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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後语上

 

墨子传略第一

   墨氏之学亡於秦季,故墨子遗事在西汉时已莫得其详。太史公述其父谈论六家之恉,尊儒而宗道,墨盖非其所憙。故史记攟采极博,於先秦诸子,自儒家外,老、庄、韩、吕、苏、张、孙、吴之伦,皆论列言行为传,唯於墨子,则仅於孟荀传末附缀姓名,尚不能质定其时代,遑论行事。然则非徒世代绵邈,旧闻散佚,而墨子七十一篇,其时具存,史公实未尝详事校核,亦其疏也。今去史公又几二千年,周秦故书雅记,百无一存,而七十一篇亦复书阙有闲,徵讨之难,不翅倍蓰。然就今存墨子书五十三篇钩考之,尚可得其较略。盖生於鲁而仕宋,其平生足迹所及,则尝北之齐,西使卫,又屡游楚,前至郢,後客鲁阳,复欲适越而未果。文子书偁墨子无煖席,自然篇。又见淮南子修务训。班固亦云「墨突不黔」,文选荅宾戏又赵岐孟子章指云「墨突不及污」。斯其譣矣。至其止鲁阳文君之攻郑,绌公输般以存宋,而辞楚越书社之封,盖其荦荦大者。劳身苦志以振世之急,权略足以持危应变,而脱屣利禄不以累其心。所学尤该综道蓺,洞究象数之微。其於战国诸子,有吴起商君之才,而济以仁厚;节操似鲁连而质实亦过之,彼韩、吕、苏、张辈复安足算哉!谨甄讨群书,次弟其先後,略考始末,以裨史迁之阙。俾学者知墨家持论虽闲涉偏驳,而墨子立身应世,具有本末,自非孟、荀大儒,不宜轻相排笮。彼窃耳食之论以为诟病者,其亦可以少息乎!

   墨子名翟,汉书蓺文志、吕氏春秋当染慎大篇、淮南子修务训高注。姓墨氏。广韵二十五德、通志氏族略引元和姓纂云「墨氏,孤竹君之後,本墨台氏,後改为墨氏,战国时宋人。墨翟着书号墨子。」鲁人,吕览当染慎大篇注。或曰宋人。葛洪神仙传、文选长笛赋李注引抱朴子、荀子修身篇杨注、元和姓纂。

   案:此盖因墨子为宋大夫,遂以为宋人。以本书考之,似当以鲁人为是。贵义篇云:「墨子自鲁即齐。」又鲁问篇云:「越王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子墨子於鲁。」吕氏春秋爱类篇云:「公输般为云梯欲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见荆王曰:臣北方之鄙人也。」淮南子修务训亦云:「自鲁趋而往,十日十夜至於郢。」并墨子为鲁人之塙证。毕沅、武亿以鲁为鲁阳,毕说见墨子注序,武说见授堂文钞墨子跋。则是楚邑。考古书无言墨子为楚人者。渚宫旧事载鲁阳文君说楚惠王曰「墨子,北方贤圣人」,则非楚人明矣。毕、武说殊谬。

   盖生於周定王时。

   汉书蓺文志云「墨子在孔子後」。案:详年表。

   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於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後在於鲁,墨子学焉。吕氏春秋当染篇,高注云「其後,史角之後也」。

   案:汉书蓺文志墨家以尹佚二篇列首,是墨子之学出於史佚。史角疑即尹佚之後也。墨子学於史角之後,亦足为是鲁人之证。

   其学务不侈於後世,不靡於万物,不晖於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僃世之急。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泛爱兼利而非斗,好学而博,不异。庄子天下篇。又曰兼爱、尚贤、右鬼、非命,淮南子泛论训。以为儒者礼烦扰而不侻,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淮南子要略。其称道曰:「昔者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如此。」故使学者以裘褐为衣,以跂屩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庄子天下篇。亦道尧、舜,韩非子显学篇。又善守御。史记孟荀传。为世显学,韩非子显学篇。徒属弟子充满天下。吕氏春秋尊师篇。

   案:淮南王书谓孔、墨皆修先圣之术,通六蓺之论,主术训。今考六蓺为儒家之学,非墨氏所治也。墨子之学盖长於诗书春秋,故本书引诗三百篇与孔子所删同,引尚书如甘誓仲虺之诰说命大誓洪范吕刑,亦与百篇之书同。又曰「吾尝见百国春秋」。隋书李德林传。此与孔子所修春秋异。本书明鬼篇亦引周、燕、宋、齐诸国春秋。而於礼则法夏绌周,乐则又非之,与儒家六蓺之学不合。淮南所言非其事实也。淮南子要略又云「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尤非。

   其居鲁也,鲁君谓之曰:「吾恐齐之攻我也,可救乎?」墨子曰:「可。昔者三代之圣王禹汤文武,百里之诸侯也,说忠行义取天下;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雠怨行暴失天下。吾愿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爱利百姓,厚为皮币,卑辞令,亟遍礼四邻诸侯,〈区夂〉国而以事齐,患可救也。非此,顾无可为者。」本书鲁问篇。案:鲁君颇疑其即穆公,则当在楚惠王後,然无塙证。以墨子本鲁人,故系於前。鲁君谓墨子曰:「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学,一人者好分人财,孰以为太子而可?」墨子曰:「未可知也。或所为赏誉为是也,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疑当作『蛊』。非爱之也。吾愿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观焉。」同上。楚人常与越人舟战於江。楚惠王时,渚宫旧事二。公输般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拒之僃,楚人因此若势,亟败越人。公输子善其巧,以语墨子曰:「我舟战有钩拒,不知子之义亦有钩拒乎?」墨子曰:「我义之钩拒,贤於子舟战之钩拒。我钩拒,我钩之以爱,揣之以恭;弗钩以爱则不亲,弗揣以恭则速狎,狎而不亲则速离。故交相爱、交相恭,犹若相利也。今子钩而止人,人亦钩而止子,子拒而距人,人亦拒而距子,交相钩、交相拒,犹若相害也。故我义之钩拒,贤子舟战之钩拒。」本书鲁问篇。渚宫旧事在止攻宋前,今故次於此。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墨子闻之,起於鲁,本书作「齐」,今据吕氏春秋、淮南子改。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见公输般。公输般曰:「夫子何命焉为?」墨子曰:「北方有侮臣,愿藉子杀之。」公输般不说。墨子曰:「请献十金。」公输般曰:「吾义,固不杀人。」墨子起,再拜,曰:「请说之。吾从北方闻子为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荆国有余於地,而不足於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谓智;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而不争,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谓强;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公输般服。墨子曰:「然,胡不已乎?」公输般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墨子曰:「胡不见我於王?」公输般曰:「诺。」墨子见王,曰:「今有人於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轝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王曰:「必为窃疾矣。」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轝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宋所为无雉兔鲋鱼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糟糠也;荆有长松文梓梗柟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王吏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王曰:「善哉。虽然,公输般为我为云梯,必取宋。」於是见公输般。墨子解带为城,以褋为械。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墨子九距之。公输般之攻械尽,墨子之守圉有余。公输般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问其故,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本书公输篇。公输子谓墨子曰:「吾未得见之时,我欲得宋。自我得见之後,予我宋而不义,我不为。」墨子曰:「翟之未得见之时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见子之後,予子宋而不义,子弗为,是我予子宋也。子务为义,翟又将予子天下。」本书鲁问篇。

