肆行无忌。政府恐再与外人生隙,遂视为暴民之煽动,恒据哥老会以为口实。
壬辰,湖南醴陵获哥老会中人四,二人杀,二人监禁。其党遂起而劫狱,挟二人走五台山,官军剿之乃溃。
丁酉冬,日本人平山周【亦在会者。】偕毕永年、林述唐游湖南,晤哥老会头目李云彪、杨鸿钧、张尧卿、李堃山等,即介绍孙文,谋於扬子江沿岸组织英雄会。
己亥,永年偕头目七人至香港,与兴中会领袖、三合会领袖相晤,组织兴汉会,推文为首领,此即哥老会连络革命党之始也。
庚子,义和拳起,八国联军入京。同仇会之马福益,约唐才常起事於湖南,在汉口谋泄,才常等数人为张文襄公之洞所杀。福益之总参谋刘佐楫恐祸及,思以功自赎,以同党姓名密告之,於是有头目二人被捕,福益仅以身免。其年,云彪、鸿钧以广东不易成事,转而至上海,结才常,见康有为、梁启超之势正盛,遂再至广东,起事惠州,谋未密,事败。
甲辰,福益与黄兴等谋,遣人至广西,结纳各首领,及三合会青帮、白帮各小会,谋设一总会曰华兴会,入会者岁纳会费一元,积至百万,购军器起事。未久,而陆亚发起事於广西,攻柳州,夺洋枪五千枝,粤督乃大发兵剿之。亚发急告福益,令起事於湖南。福益方创华兴会,事虽未集,而亦虑时机之失也,适浏阳八月有普济大会,四方之人羣集,福益乃招集三十六正龙头、七十二副龙头,分中东南西北五路,约以十月十日同时起兵。会谋泄,九月十五日,南路正统萧桂生、西路副统游得胜均被捕。後又捕得福益,斩之於浏阳西门外。亚发军亦挫,遂为官军所擒。
丙午,江西萍乡矿夫肇事。矿夫多哥老会、洪江会中人,於是福益部下之旧头目率之以起事,由萍乡进攻湖南之醴陵、浏阳,陷之,将长驱以攻长沙。所出告示有「为祖宗雪耻,宜同德同心,体天伐罪」等语。江督发兵二千向萍乡,鄂督发兵三千向浏阳。然官军多有与之通者,枪皆向空击,或弃枪与之而遁。鄂督发礮兵救援,战二十余次,福益所部始以子弹缺而溃。
昔之哥老会皆排外,自革命党入其中,教化而指导之,遂自称为革命军。萍乡之役,於教会牧师皆一律保护,而矿夫多属会中人,是可见哥老会思想之改革矣。
其在浙江之哥老会,处州王金宝则称双龙会,衢州刘家福刖称九龙会,浦江杜勇则称千人会,严州濮振声则称白布会。数年以来,先後以事被诛。余如绍兴竺绍康之平洋党,嵊县裘文高之乌带党、金钱党、祖宗教、百子会、白旗会、红旗会、黑旗会、八旗会等,皆持仇洋之主义,以愤耶教徒之跋扈故也。自革命党入其中,说以洋教之跋扈,由於政府之恶劣,遂一变而欲倾覆政府,仇洋之主义转以消灭。於是有陶成章、沈英、张恭等倡议於杭州,集浙江、福建、江苏、江西、安徽五省之头目,立一大会,曰龙华会。
以上为哥老会之历史,三合会化而为革命党,哥老会亦化而为革命党,於是全国各省之诸会党悉统一而为革命党矣。
山堂 哥老会每团必设一某某山名,犹寺院之在某某山也。又有堂名,犹《水浒传》梁山上之有忠义堂。又有水名,有香名。盖半为道教,半为佛教,又其半则出於宗教仪式以外。复有诗一首,则略与宋公明之题壁相似。有内口号,有外口号,有成语。各省总计,约有山堂数百,其组织之法虽同,而自为统属,绝少连络,又无总括之大本部。自革命党投入,始谋合一。所知之山名如下。
甘肃有虎形山,正龙头为杨鸿钧。山海关有宝华山,正龙头为萧松山。湖南有锦华山,正龙头为刘传福。又有金龙山,正龙头为杨鸿钧。有泰华山,正龙头为萧松山。又有楚金山,正龙头为陈尧。又有金凤山,正龙头为胡佐臣。又有天台山,正龙头为胡云。甘肃有西凉山,正龙头为贺桂林。四川有峨眉山,正龙头为颜鼎章。广东有天宝山,正龙头为萧朝举。江苏有东梁山,正龙头为李云龙。浙江有终南山,正龙头为何步鸿。又有飞虎山,正龙头为刘家福。又有万云山,正龙头为王金宝。
又有二人合开一堂者,曰山主。徐宝山、宁春山所合开者曰春宝山堂,盖春山当时资格较宝山为老,故以春字居先。亦有取地名为山堂之名,或取人名为山堂之名者,固无定也。
会员 每山首领称正龙头,正龙头下有副龙头。【会时以草束龙头跨之,故名。】副龙头下有坐堂、陪堂、刑堂、理堂、执堂,谓之五堂。别有称盟证及香长者,乃举行仪式之际临时增添,由五堂中人兼摄之。又有称心腹、圣贤、当家、红旗、巡风者,大抵皆为头目。头目之下有称大九、小九、大么、小么、大满、小满者,则皆普通会员,各视其功而升转。至普通会员之外,有八牌,均为身家不清白者,大抵不能升转。其装束最奇特,披大袍,衷甲,顶盔,缀长雉尾,一足着靴,一足着草履,若曰江山未定,不遑宁处,有文事亦有武备也。其位次则一,正龙头,或称总正龙头大爷。二,副龙头,或称副龙头大爷。三,坐堂,或称坐堂左相大爷。四,盟证,或称盟证中堂大爷。五,陪堂,或称陪堂右相大爷。六,理堂,或称理堂东阁大爷。七,刑堂,或称刑堂西阁大爷。八,执堂,或称执堂尚书大爷。九,香长。或有合正龙头、坐堂、陪堂、名堂、礼堂、刑堂、盟堂、香长八职,称为内八堂者。十,心腹,或称京内军师,或称老二。十一,圣贤,或称京外军师,亦称老二。十二,堂家,或称京外总督粮饷,或称行帖三江总理粮饷军机,或称坐帖总理营务处,或称老三。至老四,则以曾出会而反对者,故会中无此称。十三,红旗,或称红旗督营粮台,或称蓝旗传报山堂,或称黑旗伺候坐堂,谓之老五。十四,巡风,或称巡营查哨,谓之老六。至老七,亦以曾出会而反对者,会中无此称。以下即大九、小九、总么满、大么、小么、大满、小满。或有合心腹大爷、圣贤二爷、当家三爷、管事五爷、光口六爷、巡风八爷、么满大爷之八职,称为外八堂者。
开山式 行开山式,必於深山古庙人迹不到之所,择黄道日行之。场中正面坛上,祀五祖、关羽等神,别备红纸所书之进山柬、出山柬。进山柬有昭告天地之誓文,辄用骈体,附有会员之等级及种种条例。出山柬则为通告天下各山主之檄文,与进山柬大同小异。俟会员咸集,正龙头即向神坛朗诵进山、出山两柬。朗诵讫,各会员即礼神,行抖海式。抖海式者,乃处罚之名,当以至诚之心立誓者也。进山柬及出山柬无一定文字,由山主随意撰之。
东梁山出山柬之文曰:
窃思世衰道微,正英雄建业之秋;水秀山清,本豪杰立功之地。古帝王乌牛白马,告天地而起义桃园,破黄巾而三分鼎足。继起者或据瓦岗而立寨,或镇梁山以称雄。贤豪之崛起,不一而足。迨康熙间,我祖招募英豪,平西出力,功不加赏,劳不擢爵。我祖乃独霸山东,建斾出师,登坛拜将,兴起虎龙之兄弟,裁成仁义之英豪。此当时之俊杰,乃我辈之渊源,本而行之,未敢改易前章,用谨稍参末议。云龙少读诗书,粗知礼义,飘零山岳,寄迹江湖,鲜受仁兄之指教,多蒙前辈之栽培。覩此世变时艰,焉敢不一动念。识时务者乃为俊杰,知世道者不愧英雄。云龙虽不敢自居,但既承选举,点作龙头,亦聊以仰慕前贤,追随骥足。爰览东山之盛,兴怀西水之清,名山曰东梁山者,因山势挺峙,卓尔不羣故也。名水曰西江水者,因水势活泼,清澄且涟故也。得山之厚,得水之深,兼有人文之蔚起,故名其堂曰北汉堂。祝我祖威灵,馨香勿替,山岳禋祀,千秋永存,故名其香曰南岳香,取南方火德之旺也。兹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谨选吉日,诹良辰,设五祖之灵,虔伸祭奠,当三光之照,共矢至诚。伏愿当道俊彦,执事仁兄,踊跃急公,指挥美举。俾豪杰同心,雷雨拟经纶之盛;英雄合志,光辉如璧玉之圆。聊志芜词,用伸小引。
戊戌年十月十五日,在镇江府西城外鹤林寺,坐北朝南设立,齐集关帝、五祖殿前,各踊跃进山。英雄聚会,豪杰同心,义声震河岳,仁德扇区夏,所厚望也。
此处有古七十二庵、一百八殿,前有张玄庙,後有竹松林,左有朱夫子,有放生池,寺中有一佛两菩萨。十五日酉时进香,十七日卯时圆香。光绪二十四年十月十五日申时进山,十七日辰时出山。此告。
开立
点得貔貅百万兵 扫平胡凶镇乾坤
胸贯文韬武略
南岳香 【内口号】外夷悦服 上将英雄豪杰
东梁山 北汉堂 同心兴邦立业
和益正直秉公
西江水 【外口号】华夏心归 为人四方志气
义得八面威风
英雄本是天生子 风虎云龙统弟兄
以下列各头目之名
入会式 入会式,则择清净之古庙举行。欲入会者,须有会员绍介,保证其身家清白。绍介之人,谓之四盟兄中之成兄,一名曰保举。保举,先须查明入会者之身家是否清白,如不查明而妄为绍介,可由绍介者令其退会,故红令中有「身家不清问成兄」一条。三网五子初不许为会员,余如剃头者曰扫青生,擡肩舆者曰天平生,演剧者曰跳板生,皆不许入会。惟天津多伶人,不得已,准其入会。有杨某、马某曾出而反对,故杨、马二姓亦不许入会,後始许之。
凡会员,人人得收徒。师徒既多,则各序其长幼之辈行以定尊卑,甲为乙师,乙为丙师,丙为丁师。一日之间,递相传授,乃至数世,即有无数等级,无论先後,惟视所投之师位置高下,如投甲则居乙位,投丙则居丁位。彼此不相通知,告以隐语,即自亲昵。
入会时,会场之布置亦与开山式同,保举者既绍介其人於管事者,管事者乃与部下头目一人,引绍介者及新会员入古庙之会场。行抖海式时,先由成兄及邦兄行礼。礼毕,新入会者跪於神前,管事者乃问入会者曰:「来作何事?」入会者曰:「来归洪。」管事者曰:「尔来归洪,系何人引进?」入会者曰:「保举人某。」管事者乃顾而问绍介者曰:「此人是尔引进乎?」曰:「然。」管事者乃再问入会者曰:「入洪门之礼,知之乎?」曰:「全仗成兄、拜兄之戒摩。」管事者又曰:「尔何故须入会?」曰:「为忠义故。」管事者●曰:「进我会後,为鞑子所知,将杀尔;犯我会中之条款,亦将杀尔,尔愿之否?」曰:「若事机不密,为鞑子所知,则一身做事一身当,决不连累兄弟。若犯我自己条款,或私与马子通,越礼而反悖,则愿受三刀五斧。」管事者乃顾绍介者曰:「既如此,其为抖海式。」入会者乃对神誓曰:「我既归洪,若有三心两意,或勾通马子,或私卖梁山,日後甘死於枪礮或刀剑之下。」【枪礮、刀剑随各人自愿言之。】是时管事者立於神之左侧,手持利刃,即时斩一白雄鸡而言曰:「有如此鸡。」神前常供三牲,凡供三牲者,必更用白雄鸡。若略式则仅供香烛,以五色丝束线香一股,至此乃截线香为二,曰:「有如此香。」即以代宰鸡之用。誓毕,再行礼起立,然後行洪家之抖腕式。抖腕式者,即请安式。行毕,管事者乃将入会者之姓名填记於宝,转而与导引来之头目。头目两手捧宝,高诵「大哥命我解宝来」七字。诵毕,入会者以两手接宝,口中诵「多谢某哥来解宝」。受宝後,纳入会费一百零八文。乃照大小等级,拜见诸兄弟及送宝者,彼此且相贺。
老龙头与正龙头遇,举两手,挢拇指摇之。副龙头举一手,大哥则以左手加右手之腕。有至肘者,有至胸者,则皆下於大哥者也。其最下级者,垂手矮身。相遇举手者,则知其为个中人,且知其品秩。後为官吏发觉,多所更改,遂不画一,惟大会时仍摇指。
会员往来全国,不必名一钱,所至都会市集,先谒外管,曰拜码头,继引见老龙头介绍各兄弟,待以宾礼。他往,复量程为赆,丰杀视位之高下。需钜款时,则拖队伍。拖队伍者,攫金越货之代名词也。由老龙头遣兵调将,派谙练者领队伺要隘。此领队者曰提口袋,号令所从出也。拖队伍须有大研究,非可卤莽从事也。全队伍分内外二部。内部内管事掌之,主赏罚调遣约束。外部外管事掌之,司侦探调查事,旅人行囊之重量,经由之程途,悉报告口袋。口袋示行期於内管事,及期誓师,众围坐,人有酒一碗,管事宣誓言已,执雄鸡割之,徧滴鸡血於酒碗。众大呼曰:「遵命。」乃举酒狂饮。饮已,执械迳行,诣所预定之要隘,譬如驻队三峡,则重庆、宜昌、沙市、汉口皆有专探,旅客之举动无不知之。队伍进行时,人挈冰糖半斤,问所用,曰:「此新军之水瓶也。冰糖能生津液,噙一粒可走数十里,且取携视水瓶便,故用之。」每值敌人追缉时,则令善击射者数十人为殿,前队押金帛,过要隘,插标记,殿者至此,须力御数小时。至第二要隘,亦如之。如是数次,前队已远,则扬长而去。每一拖队伍,所得辄数十万,少亦数万,千百不屑也。如追者甚力,则遗银一筩,帛数十束,曰买路钱。若复相逼不舍,则聚众力战,必有大死伤。川、湘、滇、黔诸防营深谙此道,得金帛後,遽反斾矣。
秘密书 会有秘密书,纪载会话及惯用之秘密仪式。惟会员之识字不多,传诵常有所误,而书写时亦或脱漏,辗转传钞,遂多谬误。其大致尚为近是之条,有所谓拜码头交结者,有所谓梁山高大典交结者,有所谓洪盛殷出身交结者,有所谓赞酒者,有所谓送宝者,有所谓出山访友交结者,有所谓四十八句总诗交结者,有所谓送行交结者,有所谓三把半香者,有所谓出门交结者,有所谓店主回者,有所谓洗面【一称开光】者,有所谓陪堂传令者,有所谓五牌高升者,有所谓山岗令者,有所谓大小通用者,有所谓赞刀斩牲者,有所谓祭旗者,有所谓洋烟开火者,有所谓茶者,有所谓祭红旗者,有所谓传令开山者,有所谓相会合同者,有所谓相会皮盼者,【皮盼音读如皮盘。皮盘即盘结洪底细之意,故盘人底细曰我皮盘。】有所谓红旗安位者,有所谓镇山令者,有所谓接客安位者,有所谓封赠大爷者,有所谓封赠当家者,有所谓封赠老五者,有所谓封赠老六者,有所谓封赠老九者,有所谓封赠满爷者,有所谓封赠少侄者,有所谓禀见盟证大爷者。以上各条,大率为七字句,辞意鄙俚。其答语曰回条。
议戒 一,不准欺兄灭弟。二,不准呪骂爹娘。三,不准挑灯搏火。四,不准以大压小。五,不准瞒天过海。六,不准扰油别汤。七,不准不仁不义。八,不准抽红采蘸。九,不准行路争先。十,不准坐席要让。
隐语 哥老会所用暗语数十,记之如左。
会员曰圈子,曰在玄,新会员曰新在玄。集会曰开山,按秘密仪式互相问答曰请包袱。会员证曰宝,曰帖子。秘密书曰金不换,曰海底。外人曰马子,曰贵四哥,曰刁滑马子,曰玲珑马子。剃头者曰扫青生,舆夫曰天平生,优伶曰跳板生。鸦片曰熏老,吃鸦片曰靠熏,鸦片管曰熏管子。茶曰青,茶馆曰混堂子。酒曰红花雨。鞋曰踢土,伞曰开花子。道路曰线,走道路曰踹线。到处曰开码头,谒容曰拜码头,见时行礼曰丢湾子。银币曰饼子。被捕曰被摘,斩曰劈,牢狱曰书房,庙曰哑吧窰子,衙门曰威武窰子。
会中又分三派,谓之翁、钱、潘。其称呼,翁与钱同,潘则相反。如学字辈之称吾字辈,翁、钱称之为老管,潘称之为师父。於通字辈,翁、钱称之为师太,潘称之为爷爷。於大字辈,翁、钱称之为爷爷,潘称之为师太。至於平辈,则称老大。凡在此帮中,能知粮船器具之别号,有三堂、六部、七飞禽、八走兽等名目,尚有三种板名,为有钉有眼之板,无钉无眼之板,有眼无钉之板,及运河各处坝名,即谓之老法师。徒欲於师求教一切者,谓之讨慈悲。初遇,未识其在帮与否,开始即问老大在帮,如同道中人,即称不敢占祖爷灵光。不知其为翁、钱、潘,即问贵宝茶,如翁派,即曰翁祖位下,钱为钱祖位下,潘为潘祖位下。不知字辈,即问以几炉香,如通字辈者,即答以身站二十二炉香,余可类推。
茶碗阵 哥老会员猝遇素不相识之人,欲探其在会与否,亦如三合会员之授与茶碗,观其接受之状以试之。一,仁义阵,碗二。二,桃园阵,碗三。三,四平八稳阵,碗四。四,五梅花阵,碗五。五,六顺阵,碗六。六,七星阵,碗七。以上均普通吃茶式。七,一龙阵,碗一。一朵莲花在盆中,端记莲花洗牙唇,一口吞下大清国,吐出青烟万丈虹。八,双龙阵,碗二。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访张良,今日兄弟来相会,暂把此茶作商量。九,桃园阵,碗三。三仙原来明望家,英雄到处好逍遥,昔日桃园三结义,乌牛白马祭天地。十,龙宫阵,碗四。四海澄清不扬波,只因中国圣人多,哪咤太子去闹海,戏得龙王受须磨。十一,生克阵,碗五。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力如来五行真,位台能知天文事,可算湖海一高明。十二,六国阵,碗六。说合六国是苏秦,六国封相天下闻,位台江湖都游到,尔我洪家会诗文。十三,宝剑阵,碗七。七星宝剑摆当中,铁面无情逞英雄,传斩英雄千千万,不妨洪家半毫分。十四,梅花阵,碗八。梅花朵朵重重开,古人传来二度梅,昔日良玉重台别,拜相登台现奇才。十五,梁山阵,碗二十四。头顶梁山忠根本,才梱木杨是豪强,三八廿四分得清,可算湖海一能人,脚踏瓦岗充英雄,仁义大哥振威风。
令旗 令旗,即传令之旗,以绫罗为之。五堂之令称黄令,谓之黄罗宝帐。当家之令称将令,谓之龙虎宝帐。管事之令称红令,谓之中军宝帐。以下则仅曰宝帐。
五堂各以彪虎 寿虎 利虎 合虎 同及虎 仁虎 义虎 礼虎 智虎 信等字别之,分作公侯伯子男五等.一为彪虎 仁公,二虎 寿虎 义侯,三为虎 和虎 礼伯,四为虎 合虎 智子,五为虎 同虎 信男.五堂皆用双金花双金珠,当家用金花金珠,管事用金花或金珠.
