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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十一
骨相篇“相”读作“象”。
人曰命难知。命甚易知。知之何用?言何以知之。用之骨体。人命禀於天,则有表候〔见〕於体。“表候于体”,文不成义,“候”下当挩“见”字。命义篇:“寿命修短,皆禀於天;骨法善恶,皆见於体。”文义正同。吉验篇:“人禀贵命於天,必有吉验见於地。”句法与此一律。是其证。察表候以知命,犹察斗斛以知容矣。表候者,骨法之谓也。潜夫论相列篇:“人身体形貌,皆有象类;骨法角肉,各有分部,以着性命之期,显贵贱之表。”
传言黄帝龙颜,元命苞:“黄帝龙颜,得天庭阳,上法中宿,取象文昌,戴天履阴,乘教制刚。”宋均注:“颜有龙像,似轩辕也。”(御览七九。)亦见白虎通圣人篇。史记五帝本纪正义:“生日角龙颜。”颛顼戴午(干),方以智通雅曰:“戴午”恐是“戴干”之讹。面额高满曰戴干。干凿度云:“泰表戴干。”郑氏注:“表者,人形之彰识也。干,盾也。”隋书王劭言:“上有龙颜戴干之表。”禅师有丰干,因貌以为号。先孙曰:後讲瑞篇及白虎通圣人篇文并同。卢文弨校白虎通改“午”为“干”,云:“干凿度云:‘泰表戴干。'宋书符瑞志:‘首戴干戈。'即此。”案:卢说是也。郑注干凿度云“干,楯也。”明不当作“戴午”。此“午”亦“干”之误。路史史皇纪注引春秋孔演图云:“颛顼戴干。”字不误。初学记帝王部引春秋元命苞又云:“帝喾戴干。”并可证此及白虎通之误。汪继培潜夫论五德篇注引王绍兰云:“元命苞言:‘厥象招摇',则“干”当作“斗”,字形相涉而误。戴斗者,顶方如斗也。”近人孙楷第刘子校释曰:“王说殊误。五帝纪黄帝章正义引河图云:‘瑶光如蜺,贯月正白,惑女枢于幽房之宫,生颛顼,首戴干戈,有文德也。'宋书符瑞志亦云:‘女枢生颛顼于若水,首戴干戈,有圣德。'是干者干戈。天官书云:‘杓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一外为天盾锋。'集解引孟康曰:‘招摇为天矛。'索隐引诗纪历枢云:‘梗河中招摇为胡兵。'开元占经石氏中官占引黄帝占曰:‘招摇为矛。'然则象招摇者,取其同类,何得据以为说,而谓之戴斗乎?讲瑞篇云:‘以獐戴角,则谓之骐驎,戴角之相,犹戴干也。颛瑞戴干,尧、舜未必然,今鲁获麟戴角,即後所见麟未必戴角也。'仲任意盖亦以‘干'为干戈。”晖案:孙说是。白虎通圣人篇云:“颛顼戴干,是谓清明,发节移度,盖象招摇。”御览八十引元命苞(元命苞作帝喾。)宋均注云:“干,楯也。招摇为天戈,楯相副戴三象见天下以为表。”帝王世纪云:“高阳首带干戈。”(路史後纪八注。)并足证成孙说。吴曰:先孙改“午”为“干”是也。然纬书怪迂,首戴干戈,言不雅驯,似未足信,疑“戴干”当作“□干”。“□”为“鸢”之异文,“干”即“肩”之假字也。晋语“鸢肩而牛腹”,韦注:“鸢肩,肩井斗出也。”淮南书、列女传、後汉书并有“鸢肩”之说。此“鸢肩”为古人常语之证。一也。“肩”、“干”同属寒部,声纽亦近,得相通假,诗还篇:“并驱从两肩兮。”毛传曰:“兽三岁曰肩。”释文云:“本亦作豜,音同。”说文正作“豜”。又驺虞正义云:“肩、□字异,音实同。”此“肩”、“干”音同得相假借。二也。(歙人呼肩甲为干髆,读“肩”为“干”,正与旧音相近。)“戴”、“□”形近多互误,淮南道应训“泪注而鸢肩”,论衡道虚篇引作“雁颈而戴肩”。此“鸢”伪“戴”之证。三也。干凿度曰:“复表曰角,临表龙颜,泰表戴干。”刘昼新论命相篇述之则曰:“伏羲日角,黄帝龙颜,帝喾戴肩。”(“戴”亦“□”之讹字。)三事次序正相应。然则纬书诸子所称“□干”者,并应作“□干”。