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桓谭
谴非第六
王者初兴,皆先建根本,广立藩屏,以自树党,而强固国基焉。是以周武王克殷,未下舆而封黄帝、尧、舜、夏、殷之後及同姓亲属、功臣、德行以为羽翼,佐助鸿业,永垂流於後嗣。乃者强秦罢去诸侯,而独自恃,任一身,子弟无所封,孤弱无与,是以为帝十四岁而亡。汉高祖始定天下,背亡秦之短计,导殷、周之长道,裒显功德,多封子弟,後虽多以骄佚败亡,然汉之基本,得以定成,而异姓强臣,不能复倾。至景、武之世,见诸王数作乱,因抑夺其权势,而王但得虚尊,坐食租税,故汉朝遂弱,孤单特立,是以王翁不兴兵领士,而径取天下。又怀贪功独专之利,不肯封建子孙及同姓戚属,为藩辅之固,故兵起莫之救助也。传曰:「与死人同病者,不可为医;与亡国同政者,不可为谋。」王翁行甚类暴秦,故亦十五岁而亡失。
猎射禽兽者,始欲中之,恐其创不大也;既已得之,又恶其伤肉多也。鄙人有得酱而美之,及饭,恶与人共食,即小唾其中,共者怒,因涕其酱,遂弃而俱不得食焉。彼亡秦、王翁,欲取天下时,乃乐与人分之;及已得而重爱不肯与,是惜肉唾之类也。
昔齐桓公出,见一故墟而问之。或对曰:「郭氏之墟也。」复问:「郭氏曷为墟?」曰:「善善而恶恶焉。」桓公曰:「善善恶恶乃所以为存,而反为墟,何也?」曰:「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彼善人知其贵己而不用,则怨之;恶人见其贱己而不好,则仇之。夫与善人为怨,恶人为仇,欲毋亡得乎?」乃者王翁善天下贤智材能之士,皆徵聚,而不肯用,使人怀诽谤而怨之。更始帝恶诸王假号无义之人,而不能去,令各心狠而仇之。是以王翁见攻而身死,宫室烧尽;更始帝为诸王假号而出走,令城郭残。二主皆有善善恶恶之费,故不免於祸难大灾,卒使长安大都,坏败为墟,此大非之行也。
北蛮之先,与中国并,历年兹多,不可记也。仁者不能以德来,强者不能以力并也。其性忿鸷,兽聚而鸟散,其强难屈而和难得,是以圣王羁縻而不专制也。昔周室衰微,夷狄交侵,中国不绝如线,於是宣王中兴,仅得复其侵地。夫以秦始皇之强,带甲四十万,不敢窥河西,乃筑长城以分之。汉兴,高祖见围於平城。吕后时为不轨之言。文帝时匈奴大入,烽火堠骑,至雍甘泉。景、武之间,兵出数困,卒不能禽制。即与之结和亲,然後边甬得安,中国以宁。其後匈奴内乱,分为五单于,甘延寿得承其弊,以深德呼韩邪单于,故肯委质称臣,来入朝见汉家。汉家得以宣德广之隆,而威示四海,莫不率服,历世无寇。安危尚未可知,而猥复侵刻匈奴,往攻夺其玺绶,而贬损其大臣号位,变易旧常,分单于为十五,是以恨恚大怒,事相攻拒。王翁不自非悔;及遂持屈强无理,多拜将率,调发兵马,运徙粮食财物,以弹索天下。天下愁恨怨苦,因大扰乱,竟不能挫伤一胡虏,徒自穷极竭尽而已。书曰:「天孽可避,自作孽不可活。」其斯之谓矣。
夫高帝之见围,十日不食,及得免脱,遂无愠色,诚知其往攻非务,而怨之无益也。今匈奴负於王翁,王翁就往侵削扰之,故使事至於斯,岂所谓「肉自生虫,而人自生祸」者邪!其为不急,乃剧如此,自作之甚者也。王莽时置西海郡,令其吏皆百石亲事(一曰:为四百石),二岁而迁补。汉宣以来,百姓赋钱一岁为四十余万万,吏俸用其半,余二十万万藏於都内,为禁钱。少府所领园地作务之八十三万万,以给宫室供养诸赏赐。王莽起九庙,以铜为柱甍,大金银错镂其上。举火夜作,然炭干墙。