会员证 会员证谓之宝,用白布以靛青印之,即票布也。入会後,给本人收执。惟此证若为官吏所得,必处以严刑。
龙华会有檄文,文曰:「怎样叫做革命?革命就是造反。有人问我革命就是造反,这句话如今是通行的了,但这革命两字,古人有得说过麽?我答应道,有的。《易经》上面,汤武革命,应乎天而顺乎人,就是这两字的出典。又有人问我,革命既是顺人应天,为什麽中国古老话儿,又把造反叫做大逆不道呢?我答应道,列位,这大逆不道四个字,并不是我古时苍颉圣人造字的时候,就把来作造反二字注脚用的。要晓得这是後代做了皇帝的人,自己一屁股坐了金交椅,恐怕别个学他的样,就同着开国军师文武百官造出四个字来,硬派做造反的罪名。又用着粟米芝蔴大的官职,又冷又臭,将要腐烂快的猪羊肉,骗骗那些不职羞耻,认强盗作祖宗,略识几个字的人。他说道,咄,你们听着,把大逆不道四个字,做了那造反的注脚,说我做皇帝的是天上所传受,别个不容妄想的,我便生前把个官你做,你死了,我便写一尺二寸长,四五寸阔,猪血苏木汁染红的一块小小木头,上写着先儒两个字的封号,送你到孔夫子庙里去,摆在东西二廊,春秋二祭,杀猪宰羊的祭祀。那些不爱脸的,听了这句话,便巴结到死,同狗舔屁股一样的趋奉他。他这个独夫位,便可传子传孙,安稳不过了。有人要想造反,就便帮着他吠。列位,要晓得孔夫子庙里正中供的,不是孔夫子同孟夫子麽?孔夫子、孟夫子的说话,诸位兄弟们想必多愿意听的。他两位老先生说的说话,载在《四书》上面,明明白白,何尝说皇帝是不许百姓做的,造反是大逆不道的。孔夫子因为春秋时代百姓苦极了,故而教着七十二个贤人,三千个弟子,天天商议办法。其中他第一个徒弟,叫个颜渊的,来问为邦,孔夫子就说着唐虞三代的制度,说我们做了皇帝,是要用这样制度的。还有个徒弟叫仲弓,夫子就说他『可使南面』,请看一个「使」字,孔夫子岂不比皇帝还大麽?至於异种乱入中国,他老先生更恨到万分,所以说到齐国的管仲,他不过帮着桓公伐过山戎,便把他不死子纠一节大事,轻轻放过了,还再三说管仲是个仁者,又恐怕後世的人解不出这个仁字,便道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矣。他老先生如今坐在大成殿上,看看这些戴红缨帽,穿马蹄袖,拖猪尾巴的,三跪九叩首的来拜他,两廊还立着许多元朝、清朝的死去的走狗,不知怎样伤心呢。至於孟夫子说话更多了,这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说到武王、汤王,便说道『汤放桀,武王伐纣,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者也』。这种说话,在下一时没有功夫细说,好在《四书》并不是什麽世间少有的书本,列位可以自己去看,但不要相信那宋朝那个混帐东西不过姓朱的《四书集注》好便了。又有一个说,汤王、武王本是个诸侯,所以有力量革命,我们强煞是个百姓,那有这种力量,所以孔夫子、孟夫子也只好嘴里说说,倒底做不成皇帝。咳,这又是不懂时势的话头了。春秋、战国是个封建时代,所以平民做不成皇帝,到了秦、汉以来,那局面就变了。列位请看看那秦始老皇,吞灭了六国,统一天下,说起他的兵力,真比着後代皇帝强得多了。他恐怕人家造反,便收聚着天下的兵器,都拿来一把火烧销毁掉了,这个心思狠不狠呢?那晓得他还没有死,韩国有个张良,拿着一个千金重的铁锥,在博浪沙中等他出来的时候,要打死他。虽然打他不着,到处搜了十日,连影儿也搜不着半个。後来百姓晓得皇帝的本领不过如此,陈涉一把锄头,刘邦的三尺宝剑,便都等不得始皇的肉冷,就都起来了。那陈涉虽然没有做到皇帝,然中国平民头一个造反的就是他。而且一个种田帮工的人,生前做到楚王,打破了封建的全局,也就可以心满意足了。那汉高祖刘邦的出身,不是一个亭长麽?这秦时的亭长,就是我们现在的地保,你道他的力量岂不比秦始皇还大麽?三国时的刘备,他虽自己说是中山靖王的後代,其实这种说话,不过拿来摆摆场面,我们大家不都是轩辕黄帝的後代麽?若说起刘备的出身,是个织草鞋卖的。至於宋朝那个赵禅郎,是列位看过戏文,就没有一个不晓得他是个光棍出身。咳,可怜,可怜!他的子孙不挣气,到了後来,被那四太子金兀术杀得无地可奔,两个老皇帝是掳到五国城去了,单只剩着一个小康王,泥马渡江,做了一个小朝廷的皇帝。当时虽有个岳爷爷惊天动地的出来替他报仇,恨只恨岳爷是个宋朝的臣子,被那奸贼秦桧害死了。这个时候,岳爷爷自己肯做皇帝,怕不把江山一统打平,那元朝的鞑子也不至乘势进来,来做中国的皇帝了。列位啊!自从盘古以来,虽有那五胡乱华,一统中国的,头一个就是元鞑子,这是我第一次中国亡的记念了。幸亏坐不到百年,就出一个朱洪武,把那元鞑子赶出塞外,仍旧是我汉人做皇帝,我们是算再见天日。这朱洪武的出身,列位也都晓得,岂不是人家看牛的小厮,到着没奈何时节,还在皇觉寺做过和尚麽?万料不到後来金朝杀不了的杂种,又乘着我们年岁饥荒,有了内乱,崇祯皇帝死在煤山的时节,几个做奸细的范文程、洪承畴、吴三桂,引贼开门,他又进了山海关,强占着北京城,来做我们天朝的皇帝了。那时我们南边都立着明朝的亲王,论理,吾们汉人就是让了北方,他也就不当抢到南边来了。不料他狼子野心,得一想十,又带着许多丑类,把我们南边的亲王一个个灭了。那南来的凶恶,到一处屠一处的城,不知死了多少忠臣义士,剩下来的因为逼我们改他的打扮,又不晓得杀了多少。当时他有两句口号,叫做「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到今剃头担上竖着的那根旗杆,就是当时因为不肯剃头,拿来杀了,把头挂在棋杆斗上做榜样的。你道可惨不可惨?他既削平了南北,就想出种种不平暴虐的制度,我一枝笔那里说得尽。单只为防我们汉人造反,便各处要紧的省分驻紮旗兵,监守着我们,还要我们辛苦田地种出来养活他们。近来又想出新鲜法子,要想夺我们的各省田地,凡是好的都想归给他们,那狗屁的上谕,反说是满汉平等,时价估买。阿哟,你这班杂种的满洲人,北边近京的田地,二百年前已被你们圈占去了,难道我们南边的几亩荒田,你不肯舍免了麽?再说我们当时的老辈,那一个不切齿痛恨他,独可惜各处所起的义兵,都被那班大逆不道的邪说所误,独立无助,终究没有成功。直到出了太平天国的洪秀全天王,本来我们汉人可以再见天日了,却被那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些混张王八羔子猪狗不吃的东西,练着汉兵,反帮鞑子,杀我汉人。咳,这也是满洲气数未尽,我们再该多吃几十年的苦。若像今日的人心,个个都晓得鞑子是应该灭的,就再出几个曾、左、李,也不相干了。诸位要晓得今日的人心,为什麽比从前几十年明白的多呢?这多是各国交通的好处。原来外洋各国,从未有异种人做皇帝的,就是同种的人暴虐百姓,也就要起来革命。我们如今与外国人来往得渐渐多了,再把孔夫子、孟夫子的说话印证起来,这个道理所以就明白了。将来我们革命成功,外国人那一个不称赞我国。然而也有一种口口声声拍满洲人马屁的外国人,同着几个亡心昧理的中国人,居然想望满洲立宪。列位要晓得立宪二字,这麽样解法?外面看看像是照各国的样子,实在是把权势集在皇帝同几个大官身上,却好借着宪法二字,用出种种的苛法,来压制我们。无论各国立宪,是因为离着封建时代不远,一时不能到平民执政的时代,就把这立宪做个上下过渡的用法。我们已是平民做了皇帝、宰相千百余年,那里还要用着立宪过渡呢。况且立宪实在是有弊病,无论什麽君主立宪、共和立宪,总不免於少数人的私意,平民依旧吃苦,将来天下各国定归还要革命。况且我们又添着一个异种的政府,来替我们立宪,那里立得好呢!所以我们今日就是同种人来立宪,还要再起革命。虽然,成功以後,或是因为万不得已,暂时设立一总统,由大家公举,或五年一任,或八年一任,年限虽不定,然而不能传子传孙呢。或者用市民政体,或者竟定为无政府,不设总统,也未可知,然而必须看那时候我国国民程度了。但无论如何,皇位是永远不能霸占的。列位有大本领的出来,替大家办事,余外百姓也便万万不致於像今日的样子,苦的苦到万分,穷的穷到万分,他们做皇帝大官的依旧快活到一万二千分。到那时候,土地没有,也没有大财主,也没有苦百姓,税也轻了,厘捐税关也都废了,兵也少了,从此大家有饭吃了,不愁冷了,於是乎可以太太平平,永远不用造反革命了,这才是我中华国民的万岁。或者难曰,皇帝传子传孙,是我中国的老例,中国没有无皇帝的国家。唉,列位要晓得,我们中国古时皇帝也不是世袭的。昔者唐尧的父亲高辛皇帝死了,大儿子名叫挚,做了皇帝九年,因为无道,经大众公议革了他的皇位,立了他的兄弟唐尧做了皇帝。尧之儿子不肖,尧请於大众,寻了一位在历山耕田的农夫名叫做舜,遂传了皇位於他。後来舜的儿子又入下流,舜请於大众,因为当其时有一军犯鲧之子,名叫大禹,着实贤能,遂又传了皇帝位於他,那就是夏朝的头代祖宗大禹皇帝了。夏禹皇帝因为治了洪水,有大功劳,他的儿子又好,大家公许了承袭,遂变作传子传孙的皇位了。後来孔子知道此事又有点不妙了,於是将尧舜的事蹟载在《书经》第一编上头,叫大家看看,庶几或者又能照此办理。又在《礼记》上面,内有《礼运》一篇,其中亦有孔夫子的说话,言明皇位当由大家公举,其言曰,大同之世,『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使人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养,幼有所长,壮有所归』。从此看来,皇帝位置岂是可以世袭的麽?现今时势又变了,皇帝位置又当传贤不传子。至於我们动手革命的时候,外国人不来帮扶满洲,我们一概客礼相待,兵力所到的地方,无论他是传教的,做商人的,来中国游历的,都要好好保护。或是不愿在我们交战的地方久居,我们就送他出境。等我们平定了满洲,立格外优待的条约,无论何国,都是利益均沾。若是有人帮助满洲,不要说是外国人,越是汉人的奸细,越要杀他尽绝,外国是不用说了。但我们所杀的,是合我们打仗的外国人。譬如在我国境内的外国人生命财产,即使与某国失和,也万万不肯违背公理,杀戮无辜的。所以就是革命的时节,就立定了两个主意,满洲是我仇人,各国是我朋友,万万不可误会的。至於现在所定章程,与一切所行的官制、军制,等到革命成功,另外同大家议定。若是革命还没有成功,我们这个章程、官制、军制,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条约。有人来侵犯我们的条约,或是我兄弟们自己违背条约做事,那是我们四万万人的公敌,决定不肯放过的。我们是亲爱的朋友啊!兄弟姊妹啊!快快前来帮助啊!」下注「天运岁次甲辰正月朔日新中国军政省檄」。
会规 第一条,宗旨。什麽叫做宗旨呢?就是咱语叫做打定主意。我们兄弟家打定的主意呢,就报我们兄弟家祖上的大仇,并现在种种暴虐待我们的新仇,赶去了满洲鞑子皇家,收回了大明江山,并且要把田地改作大家公有财产,也不准富豪们霸占,使得我们四万万同胞,并四万万同胞的子孙,不生出贫富的阶级,大家安安稳稳享福有饭吃呢。第二条,命名。什麽叫做命名呢?就是那所做事体的名目。我们兄弟家所做赶去皇家的事件,并非一个人可以做得去的,还要众们兄弟同心协心呢。所以我们的会,就叫做革命协会,山名就叫做一统龙华山,堂名呢,就叫做汉族同登普渡堂。第三条,职官。什麽叫做职官呢?就是那职位官衔是了。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件,第一件就是练兵了,所以我们所设立的官职,第一个部分就是军政省。军政省分作内外二府。内府呢,就是叫做枢密府,所管的事件就是筹画军饷,购买枪礮等大事。但因为内府职官与外府不同,凭票另给,所以详细的职衔,不载在这的上面。外府呢,就是叫做都督府。都督府有五个,第一叫做中军都督府,第二叫做前军都督府,第三叫做後军都督府,第四叫做左军都督府,第五叫做右军都督府。这五个都督府中,每一府设立一个大都督,又有一个左都督,一个右都督。都督以下,还有统制使、军正使。军正使有三等,第一等叫做正军正使,第二等叫做副军正使,第三等叫做协军正使。军正使以下的官呢,还有巡察使。巡察使有正巡察使、副巡察使二等。还有正副介士。到了副介士为止。从统制使到副介士,随多随少,无一定的额。五个都督府,正缺以外的大都督、左右都督等,都加寄衔两个字於上面,权柄位置亦是一式一样的。以上新设立的官职,乃是取法於大明、大唐的,并不是杜撰出来的。现在所授的什麽官、什麽职,将来就是什麽官、什麽职了。其职官如下:新中国军政省有总司令官、司令副理、司令协理。内府为枢密府,有大指挥、左指挥、右指挥,并设部三,曰参谋,曰运输,曰侦探,均有部长、副部长。设司二,曰交通,曰报信,均有大使、副使。外府为都督府,有都督、左都督、右都督。并设统制司,有统制使。军正司,有军正使、副军正使、协军正使。巡察司,有正巡察使、副巡察使,均各冠以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等字样。介士曹,有正介士、副介士。第四条,对照。什麽叫做对照?就是拿新官职与旧官职比一比就是了。因为现在所设的官职,同洪家、潘家的旧官职是一式一样的。现在五大都督府呢,就是以前的五堂。左右都督呢,就是以前的新副。统制使呢,就是以前的当家。正军正使呢,就是以前的红旗正管事。副军正使呢,就是以前的红旗副管事。协军正使呢,就是以前的不管事的红旗。正巡察使呢,就是以前的巡风。副巡察使呢,就是以前的蓝旗管事。正介士呢,就是以前的大九。副介士呢,亦是大九。