   案:墨子止楚攻宋,本书不云在何时,鲍彪战国策注谓当宋景公时,至为疏谬。详年表。惟渚宫旧事载於惠王时,墨子献书之前,最为近之。盖公输子当生於鲁昭、定之间,至惠王四十年以後、五十年以前,约六十岁左右,而是时墨子未及三十,正当壮岁,故百舍重茧而不以为劳。惠王亦未甚老,故尚能见墨子。以情事揆之,无不符合。苏时学谓即声王五年围宋时事,墨子刊误。非徒与王曰「请无攻宋」之言不合,而公输子至声王时殆逾百岁,其必不可通明矣。详公输篇。

   楚惠王五十年,墨子至郢献书惠王。王受而读之,曰:「良书也。寡人虽不得天下,而乐养贤人。」墨子辞曰:「翟闻贤人进,道不行不受其赏,义不听不处其朝。今书未用,请遂行矣。」将辞王而归,王使穆贺以老辞。渚宫旧事二。穆贺见墨子,墨子说穆贺,穆贺大说,谓墨子曰:「子之言则诚善矣。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贱人之所为而不用乎?」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药然,一草之本,天子食之以顺其疾,岂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农夫入其税於大人,大人为酒醴粢盛以祭上帝鬼神,岂曰贱人之所为而不享哉?故虽贱人也,上比之农,下比之药,曾不若一草之本乎?」本书贵义篇。鲁阳文君言於王曰:「墨子,北方贤圣人,君王不见,又不为礼,毋乃失士。」乃使文君追墨子,以书社五里疑当作「五百里」。封之,不受而去。渚宫旧事二。

   案:楚惠王在位五十七年,墨子献书在五十年,年齿已高,故以老辞。余知古之说盖可信也。旧事一亦云「惠王之末,墨翟重茧趍郢,班子折谋」。以墨子生於定王初年计之,年盖甫及三十,所学已成,故流北方贤圣之誉矣。

   尝游弟子公尚过於越。公尚过说越王,越王大悦,谓公尚过曰:「先生苟能使墨子至於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墨子。」公尚过许诺。遂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墨子於鲁,曰:「吾以夫子之道说越王,越王大说,谓过曰『苟能使墨子至於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本书鲁问篇。墨子曰:「子之观越王也,能听吾言,用吾道乎?」公尚过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虽子亦不知翟之意。吕氏春秋高义篇。意越王将听吾言,用吾道,则翟将往,量腹而食,度身而衣,自比於群臣,奚能以封为哉?抑越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吾往焉,则是我以义粜也。钧之粜,亦於中国耳,何必於越哉?」本书鲁问篇。案:疑王翁中、晚年事。後又游楚,谓鲁阳文君曰:「大国之攻小国,譬犹童子之为马也,童子之为马,足用而劳。今大国之攻小国也,攻者,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守为事。攻人者,亦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攻为事。故大国之攻小国也,譬犹童子之为马也。」又谓鲁阳文君曰:「今有一人於此,羊牛刍豢,雍人但割而和之,食之不可胜食也,见人之作饼,则还然窃之,曰:『舍余食』。不知明安不足乎?其有窃疾乎?」鲁阳文君曰:「有窃疾也。」墨子曰:「楚四竟之田,旷芜而不可胜辟,呼虚数千,不可胜入,见宋、郑之闲邑,则还然窃之。此与彼异乎?」鲁阳文君曰:「是犹彼也,实有窃疾也!」本书耕柱篇。鲁阳文君将攻郑,墨子闻而止之,谓文君曰:「今使鲁四竟之内,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杀其人民,取其牛马狗豕布帛米粟货财,则何若?」文君曰:「鲁四竟之内,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夺之货财,则寡人必将厚罚之。」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犹君之有四竟之内也。今举兵将以攻郑,天诛其不至乎?」文君曰:「先生何止我攻郑也?我攻郑顺於天之志。郑人三世杀其父,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我将助天诛也。」墨子曰:「郑人三世杀其父而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天诛足矣。今又举兵将以攻郑,曰:『吾攻郑也,顺於天之志。』譬有人於此,其子强梁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邻家之父举木而击之,曰:『吾击之也,顺於其父之志。』则岂不悖哉!」本书鲁问篇。

   案:「三世杀其父」,当作「二世杀其君」。此指郑人弑哀公及韩武子杀幽公而言,盖当在楚简王九年以後,郑繻公初年事也。或谓三世兼驷子阳弑繻公而言,苏时学墨子刊误、黄式三周季编略说。则当在楚悼王六年以後,与鲁阳文君年代不相及,不足据。鲁阳文君,即司马子期之子公孙宽也。鲁哀公十六年已嗣父为司马,事见左传。逮郑繻公被弑之岁,积八十四年,即令其为司马时年才及冠,亦已百余岁,其不相及审矣。

   宋昭公时,尝为大夫。史记孟荀列传、汉书艺文志,并不云何时,今考定当在昭公时。

   案:墨子仕宋,鲍彪谓当景公、昭公时,战国策宋策注。非也。以墨子前後时事校之,其为宋大夫当正在昭公时。景公卒於鲁哀公二十六年,见左传,而史记宋世家及六国表谓景公卒於鲁悼公十七年,殊谬。下距齐太公田和元年,凡八十三年,墨子晚年及见田和之为诸侯,则必不能仕於景公时审矣。

   尝南游使於卫,谓公良桓子曰:「卫,小国也,处於齐、晋之闲,犹贫家之处於富家之闲也。贫家而学富家之衣食多用,则速亡必矣。今简子之家,饰车数百乘,马食菽粟者数百匹,妇人衣文绣者数百人。吾取饰车食马之费与绣衣之财以畜士,必千人有余。若有患难,则使数百人处於前,数百人处於後,与妇人数百人处前後,孰安?吾以为不若畜士之安也。」本书贵义篇。案:此不详何年,据云使於卫,或仕宋时,奉宋君之命而使卫也。昭公末年,司城皇喜专政劫君。