夫异变怪者,天下所常有,无世而不然。逢明主贤臣智士仁人,则修德善政、省职慎行以应之,故咎映消亡而祸转为福焉。昔大戊遭桑谷生朝之怪,获中宗之号。武丁有雉升鼎之异,身享百年之寿。周成王遇雷风折木之变,而获反风岁熟之报。宋景公有荧惑守心之忧,星为徙三舍。由是观之,则莫善於以德义精诚报塞之矣。故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见怪则修身,神不能伤道,妖亦不能害德。」及衰世薄俗,君臣多淫骄失政,士庶多邪心恶行,是以数有灾异变怪;又不能内自省视,畏天戒而反,外考谤议,求问厥故,惑於佞愚,而以自诖误,而令患祸得就,皆违天逆道者也。
武帝出玺印石,财有兆朕,子侯则没印,帝畏恶,故杀之。
余前作王翁掌教大夫时,有男子毕康杀其母。有诏:「燔烧其子尸,暴其罪於天下。」余谓此事不宜宣布,上封是云:「昔宣帝时,公卿大夫朝会廷中,丞相语次言:『闻枭生子,子长,且食其母,乃能飞,宁然邪?』时有贤者应曰:『但闻乌子反哺其母耳。』丞相大惭,自悔其言之非也。群士皆少丞相,而多彼贤人。贤人之言,有益於德化也。是故君子掩恶扬善,鸟兽尚与之讳,而况於人乎?不宜发扬也。」呈衣冠於裸川。董贤女弟为诏仪,居舍号曰椒风。楚之郢都,车毂击,民肩摩,市路相排突,号为朝衣新而暮衣蔽。道路皆蒿草,寥廓狼藉。或言:「往者公卿重臣缺,而众人咸豫部署云:『甲乙当为之。』後果然。彼何以处知,而又能与上同意乎?孔子谓子贡『亿则屡中』,今众人能与子贡等乎?」余应曰:「世之在位人率同辈,相去不甚胶着,其修善少愈者,固上下所昔闻知也。夫明殊者视异,智均者虑侔,故群下之隐,常与上同度也。如昔汤、武之用伊、吕,高宗之取传说,桓、穆之授管、甯、由、奚,岂众人所识哉?彼群下虽好意措,亦焉能贞斯以可居大臣辅相者乎?国家设理官,制刑辟,所以定奸邪,又内量中丞、御吏,以正齐毂下。故常用明习者,始於欲分正法,而终乎侵轻深刻,皆务酷虐过度。欲见未尽力,而求获功赏,或着能立事,而恶劣弱之谤,是以役以棰楚,舞文成恶,及事成狱毕,虽使皋陶听之,犹不能闻也。至以言语小故,陷致人於族灭,事诚可悼痛焉。渐至乎朝廷,时有忿,闻恶弗原,故令天下相放,俱成惑讥。有司之行深刻,云「下尚执重,而令上得施恩泽」,此言甚非也。夫贤吏正士,为上处事,持法宜如丹青矣。是故言之当必可行也,罪之当必可刑也,如何苟欲阿指乎?
如遭上忽略,不宿留,而听行其事,则当受强死也。哀帝时,待诏伍客以知皇、好方道,数召,後坐帝事下狱,狱穷讯,得其宿与人言:「汉朝当生勇怒子如武帝者。」刻暴以为先帝为「怒子」,非所宜言,大不敬。夫言语之时,过差失误,乃不足被以刑诛,及诋欺事,可无於不至罪。易言「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即以是论谕人主,宁可谓曰:「何为比我禽兽乎?」如称君之圣明与尧、舜同,或可怒曰:「何故比我於死人乎?」世主既不通,而辅佐执事者复随而听之,顺成之,不亦重为朦朦乎?