“□干”即“鸢肩”,较然着明矣。郑玄、宋均虽有“干,楯”(宋均注,见御览兵部引。)之训,其所见本已误,所为之说,何足据也。晖按:吴谓“戴干”即“鸢肩”,其说确征。然仲任以戴角之相犹戴干,则仲任义当与郑玄、宋均说同也。帝喾骈齿,白虎通圣人篇曰:“帝喾骈齿,上法月参,康度成纪,(御览三七二引元命苞云“颛顼”,“康度”作“秉度”,是。)配理阴阳。”(白虎通“配”讹作“取”。)钩命决(御览三八八。)云:“夫子骈齿。”注曰:“骈齿,象钩星也。”尧眉八采,元命苞:(御览八十引,亦见白虎通。)“尧眉八彩,是谓通明,历象日月,璿玉作衡。”尚书大传曰:“尧八眉。八者,如八字也。”又见淮南修务训。许注曰:(意林引。)“眉理八字也。”抱朴子祛惑篇:“尧眉八彩,谓直两眉头竖似八字耳。”舜目重瞳,元命苞:(亦见白虎通。)“舜重瞳子,是谓滋凉,(孔演图作“重明”。)上应摄提,以象三光。”屍子:“舜两眸子,是谓重明,作事成法,出言成章。”尚书大传:“舜四瞳。”荀子非相篇:“舜参眸子。”又见项羽本纪、淮南修务篇、潜夫论五德篇。禹耳三漏,白虎通圣人篇引礼说:“禹耳三漏,是谓大通,兴利除害,决河疏江。”又见帝王世纪。(类聚十一。)雒书灵准听曰:“有人大口,两耳参漏。”注:“谓禹也。”(御览八二。)淮南修务篇、潜夫论五德篇并作“参漏”。宋书符瑞志作“参镂。”淮南高注:“参,三也。漏,穴也。”方以智曰:“淮南言‘禹耳参漏',谓‘渗漏',今之漏耳。论衡遂曰‘三漏'。”晖按:此乃相承旧说,不始仲任,淮南高注义同,方说非也。汤臂再肘,白帖三十引元命苞曰:“汤臂四肘,是谓神刚。(类聚十二引“刚”作“肘”。)象月推移,以绥四方。”礼别名记:“汤臂四肘,是谓神明,探去不义,万民蕃息。”(白虎通圣人篇“神明”作“柳翼”,“探”作“攘”。)御览八十三引元命苞作“二肘”,又引雒书灵准听及北堂书钞一同。类聚十二引元命苞则作“四肘”,初学记九引帝王世纪同。白虎通圣人篇又作“三肘”,此云“再肘”,各说并异。文王四乳,元命苞曰:“文王四乳,是谓含良,盖法酒旗,布恩舒明。”注:“酒者乳也。能乳天下,布恩之谓也。”(类聚十二。)白虎通圣人篇:“文王四乳,是谓大仁,天下所归,百姓所亲。”又见屍子君治篇、春秋繁露三代改制篇、淮南修务篇、潜夫论五德篇。论语微子篇曰:“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集解包曰:“周时四乳生八子,皆为显仕。”春秋繁露郊祭篇:“周国子多贤,蕃殖至於骈孕男者四,四乳而得八男,皆君子俊雄也。此天之所以兴周国也。”此今文家相承之说。文王四乳,盖即四乳生八子,相传之讹。初“四乳”义即四产。说文:“乳,字也。”後读“乳”为奶乳之乳,则转为文王之身有四乳矣。说殊不经。至四乳生八子而兴周国者,汉书人表列于周初。晋语:“文王之即位也,询于八虞。”贾注:“八虞即周八士,皆为虞官。”是八士为文王时人,与董仲舒、包咸义合。盖今文家旧说,辗转为纬家所承,而生“文王四乳”之说也。(论语释文引郑云:“成王时。”刘向、马融皆以为宣王时。诗思齐正义引郑曰:“周公相成王时所生。”并为古文家说。)屍子曰:“子贡问孔子曰:‘古者黄帝四面,信乎?'孔子曰:‘黄帝取合己者四人,四方不计而耦,不约而成,此之谓四面也。'”“文王四乳”之说,当亦如此。武王望阳,金楼子立言篇引子思曰:“武王望阳。”字又作“羊”。初禀篇:“以四乳论望羊。”语增篇:“武王之相,望羊而已。”白虎通曰:“武王望羊,是谓摄阳,盱目陈兵,天下富昌。”并作“望羊”。羊、阳古通。尔雅“□阳”,说文作“□羊”。释名释姿容曰:“望羊,望阳也。言阳气在上,举头高似若望之然也。”家语辨乐篇注:“望羊,远视也。”庄子秋水篇:“望洋向若。”释文作“盳洋”,引司马注云:“盳洋犹望羊,仰视貌。”