圣贤、总公满并大满、小满、大么、小八牌等一统裁去不设。所有口号、暗号、各家名教一切者,仍其旧,内中单有黄令改作师令,红令改作将令,蓝令改作军令。第五条,权限。什麽叫做权限呢?就是各人守各人的本分是了。譬如大都督呢,权柄是最大的,所有自己手下的兄弟,都听其命令。但是欲举义旗的时候,必定要同枢密府商量妥当,然後可以行。若自己妄为了,枢密府是不答应的,并且不帮助他的军火,不做他的军师了。左右都督相帮大都督行事,若左右都督的上面,没有大都督的时候呢,他的权柄是同大都督一样的。统制使、军正使、巡察使,都听大都督、左右都督的命令,受了大都督、左右都督的委任状,【委任状就是上司的劄子。】然後各办各的事。正介士、副介士,都听统制使、军正使的命令。第六条,黜陟。什麽叫做黜陟呢?黜就是革,陟就是陞,黜陟两个字就是革官陞官是了。我们兄弟中有功劳者陞官,若本是副介士呢,一陞就是正介士了,从此一级一级陞了上去,就陞到大都督了。大都督又有功劳,便在枢密府功劳簿上注定他的姓名,将来等新朝廷成立以後,还要封侯封王呢。若我们兄弟中犯了罪,就要革官,若本来是大都督呢,一革就是左右都督了,从此一级一级革了下去,就是副介士了。副介士又有罪,则受罚,或跪或杖等不一。若不从命,则革出会,重罪劈。若犯了十条戒约,无论大都督及正副介士,一体治罪。十条戒约附载在凭票上面,不载在此。但是陞官革官必定要有一个凭据,因他功劳的大小,罪过的轻重,听枢密府议定,然後陞的陞,革的革。【若正副介士或杖或跪或劈等刑罚,概由大都督、左右都督等为之,枢密府概不管帐。行刑之时,亦由大都督、左右都督差军政司为之,枢密府亦不过问。】第七条,追恤。什麽叫做追恤呢?譬如我们众兄弟中,有为了会中的公事出力死了,或无故受累死了,他的妻子孤苦,他的子女幼弱,家内又非凡的穷,妻子不能存活的时候,本会都有抚恤的费用。如子女三个人以下者,每月给洋三元,如五人以上者,每月给洋五元,等他的长子到了十八岁为止。如无子有女,给至嫁人家为止。此费由大都督、左右都督给之。若大都督、左右都督无钱时,可告愬枢密府,由枢密府给与。但是要切实查明,不得滥领滥给的。查明了他的出力功劳,枢密府簿上记了他的名,等到新朝廷立定以後,论他功劳的大小,还要封他的祖宗,荫他的妻子,使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食禄做官呢。并且还要铸了他一个铜像,宣扬他忠义的名誉呢。另外若超度等事件,一切照洪家、潘家的旧规。第八条,追罚。什麽叫做追罚呢?譬如我们兄弟中有坏了良心,出首会中秘密的事件,我们是一定要劈死他的。然而或者被他逃去了,或者另有不方便的地方,一时一刻不能劈死他,亦是有的,我们必定将他的罪恶登记在枢密府罪人簿子中,等到鞑子皇家赶去以後,各省各府各县严拿,务必拿到,处以极刑而後已,并且还要罪及妻子呢,重者满门诛戮,轻者妻女为娼,儿子为奴,世世代代受罚无穷。还要铸他的石像一个,跪在人人往来的大路上,使人人得撒尿溺其上,同西湖上的秦桧一样。并且还要行文阴间,告愬岳爷爷,沦入地狱,万劫不得翻身呢。岳爷爷乃忠义贯天的人,是最恶这等样人的。做奸细等人,实在比鞑子可恶十倍,所以我们一定要严治他的。列位!要晓得鞑子皇家的命运已要完了,大家务要勉为忠义,不作恶人才好呢。第九条,入会。凡入我们这个革命协会的时候,大都督、左右都督呢,均写愿书一张,交给绍介的人,从绍介的人交给军政省收藏,然後军政省、枢密府发下委任状,给与大都督或左右都督。统制使、军政使、巡察使,均写愿书一张,交给自己的大都督或左右都督,然後大都督或左右都督发下委任状,给与统制使、军政使、巡察使。正介士、副介士呢,写愿书一张,交给自己的统制使或军政使,然因为不管事,所以委任状是没有的。至於各五个都督府招兄弟入会的礼式呢,各家教各会一切都照旧。如本来不是会友教友,则从以下所载新定的礼式。大都督左右都督入会的时候,也照这个样子的办法。第十条,称呼。正副介士称大都督叫老大哥,称左右都督叫大哥,称统制使、军正使、巡察使叫二哥,对自己并辈兄弟,彼此都称呼老三。统制使、军正使、巡察使称大都督,也叫老大哥,称左右都督也叫大哥,对自己并辈兄弟,彼此均称老二,称正副介士叫三弟。左右都督称大都督也叫老大哥,对自己并辈兄弟均称大哥,称统制使、军正使、巡察使叫二弟,称正副介士叫三弟。大都督对自己并辈兄弟都叫老人,称左右都督叫老弟台,称统制使、军正使、巡察使都叫二弟,称正副介士都叫三弟。大都督、左右都督对枢密府管事,都叫老哥,枢密府管事人对大都督、左右都督也都叫老哥。另外见对面的礼节,各会各教任其旧,内中单有枢密府内的人,同大都督、左右都督相见,彼此拱手。拱手时,左手掌在外,右手掌在内。因为是平等的,所以要行平等的礼节,拱手到胸乳止,不必过高,也不必过低。书信往来称呼,也都照上边所说的。
约章 第一条,凡在枢密府的人,如大指挥、左指挥、右指挥,懂得内地情形的,可以带领都督府坐堂的职衔。又在都督府的人,如大都督、左右都督,懂得外边情形的,可以带领枢密府坐堂的职衔。枢密府坐堂,就是大指挥及左右指挥。都督府的坐堂,就是大都督及左右都督。第二条,凡在枢密府各部的司员,得都督府坐堂差委者,亦可以做得统制使、军正使、巡察使等职。又在都督府属下的司员,得枢密府坐堂的差委者,亦可以做得枢密府联络部长副部长,侦探部部长副部长,及交通司大使副使、报信使大使副使等职。第三条,凡在都督府的人员带有枢密府的职衔者,然後可以直接写信於枢密府,商量事情。若尚没有枢密府兼衔的,必定是要由枢密府人员介绍书为凭。枢密府这一边,也照这个样子的办法。第四条,凡枢密府人员,同都督府人员信件往来,彼此多以图章为记号。图章一处一处是不同的。这图章从枢密府发出。如若信中没有图章呢,这个信是不中用的。如图章失去了呢,必定是要告愬枢密府,枢密府再另给一个图章,以前的图章就是再寻见了,也是不再用的。如若差人往来,用铜牌为记号,与图章是一样的办法。第五条,枢密府所做得所办的件件完备,以後看定一处最重要的地方,先举了义旗,立刻派人通知各处,大家都起来接应,使得鞑子官家防不胜防,大事自然而然一举就成功了。先接应为头功。所以不先约定日期,同日起事的缘故呢,因为怕传了出去,鞑子官家知道了,提防起来,也是不好的。所以约定同日起事的旧方法不用,用现在的新法子,这个法子就叫做迅雷不及掩耳了。
入会礼式 凡进我们这个协会的规矩,最好是在岳庙里。若无岳庙,或有在不便的地方,就在家里择一个乾净的地方也可以的。行规矩的时候,设立公案,写少保忠武王岳爷爷的神位一个,位置中央,左首列一个杨将军再兴之神位,右首列一个牛将军皋之神位。杨将军下列一王将军佐之神位,牛将军下列一施义士全之神位。用鷄鹅并肉一方,如没有鹅,用鸭或羊肉一方,都可以的,只要有三牲就好。又用酒一大壶,杯五个,都盛半杯酒,供在神前。又另用生鷄一只,缚在神桌下。香炉一个,烛一对,安置神位前。主盟人呢,先向神前四跪四拜。拜完了起来,拿针刺臂上血一点,滴入神座上岳爷爷神位前酒杯。事毕,立於神位之左。然後入会人也向神前四跪四拜,拜完了,立起来拿针刺手臂上血一点,也滴入岳爷爷前酒杯内。事毕,立於神位之右。然後盟证人【即香堂。】进跪神前,四跪四拜。立起来,炷香於神位之前,宣读进会祭文。【用黄纸写。】文云:「千载有公,继武羲、轩,气吞胡虏,威被八埏。觉罗不灭,公目不眠。黄、农遗胄,都四亿千,凭藉公灵,逐彼腥膻。国命可复,配公配天。尚飨!」读毕,将祭文向香烛上烧了,然後行刑。执法者进跪神前,四跪四拜。拜完了立起来,取去案下的雄鷄,立在公案前,叫一声主盟人的姓名,主盟人答曰:「有。」又叫一声新入会者姓名,也答曰:「有。」又叫一声盟证人的姓名,也答曰:「有。」入会人走到神位前,跪下发誓。第一誓云:「诚心入会,不敢反悔。如有反悔,天诛地灭。」第二誓云:「入会以後,协力同心,不敢畏避。如有畏避,雷殛火烧。」第三誓云:「会中秘密,不敢漏泄。如有漏泄,身受千刀。」第四誓云:「祭旗起义,闻命必到。如有不到,命尽五殇。」第五誓云:「兄弟同心,如同手足。如生外心,身死五刑。」誓毕,执法行刑者左手持鷄,右手握刀,叫曰:「岳爷爷英灵鉴者,过往神只鉴者,同事人的祖宗鉴者。我等协力同心,誓杀鞑子,报我们祖宗的大仇,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若有不照这句话的,难逃天殛,如若不信,请看此鷄!」说到将完的时节,将右手的刀向左手鷄顶上一劈,鷄头落地,急将鷄血滴入神前五个酒杯中。於是主盟人、盟证人及执法行刑人,并到神位前跪下,再行四跪四拜之礼。礼毕,将滴血的酒,四人分饮之。中间的一杯,主盟人及入会人分饮之。饮毕,将神位焚化,送神散胙,复将前执法行刑的鷄烹而共食之。行入会礼式者,主盟人、【即写愿书介绍人。】入会人、【新进会人。】盟证人、【执香人做盟证者,即香堂。】执法行刑人。【即周、洪家中红旗人。】
入会规矩之次序 一,先写入会愿书一张,交介绍人。二,愿书写後,择吉日行入会礼式。三,行入会礼式後越一日,或二日三日後,发委任状。四,发委任状後,知会军政省本部或支部。五,军政省得介绍人知会後,发图章铜牌。六,入会的会式种种,内府的人均照此规矩,外府的人止及於大都督及左右都督。大都督、左右都督招兄弟入自己部下时,各照各会各教各党的老规矩。如若大都督、左右都督本不是会党或教党中的人呢,招兄弟入自己部下时,也照本会的新规。如介士以上统制使以下的兄弟,本非会党教党中的人呢,来入的时候,也照本会新规。
会员,各省及西藏、蒙古、满洲大抵皆有之,而以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五省为一大部,又分之为十路,省各二路。一,江苏有江南路、江北路。二,安徽有皖南路、皖北路。三,江西有江左路、江右路。四,浙江有浙东路、浙西路。五,福建有八闽上路、八闽下路。以上十路,凡接近之地,其都督可以互辖。
曾忠襄公国荃督两江,有以哥老会告密者,侦之,则官中人之在会者不可胜数,而督标衞队尤多受运动,羣情汹汹,虑酿巨患。忠襄得牍,辄寝之,人莫测也。一夕,漏下三鼓,骑而出,从二卒,踏微月,驰二十里,抵一古庙,前叩门,中有人问为谁,卒以会中隐语应之。门启,卒呼曰:「九帅来。」时庭中彪彪然数百人,分东西排立,一虬髯叟踞上座,攒刃於案,案陈盘盂、酒食、炉炬。既见忠襄入,皆愕眙。忠襄前揖,叟起立而避。忠襄即登座,顾叟曰:「若非记名总兵某耶?」叟頳且悸,勉应曰:「然。」忠襄笑曰:「若固吾旧部,大好事,乃不我告何也?」叟逡巡间,忠襄又笑曰:「是雁行者,皆头目耶?抚此良不易,奈何以鷇音向我,不虑江湖豪杰嗤耶?」忠襄左顾曰:「歃血未?」曰:「未也。」忠襄曰:「甚善。今日之事,老夫当执牛耳,汝当居其次耳。」於是叟乃歃,众以次歃。既归,或问忠襄以所之,卒不告也,於是事遂定。未几而有泄其事於其犹子惠敏公纪泽者,以白文正公国藩曰:「九叔奈何与哙伍,宜诫之。」文正曰:「孺子何知,九叔所见者远也。」其後刘忠诚公坤一督两江,久於任,亦藉其为湘人以镇抚之耳。或谓忠诚岁给巨金於会,冀免蠢动者,讆言也。
义和拳欲灭洋
义和拳者,道、咸後已严禁之,获者处以凌迟之罪。光绪戊戌八月,杨崇伊疏请孝钦后复听政,康有为以言变法获罪,多连坐,逢迎干进者皆以攻有为为名,稍龃龉,则目为新党,罪不测。张仲炘、黄桂鋆密疏言,德宗得罪祖宗当废,孝钦心喜之,然未敢发也。已而有为走入英属之香港,英人庇焉。遂以李文忠公鸿章为两广总督,欲诡致之。而英兵衞之严,不可得,以状闻孝钦。孝钦大怒曰:「此仇必报。」会立端郡王载漪子溥儁为大阿哥,经元善合士民数千联名上书。漪恐,遣人邀驻华各使入贺,各使不听,有违言。漪惭愤,日夜谋所以报之者。
会义和拳方自山东入畿辅,众渐盛,遂围涞水。知县祝芾请兵,直隶总督裕禄遣杨福同剿之,福同败死。进攻涿州,知州龚荫培告急,顺天府府尹何乃莹揣朝旨,格不行,荫培坐免。孝钦使大学士刚毅、刑部尚书赵舒翘及乃莹先後往,导之入京师,复命时犹力言其为义民,可恃也。於是拳至者数万人,焚铁路,毁电线,京城设坛场几徧,自谓能祝枪礮令不燃,又能入空中指画,则火起,刀槊不能伤。出则呼市人望东南而拜,人无敢不从者。扬言仇教,至斥德宗为教主。孝钦与漪谋,欲引以废立,故主之特坚。拳出入禁中,日夜无期度,谓必尽灭洋人,不受赐,愿得一龙二虎头。一龙谓德宗,二虎为庆亲王奕匡及文忠也。
拳祸之成,实由於张德成、曹福田,皆裕所尝奏保者也。张为白沟河人,以操舟为业,往来玉河、西河间。时拳已传至静海县之独流镇,有童数辈方习拳,张过其侧,见之曰:「此伪神拳也。」众叩其术,乃取一秫稭,裹以黄纸,掷之地,令众拾之,数壮夫不能举,咸大惊,谓为真神师而罗拜之,拥之入巨宅,设坛焉。远近之拳争来附,遥受节制,自是遂居独流,势张甚。曹为天津之拳魁,其门榜所揭曰「署理静津一义和神团曹」,盖以本任属德成也。德成尝率众周行镇外三匝,以杖画地曰:「一周土城,一周铁城,一周铜城,洋人即来,亦无敢有踰越者矣。」五月,直隶有四道员结伴赴津,舟过独流,遇拳,将手刃之,皆叩首乞命,遂牵赴神坛。张讅为监司大员也,释之,延上坐,自炫其术,使达诸裕,令请饷二十万,以灭洋自任,皆受命。乃上书於裕,裕驰檄召张,不至,屡檄之,张怒曰:「吾非官吏,何得以总督威严淩我耶!」裕谢过,乃使以八人舆礼迎之。张至,以敌体礼见,启中门,迎之入署。翌日,宴之,张忽若睡,呼之不应,俄欠伸起,袖出铁礮机管数事以示裕,曰:「顷间元神出,乃得此於敌中,敌礮皆废矣。」裕深敬之,自是恒出入督署。裕为荐诸朝,复屡报战功,赏头品顶戴、花翎、黄马褂。无何,城陷,挟钜资行。至王家口,索盐商王某具供张。王家口人愤甚,羣捕之,张叩头乞饶,众曰:「试其能避刀剑否?」共斫之,成血糜焉。余逃至白沟河,推其弟曰三者拥之,称曰三师父。挟至独流镇,仍立天下第一坛,谓三之神力过德成十倍。时八国联军已据天津,将剿余拳於诸村,村人共逐三,余拳乃窜。