   韩非子内储说下篇云「戴驩为宋大宰,皇喜重於君,二人争事而相害也。皇喜遂杀宋君而夺其政。」又外储说右下篇云「司城子罕杀宋君而夺政。」说疑篇云「司城子罕取宋」。又二柄篇云「子罕劫宋君」。韩诗外传七、史记李斯传上二世书、淮南子道应训,说并同。说苑君道篇亦云「司城子罕相宋,逐其君而专其政」。司城子罕当即皇喜。本梁履绳左通说。春秋时名「喜」者多以「罕」为字,见王引之春秋名字解诂。王应麟谓即左传之乐喜,则非也。乐喜,宋贤臣,无劫君之事,且与墨子时不相直。史记索隐已辩之矣。吕氏春秋召类篇说前子罕相宋平、元、景三公,亦不逮昭公。梁玉绳史记志疑谓後子罕,盖子罕之後以字为氏,非是。其事,史记宋世家不载。史记邹阳传称子罕囚墨子。以墨子年代校之,前不逮景公,後不逮辟公,所相直者惟昭公、悼公、休公三君。吕氏春秋召类篇高注云「春秋子罕杀昭公」。考宋有两昭公,一在鲁文公时,与墨子相去远甚;一在春秋後鲁悼公时,与墨子时代正相当。子罕所杀宜为後之昭公。惟高云「春秋时」,则误并两昭公为一耳。宋世家虽不云昭公被弑,然秦汉古籍所纪匪一,高说不为无徵。贾子新书先醒篇、韩诗外传六,并云昭公出亡而复国。而说苑云子罕逐君专政,或昭公实为子罕所逐而失国,因误传为被杀,李斯、韩婴、淮南王书并云劫君,劫亦即谓逐也。亦未可知。宋世家於春秋後事颇多疏略,如宋辟公被弑,见索隐引纪年。而史亦不载,是其例矣。

   而囚墨子。

   史记邹阳传云「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索隐云「汉书作子冉,不知子冉是何人。文颖云:子冉,子罕也」。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亦作子冉,注引文颖说同,又云「冉音任,善云未详」。「冉」不得有任音,疑史记「信」字,汉书、文选并作「任」,此或校异文云「信作任」误作「冉音任」也。新序三亦作子冉,盖皆子罕之误。

   老而至齐,见太王田和,曰:「今有刀於此,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太王曰:「利。」墨子曰:「多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太王曰:「利。」墨子曰:「刀则利矣,孰将受其不祥?」太王曰:「刀受其利,试者受其不祥。」墨子曰:「并国覆军,贼杀百姓,孰将受其不祥?」太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本书鲁问篇。北堂书钞八十三引新序,有齐王问墨子语,盖亦太公田和也。此皆追称为王,当在命为诸侯以後事。齐将伐鲁,墨子谓齐将项子牛曰:「伐鲁,齐之大过也。昔者吴王东伐越,栖诸会稽;西伐楚,葆昭王於随;北伐齐,取国子以归於吴。诸侯报其雠,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也。昔者智伯伐范氏与中行氏,兼三晋之地,诸侯报其雠,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用是也,故大国之攻小国也,是交相贼也,过必反於国。」同上。卒盖在周安王末年,当八、九十岁。

   案:墨子卒年无考,以本书校之,亲士篇说吴起车裂事,在安王二十一年;非乐篇说齐康公兴乐,康公卒於安王二十三年,自是以後,更无所见。亲士篇有孟贲,所染篇有宋康王,皆後人增益,非墨子所逮闻也。则墨子或即卒於安王末年。安王二十六年崩,距齐康公之卒仅三年。葛洪神仙传载墨子年八十有二,入周狄山学道。其说虚诞不足论,然墨子年寿必逾八十,则近之耳。互详年表。

   所箸书,汉刘向校录之,为七十一篇。汉书艺文志。

   案:墨子书,今存五十三篇,盖多门弟子所述,不必其自箸也。神仙传作十篇,荀子杨注作三十五篇,并非。

  

  

墨子年表第二

   史迁云「墨翟,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後。」史记孟荀传。刘向云「在七十子之後」。史记索隐引别录。班固云「在孔子後。」汉书艺文志,盖本刘歆七略。张衡云「当子思时」。後汉书本传注引衡集,论图纬虚妄疏云(一)「公输班与墨翟并当子思时,出仲尼後」。众说舛啎,无可质定。近代治墨子书者,毕沅以为六国时人,至周末犹存,既失之太後,汪中沿宋鲍彪之说,鲍说见战国策宋策注。谓仕宋得当景公世,又失之太前,宋景公卒於鲁哀公二十六年,见左传。史记六国年表书景公卒於贞王十八年,即鲁悼公十七年,遂减昭公之年,以益景公,与左氏不合,不可从也。据本书及新序,墨子尝见田齐太公和,有问答语。田和元年上距宋景公卒年,凡八十三年,即令墨子之仕,适当景公卒年,年才弱冠,亦必逾百岁前後方能相及?其可信乎,殆皆不考之过。窃以今五十三篇之书推校之,墨子前及与公输般、鲁阳文子相问答,见贵义、鲁问、公输诸篇。而後及见齐太公和见鲁问篇。田和为诸侯在安王十六年。与齐康公兴乐、见非乐上篇。康公卒於安王二十三年。楚吴起之死,见亲士篇,在安王二十一年。上距孔子之卒,敬王四十一年。几及百年,则墨子之後孔子,盖信。审核前後,约略计之,墨子当与子思并时,而生年尚在其後,子思生於鲁哀公二年,周敬王二十七年也,下及事鲁穆公,年已八十余,不能至安王也。史记孔子世家谓子思年止六十二,则不得及穆公。近代谱谍书或谓子思年百余岁者,并不足据。当生於周定王之初年,而卒於安王之季,盖八九十岁,亦寿考矣。其仕宋盖当昭公之世。邹阳书云「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史记本传。其事他书不经见。秦汉诸子多言子罕逐君,高诱则云子罕杀昭公,吕氏春秋召类篇注。又韩子说皇喜杀宋君。内储说上。子罕与喜当即一人。窃疑昭公实被放杀,而史失载。墨子之囚,殆即昭之末年事与?先秦遗闻,百不存一,儒家惟孔子生卒年月,明箸於春秋经传,然尚不无差异。七十子之年,孔壁古文弟子籍所传者,亦不能僃。外此,则孟、荀诸贤,皆不能质言其年寿,元人所传孟子生卒年月,臆撰不足据。岂徒墨子然哉?今取定王元年迄安王二十六年,凡九十有三年,表其年数,而以五十三篇书关涉诸国及古书说墨子佚事附箸之。史记六国年表鲁哀、悼,宋景、昭年,与左传不合,今从左传。本书贵义篇墨子尝使卫,年代无考,他无与卫事相涉者。又墨子当春秋後,非攻下篇、节葬下篇,并以齐、晋、楚、越为四大国,时燕、秦尚未大兴,墨子亦未至彼国,今并不列於表。虽不能详塙,犹瘉於冯虚臆测,舛缪不验者尔。