苏舆曰:“洪范五行传郑注:‘羊畜之远视者属视。'故望远取义於羊。”又曰:“望阳,言望视太阳也,望阳即望羊。”郭庆藩曰:“‘洋'、‘羊'皆假借字,其正字当作‘阳'。言望视太阳也。太阳在天,宜仰而观,故训为仰视。”方以智曰:“今曰‘羊眼人'。”周公背偻,说文人部:“周公□偻,或言背偻。”白虎通圣人篇:“周公背偻,是谓强後,成就周道,辅相幼主。”(此依御览三七一引。今本“後”作“俊”,“相”作“於”。)荀子非相篇:“周公之状,身如断灾。”杨注:“尔雅云:‘木立死曰□。'□与灾同。”说文:“偻,厄也。”人背伛偻,有如木之科厄,盖即背偻之义。皋陶马口,淮南修务训:“皋陶马喙,是谓至信,决狱明白,察於人情。”高注:“喙若马口。”又见白虎通。初学记十二引元命苞:“尧薨,马喙子得皋陶,聘为大理。”盖此说所由生。孔子反羽。孙曰:“羽”当作“頨”。牟子理惑论:“仲尼反頨。”广韵:“頨,孔子头也。”本书讲瑞篇又作“反宇”。礼纬含文嘉(据古微书。)云:“孔子反宇,是谓尼邱,德泽所兴,藏元通流。”史记作“圩顶”。晖按:刘子命相篇亦作“反宇”。“羽”、“宇”字通。刘歆钟律书曰:“羽者,宇也,宇覆之也。”路史後纪十注引世本云:“圬顶反首。”白虎通姓名篇:“孔子首类鲁国尼丘山。”是“反宇”谓孔子首如尼丘山。盖山形如反覆宇之状也。说文“頨”无“羽”音,读若“翩”。盖因孔子首如反羽,故有以“羽”为声,而云孔子头也。孙云:“字当作頨。”非是。“羽”为“宇”之借字,字当作“宇”。荀子非相篇:“仲尼之貌,面如蒙倛。”注云:“其首蒙茸然,故曰蒙倛。”方以智曰:“反宇,反唇也。”失之。斯十二圣者,皆在帝王之位,或辅主忧世,世所共闻,儒所共说,在经传者,较着可信。
若夫短书俗记,短书注谢短篇。竹帛胤文,胤,习也。胤文,谓俗习之文。盼遂案:书虚篇:“桓公用妇人彻胤服,妇人於背,女气愈疮。”所云胤服即亵衣,则此胤文殆谓猥亵之文,犹之短书俗记矣。非儒者所见,众多非一。苍颉四目,为黄帝史。“苍”当作“仓”。广韵:“仓姓,仓颉之後。”春秋时有仓葛,字不从“艹”。苍颉庙碑亦误作“苍”。苍氏出自苍舒。路史前纪六注云:“论衡仓颉字尽作仓。”是所见本尚不误。春秋孔演图曰:(御览三六六。)“苍颉四目,是谓并明。”书传:(御览七四九。)“颉首有四目,通於神明。”苍颉庙碑:“苍颉,天生德於大圣,四目灵光,为百王作宪。”晋公子重耳仳胁,见左僖二十三年传、国语晋语。说文作“骿胁”,云:“并干也。”国语、吴都赋同。御览三六三引此文作“骈胁”,左传、史记、本书讲瑞篇同。骈、仳并“骿”之借字。说文肉部:“胁,膀也。肋,胁骨也。”广雅:“干谓之肋。”为诸侯霸。苏秦骨鼻,未闻。为六国相。张仪仳胁,亦相秦、魏。御览三七一引“仳”作“骈”。“亦”作“卒”。钱大昕曰:“仳、骈声相近。”方以智说同。“张仪仳胁”,亦见讲瑞篇,他书未见。宋孙奕示儿编十七云:“晋文骈胁,张仪亦骈胁。”盖即本此。项羽重瞳,云虞舜之後,河图曰:“怪目勇敢,通瞳大膂,力楚之邦。”(御览八七。)史记项羽本纪赞,周生曰:“舜目重瞳子,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苗裔。”与高祖分王天下。陈平贫而饮食不足,貌体佼好,“佼”读为“姣”。方言:“自关而东,河、济之间,凡谓好曰姣。”而众人怪之,曰:“平何食而肥?”史记陈丞相世家:“平少时家贫,有田三十亩,兄伯常耕田,纵平使游学。平为人长大美色。(据汉书、御览引增“大”字。)人或谓曰:‘贫何食,而肥若是?'”及韩信为滕公所鉴,免於鈇质,亦以面状有异。史记本传:“信坐法当斩,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滕公壮其貌,释而不斩。”汉书信传师古注:“滕公,夏侯婴。”面壮肥佼,亦一相也。