拳之於洋人及教士、教民也,分别称之曰大毛子、二毛子、三毛子,遇之,杀无赦。时抚山东者为袁世凯,亦被二毛子之称。五月,袁奉上谕饬保护拳教,奖为义民,乃下排单通饬各县曰:「凡真正拳民,均已赴京津助战,其逗遛内地者,非真正义民,滋事者杀无赦。」又曰:「不论是否为拳匪,但以曾否滋事为断。滋事者,准由各地方官讯明,立即正法,按月汇报,庶符刑乱国用重典之意。」未几而拳欲毁济南高都司巷之天主教堂,袁令济南守卢昌诒、历城令李祖年日夕弹压,故恶之也。八月,各国联军入都,有别队入德州,见袁字旗,相戒毋相犯,遂不扰。鲁人以是德袁而诵之,为袁所闻,乃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之言岂欺我哉!」
舒翘、刚毅、乃莹既奉命同往察看慰抚,洎回京,未复命,舒翘之乡人某官刑部郎中,且为秋审总办,往谒,询拳果否可恃,赵慨然曰:「无论神怪之说虚诞,断不可信,即吾所见数万人者,殆无一不槁项黄馘,不异沟中之瘠。以此而与他国节制之师相当,宁有不覆没者耶!」及入对,慑於刚之威势,乃尽反所言,以拳民义勇神术可信面奏。孝钦始尚犹豫,未敢遽与诸国启衅,及得赵言,大计始决。赵出,乃语所亲曰:「太后过听刚相言,用此辈乌合狂徒以挑强敌,宁有全理。」因急送其眷旋里以避祸。
刚既力主以兵攻京城使馆之策,归安朱古微侍郎祖谋上疏力争。刚欲倾之,召之至内廷,故以温语相奖藉,曰:「适读尊疏,指陈切当,深中机宜,停战议和,实属今日不易之策,佩服无既。惟太后於疏中要语,尚有所疑,故召入传询。吾署尚有要事,须先退,仲华、【荣文忠公禄字。】夔石、【王文勤公文韶字。】颖之、【侍郎启秀字。】展如【尚书赵舒翘字。】诸公俱在枢廷,可往见之。无论慈意如何,吾出外,即先照尊疏言办理。已先传谕诸将,不惟使馆须竭力保护,即樊国梁处,亦饬令严密防护,不许妄动一草一木矣。」朱曰:「樊国梁为何人?」刚谬作惊诧状曰:「大法国传教师樊老先生,现为西堂大主教,足下乃不识其人乎?」【法教堂在京师内城西安门外,故曰西堂。】朱曰:「向与此辈未有往来,然樊既教士,自为私人,非使馆关系邦交可比,保护与否似尚无关紧要。」刚且行且摇首曰:「不然,不然,应保护,应竭力保护。」遂怱怱去。刚行既远,苏拉语朱曰:「朱大人知刚中堂将何往乎?彼有戎衣一袭,存西华门外某饭馆,既出,即不归,即往早餐,饭毕,易戎衣,径率亲军数百人往攻西堂,期必得国梁而手戮之。已攻一日矣,尚未得手,今早闻其自言,当竭一日之力,不攻破不歇手,是以怱怱早退,何尚言饬人保护耶。」朱既至军机处,荣迎谓曰:「慈意於尊疏似颇许可,惟停战不能空言,使臣将命,不知用何仪注?欧洲各国必有定例可循。顷太后以此垂询,同人皆不知,无以覆奏,故请旨召君来,一问办理之法,君自当熟知之。」彼辈所以为此者,盖深恶朱言直,而疏中语意空洞,欲加罪而无辞。且又习闻西人有竖白旗停战之说,而白旗之用,於我国为纳降,度其意中亦必如此,故谬为不知,请旨垂询,俟白旗之语出自其口,即可锻链周内,指为输款敌军,劝降辱国,即立置重典,亦不能自白耳。朱初闻苏拉之言,固深疑之,至是,益大悟,乃对曰:「某上疏本意,因战事久不得手,敌军日逼,津沽去都门仅尺咫,且慈躬颐养之余,日闻礮火震惊,度亦难安宵旰,故冒昧奏请停战以纾近忧,别图长策,并非取法彼族。至停战应用何等仪注,生平未习西籍,实属毫无所知,不敢逞臆妄对。总署堂司各官不乏深谙公法之员,果刍言有当圣心,应请降旨召询,必能熟筹长策。」语毕,荣默然,沈思良久曰:「君言亦是,可即以是意办一奏片,我等为君覆奏,看上意若何办理。」即令章京导之入别室。草奏既成,荣持之入对。有顷,复出曰:「尊奏,太后已览讫,命且留中。所事已毕,君可归。」朱始徐徐出,日已旰矣。时戚友莫不代为危,闻其归,乃交相庆也。
五月二十四日围攻使馆之举,世或以祸首蔽罪於董福祥,而实非也。排外之举,本由荣禄主持,董为荣所卵翼,自不得不听其发纵指示。董之谲,在其攻使馆时不尽力耳。盖自津沽既失,聂士成军覆没,董亦明知联军不可力敌,而又不愿下心俛首,以自表无能,乃迁延使馆之外,以阴俟转圜,此其用心虽巧,然诸国使臣竟获无恙。其後和局开议,尚不至无可藉手,则即此一念,而国家之蒙其廕者亦不少矣。或曰,董之迁延,亦荣阴教之,授之意,使勿力攻,而外承孝钦谕助刚。刚性顽很,日督兵攻之,然每午十二时往,惟燃枪数排而退,若符契然,刚不察也。惟其坐城楼观战时,每闻礮一响,左右即欢呼致贺曰:「洋人死若干矣,一二日间不难尽灭其种也。」或则曰:「从此四海晏安,太平无事矣。」刚亦素不善骑,一日酷热战散,乘骑急遁,骑堕,坐草间,气喘欲绝。某司员道经其地,讶之,刚遽摇手云:「勿言,勿言。」时乘骑奔逸已数里矣。
六月十六日,京师西什库教堂旅居之某西医,为拳所得,牵出,将杀之於市。医仰天泣呼於观者曰:「余虽外国人,然在贵国施医十余年矣。平昔所为,亦皆有益华民之事,为诸君所称道。今临杀身之难,诸君向受余惠者,忍不一援手耶?」既而曰:「我存银行数万金,有能救我者,当悉以为赠。」时观者如堵,莫敢应,须臾被害。
立山为拳匪所戕,盖其旧仆某之报怨也。某初给事於立之邸,以事见逐,至是,为大师兄。一日,立方在室,忽有头紮红巾者数人,汹汹入,械之去。抵端王府,大师兄踞上座,叱令跪,曰:「尔曾以珍物贻某公使,以盛馔馈丁韪良,亦知罪否?」立曰:「我固从事译者,有交际,不得执此为罪。」大师兄怒目视之,拂袖入。诘朝,端即面奏孝钦,谓其私通外人,请即明正典刑,立遂死。然立当逮捕时,即已自知必死,盖大师兄之为其旧仆,固识之也。
时刘忠诚公方任两江总督,力持和约,以保东南。而钦差大臣李秉衡树异议,忠诚窃忧之。一日,诡语李曰:「今联军攻天津,京师危甚,老夫受国深恩,志在勤王,愿以此席畀公何如?」李愤然曰:「仆有怀久矣。微公言,亦欲以一死报国。勤王之举,仆身任之,无烦公也。」後数日,李率师北上,忠诚语人曰:「李公此行,社稷之福曰:。」或问其故,笑而不答。未几,李战败死绥,而东南半壁遂赖以独全。六月二十九日李至京,犹力言拳民之可用也。
自立会
光绪庚子七月,浏阳拔贡唐才常等谋起事於汉口,盖结合江湖会党,设自立会,散放富有票,议起自立军也。事泄,被诛。当都司陈士恒往捕时,唐谓事既泄,有死而已,毋庸綑缚,当与尔偕往。时在旅馆就擒者二十三人,有日本人甲斐靖,及华人改日本装者二,一为天津人,一为福建人。是夜,在淮盐督销局旁屋获三人。在汉正法者二人,余二十四人皆解省。并在旅馆搜出後膛枪数十支、军火数箱,及印信、旗帜、信函、册籍多件。其印文曰「中国国会总统南部军务之印」。又刻有檄文一道,大旨谓旧党乱政,力扶皇上复辟,大伸民权云云。又刻有富有票多张。册籍中载有一千八百余人,约期二十八日举事,先夺汉阳枪礮厂,然後渡江攻武昌,并谋将统将张彪、吴元恺及督抚拘禁,惟严饬各人不得劫杀平民,惊动市面。二十八日,司道府县在营务处会讯,供认不讳,羣呼速杀。二十八夜二更後,在大朝街溜阳湖畔,即明季贺文忠公殉节处行刑,延颈就戮,毫无惧色。凡杀十一人。中一人云:「今日尔等杀吾党,吾党同志必继起以杀尔等也。」其往来书函,广东、湖南、上海、日本均有,多载外号,无真姓名。其同党之先起事於湖北之新堤、安徽之大通者,亦先後败死,在湘党人亦多为湘抚俞廉三所捕斩。
自立会中有姚生范者,健者也。生范,字南滂,慈利人,原名淮茂,字小秦。庚子陷狱,慕汉范滂行事,遂易名。性豪迈,读书为文,具锐力,通数学,尤喜究时务,不修小节,凡博簺、走马诸委琐之事皆为之,故一邑之人无不狂生范者。甲午中日战败,内幕始揭,志士争言强国,湘人尤热心,南学会、时务学堂次第成立。生范既闻其学说,惊为未有。及当事遴高才生资遣海外,生范遂亦被录送日本。会戊戌政变,诸新政皆瓦解,学生亦不遣,则郁郁归,而革命思潮遂於此胚胎。田邦璿者,时务学堂学生,与生范同称为慈利二狂生者也。至是,约同走日本,生范迂之,辞不往。十月,邦璿归自东,密告革命本谋,及夺武昌、扼长江、割南图北之大计,则跃然曰:「此丈夫有为之时也,虽杀身所不惜。」乃曰:「财者,办事之母,人才者,尤办事理财母中之母。今日之事,有贝之财固乏,即无贝之才亦几几不可得,然则当奈何?」邦璿曰:「前一着,唐君才常已任接济。惟号召人才,须亟顾後一着。」生范曰:「任事忌有倚赖性,矧远在海外,脱有缓急,败矣。一成一旅犹可为,安在臣里必无轻财好侠之人乎。」邦璿韪之。爰集李炳寰会商,阳假办汉口大同分学为名,阴集资以策实行。
当是时,知县葛秀华、刑幕刘佐楫及富绅李德灼、朱先赐等,均允诺入党,慈利党事之萌芽自此始。已而生范至武陵,林圭自汉口飞电告急需,邦璿计无出,生范曰:「此责在我。」则疾驰返县,佯启其父曰:「顷侦武陵牛皮值廉,居之必获重利。」父诺,如其议出金。生范以己亥除日归,元旦又怀金首途,见者以生范常独来独往,亦不疑。
至长沙,邦璿、炳寰及炳寰之兄柱寰并李彬士皆会,力主进行,相与附轮而东。至洞庭,胶浅。及至汉,圭捉生范臂谢曰:「微子汇金,此局危矣。」盖是时方联合哥老会,其人非金钱不用命也。於是以汉报馆为机关部,馆主日本宗方小太郎、筱原邦威皆与密谋,定议暂用哥老会,以利前驱。庚子二月初六日,大会於汉口,秦遯庵、生范、圭、邦璿暨哥老会首领数人皆临歃,以倾覆政府为誓辞。盟成,当之沪,遇日本大久保丰之彦,知为鄂督张文襄公之洞所聘练军教习,近以事请去,辞意之中,怨文襄甚。生范欲诱而用之,卑辞厚礼,与相款接。既抵沪,馆之东文译社。东文译社者,才常所组织,以为往来之机关部者也。又别设大同客馆,专招待哥老会人。至是,获交张通典。通典极言生范才大心细,才常益礼重之。旋返汉,汲汲以延揽人才为务。一日,与邦璿周览武汉各地扼塞,访有陈犹龙者,才常同学友也,谒之於鹦鹉洲常德馆。方留共酒,遇陈应轸,犹龙更介绍相见,均歃盟入党。时圭去沪。留生范主汉事。汉故通商埠,五方杂处,事局繁复,而哥老会友至者又不皆有道德,羁縻绝不易,储金不丰,时支绌,要挟龃龉,往往而有,生范惟一以诚抚之。文襄虽时亦遣员密侦,而终不得证据。後生范去,而党局遂覆败。
无何,圭返汉,以三合会名与孙文海上之会名同,遂改为富有。入党者,给票证。票如寻常钱券,上方横列二文,曰「富有」,中权单线,下行文曰「发钱一千」,末钤朱印曰「立大」,盖飘布之变相,官书所称为富有票案者是也。
至是,圭乃区分本党为五军,军专一路。圭统中军,黄忠浩统前军,邦璿统後军,犹龙统左军,沈荩统右军,而生范总统南路,专办云南、贵州、四川三省,大久保丰之彦、应轸等均隶焉。生范与大久保约,谓湖南风气锢蔽,人民专意排外,恐有意外事,须易服装。大久保乃更名曰丰彦,字东海,而自更名曰澧岸。及行,过沙市,大久保伪辫忽脱,见者譁詈,几酿变,生范力辩护之。直趋慈利,为之游说於邑人,谓大久保实以办大同学校来,众不之疑,乃出与各绅接洽。未几,应轸以富有票三万张赓续至,生范曰:「官厅关节虽已通过,而县绅之占势力者,不可不虚与委蛇。」既得县绅之许可,票之发行始无碍,旬月间,散至万余张。康宗钊者,黠而负门地资望,生范诱其二孙曰业槂、曰业櫾者,俾入党,以箝制宗钊。徐又餂之曰:「日本人大久保来县,公为一方之表,当有以优待之。」宗钊诺,设剧迎致大久保。其必铺张尔尔者,一以欢迎大久保,一以俾众周知宗钊且党吾,而实以冀淆乱一时之耳目耳。党徒既众,声闻亦稍骇,杀生范、火生范宅之说日寖有闻。乃为釜底抽薪之法,姑遣大久保赴汉。时为六月,生范仍日促进行不稍懈。会吴瑑保由汉持保险证书回,保险证书者,当人之特别证据也,生范据以分别调遣哥老会党,遂分布滇、黔、蜀皆徧。
八月,至武陵,与蔡锺浩诣德山,检验哥老会,头目何来保、罗大维、赵月荪及其会首陈岐山、孙汉臣诸人均会。先是,炳寰有书自汉寄生范,附银币千圆,促迅往举事。持者不慎,书为人所得,事日露。方相与旁皇,而汉之败信闻,有电,府县捕人,逻骑且四出。时方会饮,闻者皆色沮失措,生范独豪饮若无事。汉臣曰:「事急矣,奈何?」仍豪饮不答。又曰:「汉败,请即此速发。」生范笑曰:「可。」锺浩曰:「人少,不可妄动。」则曰:「诚如君言。顷之应曰可者,藉办一死耳,成败实未计。第既不速发,则宜速散,徒束手待捕何益。」其日,生范出金资汉臣,俾奔蜀。明日,又往趣锺浩及来保,亦教之奔蜀,且戒重庆日本领事馆可托庇。盖大久保虑事失败,生范颊麻,有特徵,易捕,预介绍之,今来保面亦麻,故生范导之往。
方生范之在武陵也,同寓有巡抚密捕某语之曰:「君识姚小秦乎?获之,可得千金犒,当与君分之。」生范佯应曰:「诺,必谋所以共分此金者。」後生范囚车过,某见之,深悔交臂之失矣。