   (一)孙文颠倒,应作「後汉书本传论图纬虚妄疏注,引衡集云」

魏、韩、赵

田齐

墨子时事

定王元

哀公二七

出公七魏桓子、韩康子、赵襄子

平公十三田成子

昭公元

声公三三

惠王二十

王句践二八

亲士篇:越王句践遇吴王之丑,而尚摄中国之贤君。

   亦见所染、兼爱、非攻、公孟诸篇。

悼公元

十四

三四

二二

二九

 

十五

三五

二三

三十

 

十六

三六

二四

三一

 

十一

十七

三七

二五

王鹿郢元

 

十二

十八

三八

二六

 

十三

十九

哀公元

二七

 

十四

二十

二八

 

 

魏、韩、赵

田齐

墨子时事

定王元

哀公二七

出公七魏桓子、韩康子、赵襄子

平公十三田成子

昭公元

声公三三

惠王二十

王句践二八

亲士篇:越王句践遇吴王之丑,而尚摄中国之贤君。

   亦见所染、兼爱、非攻、公孟诸篇。

悼公元

十四

三四

二二

二九

 

十五

三五

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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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三六

二四

三一

 

十一

十七

三七

二五

王鹿郢元

 

十二

十八

三八

二六

 

十三

十九

哀公元

二七

 

十四

二十

二八

 

十五

二一

二九

 

十六

二二

三十

 

十一

十七

二三

十一

三一

王不寿元

 

十二

十一

哀公元

二四

十二

三二

 

十三

十二

二五

十三

三三

 

十四

十三

宣公元

十四

郑人弑哀公

三四

鲁问篇:郑人三世杀其君。哀公即其一也。

十五

十四

魏、韩、赵与智伯分范中行地

田襄子

十五

共公元

三五

非攻中篇:智伯攻中行氏、范氏,并三家以为一家。

十六

十五

智伯与魏韩围赵襄子於晋阳,魏、韩、赵反杀智伯。

十六

三六

非攻中篇:智伯围赵襄子於晋阳,韩、魏、赵氏击智伯,大败之。亦见鲁问篇。

十七

十六

十七

三七

 

十八

十七

十八

三八

 

十九

十八

十九

三九

 

二十

十九

二十

四十

 

二一

二十

二一

四一

王翁元

鲁问篇:公尚过说越王,越王使公尚过迎墨子於鲁,疑为王翁中、晚年事。

二二

二一

十一

二二

四二灭蔡

非攻中篇:蔡亡於吴、越之闲。

二三

二二

十二

二三

四三

 

二四

二三

十三

十一

二四

四四

 

二五

二四

十四

十二

二五

十一

四五

 

二六

二五

十五

十三

二六

十二

四六

 

二七

二六

十六

十四

二七

十三

四七

 

二八

二七

十七

十五

二八

十四

四八

 

考王元

二八

十八

十六

二九

十五

四九

鲁问篇:公输般至楚为舟战器,亟败越人。墨子与论钩拒。 公输篇:般为云梯将攻宋,墨子至郢,见楚王,乃不攻宋。 诸宫旧事并在惠王五十年前。 附记於此。

二九

十九

十七

三十

十六

五十

贵义篇:墨子游楚,见惠王,王以老辞。 诸宫旧事:惠王以书社封墨子,不受而归。

三十

幽王元

十八

三一

十七

五一

十一

 

三一

十九

三二

十八

五二

十二

 

三二

二十

三三

十九

五三

十三

 

三三

二一

三四

二十

五四

十四

 

三四

二二

三五

二一

五五

十五

 

三五

二三

三六

二二

五六

十六

 

三六

二四

三七

二三

五七

十七

 

三七

二五

三八

二四

简王元灭莒

十八

非攻中篇:莒亡於齐、越之闲。

十一

元公元

二六

三九

二五

十九

 

十二

二七

四十

二六

二十

 

十三

十一

二八

四一

二七

二一

 

十四

十二

二九

四二

二八

二二

 

十五

十三

三十

四三

二九

二三

 

威烈王元

十四

三一

四四

三十

二四

 

十五魏文侯、韩武子、赵桓子。

三二

四五

三一

二五

 

十六赵献侯。

三三

四六

幽公元韩武子伐郑,杀幽公。

二六

鲁问篇:鲁阳文君将攻郑,曰:郑人三世杀其父。疑当作二世杀其君,即指哀公、幽公被杀也。详本篇。

十七

三四

四七

繻公元

二七

 

十八

三五

四八

十一

二八

 

十一

十九

三六

四九

十二

二九

 

十二

烈公元

三七

五十

十三

三十

 

十三

三八

五一

十四

三一

 

十四

三九

五二

十五

三二

 

十五

四十

五三

十六

三三

 

十一

十六

四一

五四

十七

三四

 

十二

十七

四二

五五

十八

三五

 

十三

十八

四三

五六

十九

三六

 

十四

十九

四四田庄子伐鲁攻葛及安陵

五七

十一

二十

三七

鲁问篇:齐项子牛三侵鲁地。此攻葛及安陵,或即三侵之一。

十五

二十

四五伐鲁取都。田和

五八

十二

二一

王翳元

齐伐鲁取都,或亦三侵之一。

十六

二一

四六

五九

十三

二二

 

十七

穆公元

十一

四七

六十

十四

二三

鲁问篇:鲁君谓墨子曰:恐齐攻我。疑即穆公。

十八

十二韩景侯、赵烈侯

四八田和伐鲁取郕

六一

十五

二四

齐伐鲁取郕,或亦三侵之一。

十九

十三

四九

六二

十六

声王元

 

二十

十四魏灭中山

五十

六三

十七

所染篇:中山尚染於魏义、偃长。案:中山尚疑即中山桓公,为魏文侯所灭。

二一

十五

五一

六四

十八

 

二二

十六

康公元

六五昭公薨。案:疑为皇喜所弑。

十九

吕氏春秋召类篇注:子罕杀昭公。 史记: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 疑昭公实被弑,囚墨子即其季年事。

二三

十七魏文侯二二年,韩景侯六年,赵烈侯六年,始命为诸侯。

悼公元

二十

围宋十月

公输篇:公输般为楚造云梯,将攻宋。墨子至郢,说止之。当在惠王时。苏时学谓即此年声王围宋时事,非是。

二四

十八魏二三、韩七、赵七。

二一

 

安王元

十九魏二四、韩八、赵八。

二二

悼公元

十一

 

二十魏二五、韩九、赵九。

二三

十二

 

十一

二一魏二六、韩烈侯元、赵武侯元。

二四

十三

 

十二

二二魏二七、韩二、赵二。

二五

十四

 