高祖隆准龙颜美须,“准”通作“□”。广雅:“颧,□也。”颧即颧骨也。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师古曰:“中国通呼为黶子,吴、楚俗谓之志。志者,记也。”单父吕公善相,单父,县名。索隐引汉旧仪曰:“吕公,汝南新蔡人。”又相经云:“魏人吕公,名文,字叔平。”相,视也。视其骨状,以知吉凶贵贱。见高祖状貌,奇之,因以其女妻高祖,吕後是也,卒生孝惠王、鲁元公主。盼遂案:“王”当是“帝”之误,汉人通言孝惠帝。高祖为泗上亭长,当去归之田,“去”,史、汉并作“告”。孟康曰:“古者名吏休假曰告。”此作“去”,盖形近之讹。高祖送徒郦山时,尚为亭长,则非去官归田也。与吕後及两子居田。盼遂案:悼广云:“‘当去'二字依史记作‘常告',此形近之误。”有一老公过,请饮,因相吕後曰:“夫人,天下贵人也。”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曰:“皆贵。”老公去,高祖从外来,吕後言于高祖。高祖追及老公,止使自相。老公曰:“乡者夫人婴儿相皆似君,盼遂案:吴承仕曰:“汉书作‘皆以君',如淳曰:‘言并得君之贵相也。以或作似'。师古曰:‘如说非也。言夫人儿子以君之故得贵耳,不当作似'。此言吕後、孝惠、鲁元三人骨相亦皆自贵,故与高祖相似。若如荀纪云‘赖高祖始贵',然则夫人儿子本无贵相矣。论衡、汉书说同,作‘似'是也。颜说失之。”君相贵不可言也。”“似”,汉书作“以”,如淳曰:“‘以'或作‘似'。”师古曰:“言夫人及儿以君之故因得贵耳,不当作似。”史记正作“似”。梁玉绳以汉书、宋书符瑞志作“以”,谓史“似”当作“以”。前汉纪作“夫人儿子蒙君之力也”。王鸣盛据之以从颜说。按:梁、王说并非。此正作“似”,乃本史文,且着一“相”字,则以作“似”为长。下文云:“体性法相,固自相似。”明当作“似”,不作“以”也。汉书喜用古字,“以”亦当读作“似”。仲任,汉人,当足据。後高祖得天下,如老公言。推此以况一室之人,皆有富贵之相矣。盼遂案:“况”犹“推”也。汉书注:“况,譬也。”荀子非十二子篇注:“况,比也。”与此处同用。
类同气钧,性体法相固自相似。异气殊类,亦两相遇。富贵之男娶得富贵之妻,女亦得富贵之男。
夫二相不钧而相遇,则有立死;若未相适,有豫亡之祸也。吴曰:“若”读为“乃”。言未相适时;已有豫亡之祸,故相遇而立死也。王莽姑正君许嫁,至期当行时,夫辄死。如此者再。乃献之赵王,赵王未取又薨。注见偶会篇。清河南宫大有清河,地名。南宫姓,大有名,相者。与正君父稚君善者,名禁,字□君。汉书元後传作“稚君”,字同。遇相〔正〕君,曰:“正”字据上下文补。太平广记二百二十四引正作“遇相正君曰”。“贵为天下母。”元後传曰:“禁使卜数者相政君,当大贵不可言。禁心以为然,乃教书,学鼓琴。”此出相者姓名,可补班书。盼遂案:“遇”疑“偶”之借字。“君”上脱“正”字。正君,元後字也。是时,宣帝世,元帝为太子,稚君乃因魏郡都尉纳之太子,元後传:“五凤中,献政君入掖庭为家人子。岁余,会皇太子所爱幸司马良娣死,皇太后择可以虞侍太子者,政君与在其中。及太子朝,皇后乃见政君等五人。太子殊无意,强曰:‘此中一人可。'是时政君坐近太子,长御即以为是。皇后使送政君太子宫。”此云“因魏郡都尉纳之”,未闻。太子幸之,生子君上。元後传:“见丙殿,得御幸,有身。甘露三年,生成帝於甲馆画堂,为世适皇孙。宣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太孙。”此云“君上”,未详。广记二二四引无“君上”二字。宣帝崩,太子立,正君为皇后,君上为太子。广记引无“君”字。元帝崩,太子立,是为成帝,盼遂案:班、荀二书成帝纪皆云“帝名骜,字太孙”,不见名字为“君上”。说者谓“太孙”本非字,乃宣帝宠异成帝之词。则论衡“君上”之说,足补史阙矣。正君为皇太后,竟为天下母。夫正君之相当为天下母,而前所许二家及赵王,为无天下父之相,故未行而二夫死,赵王薨。是则二夫、赵王无帝王大命,而正君不当与三家相遇之验也。