初,生范闻名捕日亟,锺浩、来保又迁延不即决,乃撇之回慈利。途遌罗大维,犹相勉以各努力。及归,匿於其师吴恭亨月岩山中。怨家某投牒攻之。知县邓锡元,猾吏也,阳不理,阴詗宗钊与有首尾,示以首悔免罪之官文书。宗钊转以餂生范父。会人言生范父亦入狱,生范乃决计诣官。既至家,置酒诀亲友,母妻皆环泣,生范不顾,昂然出,诣宗钊,求脱其父。时闻宗钊窃语所亲曰:「此人到案,吾二孙其免乎。」宗钊长子祖蕃及恭亨等闻状,犹力戒其不可造次。生范叹曰:「二君固爱我,虽然,今日之事,死耳,何畏!乱臣贼子之名,亦姑不与辨。」遂行。及入县庭,列校皆擎枪实弹,挺立如对敌,生范笑曰:「保红顶花翎之奇货,今来矣,奚而为此态以眩骇妇稚?」遂受拲梏,系县狱。明日,囚车就道。生范在途,绎宗钊之言,知与县官必有特别关系,则以术赚阅其文书,略称姚小秦勾通日本人丰东海,龙阳县廪生陈应轸在慈利放飘,且佽助钱文,实属甘心为匪。及宪札饬拿,闻其在县颇得人心,恐激他变,乃商同宗钊诱拿到县。又宗钊之孙业槂、业櫾亦为所诱入党,早经宗钊查觉退悔,兹又自首,应请免究云云。乃徐忖曰:「活我者,其兹牍乎!」及抵省,抚标中军刘俊堂接以宾礼,谓若能拿陈谠、姚澧岸,不但可免罪,且可保若官阶。生范不答,遂发交长沙府。是夕,谳员龚开晋、陈濂、吴孝恪会鞫,金木交施,忍痛抗辨,扼定「在县入党,闻拿自首」八字,而亦时牵及宗钊及其二孙业槂、业櫾,谳员无如何。开晋命据实录供,濂及孝恪则互为诱吓,刑求之下,旋即晕绝。及苏,已届翼日亭午,稍闻开晋在旁小语曰:「务记此次口供。」及入长沙监,有攸县刘刘伯棠者,文章士也,旋导一少年至,曰:「此为唐才中。」相见握手流涕,谓小秦为国受辱,虽辱不辱。才中为才常之母弟,才常就刑,才中自武昌奔回,为知县陈宝树所捕,到案即供实,犹加以桚刑,十指俱裂。明日覆讯,谳员为毛隆章等,首讯澧岸与谠是否为同党,答云不知。又问为何人拿获,答云自首。隆章命自具供词,对曰:「刑损指骨,何能握笔。」则怒曰:「尔何糊涂若是!县言诱拿,营又言兵拿,据若昨日之供,确系自首,今日亦供自首,尔不自书,孰为信谳?」生范即书数百言。隆章曰:「阅若供词,是尝致力於古文者,活若之命,即此供已。」开晋、隆章,官吏之有心人者也,欲活生范,故一云记供,一命缮供。盖其时刑幕洪某惯与谳员捏造供词,死党人不知凡几。自预此审之後,仍未定谳,或日一提审,或间日提审,或与锺浩合供,或与来保对质。每审一次,经时逾日,冻饿交迫。而孝恪所施为最惨虐,每谳至夜半,圈铁练作堆,使生范膝着其上,背以木撑拒之,俾不得屈曲。生范自言天阴雨湿,时气总至,中酒伤风,体或欠适,伤痛猝发,往往经旬涉月不省人事也。生范受鞫十八次,谳员偪供千百言,坚不吐同党一人姓名。恭亨之逮省也,巡抚批牍曰:「提讯姚小泰。」应轸之系嫌疑狱於江南也,谳员合谋曰:「研讯姚小秦。」而生范则一语之牵涉,一词之游移,固始终屹屹无有焉。
一日方午,生范睡酣,或撼之曰:「将刑矣,尚高卧耶?」生范起,才中、伯棠均至,才中以言壮之曰:「君无惧,宁忍片刻痛苦,勿作儿女态。大丈夫在争千秋,不争一日。」生范徐曰:「前此供词,自信无一失,兹为谳员撰供诬我无疑。诬我即诬党,君当为我洗诬。设君亦不生,伯棠当为我任之。砍头快事,况大义大节我岂不知。」言未讫,梆声三起,狱卒手牌至,大呼唐才中提审。才中趋前执手,不能作一语,生范曰:「我无他言,愿以君顷赠我之言转而赠君。」才中点头,乃昂然出。才中死,生范日困狱中,自分必为才中之续,惟期速死而已。既定谳,长系靖州,旋以应轸故,改系醴陵县狱。
兴中会及同盟会
我国秘密会至多,然皆强梁不逞之徒一时啸聚,其抱近世之政治思想以崛起者,盖以兴中会为嚆矢。兴中会之起,在光绪壬辰,倡首者为孙逸仙、陆皓东、杨飞鸿等数人。而世人於兴中会,但知孙,一若兴中会独始於孙者,故欲叙兴中会之历史,不得不先言孙也。
孙,名文,广东香山人。十七岁在香港,入博济医院,从英人硜德立习医学。业成,设医院於澳门,专注意疗治贫民,人信任之。葡萄牙医士嫉之甚,因怂恿澳门市政厅出禁令,凡医士无欧洲修业证书者,不得行医。孙夙怀忧世志,於是纠合同志,鼓吹革命主义,卒弃医业,返广州,与陆、杨创立兴中会。其会章如下。
中国积弱,至今极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堂堂华国,不齿於列邦,济济衣冠,被轻於异族,有志之士,能不痛心!夫以四百兆人民之众,数万里土地之饶,本可发奋为雄,无敌於天下。乃以政治不修,纲维败坏,朝廷则鬻爵卖官,公行贿赂,官府则剥民刮地,暴过虎狼,盗贼横行,饥馑交集,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呜呼惨哉!方今强邻环列,虎视鹰瞵,久垂涎我中华五金之富,物产之繁,蚕食鲸吞,已见之於已事,瓜分豆剖,实堪虑於目前,呜呼危哉!有心人不禁大声疾呼,亟拯斯民於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庶我子子孙孙,或免奴隶他族。用特集志士以兴中,协贤豪而共济,仰诸同志,盍自勉旃。谨订章程,胪列如左。
一,会名宜正也。本会名曰兴中会,总会设在中国,分会散设各地。二,本旨宜明也。本会之设,专为联络中外有志华人,讲求富强之学,以振兴中华,维持国体起见。盖中国今日,政治日非,纲维日坏,强邻轻侮百姓,其原皆由众心不一,只图目前之私,不顾长久大局。不思中国一旦为人分裂,则子子孙孙世为奴隶,身家性命且不保乎?急莫急於此,私莫私於此,而举国愦愦,无人悟之,无人挽之,此祸岂能幸免。倘不及早维持,乘时发奋,则数千年声名文物之邦,累世代冠裳礼义之族,从以沦亡,由兹泯灭,是谁之咎,识时贤者能无责乎?故特联结四方贤才志士,切实讲求当今富国强兵之学、化民成俗之经,力为推广,晓谕愚蒙,务使举国之人皆能通晓,联智愚为一心,合遐迩为一德,羣策羣力,投大遗艰,则中国虽危,无难救挽,所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也。三,志向宜定也。本会拟办之事,务须利国益民者方能行之。如设报馆以开风气,立学校以育人材,兴大利以厚民生,除积弊以培国脉等事,皆当惟力是视,逐渐举行,以期上匡国家以臻隆治,下维黎庶以绝苛残,必使吾中国四百兆生民各得其所,方为满志。倘有藉端舞弊,结党行私,或畛域互分,彼此歧视,皆非本会志向,宜痛绝之,以昭大公而杜流弊。四,人员宜得也。本会按年公举办理人员一次,务择品学兼优才能通达者,推一人为总办,一人为帮办,一人为管库,一人为华文案,一人为洋文案,十人为董事,以司会中事务。凡举办一事,必齐集会员五人、董事十人,公议妥善,然後施行。五,交友宜择也。本会收接会友,务要由旧会友二人荐引,经董事察其心地光明,确具忠义,有心爱戴中国,肯为其父母邦竭力,维持中国以臻强盛之地,然後由董事带之入会。必要当众自承其甘愿入会,一心一德,矢信矢忠,共挽中国危局,亲填名册,并即缴会底银五元,由总会发给凭照收执,以昭信守,是为会友。若各处支会,则由该处会员暂发收条,俟将会底银缴报总会,取到凭照,然後换交。六,支会宜广也。四方有志之士,皆可仿照章程,随处自行立会,惟不能在一处地方分立两会,无论会友多至几何,皆须合而为一。又凡每处新立一会,至少须有会友十五人,方算成会。其成会之初,所有缴底、领照各事,必须托附近老会代为转达总会,待总会给照认妥,然後该支会方能与总会互通消息。七,人材宜集也。本会需材孔亟,会友散处四方,自当随时随地物色贤材,无论中外各国人士,倘有心益世,肯为中国尽力,皆得收入会中,待将来用人,各会可修书荐至总会,以资臂助。故今日广为搜集,乃各会之职司也。八,款项宜筹也。本会所办各事,事体重大,需款浩繁,故特设银会以资聚集,用济公家之急,兼为股友生财捷径,一举两得,诚善举也。各会友好义急公,自能惟力是视,集腋成裘,以助一臂。兹将办法节录於後。每股科银十圆,认一股至万股,皆随各便。所科股银,由各处总办管库代收,发给收条为据,将银暂存银行。待总会收股时,即汇寄至总会收入,给发银会股票,由各处总办换交各友收存。开会之日,每股可收回本利百圆。此於公私皆有裨益,各友咸具爱国之诚,当踊跃从事,比之捐顶子买翎枝,有去无还,洵隔天壤。且十可报百,万可图亿,利莫大焉,机不可失也。九,公所宜设也。各处支会,当设一公所,为会员办公之处,及便各友时到叙谈,讲求兴中良法,讨论当今时事,考究各国政治,各抒己见,互勉进益。不得在此博弈游戏,暨行一切无益之事。其经费由会友按数捐支。十,变通宜善也。以上各款,为本会开办之大纲,各处支会自当仿照办理。至於详细节目,各有所宜,各处支会可随地变通,别立规条,务臻妥善。
当时交通机关未甚发达,各省隔阂,其会员初以广东一省为限。惟侨居布哇、美国及南洋羣岛之汉人,以广东、福建两省为多,且均系三合会会员,孙於是连络之,派同志募捐。适光绪甲午、乙未两年中日战争起,因乘机密购兵器药弹,募兵於汕头、西河、香港。既而官军累战累败,李文忠公鸿章至日媾和,缔结《马关条约》,遂潜招诸地兵入广州,谋一举夺粤。不幸於举事前一夕谋泄,陆等数人就擒,孙遁澳门,因再至香港,赴日本。
孙既抵横滨,剪发易服,经布哇以航美,转而至伦敦。一日,偶游市,途遇一华人,问以足下为中国人否,孙答曰:「然,我广东人也。」其人曰:「我亦广东人,愿过我寓一谈乎?」则曰:「诺。」因偕入一大厦,孰知即我国驻英公使馆,其人即侦探也。孙遂被囚禁。其师硜德立适归伦敦,闻之,竭力援救,其事遂为中英国际之交涉。时英总理大臣萨利斯倍立屡向公使交涉,卒释孙,於是孙为革命党首领之名遂盛传於世。
孙在伦敦着一书,历叙囚禁颠末。光绪丁酉再至日本,会日本宫崎寅藏、可儿长一、平山周等,因犬养毅之推举,以调查民党游我国,实则自有秘密运动,道经上海至香港,闻孙由利物浦往日本也,因急归,访孙於横滨逆旅,互订秘密。时日本尚行租界制度,不许外人杂居内地,三人者以聘华语教习为名,得引孙居租界外。复因犬养平冈之庇,孙得独与平山居麴町,後迁早稻田。戊戌秋,宫崎、平山以欲连络我国各省志士,再游华,孙迁寓横滨。宫崎遂道上海,以赴香港,平山航海而至京师。
平山至烟台,曾一登陆,适毕永年自上海至,同舟至天津,遂偕入都。平山复与山田良政相结识,订後事。会八月政变起,康有为自京遁香港,梁启超遁塘沽,投淀泊之某汽船,而平山、山田及小村俊三郎、野口多内亦至。时负先觉之盛名者,孙与康、梁耳,然彼此不合,动辄相争。平山欲居间调和之,偕梁至日本。後五日,宫崎亦偕康自香港至。日人因劝孙访康、梁,而康、梁匿不见。
既而毕至东京,唐才常以欲晤康,亦遂往。时康欲设法使哥老会起事,谋恢复政权,授意於唐,使返。唐濒行,告平山曰:「湖南哥老会有起事之状,因接急电,故归。」初不言其实。平山以为革命军欲起事,必四方同时起兵,令敌有应接不暇之势。今各处未准备,独举兵於湖南一隅,必不利,因谋缓其事,遂偕毕至华。既抵上海,始悉其实,迳遡江赴湘。过汉口时,遇林述唐,三人遂偕游长沙、浏阳、衡州,晤哥老会头目李云彪、杨鸿钧、张尧卿、李堃山诸人,即为备述孙之行事,冀孙得与哥老会相结也。
平山回日本,适菲立宾事起,孙因援助菲立宾独立,卒无成。至己亥,毕偕湖南哥老会头目七人抵香港,与三合会头目及兴中会领袖晤,相约组织兴汉会,推孙为首领。
毕及哥老会之徒不和,适康自美至香港,知其有隙也,赠哥老会之徒各百金,强而後纳。哥老会徒之言曰:「康今富有资,意欲利用吾侪,吾侪正可利用其资以自为谋。」毕不忍为此,则飘然返国。其与平山书如下,惟托名为僧矣。书曰:
平山仁兄足下。弟自得友仁兄,深佩仁兄义气宏重,常思运雄力为敝国拯生灵,可谓天下之至公者矣。第惜支那久成奴才世界,至愚至贱,盖举国之人无不欲肥身赡家以自利者。弟实不耐与斯世斯人共图私利,故决意隐遁,归命牟尼。昨一面仓猝,不克尽言,今将远行,特留字告别。仁兄一片热肠,弟决不敢妄相阻挠,愿仁兄慎以图之,勿轻信人也。弟於日内往浙江普陀山,大约华三月,由五台、终南而入峨眉,从此萍踪浪迹,随遇可安,不复再预世间事矣。临颖依依,不尽欲白。龙华会上或再有相见时乎?宫崎仁兄晤时,乞为道意,恨此番未得叙别也,劳思如何?释悟玄和南上启。
毕既去,康复招平山,卒无成。庚子,康至新嘉坡,唐设东文社於上海。会义和团起事,各国联军入都,孙谋再起革会军,同志日人亦竭力谋孙、唐之连合,然康独在港。孙乃致平山以书曰:
平山兄足下。前托足下到香港所办之件,今事略变,郑兄不能行前所拟之法矣。如足下於说合之事无成,则已矣,由他自行其是,吾行吾人之事可也。兹福本君随後到港,第联终港中富商以资臂助。其行事之法,已尽授意杨兄衢云。福本君到之日,望足下会同福本君、杨兄三人,照弟意妥策善法施行可也。此致即候大安不一。弟孙文谨启。
广州刘学询忽有书致孙,略谓两广总督李鸿章欲因足下谋广东之独立,惟所最恶者为康有为,足下如得壮士暗杀之,大事即成,请速来广东可也。孙明知其诱己,顾亦将计就计,先偕日本诸同志至香港。既至,文忠乃遣礮舰迎之。孙虑中其计,令宫崎辈至广州,与刘议,而自赴西贡。时康在坡,刘乃先畀银三万圆,待宫崎及孙等至坡,更三万。实则孙欲因以与康连合,无如横滨之康党知孙、刘交涉,而未究其实,以为孙果欲杀康也,遂电康令豫防之。宫崎辈既至坡,求见康,康疑惧,匿不见,且告警察厅,谓日本至有刺客,宜防之。厅派警兵捕二日人,投之狱。狱起而孙至,出二人,而孙、康之合并亦终不成。
初,康之在广东也,颇持共和主义,未几,一变而组织强学会,提倡变法自强。强学会被禁,复组织保国会,志在求达官助行新政。适德宗亲政,被不次之擢,一跃而参预机密。八月事败,仍感激恩遇,於是更设保皇会,谋恢复德宗政权,以行立宪政治。孙始终反对之,专主共和主义,欲倾覆朝廷,实行革命。故两派政见如冰炭之不相入,而两党人士亦遂如水火之不相容。
既而孙辈自坡至港,港警察厅预接坡电,防范严密,孙不得上陆,於是即舟中议,遣郑弼臣起事於惠州,平山及日本诸同志辅之。时毕亦在港,改名普航,则令操纵哥老会。先是,毕有书致平山,略曰:「平山仁兄足下。应白事宜,条列於左。李胡子已去肇庆、广安水军中,大约一二礼拜可回省城。李鸿章已出条教,大有先事预防之意,或纳粤绅之请,其将允黄袍加身之举乎?然天命未可知也。日内又查察满洲人之流寓户口,未审有何施措?此公老手斲轮,如能一顺作成,亦苍生之福。【下略。】」观此,足知当时粤绅之议论矣。孙於舟中仍不忘此,故复致请愿书於港督,其书曰:
中国南方志士谨上书香港总督大人台前:窃士等十数人来,早虑满政府庸懦失政,既害本国,延及友邦,倘仍安厥故常,呆守小节,祸恐靡既。用是不惮劳悴,先事预筹,力谋变正,以杜後患,不期果有今日之祸。当此北方肇事,大局已摇,各省地方,势将糜烂,受其害者,不特华人也。天下安危,匹夫有责,先知先觉,义岂容辞!士等覩此时艰,亟思挽救,窃恐势方微弱,奏效为难,政府冥顽,转圜不易,疆臣重吏,观望依违,定乱苏民,究将谁属?深知贵国素敦友谊,保中为心,且商务教堂遍於内地,故士等不嫌越分,呈请助力,以襄厥成,愿借殊勳,改造中国,则内无反侧,外固邦交,受其利者,又不特华人已也。一害一利,相去如斯,望贵国其慎裁之。否则恐各省华人望治心切,过为失望,势将自谋,祸变之来,殆难逆料,此固非士等所愿,当亦非贵国之所愿也。时不可失,合则有成。如谓满政府虽失政於先,或补过於後,则请将其平素之积弊,及现在之凶顽,略为陈之。朝廷要务,决於满臣,紊政弄权,惟以贵选,是谓任私人。文武两途,专以贿进,能员循吏,转在下僚,是谓屈俊杰。失势则媚,得势则骄,面从心违,交邻惯技,是谓尚诈术。较量强弱,恩可为仇,朝得新懽,夕忘旧好,是谓渎邦交。外和内很,慝怨计嫌,酿祸伏机,屡思报复,是谓嫉外人。上下交征,纵情滥耗,民膏民血,叠剥应需,是谓虐民庶。锻链党罪,杀戮忠臣,杜绝新机,闭塞言路,是谓仇志士。严刑取供,狱多瘐毙,宁枉毋纵,多杀示威,是谓尚残刑。此积弊也。至於现在之凶顽,此後尚无涯涘,而就现在之已见者记之。则如妖言惑众,煽乱危邦,酿祸奸民,褒以忠义,是谓诲民变。东乱既起,不即剿平,又借元凶,命为前导,是谓挑边衅。教异理同,传道何罪,唆耸民庶,屠戮远心,是谓仇教士。通商有约,保护宜周,乃种祸根,荡其物业,是谓害洋商。睦邻遣使,国体攸关,移礮环攻,如待强敌,是谓戕使命。书未绝交,使犹滞境,围困使署,囚禁外臣,是谓背公法。平匪全交,乃为至理,竟因忠谏,惨杀无辜,是谓戮忠臣。启衅贪功,觊觎大位,不加诛伐,反授兵权,是谓用偾师。裂土瓜分,羣雄眈视,暗受调护,漠不知恩,是谓忘大德。民教失欢,原易排解,偏为挑拨,遂启祸端,是谓修小怨。凡此,皆满政府之的确罪状,苟不反正,为祸何极!我南人求治之忱,良为此矣。士等深知今日为中外安危之所关,满汉存亡之所系,是用力陈利弊,曲慰同人,南省乱萌,藉兹稍缓。事宜借力,谋戒轻心,上国远图,或蒙取录。兹谨拟平治章程六则呈览,恳贵国转商同志之国,极力赞成,除去祸根,聿昭新治,事无偏益,利溥大同。惟是局紧机危,时刻可虑,望早赐覆,以定人心,不胜翘企待命之至。
一,迁都於适中之地。如南京、汉口等处,择而都之,以便办理交涉,及各省往来之程。二,於都内立一中央政府,以总其成。於各省立一自治政府,以资分理。所谓中央政府者,举民望所归之人为之首,统辖水陆各军,宰理交涉事务,惟其主权仍在宪法权限之内。设立议会,由各省贡士若干名,以充议员,以驻京公使为暂时顾问局员。所谓自治政府者,由中央政府选派驻省总督一人,以为一省之首。设立省议会,由各县贡士若干名,以为议员。所有该省之一切政治、徵收、正供,皆有全权自理,不受中央政府遥制。惟於年中所入之款,按额拨解中政府,以为清洋债、供军饷及宫中、府中费用。省内之民兵队及警察部,俱归自治政府节制。以本省人为本省官,然必由省议会内公举。至於会内之代议士,本由民间选定,惟新定之始,法未大备,暂由自治政府择之,俟至若干年,始归民间选举,以目前各国之总领事为暂时顾问局员。三,公权利於天下。关税等类如有增改,必先与别国妥议而行。又如铁路、矿产、船政、工商各业,均宜分沾利权。教士族居,一体保护。四,增添文武官俸。内外各官,廪禄从丰,自能廉洁持躬,公忠体国。其有及年致仕者,给以年俸,视在官之久暂,定恩额之多少。若为国捐躯,则抚养其身後。五,平其政刑。大小讼务,仿欧美之法,立陪审人员,许律师代理,务为平允。不以残刑致死,不以拷打取供。六,变科举为专门之学。如文学、科学、律学等,俱分门教授。学成之後,因材器使,毋杂毋滥。
孙之上是书也,意欲因港督实行刘之前议,乃孙之友某忽传港督意,谓:「港督曾游说李鸿章,提议两广独立,任足下以行新政。李颇韪其说,大有更新之志。惟此次义和团之乱,外交纠纷,朝廷促李北上,李不得已,定於即日启行,港督现正拟止其行。设李竟幡然变计,或得与足下共聚一堂,未可知也。」其後李竟北上,孙即自港再往日本。
无何,孙更至上海,居一日,适汉口事败,容闳、容星桥等均逃至上海,此即康、唐之所为也。康在香港时,谋复政,以巨资授唐。唐所设之东文社,实则阴创中国独立协会,以康、梁为海外运动员,容任外交,沈克诚任内政,狄平任财政,林述唐任汉口事件。哥老会李和生附益之,复与黄兴谋连络湖南哥老会之马福益,更连络镇江之青红帮徐宝山,别有自港回华之哥老会李云彪、杨鸿钧,号令长江一带为策应,广发富有票,昌言扬子江沿岸之哥老会将於汉口起事。然无实力,李、杨二人先与离异,辜鸿恩则发贵为票,李和生则发回天票,各自为谋。及汉口谋泄,唐、林逮捕,同时被难者有傅良弼、黎科诸人。时容有英文宣告书,其大略如下。
中国独立协会有鉴於端王、荣禄、刚毅等之顽固守旧,煽动义和团以败国是也,决定不认满政府有统治中国之权,将欲更始以谋人民之乐利,因以延乐利於全世界,端在复起光绪帝,立二十世纪最文明之政治模范,以立宪自由之政治权与之人民,藉以驱除排外篡夺之妄举。惟此事须与各国联络,凡租界、教堂以及外人,并教会中之生命财产等,均须力为保护,毋或侵害,又望诸君於起事时切勿惊惶。别有军令八条。第一条,勿侵害国民之生命财产。第二条,勿侵害外人之生命财产。第三条,勿焚毁寺院,勿惊动教堂。第四条,保护租界。第五条,严禁奸淫窃盗及一切不法行为。第六条,待遇擒获敌人,禁用惨酷极刑,须照文明交战条规处治之。第七条,对敌时,用残酷待遇及猛毒武器,均所不禁。第八条,所有中国专制法律,建设文明政府後一概弃去。
及事败,长江一带戒严,孙在上海亦不能有所行动,遂再至日本,抵长崎,又折回至台湾,而谋台湾、惠州之连络,以便指挥。因与平山居台北新起街,通电惠州革命军,令向厦门进兵。越六七日,日本政府忽下驱逐革命党之令,孙於是离台湾而他适。
初,郑之起革命军於惠州也,壮士羣集大鹏湾附近之三州田山寨,静以待命。乃举事之期,一再迁延,风传至广州,两广总督已派兵深圳、淡水以备之。已而官军至沙湾,将攻三州田之山寨,於是革命军乘夜袭击,官军二百溃走。会孙有电命,因取道东北向厦门,战胜於佛子坳,擒将杜凤梧,夺获洋枪七百枝。是时投効者之多,几及五千,然肩枪者仅千余人,余皆持竹枪戈矛以从。进至永湖,破官军五千,提督刘万负伤,夺获洋枪五六百枝,子弹万颗。复进攻白芒花,投効者益多,约万余人。再进至崩岗,与官军七千隔河而阵,交战彻夜,击走之。方将向三多祝进攻,至梅林,孙忽自港传电,谓形势一变,外援难期,至厦门恐无接济之途,军事乞司令自决进止。於是郑留肩枪之兵千余人,余则解散,隐以休军。官军探知之,猛加追击,遂至全军溃散。
方惠州革命军之未溃散也,其同志史坚如谋牵制,潜入广东省垣,炸粤督署,毙官吏二十余人,为巡捕所擒。粤督得之,大喜,欲以鞫问革命党之内容及同志姓名。史坚不吐实,从容就戮。
惠州军既溃,粤督购拿首谋。翌年,郑、陈皆病死,毕入罗浮山,亦化去,惟杨在港,为英文私塾教习。一日,方授课,忽有刺客以手枪击之。杨将手中书籍掷刺客,终被弹死。
拳乱以後,通国大兴教育,留日学生亦骤众,孙乃乘此注入其主义於留学生。会章炳麟游日本,更鼓吹民族革命主义。秦力山亦创开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以激励之,其文曰:
处今世而惧亡国,非狂寱,则何哉?自永历建元,穷於辛丑,明祚既移,而炎黄姬汉之邦族,亦因以澌灭。回望皋渎,云物如故,惟兹元首,不知谁氏,支那之亡,已二百四十二年矣。民今方殆,寝而占梦,非我族类,而忧其不祀,觉寤思之,宁俟欧美分割,始云郊丘乏主也欤?自顷品庶雕瘵,邦人诸友,惄然自谋,作书告哀,持之有故。有言立宪君主者矣,有言市府分治者矣,有言专制警保者矣,有言法治持护者矣。岂不以讦谟定命,国有与立,抑其秩序,无可凌躐。衡阳王而农有言,民之初生,统建维君,义以自制其伦,仁以自爱其类,强干善辅,所以凝黄中之絪縕也。今族之不能自固,而何他仁义之云云。悲夫!言固可以若是,故知一性化者,亦无性而不化也,贞夫观者,非贞则无以观也。且曼珠八部,不当数省之众,雕弓服矢,未若铅弹之烈,而蓟丘、大同,鞠为茂草,江都、番禺,屠割几尽,端冕沦为辫发,坐论易以长跽,蕞尔犬羊,安宅是处,哀我汉民,宜台宜隶,鞭箠之不免,而欲参与政权,小丑之不制,而期扞御晳族,不其忸乎!夫力不制,则役我者众矣,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岂无骏雄,愤发其处,而视听素移,民无同力,恬为胡豢,相随倒戈,故会朝清明者鲜覩,而乘马斑如者多有也。吾属孑遗,越在东海,忿延平之所生长,瞻梨洲之所乞师,颓然不治,永怀畴昔。盖望神丛乔木者,则兴怀土之情,覩狐裘台笠者,亦隆思古之痛。於是无所发舒,则《春秋》思王父之义息矣。昔希腊陨宗,卒用光复,波兰分裂,民会未弛。以吾支那方幅之广,生齿之繁,文教之盛,曾不逮是偏国寡民乎?乃召俦侣,集会纪念,以志亡国。凡百君子,婵嫣相属,同兹恫癏。愿吾蜀人,无忘李定国;愿吾闽人,无忘郑成功;愿吾越人,无忘张煌言;愿吾吴人,无忘瞿式耜;愿吾楚人,无忘蒙正发;愿吾燕人,无忘李成黎。明天演以箴大同,察种源以别蒙古,齐民德以哀同胤,鼓芳风以扇游尘,庶几陆沈之祸,不远而复,王道清夷,威及无外。然则休威之薮,悲欣之府,其在是矣。庄生云:「旧国旧都,望之怅然。」虽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怅然,况见见闻闻者耶?嗟乎!我生以来,华鬓未艾,上念阳九之运,去兹已远,复逾数稔,逝者日往,焚巢余痛,谁能抚摩?每念及此,弥以腐心流涕者也。【下略。】
其会卒为我国驻日本公使蔡钧借日警力以阻止之。时留学生提倡革命者益多,人数亦益众,几逾万人,而内地革命失败之徒,复纷然来集,各交换意见,上下议论,而湖南黄兴、直隶张继隐执牛耳。会孙由欧美游历至日,因开欢迎会,是为革命党统一之权舆。乃组织中国同盟会,举孙为首领,复发刊《民报》以为革命党之机关,揭载六大纲,盛唱革命主义。一,颠覆现今之恶劣政府。二,建设共和政党。三,维持世界真正之平和。四,土地国有。五,主张中日两国之国民连合。六,要求世界列国赞成中国革新事业。
乙巳,政府知革命之祸之迫,不得已命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五大臣方出京,皖人吴樾饰为仆装,登车,掷炸弹,未中,卒就戮。吴之意以为革命必先以暗杀,俄国虚无党於十九世纪下半期盛行暗杀,至二十世纪上半期乃盛行革命,吾汉族欲於他年谋革命,今日不可不实行暗杀,吾愿为先导,诸同志其继吾後可也。
丁未五月,徐锡麟案继出。徐,浙人,初立复古会,本会设上海,徐及秋瑾、陈伯平、马宗汉等为会员,其事稍为世人所知。复立光复会,其会员以金牌为徽章,中镂一「复」字篆文,旁镌真楷,其口号有「黄河源溯浙江潮,衞我中华汉族豪,莫使满胡留片甲,轩辕神胄是天骄」四句。首领用黄字,协领用河字,分统用源字,凡十七部。别於绍兴设大通学堂,专练兵式体操,以为革命之备。徐复纳资为候补道,得会办安徽巡警学堂,揽兵权以图大举。然当道访拿革党严,徐因为先发制人计,以炸弹击杀巡抚恩铭。陈伯平、马宗汉、秋瑾被株连,先後就刑。达官贵人尝言曰:「革军不足畏,惟暗杀足畏。」自後当事者咸有戒心矣。
中国同盟会既成,各省党员咸归国,各自连络运动。孙乃巡游海外,募资本,黄则出入内地,实行革命事。丁未七月,黄起事於钦州。十月,孙起事於镇南关。戊申二月,黄又起於马笃山。三月,黄又起於河口。七月,熊承基起於安庆。庚戌正月,倪映典起於广州。事皆不成。辛亥三月初十日,署广州将军孚琦赴南门外观演习飞艇,有温生才者,乘其回署时以炸弹击毙之,识者已知广州将有事矣。温即被擒杀。二十九日,黄兴、赵声等在广州起义,以事前泄机,督署虽被焚,而事大败,死者七十二人,丛葬於黄花冈。八月,以铁路国有引起武昌大革命,不旬月而四方响应,盖蕴积者久矣。
其着书立说以言革命排满者,始於谭嗣同所着《仁学》,力辟食毛践土之说,直言谁食谁之毛,谁践谁之土。自此书发布,遂有邹容之《革命军》、章炳麟之《訄书》次第出版。而光绪癸卯,上海《苏报》遂遭封禁,且涉讼於上海会审公廨,廨吏判邹、章监禁罪。邹旋毙於狱,章出,走东瀛,而革命潮流乃一发而不可遏矣。
乘时奋起者,则有关中于右任。于为陕西三原举人,着书排满,大吏嫉之。癸卯春,以应会试赴汴,试毕,仍僦居旅邸。揭晓前数日,陕抚升允忽电致考官,谓陕人于某系革命党人,请即扣除,并另电豫抚拿办。时于卷本已取中,临时抽出。于得耗,出走,由汉而沪。旅沪期年,与渭南陈非等组织《神州报》,旋续办《民呼》、《民吁》、《民立》等报,锐辞攻击政府,始终不懈,遂为言论界革命之元功。
当革命潮流弥满东南之际,北方健儿应时而起者曰抚顺张榕,字荫华,家计饶裕,以运动革命故,倾家资大半。夙与国子监司业世荥、道员黄中慧善,以是尝居京。既与京朝官谈革命事,多无效,乃求诸学界,於保阳得吴樾,於京师得潘智远、顾兆熊。潘、顾皆译学馆学生,张以运动革命,特投身译学馆习俄文。甲辰,返渖阳。日俄战争起,乃忽联合数十州县之豪强,屹然独立,无所依附,举足左右,便有轻重,势甚盛也。日人惎其心叵测,迫政府解散,且捕榕。榕走津沽,当事令羁留习艺所,掩饰日人耳目。
谋炸两广督署之役,史坚如之同学朱淇亦与其事。事泄,史被捕死,朱脱走青岛,辗转入京,办《北京日报》,盖将以是终老也。