十三

二三魏二八、韩三、赵三。

二六

十五

 

十四

二四魏二九、韩四、赵四。

二七郑人杀繻公

十六

鲁问篇:鲁阳文君曰郑人三世杀君,或谓指哀幽繻三君,然与文君年不合。

十五

二五魏三十、韩五、赵五。

休公元

康公元

十七

 

十六

二六魏三一、韩六、赵六。

十一田和伐鲁取最。

十八

黄式三谓鲁阳文君将攻郑在此年,未塙。齐伐鲁或即鲁问篇三侵鲁地事。

十七

二七魏三二、韩七、赵七。

十二

十九

 

十八

孝公元魏三三、韩八、赵八。

十三

二十

 

十一

十九

魏三四、韩九、赵九。

十四

十一

二一

 

十二

二十

魏三五、韩十、赵十。

十五

十二

二二

 

十三

二一

魏三六、韩十一、赵十一。

十六

十三

二三

 

十四

二二

魏三七、韩十二、赵十二。

十七

十四

二四

 

十五

二三

魏三八、韩十三、赵十三。

十八

十五

二五

 

十六

二四

魏武侯元、韩文侯元、赵敬侯元。

十九田齐太公和元年,始命为诸侯。

十六

二六

鲁问篇:墨子见齐太王,即太公和。新序亦载齐王与墨子问答,即田和也。

十七

二五

魏二、韩二、赵二。

二十田齐二,伐鲁破之。

十一

十一

十七

二七

齐伐鲁,或即鲁问篇三侵鲁地事。

十八

二六

魏三、韩三、赵三。

二一田齐桓公元。

十二

十二

十八

二八

 

十九

二七

魏四、韩四、赵四。

二二田齐二

十三

十三

十九

二九

 

二十

二八

十一魏五、韩五、赵五。

二三田齐三

十四

十四

二十

三十

 

二一

二九

十二魏六、韩六、赵六。

二四田齐四

十五

十五

二一悼王薨,群臣杀吴起。

三一

亲士篇:吴起之裂,其事也。

二二

三十

十三魏七、韩七、赵七。

二五田齐五

十六

十六

肃王元

三二

 

二三

三一

十四魏八、韩八、赵八。

二六公薨齐亡,田齐六

十七

十七

三三

非乐上篇:齐康公兴乐万。

二四

三二

十五魏九、韩九、赵九。

田齐威王元

十八

十八

三四

以後时事,本书无所见,疑墨子之卒即在安王末年。

二五

三三

静公元魏十、韩哀侯元、赵十。

十九

十九

三五

 

二六

共公元

魏十一、韩二、赵十一。

二十

二十

三六

 

墨学传授考第三

   吕不韦曰:「孔、墨徒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尊师篇。又曰:「孔、墨之後学,显荣於天下者众矣,不可胜数。」当染篇。盖墨学之昌几埒洙泗,斯亦盛矣!公输篇墨子之说楚王曰:「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淮南王书亦谓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服役,即徒属。韩非子五蠹篇云「仲尼为服役者七十人」,即指七十子而言。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新语思务篇云「墨子之门多勇士」。而荆吴起之乱,墨者钜子孟胜以死为阳城君守,弟子死者百八十五人。则不韦所述,信不诬也。犷秦隐儒,墨学亦微。至西汉,儒复兴而墨竟绝。墨子既蒙世大诟,而徒属名籍亦莫能纪述,惟本书及先秦诸子略纪其一二。今勼集之,凡得墨子弟子十五人,附存三人。再传弟子三人,三传弟子一人,治墨术而不详其传授系次者十三人,杂家四人,大都不逾三十余人,传记所载,尽於此矣。彼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急,而姓名澌灭,与艹木同尽者,殆不知凡几。呜呼悕已!

墨子弟子:

   禽子名滑厘。本书公输篇。案:司马贞史记索隐、成玄英庄子疏,并以滑厘为字,非是。滑厘,吕氏春秋当染篇作「滑{殹康}」,尊师篇作「滑黎」,列子杨朱篇作「骨厘」,汉书古今人表及列子释文并作「屈厘」,汉书儒林传作「滑氂」,疑正字当作「屈氂」,详公输篇。与田子方、段干木、吴起受业於子夏。史记儒林传。後学於墨子,吕氏春秋当染篇。尽传其学,与墨子齐偁。庄子天下篇以墨翟、禽滑厘并传。禽子事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黎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墨子甚哀之,乃具酒脯,寄於太山,搣茅坐之,以醮禽子。禽子再拜而叹。墨子曰:「亦何欲乎?」禽子再拜再拜曰:「敢问守道。」本书僃梯篇。又曰:「由圣人之道,凤鸟之不出,诸侯畔殷周之国,甲兵方起於天下,大攻小,强执弱,吾欲守小国,为之柰何?」墨子曰:「何攻之守?」禽子对曰:「今之世,常所以攻者,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蛾傅、轒轀、轩车,敢问守此十二者柰何?」本书僃城门篇。墨子遂语以守城之具六十六事。李筌太白阴经守城具篇六十六事,一作五十六事,今本书僃城门以下十余篇,皆其语也。楚惠王时,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墨子自鲁至郢止之,使禽子诸弟子三百人,持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楚卒不攻宋。本书公输篇。禽子问於墨子曰:「锦绣絺紵,将安用之?」墨子曰:「恶,是非吾用务也。古有无文者得之矣,夏禹是也。卑小宫室,损薄饮食,土阶三等,衣裳细布。当此之时,黼黻无所用,而务在於完坚。殷之盘庚,大其先王之室,而改迁於殷,茅茨不翦,采椽不斲,以变天下之视,当此之时,文采之帛将安所施?夫品庶非有心也,以人主为心,苟上不为,下恶用之?二王者,以身先於天下,故化隆於其时,成名於今世也。且夫锦绣絺紵,乱君之所造也。其本皆兴於齐景公喜奢而忘俭,幸有晏子以俭镌之,然犹几不能胜。夫奢安可穷哉!纣为鹿台糟邱、酒池肉林,宫墙文画,雕琢刻镂,锦绣被堂,金玉珍玮,妇女优倡,锺鼓管弦,流漫不禁,而天下愈竭,故卒身死国亡,为天下戮。非惟锦绣絺紵之用邪?今当凶年,有欲予子随侯之珠者,不得卖也,珍宝而以为饰。又欲予子一锺粟者。得珠者不得粟,得粟者不得珠,子将何择?」禽子曰:「吾取粟耳,可以救穷。」墨子曰:「诚然,则恶在事夫奢也。长无用好末淫,非圣人之所急也。故食必常饱,然後求美;衣必常暖,然後求丽;居必常安,然後求乐。为可长,行可久,先质而後文,此圣人之务。」禽子曰:「善。」说苑反质篇。禽子问:「天与地孰仁?」墨子曰:「翟以地为仁。太山之上则封禅焉,培塿之侧则生松柏,下生黍苗莞蒲,水生鼋鼍龟鱼,民衣焉,食焉,死焉,地终不责德焉。故翟以地为仁。」艺文类聚地部引本书。禽子问曰:「多言有益乎?」墨子曰:「虾蟆蛙黾日夜而鸣,舌乾檘,然而人不听之。今鹤鸡时夜而鸣,天下振动。多言何益?唯其言之时也。」太平御览言语部引本书。杨朱後於墨子,其说在爱己,不拔一毛以利天下,与墨子相反。荀子王霸篇杨注。殷敬顺列子释文。墨子兼爱、上同、右鬼、非命,而杨朱非之。淮南子泛论训禽子与之辩论。荀子注,列子释文。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应。禽子出,语孟孙阳。孟孙阳曰:「子不达夫子之心,吾请言之。侵若肌肤获万金者,若为之乎?」曰:「为之。」孟孙阳曰:「有断若一节得一国,子为之乎?」禽子默然。有闲,孟孙阳曰:「一毛微於肌肤,肌肤微於一节,省矣。然则积一毛以成肌肤,积肌肤以成一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柰何轻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以答子。然以子之言问老耼关尹,则子言当矣;以吾言问大禹墨翟,则吾言当矣。」列子杨朱篇。列子又云:「卫端木叔者,子贡之世也。藉其先赀,家累万金,不治世故。及其死也,无瘗埋之资,一国之人受其施者,相与赋而藏之。禽骨厘闻之,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此与墨学无与,附箸於此。