丞相黄次公,故为阳夏游徼,汉书师古注:“游徼,主徼巡盗贼者也。”与善相者同车俱行,见一妇人,年十七八。相者指之曰:“此妇人当大富贵,为封侯者夫人。”次公止车,审视之。相者曰:“今此妇人不富贵,卜书不用也。”今,犹“若”也。太平广记二二四引作“令”。“卜书”,广记同,汉书黄霸传作“相书”。次公问之,乃其旁里人巫家子也,即娶以为妻。其後次公果大富贵,位至丞相,封为列侯。本传云:“封建成侯。”余见偶会篇注。夫次公富(当)贵,妇人当配之,“富”当作“当”。偶会篇:“次公当贵,行与女会,女亦自尊,故入次公门。”文义同。故果相遇,遂俱富贵。使次公命贱,不得妇人为偶,不宜为夫妇之时,则有二夫、赵王之祸。
夫举家皆〔有〕富贵之命,“有”字据朱校元本补。然後乃任富贵之事。骨法形体有不应者,则必别离死亡,不得久享介福。故富贵之家,役使奴僮,育养牛马,必有与众不同者矣。僮奴则有不死亡之相,牛马则有数字乳之性,田则有种孳速熟之谷,商则有居善疾售之货。是故知命之人,见富贵於贫贱,睹贫贱于富贵。案骨节之法,察皮肤之理,以审人之性命,无不应者。
赵简子使姑布子卿相诸子,莫吉,司马彪曰:“姑布,姓。子卿,字。”至翟婢之子无恤而以为贵。史记赵氏家:“姑布子卿见简子,简子遍召诸子相之。子卿曰:‘无为将军者。'简子曰:‘赵氏其灭乎。'子卿曰:‘吾尝见一子于路,殆君之子也。'简子召子无恤。无恤至,则子卿起曰:‘此真将军矣。'简子曰:‘其母贱,翟婢也。奚道贵哉?'子卿曰:‘天所授,虽贱必贵。'”无恤最贤,又有贵相,简子後废太子,太子,伯鲁。而立无恤,卒为诸侯,襄子是矣。
相工相鲸布,当先刑而乃王,史记本传:“秦时为布衣少年,有客相之曰:‘当刑而王。'乃壮,坐法,黥布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几是乎。'”盼遂案:“乃”字涉下句“乃封王”而衍。後竟被刑论决鲸面,输作丽山,是也。乃封王。项羽立为九江王。高祖立为淮南王。
卫青父郑季青冒姓卫氏。与杨信公主家僮卫媪通,先孙曰:“杨”,汉书本传作“阳”,字通。史记作“与侯妾卫媪通”。汉书师古注:“僮,婢女之总称。”生青。在建章宫时,晋灼曰:“建章,上林中宫名也。”三辅黄图曰:“建章宫,汉武帝造,周二十余里,千门万户。”史、汉并作“青尝从入至甘泉居室。”建元二年,青给事建章宫,事在此後,盖仲任记讹。祸虚篇同。钳徒相之,曰:汉书高纪注:“钳,以铁束颈也。”被刑谓之徒。“贵至封侯。”青曰:“人奴之道,“道”,史、汉并作“生”。得不笞骂足矣,安敢望封侯?”其後青为军吏,战数有功,超封增官,遂为大将军,封为万户侯。事并详本传。
周亚夫未封侯之时,为河内守时。许负相之,曰:孔衍汉魏春秋曰:“许负,河内温县之妇人,汉高祖封为明雉亭侯。”(三国志蜀志刘璋传注、书抄四八。)裴松之曰:“今东人呼母为负,衍以许负为妇人,如为有似。然汉高祖时封皆列侯,未有乡亭之爵,此封为不然。”按:负即妇字,注吉篇篇。“君後三岁而〔侯〕,〔侯〕入(八)〔岁为〕将相,孙曰:此有挩误,文义与事实,均不应合。史记、汉书并作“後三岁而侯,侯八岁为将相。”是也。此文“入”字,或即“八”字之讹,上下又脱落数字。晖按:孙说是也。此文乃据史记周勃世家,唯此二句文事并殊,其为挩误,而非异文可知。当据补两“侯”字,“岁为”二字。“入”改作“八”。