党人之以谋暗杀而着闻於时者,申言之,则自史坚如谋炸两广督署事外,有吴樾之炸考察各国宪政五大臣,未成而吴死;有徐锡麟之枪毙安徽巡抚恩铭;有汪兆铭之谋炸摄政王;有温生才之炸死广州将军孚琦;有熊成基之谋炸载洵;有陈敬岳之谋炸广东水师提督李准,未成而陈被捕;有周之贞之击死广州将军凤山;有彭家珍之击死军谘使良弼;最後又有谋炸袁世凯者。至山西巡抚吴禄贞之被刺而歾,则满洲军官为之,非民党所为也。
史坚如,广东番禺人。愤国政之日非,遨游江湖间,并至日本,纠集同志,谋所以覆政府者。已而归粤,时党人方起兵惠州,与官军激战,坚如谋所以牵制之,潜运炸药入广州,於督署後赁一宅,穴地藏药,轰毙官吏二十余。署粤督德寿得不死,坚如被捕。德寿欲穷鞫革命党之真象及同志姓名,坚如不吐实,遂见杀。惠州革命军亦败溃。
吴樾,字孟侠,安徽桐城人。品学颇高,恒以暗杀党之先锋自任,屡失败。方考察各国宪政大臣出京至津时,易从仆装,混入汽车,自掷炸弹,虽爆发,目的卒不达,顾达官贵人实以此而心胆俱夺矣。
徐锡麟,浙江山阴人。少有大志,胆试过人。尝於绍兴设大通学堂,专练兵式体操,以立革命之基础。又创明道女学,与女革命党秋瑾相联合。旋赴德国研究警学,复至日本,与彼中士大夫交,以革命不可无凭藉也。既归国,纳资捐道员,指省安徽。初谒皖抚恩铭,纵谈军政,恩颇倚重之,委办陆军小学,兼巡警学堂会办。恩常语人曰:「徐道办事切实。」无何,谋起事,击杀恩。被执时,承审官谓恩待尔不薄,何出此,锡麟大言曰:「恩待我乃私惠,我杀恩乃公愤。速磔我,毋株及他人。」遂见杀。
番禺汪兆铭,字精卫。以游日本,习法政,入同盟会,被举为议员,任《民报》撰述。旋偕孙文、黄兴、胡汉民归国,游历各省,为革命运动。次往南洋羣岛,组织同盟分会。先後归国,一再起事,事泄致败。宣统庚戌三月,乃入京,谋暗杀摄政王,孙、黄劝止不听,谓「若再阻我者,愿蹈海死,大丈夫死则死矣,安能作寻常儿女态,一计再计耶?」於是精衞偕同志入都,於地安门小十刹海附近设同生照相馆,以为掩人耳目之计,而於其间结交摄政王府之苏拉,於要地潜瘗炸药。未几,谋泄,警厅暗派微服之二区长率警往捕,得黄树中於照相馆,并搜获实弹之七响枪一,摺一扣。精衞寻亦被获,直供不讳,索笔而书招。问官诘以同党几人,所识者若干,精衞曰:「宪政编查馆中人,皆吾所识,今不相认耳。」问树中,树中曰:「不知。」问官因以言激之曰:「汪不免,君何忍独存?」树中乃大哭,亦夺笔书招。旋判以死刑。然摄政王鉴於党祸之日急也,思有以解之,肃亲王善耆又言之,乃令法部以扰害治安判决,改无期徒刑,加重改为永远禁锢。
温生才,广东嘉应人。尝遇孙文於南洋,以倾覆政府为己任,时袖短枪狙伺官吏,思得一当。将军孚琦於孝钦后为内亲,荣禄之从侄也,由步军统领出为广州将军。至粤未久,一日,出观飞机,薄暮返,生才击毙之。警卒尾而欲擒之,为生才所仆。生才曰:「若将居吾为奇货乎?毋动,随若行。」乃慷慨诣官。官讯颠末,生才痛言专制之为厉,王室之当覆,於孚将军无私怨也。遂见戮。
熊成基,江苏江都人。性激烈,尚武,幼时闻有读《扬州十日记》者,恒为之不乐。既壮,为安庆礮队官,急谋革命。会德宗及孝钦后相继崩,人心不靖,乃起事。事败,遁走,政府悬重赏购之,久不得。嗣贝勒载洵出使欧洲,返经哈尔滨,成基谋於车站狙击之,事泄,被捕,死於吉林。
陈敬岳,广东嘉应人。以读邹容所着《革命军》一书,乃醉心革命。会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往顺德办清乡,敬岳侦知之,饰为流匄,沿途乞食以蹑之,欲待李登岸缉盗,以炸弹掷之。而李未上陆,敬岳不得逞。旋闻李返省,又复从之,卒击李於广州双门底,碎李肩舆,伤右手及腰部,未死。敬岳被执,旋见杀。
周之贞,广东顺德人。少有侠气,尝经商南洋。宣统辛亥回粤,三月二十九日之役,与黄鹤鸣主输运军械事。粤事败,四月二十六日回新嘉坡。时黄兴居香港,屡欲为暗杀事,侦知凤山将任广州将军,凤在满人中以知兵着,兴乃毅然以炸凤自任。党人以兴关系者大,欲得人代之,於是电令之贞至粤,六月十二日自坡回。
先是,李应生、沛基昆弟先返。二月,沛基尚在河南南武学堂谋设机关,因高剑父、梁琦臣之介绍,赁一商店於仓前街。仓前街为入大南门必经之地。十四夜,约之贞於河南待月桥密议。议定,之贞自称陈八,伪为贩洋货者,居仓前街屋,榜其门曰成记洋货店,而别赁一宅於昌华大街,配制弹药,预计需炸弹重十五磅者二,七磅半者四。乃令冯子云、刘铿饰为店主,李暖、李湛、庄六饰为店役,以粤俗无眷者不能赁屋,乃令女士徐忠汉、飞汉、四妹三人同居,并司侦探。当道得苏锐钊探报,闻之贞返,亟派第八营巡防,至兴隆街陞发店围捕,以之贞数往是店也。不获,於是侦之贞日益严。之贞日中恒在昌华大街,夜九时许,子云返,乃往仓前街以为常。八月初五夜,至时而子云未返,之贞大疑,以为事泄,遣忠汉探之。还报楼无灯,之贞益疑,自往探之。既行,恐人识其面,乃脱外衣,裸上体,假仆人之薯莨裤着之,束以黑布带,戴雨笠,如厨役之入市购菜者,徐行至大码头,入茶室探之。俄而子云亦归,询之,乃相向失笑。无何,上海林直勉之电至,谓凤已启程。兴在港知之,必欲自至粤。之贞不得已,乃与应生谋,令往止之,而留沛基在店。九月初四日,凤至。凤将上陆,之贞筹备既妥,驰告同志,使预备,盖恐凤之纡道也。俄轰然一声,凤死矣。
彭家珍,字席儒,四川成都人。光绪癸卯,入武备学堂。四载毕业,川督锡清弼制军良派赴日本调查军队,遂於东京入同盟会。宣统辛亥冬,与其友入都,炸良弼。是日,着戎服,假用奉天宪兵营队官崇恭名刺访良,阍者以良他出辞。逡巡间,良乘马车归,方出车,亟出弹炸之。良之下部受重伤,旋毙,家珍亦於炸时死焉。
黄兴,湖南长沙人。尝留学日本,屡於广东、云南一带谋起革命,皆未成。宣统辛亥,自携炸弹率党攻督署,事败,缒城走。
赵声,江苏丹徒人。尝为标统於江宁,为大吏所疑,解职去。之粤,为新军标统,又为大吏所疑,走海外。宣统辛亥,与党人谋起事於广州。有女党人由省至英属之香港,谓党中某某实为政府侦探,故省垣戒备已严。声知事不谐,迟不入粤。及事败,声愤恨成疾,寻卒。
黄兰亭,字险雄,湖北人。幼好学,喜任侠,奉母至孝。尝偕陈天华游学日本,入士官学校,与吴樾善,光复会人称其能。归国谋起事,乃联南洋羣岛诸同志,浮海而归。至江宁,统领杨金龙令管带护军前营,遂说以首建练兵学堂,复联东部同盟会,谋起事於东南。闻载泽等出洋考察宪政,将出都,则辞管带职,偕樾驰天津驿道掷炸弹。樾死,兰亭乃复归江宁,悲愤几死。属王汉来宁,谓金陵形胜足以有为,乃推举兰亭任东部军械。兰亭既被举,益思有所发舒,与光复党徧置秘密药库以待用。复伪充新兵诸营器械官,潜令诸营独立。事为江督周馥所闻,遣兵入库,获炸药二百余囊,囊可三百斤。汉以事泄,劝令逃,无俱死,且留有用。兰亭慨然曰:「君固义侠,然余何忍苟活,令君独死。」遂毅然出首,不自讳。狱既具,将行刑,其二子跪持衣,不令前,兰亭瞋目曰:「我为国死,无憾。汝孝事而母,悲奚为!」遂以光绪乙巳冬十二月死东市。
胡志伊,字任伯,一名孚,江西萍乡人。家世儒者,弱冠入县学,食廪饩,治经世学。先後与锺震川辈创书报社,兴学校,旋入上海中国公学。时党人悉萃沪上,辄左右之。光绪丙午,萍乡始立中学,监督者非其人,数月,学生大譁,则指学生为革命党,愬县令,大发兵捕治之,举城皇遽。志伊亟自沪驰归,以言说之,狱始解。成申,徵兵令下,志伊隐欲有图,则多介其萍学社人入伍。後以父殁,奔丧积劳,哭泣致毁,越数日卒。
黄骥,字再生,亦字锄异,江西萍乡人。幼时颖悟过人。光绪丙午,入徵兵队,招同志居其间,究改革事。然言论激烈,媒孽者日众,上官羁之严。骥以不能有所发舒,且同志诸人或他调,或以党祸去官,乃间行走岳、攸、浏、醴,倡起义。宣统庚戌二月,为逻者所悉,逮入萍狱。临刑时,赋绝命诗数章而死。
唐煦,一名治烜,字柘庄,湖南零陵人。幼侍其父读书湘水校经堂,习公羊家言。旋入广益中校,复之沪,入留美预校南洋公学。宣统辛亥,遗书昆季同学,谓生无所乐,死亦非苦,义不苟生,理无虚死。遂偕唐吉箴、周岐赴燕,图掷炸弹。事泄,死,年二十三。妻杨氏,无子,有女二。
长沙郑先声,字子瑞。年稍长,即南游欧粤,北之燕,西游咸阳。又与黄兴、陈天华等首建民立中学,复联黄汉同盟会,冀感召汉人。事泄,间行之武昌,复周流长江上下游,以联声气。值法兰西民党来汉,询中国革命事,先声与语,慷慨激昂,法人大惊服。居无何,唐才常来自长沙,与先声谋发难。事败,才常不屈死。先声悲愤,必欲竟其志,乃毁家谋继之。然吏捕党人急,入武昌狱,先声任搒掠,默不语,用是谳久不决,得释。
徐锡麟之枪毙恩抚也,先声与其事。皖城既大索,遂被逮。然其时初抵安庆,迹未昭着。旋出狱之沪,居於傅熊湘等所建报社,每酒阑道国事,意忽忽不自得。社中故皆党人,资助之,劝令东游日本。既抵日,读书弘文学校,与其同志结敢死党,欲即偕刘揆一归国起事,同志以待时尼之。
初,先声居沪时,尝一游天津,逻者察其有异,知且复还沪,则电江督端忠愍公方得其迹,捕治之。忠愍命购其头千金,不得,复购以五千金。湘人朱士奇故匪首,先声曾说之,令助起事。至是涎重赏,以故旧故,乃往诱归国,献之忠愍,穷治之。未几,士奇死,而先声终以无狱词不能当大辟,乃令长系於狱。宣统辛亥秋八月,卒於江宁狱中,距入狱四年也。
光复公会
东南诸省多秘密会党,而黔、粤尤盛。光复公会创於黔,世所称公口者是也,在黔者凡数百处。其作始甚早,会极秘密,范围狭,势力小。黄泽霖者,字茀卿,会之正龙头也。辛亥十二月,黄为巡防队枪毙。
会中规则及执事定名,与哥老会大同小异,或谓即其支派也。其执事如左。
一,正龙头,或称总正龙头大爷。二,副龙头,或称副龙头大爷。三,香长。四,盟证,或称盟证中堂大爷。五,总镇。六,正印。七,坐堂,或称坐堂左相大爷。八,承堂。九,元堂。十,陪堂,或称陪堂右相大爷。十一,理堂。十二,副印。十三,刑堂,或称刑堂西阁大爷。十四,新附。十五,圣贤。十六,当家。十七,采堂管事。十八,执法管事。十九,红旗管事。二十,黑旗管事。二十一,迎宾管事。二十二,内外巡风。二十三,八排。二十四,九排。二十五,执法么大。二十六,辕门么大。二十七,大老么。二十八,小老么。二十九,大老满。三十,小老满。
书役自承为白莲会
乾隆末,白莲教徒刘之协、张正谟、聂人杰辈聚众倡乱於枝江县时,当阳县令闻变,坐听事,召集书役,语之曰:「白莲会已反,贼踞枝江之灌湾脑,与本邑界连,邑中习教者宜先名捕,以防内讧。」书役齐声曰:「我等即白莲会也,更谁捕?」令拍案怒骂曰:「汝辈反乎?」曰:「反即反耳,何怒为!」令拂袖起,羣役争先拉杀之,遂啸聚,据当阳县城。
方荣升惑众倡乱
嘉庆乙亥八月十八日,妖人方荣升就擒,自称蓬莱无终老祖,朱雀星宝霞佛下降。有四十二宿、九十甲子、十八地支之说。编造《万年时宪书》,以四十五日为一月,十八月为一年。金木水火土之外,增慧动二者为七行。并指通行正字为五行字,私以二三四字并为一字,称曰七行字,编造《字母》一书。所布逆词,及所造《破邪显正明心录》,并所印记,皆从七行字体。又袭旧教,有五等执仪名目,复增为九等。以花纪官,一品红梅,二品白梅,三品牡丹,四品芍药,五六七八九品均以杂花卉辨等威。有八品莲台名目,以分习教等差。又定官制,有三宫六院、大将军、大学士、丞相、王侯公伯,下至大夫、六部诸等级。又称能出神上天,亲见天宫殿庭路径,捏画十图,并造脚册,记载宫室名目。谬称事成後,规仿营建。又以黄册捏写星宿名,凡十万八千七百三十有一。且每於私造书画成时,辄向同教人自夸神奇天纵,妄自尊大。同教诸人以其幼本村童,忽能书画也,诧为天授,深信之。
壬申,江南北大旱,民人饥馑,荣升窃谓灾黎易动,起意倡乱。八月,潜引其党刻九龙捧印记一颗,名为九莲金印,谓将俟三年後,坐朝问道时启用,实则逆词逆书先已印用也。十月十五日,潜纠徒众於李乔林家,会合拜印,遂将伪造诸星名目诸书焚化,谓能使诸星宿降附人身,其徒众咸敬信之。
三醮妇李玉莲,本有气臌病,腹便便然,自称怀孕者乃弥勒佛,信者甚众。又谓曾神游天上,知其福大,应与同举大事。而荣升亦称玉莲为开创圣母,订期起事。时百龄总制两江,奏上其事,遂於九月十一日处荣升以极刑,其魁朱上信、上忠等二十四人俱淩迟,与知逆情之周智荣、赵顺等十人皆斩。荣升浓眉大目,两颧高峙,临刑时犹顾谓其妻曰:「我等本在天上,原不下降,今仍回天上,惟此後断断不可再下降矣。」
洪秀全联合会党
贵州民苗杂处,盗贼孔多,辄以烧香结会为名,黄平、天柱等寨尤着。苗人滚山越洞,曲折相通,官兵不能深入而穷搜之,猝难剿灭。湖南则贪黩之吏,抑价平粜,奸民李沅发遂揭竿而起。桂平富民韦正宝以家悬登仕郎门匾,屡遭差役讹诈,愤甚,亦倡乱,僭称王。故永昌、新宁之间,嚣然不靖。洪秀全方起事於金田村,阴与联络,声势日盛。县令贾某知其不轨,将为大患,诱而擒之,并搜获逆书数卷,入教名册十九本,白状大府,请治其党。时桂抚郑梦白中丞祖琛高谈镇静,自诩慈祥,每杀一人,诵佛三日,得贾禀,踌躇不能决。贾曰:「秀全耳目甚众,公视其罪可杀即杀之,不可则不如释之。若久系狱中,防不胜防,某等性命不足惜,如城池百姓何?」郑曰:「穷治株连,人命至重,宜即释之。」贾叹曰:「购捕经年,释之顷刻,此所谓纵虎入山为患无已也。」秀全既出,自以岁值道光丁未,适应红羊之劫,造具火器,反志益坚,始与官兵为难矣。
粤寇至苏,颇肆杀戮,而又诛求无艺。越三日,榜安民示於城门,纸色黄,字大盈寸,作宋体,上书太平天国某王部下某某统带等字样,其式略如羽士焚化之天表,四周饰以双龙彩边。统带见民心渐定,迁徙者日少,遂一变其初衷,驭下以严,有不守纪律者,许人民驰告,讯实正法,然卒无敢往言者。
玄妙观羽士某以观旁多积尸,一日晨起,持锄赴文笔塔後瘗之,为巡逻者所见,诘之,具以告,乃嗤曰:「老蛮子,好无理.(口咎)们替天行道,使死者归净土,早登极乐世界,尔乃违上帝旨,作妇女态耶.」即挥刃杀羽士,复脔割其肉,大啸而去.