   高石子,墨子弟子。墨子使管黔滶游高石子於卫,卫君致禄甚厚,设之於卿。高石子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者。去而之齐,见墨子曰:「卫君以夫子之故,致禄甚厚,设我於卿。石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是以去之也。卫君无乃以石为狂乎?」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伤。古者周公旦非关叔,「关」,「管」之借字。辞三公东处於商盖,人皆谓之狂,後世称其德,扬其名,至今不息。且翟闻之,为义非避毁就誉,去之苟道,受狂何伤?」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无道,仁士不处厚焉。今卫君无道,而贪其爵禄,则是我为苟啗人食也。」墨子说,而召禽子曰:「姑听之乎!夫倍义而乡禄者,我常闻之矣,倍禄而乡义者,於高石子焉见之也。」本书耕柱篇。

   高何,齐人,学於墨子。吕氏春秋尊师篇。

   县子硕吕览「硕」作「石」,字通。与高何皆齐国之暴者也,指於乡曲,学於墨子,为天下名士显人。吕氏春秋尊师篇。治徒娱、县子硕问於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欣读为睎。然後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後义事成也。」本书耕柱篇。

   公尚过,吕氏春秋高义篇「尚」作「上」。墨子弟子。吕览高义篇。墨子南游使於卫,关中载书甚多。弦唐子见而怪之,曰:「吾夫子教公尚过曰:揣曲直而已。今夫子载书甚多,何有也?」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读书百篇,夕见七十士,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修至於今。翟上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难,吾安敢废此。翟闻之,同归之物,信有误者,然而民听不钧,是以书多也。今若过之心者,数逆於精微,同归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书也。而子何怪焉?」本书贵义篇。墨子游公尚过於越。公尚过语墨子之义,越王说之,谓公尚过曰:「子之师苟肯至越而教寡人,请以故吴之地,阴江之浦,书社三百,以封夫子。」本书鲁问篇作「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公尚过许诺。遂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墨子於鲁,曰:「吾以夫子之道说越王,越王大说,谓过曰:苟能使墨子至於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以封子。」据本书鲁问篇补。吕氏春秋作「公上过往复於子墨子」。墨子曰:「子之观越王也,能听吾言,用吾道乎?」公尚过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虽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听吾言,用吾道,翟度身而衣,量腹而食,比於宾萌,未敢求仕。越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受其国,是以义粜也。义粜何必越,虽於中国亦可。」吕氏春秋高义篇、本书鲁问篇略同。

   耕柱子,墨子弟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我毋愈於人乎?」墨子曰:「我将上大行,驾骥与羊,子将谁〈区夂〉?」耕柱子曰:「将〈区夂〉骥也。」墨子曰:「何故〈区夂〉骥也?」耕柱子曰:「骥足以责。」墨子曰:「我亦以子为足以责。」墨子游耕柱子於楚,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三子复於墨子,曰:「耕柱子处楚无益矣。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墨子曰:「未可知也。」毋几何而遗十金於墨子,曰:「後生不敢死,有十金於此,愿夫子之用也。」墨子曰:「果未可知也。」本书耕柱篇。

   魏越,墨子弟子。墨子使之游,越曰:「既得见四方之君子,则将孰先语?」墨子曰:「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憙音湛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淩,则语之兼爱、非攻,故曰择务而从事焉。」本书鲁问篇。

   随巢子,墨子弟子,汉书蓺文志。梁玉绳云「随巢当是氏,或谓氏隋名巢,无据。」诒让案:隋经籍志随巢子,注云「巢似墨翟弟子。」则以巢为名。墨子之术尚俭,随巢子传其术。史记自序正义引韦昭说。箸书六篇。汉书蓺文志。

   胡非子,广韵十一模云「胡非,复姓,齐胡公之後有公子非,因以胡非为氏。」梁玉绳云「则胡非子,齐人也。」诒让案:隋经籍志胡非子,注云「非似墨翟弟子。」则亦以非为名。墨子弟子,箸书三篇。汉书蓺文志。

   管黔滶,墨子弟子。本书耕柱篇,见前。

   高孙子,墨子弟子。本书鲁问篇,见後。

   治徒娱,墨子弟子。本书耕柱篇,见前。

   跌鼻,墨子弟子。墨子有疾,跌鼻进而问曰:「先生以鬼神为明,能为祸福,为善者赏之,为不善者罚之,今先生圣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墨子曰:「虽使我有病,鬼神何遽不明?人之所得於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劳苦,百门而闭一门焉,则盗何遽无从入。」本书公孟篇。

   曹公子,墨子弟子。墨子仕曹公子於宋,三年而反,睹墨子曰:「始吾游於子之门,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弗得祭祀鬼神。今而以夫子之故,家厚於始也。有家享,谨祭祀鬼神,然而人徒多死,六畜不蕃,身湛於病,吾未知夫子之道之可用也。」子墨子曰:「不然。夫鬼神之所欲於人者多,欲人之处高爵禄而以让贤也,多财而以分贫也。夫鬼神岂唯擢黍拑肺之为欲哉?今子处高爵禄而不以让贤,一不祥也;多财而不以分贫,二不祥也。今子事鬼神唯祭而已矣,而曰病何自至哉,是犹百门而闭一门焉,曰『盗何从入』?若是而求福於百怪之鬼,岂可哉?」本书鲁问篇。