持国秉,“持”下旧校曰:一有“重”字。晖按:“重”字涉下文衍。索隐:“秉音柄。”贵重矣,於人臣无两。其後九岁而君饿死。”亚夫笑曰:“臣之兄已代侯矣,汉书高纪注,张晏曰:“古人相与语自称臣。”已代侯,言兄胜之已代父为绦侯也。有如父卒,子当代,亚夫何说侯乎?然既已贵,如负言,又何说饿死?指示我!”许负指其口,有纵理入口,曰:“此饿死法也。”居三岁,其兄绦侯胜〔之〕有罪,孙曰:史记、汉书并作“胜之”,疑此挩“之”字。史记勃世家:“胜之代侯六岁,尚公主,不相中,坐杀人,国除。”文帝择绦侯子贤者,推亚夫,乃封条侯,续绦侯後。文帝之後六年,匈奴入边,乃以亚夫为将军。至景帝之时,亚夫为丞相,後以疾免。其子为亚夫买工官尚方甲盾五百被可以为葬者,史记索隐:“工官即尚方之工,所作物属尚方,故云工官尚方。”百官志师古注:“尚方,主作禁器物。”又楚元王传注:“尚方,主巧作金银之所,若今之中尚署。”张晏曰:“被具也,五百具甲楯。”取庸苦之,不与钱。庸知其盗买官器,吴曰:“官器”,史、汉并作“县官器”,是也。应据补。怨而上告其子。景帝下吏责问,因不食五日,呕血而死。
当邓通之幸文帝也,贵在公卿之上,赏赐亿万,与上齐体。史记佞幸传:“邓通,文帝尊幸之,赏赐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帝时时如邓通家游戏。”相工相之曰:“当贫贱饿死。”佞幸传:“文帝使善相者相通,曰:‘当贫饿死。'”金楼子杂事下曰:“邓通从理入口,相者曰:‘必饿死。'”史、汉并未言饿死表候,然此与亚夫相同,未审记讹,抑别有据。文帝崩,景帝立,通有盗铸钱之罪,邓通盗出徼外铸钱。景帝考验,通亡,寄死人家,不名一钱。索隐曰:“始天下名邓氏钱,今皆没入,卒竟无一钱名之也。”
韩太傅为诸生时,此非韩婴,婴以景帝时为常山太傅,孝文时已为博士,不得与宽同学。其人未详。〔之市〕,“时”下旧校曰:一有“日之丙”字。(宋本同。程本、王本、崇文本“丙”作“两”。)晖按:“日”字衍,“丙”为“市”之坏字,“之丙”当为“之市”之讹。类要二十二贵相类引“时”下有“之市”二字,是其证。“之市”讹为“日之丙”,义不可通,校者误删之。今补正。借相工五十钱,与之俱入璧雍之中,类要引“入”作“之”,“璧”作“辟”。下同。相璧雍弟子谁当贵者。相工指倪宽曰:“彼生当贵,秩至三公。”类要引“秩”作“後”。齐曰:四汉无璧雍,此云倪宽为璧雍子弟,误也。西汉屡欲立璧雍,皆未果。新莽兴辟雍,旋亦废。光武始营立之。详汉书礼乐志。景十三王传云:“河间献王对三雍宫。”是对三雍之制,非召对於三雍宫也。艺文志有献王对上下三雍宫三篇。倪宽传:“拜宽为御史大夫,从东封泰山还,登明堂,宽上寿曰:‘间者圣统废绝,陛下发愤,合指天地,祖立明堂辟雍,宗祀太一。'”似武帝时已立辟雍。然此文自有可疑。据郊祀志,明堂建於元封二年,宽为御史大夫,时为元封元年,不得豫言。是并不得谓武帝时有辟雍也。韩生谢遣相工,通刺倪宽,结胶漆之交,类要引“交”作“友”。尽□力之敬,徙舍从宽,深自附纳之。宽尝甚病,韩生养视如仆状,恩深逾於骨肉。後名闻於天下。盼遂案:“名闻於天下”五字,应在下文“举在本朝”句下,而错简在此。倪宽位至御史大夫,州郡丞旨召请,擢用举在本朝,遂至太傅。