秀全恒喜以魏武帝横槊赋诗自况,尝自撰楹联曰:「先主本仁慈,恨兹污吏贪官,断送六七王统绪;藐躬实惭德,望尔谋臣战将,重新十八省江山。」其正殿联曰:「维皇大德曰生,用夏变夷,待驱欧美非澳四洲人,归我版图一乃统;於文止戈为武,拨乱反正,尽没蓝白红黄八旗籍,列诸藩服万斯年。」其寝殿联曰:「马上得之,马上治之,造亿万年太平天国於弓刀锋谪之间,斯诚健者;东面而征,西面而征,救廿一省无罪良民於水火倒悬之会,是曰仁人。」或曰:「寝殿联为李秀成所儗,正殿联乃秀全自撰也。」时西人颇有助秀全者,洎见此联,遂成仇敌。
咸丰戊午,翼王石达开率众至杭,曾宣布求贤诏一篇,其文曰:「为招集贤才兴汉灭满以伸大义事。照得胡虏二百年,岂容而污汉家之土;英雄十八省,何勿尽洗夷尘之羞。慨自朱家之大纲不振,白山之小丑无良,三桂求援以揖外盗,八旗乘衅以入中邦。遂尔窃据我土地,毁乱我冠裳,改易我制服,败坏我伦常。薙发薙须,污我尧舜禹汤之貌;卖官卖爵,屈我伊周孔孟之徒。逼堂堂大国之英雄豪杰,俯首而拜夷人为君;合赫赫中原之子女玉帛,腆颜而惟胡虏是贡。为耻已甚,流祸无穷。有人气者理应切齿,怀公愤者益当密心。兹幸我真主代天除暴,翼王伐罪救民,求贤若渴,倚士为宾。凡多才多艺之俦,乃文乃武之侣,断不吝惜爵赏,从未埋没贤才。倘使兵卒尽力,何惧鞑子难诛。江南腾有王气,浙东岂无名贤。我国家适当戊午之年,克复杭州,尔庶士夙抱未伸之志,曷出茅庐。为此特行晓谕,仰尔一体士民,共知拱手事夷,是吾耻也。甘心忘汉,於心安乎?文天祥决不降虏,岳武穆誓必诛金,前哲堪羡,後辈当兴。从此龙起南阳,共挽红羊之劫;定教鹿逐北虏,惊散赤狗之羣。绥我士子,驱彼旗丁。胡妖既洗夫闽浙,义师再揭夫幽燕。又况尔省素称胜地,代产名流,三江毓秀,八川佑灵。我愧无能,未兴雕龙於八斗;人当有知,盍庆司马之三升。请抒宏愿,援救苍生。天下事苟可有为,个中人又何疑焉?若复甘心自弃,裹足不前,试思臣事胡种,何以对我汉人?倘其恢复旧业,大丈夫共快鼎革之心;勉建新猷,小将军敢歼咸丰之首。吴越王尚有生气,钱塘江不屈死虏。勳业壮河山之色,岂不休哉;姓名争史册之光,何其盛也!特此布告,咸使闻知。」
达开又有答曾文正公招降七律五章,其一云:「曾摘芹香入泮宫,更探桂蕊趁西风。少年落拓云中鹤,陈迹飘零雪里鸿。声价敢云空冀北,文章今已遍江东。儒林异代应知我,只合名山一卷终。」其二云:「不策天人在庙堂,生惭名位掩文章。清时将相无专例,末造乾坤有主张。况复仕途多幻境,几何苦海少懽场。那如着作千秋业,宇宙长流一瓣香。」其三云:「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仇讐不为恩。只觉苍天方愦愦,莫凭赤手拯元元。三年揽辔悲羸马,万众梯山似病猿。吾志未酬人已苦,东南到处有啼痕。」其四云:「若个将材同衞、霍,几人佐命等萧、曹?男儿欲画麒麟阁,早夜当娴虎豹韬。满眼山河增历数,到头功业属英豪。每看一代风云会,济济从龙毕竟高。」其五云:「大帝勳华多颂美,皇王家世尽洪蒙。贾人居货移神鼎,亭长还乡唱《大风》。起自匹夫方见异,遇非天子不为隆。醴泉芝草无根脉,刘裕当年田舍翁。」盖文正当时以文学名,且以名儒自负,故诗中似讥似劝也。又有题壁诗一章云:「大盗亦有道,诗书所不屑。黄金若粪土,肝胆确如铁。策马渡悬岩,弯弓射明月。人头作酒杯,饮尽仇雠血。」其他若李世贤、冯云山、韦昌辉,亦皆能文诗。
傅善祥者,金陵女子也,容华媚冶,畅晓文词。粤寇破金陵,傅被掳在东王府。秀清悦其色,复爱其才,大加宠任,官以女丞相。一日醉,触秀清怒,罚荷校中庭。傅深自悔,因取秀清旧贻金条脱一双,解自着红罗诃黎子裹之,遗人还秀清,并附书曰:「殿左女丞相臣妾傅善祥,诚惶诚恐,死罪死罪,上书东王殿下。窃以臣妾遭逢高厚,福薄灾生,醉後失检,出言无状,冒犯於王。王赐臣妾死,妾何敢爱其死。今乃曲赐矜全,不加诛戮,仅予荷校,聊示薄罚。臣妾再生,实王所赐,犬马有知,能无感激。惟是臣妾自获罪以来,五中忧惧,神思惝恍,如失魂魄,藐兹孱弱,断难久存。蒲柳之质,虽见宥於风霜;蝼蚁之命,究莫保於旦暮。在臣妾猥以女流,忝叨异数,平章巾帼,宅揆绮罗,荣幸已极,死复何憾。但念未列妃嫔之队,而宠逾粉黛三千;特膺宰辅之权,而报乏涓埃万一。怅对玉葭,难倚托於今世;愿求环草,当衔结於来生。金条脱一双,王所嘉赉,临死遣使上缴,裹以红罗诃黎子,亵服不恭,藉寓亲爱。倘王异日垂念微劳,见物如见臣妾可也。伏惟起居万福,珍摄千金,不尽欲言,祈赐省览焉。」秀清循诵再四,摩弄二物,大不忍,急躧屣出。见傅荷校垂泪,即命脱其校。傅伏谢,掖之入,自是而优礼有加焉。
秀成工翰墨,喜亲文士。既据苏州,常於月夜泛舟虎邱,引杯觅句。有《感事》二律云:「举觞对客且挥毫,逐鹿中原亦自豪。湖上月明青箬笠,帐中霜冷赫连刀。英雄自古披肝胆,志士何尝惜羽毛。我欲乘风归去也,卿云横亘斗牛高。」「鼙鼓轩轩动未休,关心楚尾与吴头。岂知剑气升腾後,犹是胡尘扰攘秋。万里江山多筑垒,百年身世独登楼。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
洪大全以事败被絷,献俘京师,途中题词云:「寄身虎口运筹工,恨贼徒不识英雄,漫将金锁绾飞鸿。几时生羽翼,万里御长风?一事无成人渐老,壮怀要问天公。六韬三略总成空。哥哥行不得,泪洒杜鹃红。」
又有曰陈金刚者,既破广西贺县,以李氏宗祠为府第,门前署联云:「王者命自天,谁敢化蛇当道,英雄居此地,何妨扪蝨谈兵。」
粤寇以内讧而败,试观达开《我朝伤内祸》一诗,可想见之。诗云:「我朝伤内祸,嗟哉中心悲。忆昔诸豪流,并逐秦鹿驰。三户必亡秦,秦运朝露危。相与建大策,用以张四维。日月丽中天,重光会有时。天意讵易测,人事真难知。一朝杯酒间,白刃集殿帏。老夫自何辜,谁料丁乱离。城中少人行,鷄犬无安栖。洞洞血中路,宫禁失光晖。浮云黑惨澹,酸风向面吹。已矣复何言,去去将安归?」
蜀中会匪
蜀中会匪,向分三级,而各以牌名别之。有所谓刘备牌者,其人皆渠魁也。次为关帝牌,则战士属之。又次曰张飞牌,则尽娈童矣。
大刀会及小刀会
光绪丁酉,大刀会头目刘士端、彭桂林、赵天吉等愤耶稣教徒之跋扈,集党毁山东衮州府之耶稣教堂,戕德教士二人。大刀会者,亦白莲会之分支。首谋就擒。德人藉口租胶州湾,复由政府偿恤费银二万四千两,赔筑教堂费银六万六千两,胶州湾租借期为九十九年,兼让以胶州至济南之铁道敷设权,沿铁道之鑛山并准其开掘。
後又有小刀会者,亦白莲会之分支也。以德占胶州为名,藉口御侮,希图起事。游勇马贼,所至啸聚,四出劫掠。致书德军,约期与战。德人电京师总理衙门,政府大惊,急命山东巡抚严防,後亦无事。
盖白莲会之徒,向只与政府抗,自耶稣教案起而反抗洋人,遂肇义和团之乱。庚子,义和团起事。义和团亦白莲会之支流,号称能以念诵咒语避礮弹,以传习拳棒为宗旨,旗帜有「扶清灭洋」等语。蔓延於山东、直隶各地,毁耶稣教堂,虐杀耶稣教徒。其在京者,则围困使馆。八国联军入援,事後政府赔各国兵费,至四亿五千万两之钜。
锅匪
光绪时,天津土棍之多,甲於各省,市井游民同居夥食,称锅夥,自称曰混混儿,又曰混星子,结党成羣,愍不畏死。津地鬬殴,谓之打羣架,每呼朋引类,人亦乐为之効劳,曰充光棍。甚至执持刀械,恣意逞凶,为害闾阎,莫此为甚。如被获到案,颇能熬刑,数百笞楚,气不少吁,口不求饶,面不更色,不如是则谓之摘跟兜。曾由当道奏准,严定条例,就地正法,乃将锅匪罗仲义、冯春华、魏洛先後处决,又将张庆和、丁乐然立笼站毙,此风因以稍戢。
何镜人为秘密党魁
何镜人,相者也。尝以术游苏杭间,奔走达官贵人之门。然好作奇语,有中有不中,以是为人所称,其被辱者,亦数数见也。杭州旗营有某员求补佐领,贿将军,将军将许之。何阴知其事,见某,某问之曰:「吾於相当得佐领否?」何曰:「不定。若能馈我如将军之数,可必得。」某怒斥之,何大笑去。因某道谒将军,将军问寿,曰:「福寿两全。虽然,近有小厄,恐致颠踬。当有人进意外财,不取可免,取之必困。」将军自审无他,或佐领事耶,即却某贿。某闻而大恨,然无如何也。
抚军某贪婪无厌,其爱姬某失金簪,何适至,乃使视盗。视家人遍,无语,问之,则曰:「不便言。」抚军大疑,固问之,则曰:「事由大人,乃不自知耶?」问故,则曰:「大人卖某缺得若干,卖某差得若干,冥判以家财准折。此区区者,其见端,恐藏库金银尚有不翼而飞之日耳。」抚军怒且骇,即絷何,将囚之。明日,库吏报大亡其财,贼来无声,去无踪,且不知何时也。抚军大骇,疑何与盗通,或知之,召而诘焉。何曰:「此管库者妄言耳。时未至,何急急乃尔!」即偕抚军往视之,果无恙。问众人,皆云:「晨果空,顷乃复实,如幻术焉。」阅毕,抚军出,何乘间逸去,抚军亦不敢更穷究。阅三日,库藏又空,抚军亲视之,信。何仍出入闤闠间,抚军欲捕之,而调任之旨下,所失皆私藏,事遂已。
何终岁居杭之城南古庙,庙有老儒,锺姓,长年授徒其间。相处虽久,出入一点首而已,未尝有往来也。卢龙范三,以技勇豪者也,苏州某公子师事之。公子年少好事,一日,范他出,忽柬招赴会者,其地为去城二十里之荒野,公子讶之。范归,以问焉,范枝梧其辞。公子请从,范不可,固请,则曰:「会中禁外人甚严,若往,有不测之祸。」公子请入会,范曰:「此非有身家者所宜。且公子即入会,亦必不能守规律,他日事发,祸仅一身,犹幸也。公子毋以一时之兴而自陷。」公子乃止。及期,阴侦之,所约地,一森林也,纵广可数里,蓊郁阴翳。至林侧,见往来者多,每一人入,辄有要者,举手按鼻,来人则举左手按右肩答之,因趋入。顷之,范至,公子踵其後,如式以入。范回顾,见公子,颜色陡变。公子仍无言,从以入。时林中已辟地,广数亩,张布幕,众围立以待,俱相顾莫敢声。中三座,空无人。一小时许,林外有马蹄得得声,有三人者趋而入,前行者为六十余老妇,荆素不华,从其後者,何与锺姓老儒也。妇中座,何、锺左右座。坐定,妇回顾,问有新入会者否,速偕介绍者自投,不尔,当以火枣奉客。於是座中起立自白者十数人,公子不觉亦起立。妇问介绍人,指范以对。范至此,亦勉应之,然心极怅恨,不觉形於色。何在左座觉之,顾老妇语,所操非中非外,殆不可解,老妇若相驳诘者。须臾,锺亦前助何语,良久,声至低,不可闻。老妇颐指示意,即有人趋前,手布袋,冒公子首,即负以去,公子不敢拒。负者曲折走林中,至一地,乃释手。公子身首被束缚,不得自由。约一时许,忽马蹄声人声喧嚣,格鬬声并起,俄而更闻枪声十数发。已而声止,即有数人趋前,羣牵公子,黑暗中亦不知在何许,惟闻有人叱曰:「贼党,速以尔姓名及尔党魁姓名来告。今败,皆为我辈擒,肯自陈,当贷尔死。」公子念范言果应矣,将如之何,乃力持不答。旋闻上座者怒曰:「贼如此,非用大刑不可。」即闻锁链掷地,声铿然,公子仍无言。须臾,复有人近前,手铁器薄肩背,摩挲如欲击者,其凉彻心,公子仍力持之。更炊许,始解缚,令就坐,则会场未散,座客犹向时人也。遥见老妇左右顾,微语曰:「斯人尚可用。」顾范,亦若有喜色然。於时新入会者十数,人给布一方,其上字体蜿蜒,有类符篆,公子受之,盖入会证书也。授讫,中座三人皆起,迭向大众演说,悉以安分守规为会中尽义务为宗旨。演说毕,众散,范送公子归,谆嘱无漏言,公子应之,私询范以老妇为谁,曰:「太平天国时某王妃,今为东南三省正龙头,何、锺皆其副也。」自是有会,公子辄往。
一日,范言将有大会,审讯某当被劫案於西湖某地,公子欣然偕范往。某当被劫之际,尝报官,官不能得盗,一月前事也,公子固知之。及往,则魁格奇伟一壮士,铁索琅铛,系之以夹。初犹抗辩不承,已而示以证,遂不能遁。须臾,即有少妇出,抱壮士大哭,殆其妻也。已而解壮士缚,仍延之上座,陈酒肴,演戏剧,众人尽欢豪饮,如无事者,自老妇、锺、何以及诸头目,迭为宾主。至第三日剧散,筵罢,众忽宣言某兄弟吉时至矣。壮士至此,亦面惨无一言。众指一室,壮士趋入,两人从之。须臾,少妇衰絰而来,则棺殓已毕,不知其致死之术也。寻复曳数人至阶下,笞数百,流血滂沱,问异日知儆否,应之,乃释。
年余,公子渐不谨於言。一日,范来索证书云:「党魁以公子不能守秘密,命斥出会。」公子欲勿予,范曰:「党规,不退证书者死。」乃予之,自是遂绝。
公子之夫人,何所媒也,公子姊嫁浙人,有甥尝从锺读书,故识二人者,不虞皆秘密社会之魁率也。其党员,官僚仆隶皆有之,盖多为侦探者。凡东南官吏,实缺自大令以上,职衔自四品以上,至少皆有一二人羼迹其间,或为仆圉,或为幕友,或即其本身,以是能行其恐吓眩惑、神出鬼没之手段,而星卜命相尤灵。然於平民,则颇有保障之功,即富商大贾,无号令而擅侵之者,为首死,余皆重责。某当之案,其一例也。是皆公子事後为人言者。自公子出会後,不数月,何、锺皆相继他往,莫知所向,范乃授徒於姑苏。
王大汉为秘密会中人
宣统庚戌三月,长沙饥民焚抚署,首祸者为王大汉。当饥民麕集抚署时,有大汉以锯截署前旗柱,柱折,衞兵枪击之,避去。方寻觅间,第二柱又折矣。旋有人挟煤油两箱,一跃登屋瓦,众譁曰:「是即截旗竿之大汉也。」衞兵复以枪击之,不能中。第见大汉以手辟贮油器,以足拨屋瓦,须臾,火焰焰上腾。於是无赖乘隙而逞,喊声大作,如鼎沸矣。方纷扰间,长沙中学火起,已而中路师范学堂又火,关署又火,自五时至八时,城内外无非火者。事後,询起火状,皆曰:「有大汉挟煤油登屋为之也。」惟至中路师范学堂时,先驱人出,曰:「吾将行事。」问若为谁,曰:「吾王大汉也。」翌日傍午,益阳复有焚署毁学事,居民亦见有大汉挟油登屋,悉如长沙时状。抚署及长沙中学屋檐高三丈,关署且四丈,乃能挟油一跃而登,世岂真有剑侠其人哉?益阳去省城二百里,而来往神速,出入无阻,何其神欤!
当长沙火四起时,优级某生登天然台,品茗了望。俄有後至者四人,状甚伟岸,操北音,异之,就与语,中有大汉曰:「放火者我也。吾辈应川中某聘,道经此,见饥民嗷嗷,贪吏置弗问,因不平,欲烧杀数辈以快意耳。而湘人怯且贪,多事抢劫,无足为,行且去之。君有心人,盍偕行。天下且大乱,丈夫当有所建树,无自囿也。」因出印布如掌,欲令署名,某愕然不知所对。大汉笑之,旋自去。大汉者,盖亦秘密会中人也。
青帽党
上海有青帽党者,人家有庆吊事,必结党勒索,不遂其欲,则设法以损害之,有放水灯、竪烟铳诸名目。强者或能幸免,弱者则忍气吞声,虽受其害,犹畏其报复,而噤不敢言也。
拆白党
拆白党,上海有之,有男党,有女党。盖无业之人,结合而成团体,以诈欺取财物,男骗女,女骗男。以所骗者皆富贵之人,故无不盛妆自炫,使其不疑。其始以甘言厚币诱之,稍不遂意,则继之以横暴。盖与在官人役通同一气,始能有恃而无恐。且男党多於女党者,则以妇女知识恒较男子为低下,易受欺骗,见有薰香剃面美如冠玉之少年,谄笑逢迎,初诱以卑靡之辞,继被以内媚之术,挟其种种魔力以摄之,自无不入其彀中,而倾吐肝胆,愿共生死也。
党亦有魁。入其党者,授以吊膀子【男女相悦,眉目传情以相挑逗之谓也。其有由於一方面之挑逗,而一方面不表赞同者,则谓之吊不上,亦曰吊弗着。】之秘诀,并为代制衣饰。既得彩,【骗钱到手之谓也。】合母金子金以归偿,即充党中公款。
拆白之名,不易索解。或曰,拆者,拆梢【以非法之举动,恐吓之手段,借端生事,勒索财物之谓也。】也。白【有无所有之义,如空白、曳白是也。】者,不名一钱,如专以白用白吃为事也。或曰,拆白当作擦白解,盖若辈者虽金玉其外,而实败絮其中,有如以药粉施之於金属器皿,而磨擦使白也。或曰,拆白当作拆败解,盖妇女既为所愚,久之必至家破名裂,而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也。
庄天吊曰:拆白党员,有老者、少者,外似诚朴者,貌类少女者,饰为小滑头者,形似乡愚者。更有专任侦探之役,或通衢,或戏馆,或花园,见有妇女衣服灿烂,珍饰满头,望而知为大家闺秀者,及其出也,乃潜尾其後而踪迹之。姓也,名也,其天或父为官为商也,自身之有无私财也,一一侦探而笔录之,归而报告其魁。其魁又必自往探之,俟其出而端详再三,然後定其相当之配偶。其人而为半老徐娘也,则引诱之者须中年。若为二八少女,则亦以青年当其任。且必察其神色,度其性情,或喜风流,或好诚实,均须先事注意,以投其所好。探察既竟,然後遴选一色色相当之党员,告以地址,授以机宜。此党员既奉令,即修饰头面,更换衣履,潜至目的地之旁近,往返侦察,相机行事。及其出也,东亦东之,西亦西之,看戏也随其後,游园也距其踪,甚至尔车亦车,尔马亦马。是时妇女见此美而且艳、富而且贵之少年追随左右,自必眉语目送,色授魂与,其不坠入十八劫之地狱者几希矣。
拆白党有部长一人,党员则无定额。惟党纲限制颇严,入党者须具下列之资格。一,面目清秀,身无残疾者。二,语言灵活,遇事机警者。三,世情熟习,交游广阔,并洞悉沪地情形者。四,年在四十以下十六以上者。五,有二人以上之介绍,入党後设誓不负党义者。迨入党以後,又有限制条件。一,须听部长指挥,不得违抗命令。二,不吊寡妇。三,无钱不吊。四,不许两人同犯一妇。五,攫取财物,须出妇女自愿,不许私自偷窃。六,所得财物,须提八成归公,以备失事後之费用,与夫党中制办各种衣物及各党员初入手时之公费,其余两成准给本人收领。七,不准吞没所得之财物,犯者逐出党外,并以私法惩处之。八,不得泄漏党务。
银婆会
广州有银婆会,以南海沙头堡为甚。堡有六乡,乡之老妇有夫死不嫁者,有嫁後与夫离异者,有不嫁人而嫁鬼者,乃集资设会,曰银婆会。入会之银,多者五十两,次则三十两、二十两、十两、五两。凡少妇闺女,皆为银婆所招致。会有书记,以男子司之,月之五、十为会期,老妇开会。人之需银甚急者,即向会中借用之。银币一圆,每期收息银一角,以五十期收清本息,不得蒂欠。如本期十分窘迫,无法交还者,可将息作本,息上认息,展限一期。若下期再不还,则用最酷手段以勒索之。
又有一法,凡欠银者,但将上期本息交会,随时又可借回。且若辈设会最多,会期亦密,借甲还乙,借乙还丙,辗转相借,腾挪亦易。有某村坊每月开会至三十余次,而乡里土豪辄藉言保护会场,抽收陋规,开会一次,必收费数圆。盖若辈皆厕身於绅董衿耆之列,而为邻里所畏服者,故能为会中包追欠款,坐享其肥。愚民因受此会逼勒,卖妻、鬻子、服毒、投海以死者,每乡岁以十数计,至可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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