   胜绰,墨子弟子。墨子使胜绰事齐项子牛。项子牛三侵鲁地,而胜绰三从。墨子闻之,使高孙子请而退之,曰:「我使绰也,将以济骄而正嬖也。今绰也禄厚而谲夫子,夫子三侵鲁而绰三从,是鼓鞭於马靳也。翟闻之,言义而弗行是犯明也,绰非弗之知也,禄胜义也。」本书鲁问篇。

   案:曹公子及胜绰二人,皆游墨子之门,而以违道见责,盖未能传其术者,今以附於诸弟子之末。

   彭轻生子问墨子曰:「往者可知,来者不可知。」墨子曰:「藉设而亲在百里之外,则遇难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则生,不及则死。今有固车良马於此,又有驽马四隅之轮於此,使子择焉,子将何乘?」对曰:「乘良马固车可以速至。」墨子曰:「焉在不知来。」本书鲁问篇。

   孟山誉王子闾曰:「昔白公之祸,执王子闾,斧钺钩要,直兵当心,谓之曰:『为王则生,不为王则死。』王子闾曰:『何其侮我也!杀我亲而喜我以楚国。我得天下而不义不为也,又况於楚国乎!』遂死而不为。王子闾岂不仁哉?」墨子曰:「难则难矣!然而未仁也。若以王为无道,则何故不受而治也?若以白公为不义,何故不受王,诛白公然而反王?故曰难则难矣,然而未仁。」同上。

   弦唐子。本书贵义篇,见前。

   案:以上三人并见本书,是否墨子弟子,无可质证。谨附缀於此以僃考。

墨子再传禽子弟子:

   许犯学於禽滑厘。吕氏春秋当染篇。

   索卢参,东方之钜狡也,学於禽滑厘,为天下名士显人。吕氏春秋尊师篇。

墨子再传胡非子弟子:

   屈将子案屈为楚公族箸姓,屈将子疑亦楚人。好勇,闻墨者非斗,带剑危冠往见胡非子,劫而问之曰:「将闻先生非斗,而将好勇,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胡非子为言五勇,屈将说,称善,乃解长剑,释危冠,而请为弟子焉。太平御览四百九十二、四百三十七,引胡非子五勇之论甚详。见後胡非子佚文,此不僃录。

墨子三传许子弟子:

   田系学於许犯,显荣於天下。吕氏春秋当染篇。

墨氏名家:传授不可考者。附钜子。

   田俅子汉书蓺文志。「俅」,一作「鸠」,鸠、俅音近,马驌、梁玉绳并以为一人,是也。齐人,学墨子之术。吕氏春秋首时篇,淮南子道应训高注。田鸠欲见秦惠王,留秦三年而弗得见。客有言之於楚王者,往见楚王,楚王说之,与将军之节以如秦。至,因见惠王。告人曰:「之秦之道乃之楚乎?」吕氏春秋首时篇、淮南子道应训云「出舍喟然而叹,告从者曰『吾留秦三年,不得见,不识道之可以从楚也』。」徐渠问田鸠曰:「臣闻智士不袭下而遇君,圣人不见功而接上。今阳城胥渠,「今」,韩子讹「令」。今据卢文弨顾广圻校正。明将也,而措於屯伯;「屯」,韩子讹「毛」。今据顾校正,下同。公孙亶回,圣相也,而关於州部,何哉?」田鸠曰:「此无他故异物,主有度,上有术之故也。且足下独不闻楚将宋觚而失其政,魏相冯离而亡其国。二君者驱於声词,眩乎辩说,不试於屯伯,不关乎州部,故有失政亡国之患。由是观之,夫无屯伯之试,州部之关,岂明主之僃哉!」韩非子问田篇。楚王谓田鸠曰:「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多而不辩,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於晋公子,令晋为之饰装,晋疑鲁之讹。从文衣之媵七十人,至晋,晋人爱其妾而贱公女。此可谓善嫁妾,而未可谓善嫁女也。楚人有卖其珠於郑者,为木兰之柜,薰桂椒之椟,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今世之谈也,皆道辩说文辞之言,人主览其文而忘其用。「其」,韩子作「有」,今以意改。墨子之说传先王之道,论圣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其用,此字韩子无,据顾校增。直以文害用也。此与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类,故其言多不辩。」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篇。箸书三篇。

   汉书蓺文志墨家田俅子三篇,本注云「先韩子。」盖班固亦谓即田鸠也。

   相里子,韩非子显学篇、元和姓纂。名勤,庄子天下篇。释文引司马彪云「墨师也,姓相里名勤。」姓纂云「晋大夫里克为惠公所灭,克妻司成氏携少子李连逃居相城,因为相里氏。李连玄孙相里勤,见庄子。」案:此疑唐时谱谍家之妄说,恐不足据。南方之墨师也。成玄英庄子疏。为三墨之一,韩非子显学篇。箸书七篇。姓纂引韩子云「相里子,古贤也,箸书七篇。」案:韩子无此文。汉书蓺文志墨家亦无相里子书,姑存以僃考。

   相夫氏,韩非子显学篇。元和姓纂二十陌,有伯夫氏,引韩子云「伯夫氏,墨家流也。」则唐本「相」或作「伯」,或当作「柏」,与「相」形近。亦三墨之一。

   邓陵子,南方之墨者,诵墨经,庄子天下篇。案姓纂云「楚公子食邑邓陵,因氏焉。」据此,则邓陵子盖楚人。亦三墨之一,韩非子显学篇。有箸书。姓纂云「邓陵子箸书见韩子。」案:韩子亦无此文。

   韩非子显学篇云「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墨离为三。」

   苦获,南方墨者。庄子天下篇。

   己齿,南方墨者。庄子天下篇。释文引李颐云「苦获、己齿,二人姓字也。」案:「姓字」当作「姓名」,疑并楚人。

相里氏弟子:

   五侯子庄子天下篇。陶潜集圣贤群辅录 案:五侯盖姓五,五与伍同。古书伍子胥,姓多作五,非五人也。相里勤弟子与南方之墨者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庄子天下篇。