夫钳徒、许负,及相邓通、倪宽之工,可谓知命之工矣。故知命之工,察骨体之证,睹富贵贫贱,犹人见盘盂之器,知所设用也。善器必用贵人,恶器必施贱者,尊鼎不在陪厕之侧,说文:“尊,酒器也。以待祭祀宾客之礼。鼎,和五味之宝器。”广韵:“陪,厕也。”盼遂案:广韵十五灰“陪,厕也”,得仲任此文而明。匏瓜不在堂殿之上,吴曰:“匏瓜”非义,“瓜”常作“瓠”,形之残也。大雅公刘:“酌之用匏。”毛传:“俭以质也。”礼记郊特牲:“器用陶匏。”尔雅释器:“康瓠谓之甈。”注:“瓠,壶也。”广雅释器:“瓠、蠡、□、□、□也。”并以“匏瓠”为爵,乃酒器之质者,正与“尊鼎”对文。此文以“尊鼎”为善,以“匏瓠”为恶,“匏瓜系而不食”,非此所施。晖按:吴说近是。朱校元本“匏”作“瓠”,则知此文初不作“匏瓜”也。明矣。富贵之骨,不遇贫贱之苦;贫贱之相,不遭富贵之乐,亦犹此也。器之盛物,有斗石之量,犹人爵有高下之差也。器过其量,物溢弃遗;爵过其差,死亡不存。论命者如比之於器,以察骨体之法,则命在於身形,定矣。
非徒富贵贫贱有骨体也,而操行清浊亦有法理。贵贱贫富,命也;操行清浊,性也。非徒命有骨法,性亦有骨法。惟知命有明相,莫知性有骨法,此见命之表证,不见性之符验也。
范蠡去越,越绝书外传记:“范蠡其始居楚也,生於宛□或三户之虚。”(“三”今讹作“伍”,依吕氏春秋当染篇高注、意林引傅子校改。)列仙传:“徐人也。”史记越世家正义引会稽典录:“范蠡字少伯,越之上将军也。本是楚宛三户人。”自齐遗大夫种书,左哀元年传:“使大夫种。”杜注:“文氏姬姓。”风俗通云:“周文王支孙,以諡为氏。越大夫文种。”(通志氏族略四。)庄子徐无鬼音义:“大夫种姓文氏,字禽。”(文选豪士赋序注引吴越春秋曰:“姓文,字少禽。”今本无此文。)吕氏春秋当染篇高注:“楚之邹人。”(毕、钱校并云:“邹”当作“郢”。)文选豪士赋序注引吴越春秋曰:“文种者,楚南郢人也。”今吴越春秋无之。史记吴世家索隐曰:“大夫,官也。种,名也。刘氏云‘姓大夫',非也。”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荣乐。子何不去?”大夫种不能去,称疾不朝,赐剑而死。事见史记越世家。
大梁人尉缭,尉缭有二:汉书艺文志杂家:“尉缭二十九篇。”注:“六国时。”师古注:“尉姓,缭名。”刘向别录云:“缭为商君学。”兵形势家:“尉缭三十一篇。”此尉缭当为杂家尉缭,非梁惠王时之兵家尉缭。(世本魏无哀王,史记有误。故据竹书纪年,梁惠王末年,即周慎靓王三年,至始皇十年,中隔八十九年。)说秦始皇以并天下之计。史记始皇纪,尉缭曰:“臣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愿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则诸侯可尽。”始皇从其册,与之亢礼,衣服饮食,与之齐同。缭曰:“秦王为人,隆准长目,“隆”,史作“蜂”。徐广曰:“一作隆。”鸷膺豺声,史“鸷”作“挚”,下衍“鸟”字。少恩,虎视狼心。史记作“少恩而虎狼心”。疑“视”字涉“狼”字讹衍。“少恩”以上言相,以下据相定性。居约,易以下人;得志,亦轻视人。“视”,史作“食”。此义较长。我布衣也,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须)得志,“须”字无义,疑涉“得”字讹衍。史无“须”字。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交游。”“交”,史作“久”。乃亡去。
故范蠡、尉缭见性行之证,而以定处来事之实,处犹定也。详本性篇注。实有其效,如其法相。由此言之,性命系於形体,明矣。
以尺书所载,尺书见谢短篇注。世所共见,准况古今,或曰“准”当作“推”。上文“推此以况一室之人”,非韩篇“推治身以况治国”,三国志吴志胡琮传“愿陛下推况古今”,并其证。晖按:“准况”连文,本书常语。“准况”二字不误。艺增篇:“意从准况之也。”商虫篇:“准况众虫。”讲瑞篇:“准况众瑞。”自然篇:“人以心准况之也。”讥日篇:“以生人之礼准况之。”知实篇:“直以才智准况之工也。”并为“准况”连文之证。别通篇:“不推类以况之也。”指瑞篇:“推此以况。”死伪篇:“推生况死。”定贤篇:“推此以况为君要证之吏。”此以“推此以况”为文者。不闻者盼遂案:“准况”二字连文同义,论衡多有。艺增、商虫、讲瑞、自然、讥日、知实均有准况连文之证。又如指瑞、别通、死伪、定贤等篇均有以准况排比用法。是仲任意以准即况、况亦准,原通用也。必众多非一,皆有其实。禀气於天,立形於地,察在地之形,以知在天之命,莫不得其实也。