   案:墨经即墨辩,今书经、说四篇及大取小取二篇,盖即相里子、邓陵子之伦所传诵而论说者也。

   又案:陶潜集圣贤群辅录末,附载三墨云「不累於俗,不饰於物,不尊於名,庄子天下篇作「不苟於人。」不忮於众,此宋鉶尹文之墨。「鉶」,当从庄子作「鈃」,即孟子之宋牼也。裘褐为衣,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者,相里勤、五侯子之墨。俱诵墨经而背谲不同,相为别墨。以坚白,此亦本庄子而文义未全,岂伪托者失其句读,抑传写有脱误邪?此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墨。」此别据庄子天下篇为三墨,与韩非书殊异。北齐阳休之所编陶集即有此条。宋本陶集,宋庠後记云「八儒三墨二条,此似後人妄加,非陶公本意。」考庄子本以宋鈃、尹文别为一家,不云亦为墨氏之学。以所举二人学术大略考之,其崇俭非斗虽与墨氏相近,荀子非十二子篇以墨翟、宋鈃并偁。而师承实迥异,乃强以充三墨之数,而韩非所云相夫氏之墨者,反置不取,不知果何据也?宋鈃书,汉书蓺文志在小说家,云黄老意。尹文书在名家,今具存。其大道上篇云「大道治者,则名、法、儒、墨自废。」又云「是道治者,谓之善人,藉名、法、儒、墨者,谓之不善人。」则二人皆不治墨氏之术,有明证矣。近俞正燮癸巳类稿墨学论亦以宋牼为墨徒,误与群辅录同。群辅录本依托,不出渊明,而此条尤疏谬,今不据补录。

   我子,六国时人,元和姓纂引风俗通。为墨子之学,箸书二篇。汉蓺文志,颜注引刘向别录。

   缠子,广韵二仙云「缠,又姓。汉书蓺文志有缠子着书。」案:汉志无缠子,此误。修墨子之业以教於世。儒有董无心者,其言修而谬,其行笃而庸,欲事缠子,缠子曰:「文言华世,不中利民,倾危缴绕之辞,并不为墨子所修。劝善兼爱,则墨子重之。」意林引缠子。缠子与董无心相见讲道,缠子称墨家佑鬼神,引秦穆公有明德,上帝赐之十九年;董子难以尧舜不赐年,桀纣不夭死。论衡福虚篇。箸书一卷。意林。

墨家钜子:

   庄子天下篇说墨云:「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後世。」郭象注云:「巨子最能辩其所是,以成其行。」释文「『巨』,向秀、崔譔本作『钜』。」向云:「墨家号其道理成者为钜子,若儒家之硕儒。」吕氏春秋上德篇云:「墨者以为不听钜子不察。」又有墨者钜子孟胜、田襄子、腹〈黄享〉三人,高诱以钜子为人姓名,非也。以庄、吕二子所言推之,墨家钜子,盖若後世儒家大师,开门授徒,远有端绪,非学行纯卓者,固不足以当之矣。

   孟胜为墨者钜子,善荆之阳城君。高注云「钜子、孟胜二人学墨道者也」,非是。阳城君令守於国,毁璜以为符,约曰:「符合听之。」荆王薨,案即悼王。群臣攻吴起兵於丧所,阳城君与焉。荆罪之,阳城君走,荆收其国。孟胜曰:「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谏孟胜曰:「死而有益阳城君,死之可矣。无益也,而绝墨者於世,不可。」孟胜曰:「不然。吾於阳城君也,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於墨者矣,求贤友必不於墨者矣,求良臣必不於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我将属钜子於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请先死以除路。」还殁头前於孟胜。因使二人传钜子於田襄子。高注云:「二人,孟胜之弟子也。」孟胜死,弟子死之者八十三人。二人旧本无此二字,毕校补。以致令於田襄子,欲反死孟胜於荆,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传钜子於我矣!」不听,「不」,旧本讹「当」,毕校正。遂反死之。吕氏春秋上德篇。

   案:吴起之死在周安王二十一年,时墨子当尚在,详亲士篇。则孟胜、田襄子或亲受业於墨子亦未可知。其为钜子岂即墨子所命,为南方墨者之大师者邪?孟胜之死也,必属钜子於田襄子,明以传学为重,亦若儒家之有师承宗派,佛氏之有传授衣盋矣。

   田襄子,宋之贤者。孟胜死荆阳城君之难,使弟子二人属钜子於田襄子。吕氏春秋上德篇。案:田襄子言行无考。说苑尊贤篇有卫君问田让语,疑即田襄子,附识以僃考。

   腹〈黄享〉为墨者钜子,居秦。其子杀人。秦惠王曰:「先生之年长矣,非有它子也,寡人已令吏弗诛矣。先生之以此听寡人也。」腹〈黄享〉对曰:「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所以禁杀伤人也。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王虽为之赐而令吏弗诛,腹〈黄享〉不可不行墨子之法。」不许惠王,而遂杀之。吕不韦曰:「子,人之所私也。忍所私以行大义,钜子可谓公矣。」吕氏春秋去私篇高注云「钜姓,子通称,腹〈黄享〉,字也。」毕沅云「钜子犹钜儒、钜公之称,腹乃其姓耳。」案:毕说是也。

孟胜弟子:

   徐弱,孟胜弟子,与孟胜同死楚阳城君之难。见前。

墨氏杂家凡治墨术,而无从考其学业优劣及传授端绪者。

   夷之,治墨家之道者,孟子滕文公上篇赵注。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於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於面目。盖归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闲,曰:「命之矣!」孟子滕文公上篇。

   谢子,吕氏春秋去宥篇、淮南子修务训,高注云「谢,姓也,子,通称。」关东人也,学墨子之道。吕览高注。说苑杂言篇作祁射子。梁玉绳吕子校补云「祁乃地名,祁属太原,正是关东」,恐未塙。

   唐姑果,淮南子修务训作「唐姑梁」。高注云「唐姓,名姑梁」。说苑杂言篇作「唐姑。」秦之墨者。淮南子,高注云「秦大夫」,疑误。东方墨者谢子将西见秦惠王。淮南子、说苑,并云「惠王说之」。惠王问唐姑果,唐姑果恐王之亲谢子贤於己也,对曰:「谢子东方之辩士也。淮南子作「山东辩士。」其为人甚险,将奋於说以取少主也。」淮南子作「固权说以取少主」。王因藏怒以待之。谢子至,说王,王弗听。淮南子云「後日复见,逆而弗听。」谢子不说,遂辞而行。吕氏春秋去宥篇。

   某翟,郑人。兄缓呻吟裘氏之地。释文云「裘氏,地名。」祗三年,而缓为儒,使其弟墨。儒墨相与辩,其父助翟。十年而缓自杀。庄子列御寇篇,郭注云「翟,缓弟名」。案:未详其姓氏。

   案:唐姑果媢贤自营,违墨氏尚贤尚同之恉;郑人翟争论儒墨而杀其兄,则亦非悌弟也,故附於墨学杂家之末。又孟子告子篇,赵注谓告子兼治儒墨之学,其人无可考。本书公孟篇有告子,亦恐非一人。淮南子人闲训云「代君为墨而残」。许注云「代君,赵之别国,不详其名及时代。」则疑是赵武灵王子代君章,见赵世家。此并无可质证,谨附识於此,以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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