有传孔子相澹台子羽、史记弟子传:“澹台灭明,武城人,字子羽。”唐举占蔡泽荀子非相篇:“梁有唐举。”亦相李兑者。广雅一下:“占,视也。”占犹瞻也。不验之文,韩非子显学篇:“澹台子羽,君子之容也,与久处而行不称其貌;宰予之辞,雅而文也,与久处而智不充其辩。(“久处”,今作“处久”,下“久”字无,依薛居正孔子集语引说苑校正。)故孔子曰:‘以容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史记蔡泽传:“唐举相蔡泽,曰:‘曷鼻,巨肩,魋颜,蹙齃,膝孪,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泽知其戏之,乃曰:‘富贵吾所自有。'”唐举以蔡泽不当贵,後乃相秦,故曰不验。此失之不审。何(相)隐匿微妙之表也。“何”为“相”形讹。若作“何”,上下文义不接。相之表候,寄於内外形声,故曰:“相隐匿微妙之表。”相或在内,或在外,或在形体,或在声气。潜夫论相列篇:“人之相法,或在面部,或在手足,或在行步,或在声音。面部欲溥平润泽,手足欲深细明直,行步欲安稳覆载,声音欲温和中宫,头面手足,身形骨节,皆欲相副称。”察外者,遗其内;在形体者,亡其声气。尚书舜典注:“在,察也。”广雅释诂:“□,视也。”俞越湖楼笔谈五曰:“□即在字。”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郑东门。史记孔子世家作“郭东门”,白虎通寿命篇作“郭门外”,家语困誓篇作“东郭门外”,字并作“郭”,疑“郑”为“郭”字形讹。郑人或问子贡曰:“郑人”,韩诗外传九、家语(今本作“或人谓子贡曰”。此从史记索隐。)并云“姑布子卿”。问犹谓也。孔子世家、白虎通、家语并作“谓”。齐策“或以问孟尝君”,注:“问,告也。”“东门有人,其头似尧,其项若皋陶,〔其〕肩类子产。有“其”字,方与上文一律,据史记、白虎通、家语补。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若丧家之狗。”“□”俗字,当作“傫”。说文:“傫,□貌。”亦疲惫之义。玉藻“丧容累累”,郑注:“累累,羸惫也。”字亦作“儡”,作“□”。说文:“儡,相败也。”广雅:“□□,疲也。”老子:“儡儡兮若无所归。”子贡以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未也,盼遂案:吴承仕曰:“‘未'疑应作‘末',言郑人见其表,不见其里也。上文言察外遗内,下文言不见形状之实,俱与本末之义相应。”如丧家狗,然哉!然哉!”夫孔子之相,郑人失其实。郑人不明,法术浅也。孔子(之)失〔之〕子羽,“之”字当在“失”字下。韩非子显学篇、薛氏孔子集语引说苑、家语子路初见篇并作“失之子羽”。之犹於也。“孔子失之子羽”,与下“唐举惑于蔡泽”,文法一律。唐举惑于蔡泽,犹郑人相孔子,不能具见形状之实也。(以貌取人,失於子羽:以言取人,失於宰予也。)四句於义无属,当为“失之子羽”句注语,误入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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