九江太守庞真案县,令高曾受社祭厘,有生牛肉二十斤,劾以主守盗,上请逮捕。诏:「厘不赃。」天下缘是,诸府县社腊祠、祭灶,不但进熟食,皆复多肉、米、酒、脯腊诸奇珍,益盛,是故诸郡府至杀牛数十头。
启寤第七
龙无尺水,无以升天。圣人无尺土,无以王天下。谶出河图洛书,但有兆朕,而不可知。後人妄复加增依托,称是孔丘,误之甚也。
张子侯曰:「扬子云西道孔子也,乃贫如此。」吾应曰:「子云亦东道孔子也。昔仲尼岂独是鲁孔子?亦齐、楚圣人也。」
画水镂冰,与时消释。孔子以四科教士,随其所喜,譬如市肆,多列杂物,欲置之者并至。圣人天然之姿,所以绝人远者也。
昔颜渊有高妙次圣人之才,闻一知十。子贡对齐景公曰:「臣之事仲尼,譬如渴而操杯器就江海饮,满腹而去,又焉知看江海之深?」
夫不翦之屋,不如阿房之宫,不琢之椽,不如磨砻之桷,玄酒不如仓吾之醇,不如《流郑》之乐。谚言:「三岁学,不如三岁择师。」孔子匹夫耳,而然名着,至其冢墓,高者牛羊鸡豚而祭之,下及酒脯寒具,致敬而去。吴之水若鱼,蜀之便山若禽兽。
祛蔽第八
颜渊所以命短,慕孔子,所以殇其年也。关东鄙语曰:「人闻长安乐,则出门西向而笑。知肉味美,则对屠门而大嚼。」此犹时人虽不别圣,亦复欣慕。如庸马与良马相追衔尾,至暮共列宿所,良马鸣食如故,庸马垂头不复食;何异颜渊与孔子优劣。
余少时见扬子云之丽文高论,不自量年少新进,而猥欲逮及。尝激一事,而作小赋,用精思太剧,而立感动发病,弥日瘳。子云亦言,成帝时,赵昭仪方大幸,每上甘泉,诏使作赋,为之卒暴,思精苦,始成,遂因倦小卧,梦其五藏出在地,以手收而内之。及觉,病喘悸,大少气。病一岁。由此言之,尽思虑,伤精神也。
庄周病剧,弟子对泣之。应曰:「我今死,则谁先?更百年生,则谁後?必不得免,何贪於须臾?」
余前为王翁典乐大王,见乐家书记言:「文帝时,得魏文侯时乐人窦公,年百八十岁,两目皆盲。文帝奇而问之曰:『何因?能服食而至此邪?』对曰:『臣年十三失明,父母哀其不及众技事,教臣为乐,使鼓琴,日讲习以为常事。臣不能导引,无所服饵也。不知寿得何力。』」余以为窦公少盲,专一内视,精不外鉴,恒逸乐,所以益性命也。
齐桓公行,见麦丘人,问其年几何,对曰:「八十三矣。」公曰:「以子寿,祝寡人乎?」对曰;「使主君甚寿,金玉是贱,以人为宝。」
余尝过故陈令、同郡杜房,见其读老子书,言:「老子用恬淡养性,致寿数百岁;今行其道,宁能延年却老乎?」余应之曰:「虽同形名,而质性才干乃各异度,有强弱坚脆之姿焉,爱养适用之,直差愈耳。譬犹衣履器物,爱之则完,全乃久。」余见其旁有麻烛,而垂一尺所,则因以喻事。言:「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烛矣。如善扶持,随火而侧之,可毋灭而竟烛。烛无,火亦不能独行於虚空,又不能後然其。犹人之耆老,齿堕发白,肌肉枯腊,而精神弗为之能润泽内外周遍,则气索而死,如火烛之俱尽矣。人之遭邪伤病,而不遇供养良医者,或强死,死则肌肉筋骨,常若火之顷刺风而不获救护,亦道灭,则肤余干长焉。余尝夜坐饮内中,然麻烛,烛半压欲火,即自曰敕视,见其皮有剥,乃扶持转侧,火遂度而复。则维人身,或有亏剥,剧能养慎善持,亦可以得度。又人莫能识其始生时,则老亦死不当自知。夫古昔平和之世,人民蒙美盛而生,皆坚强老寿,咸百年左右乃死,死时忽如卧出者,犹果物谷实久老则自堕落矣,後世遭衰薄恶气,娶嫁又不时,勤苦过度,是以身生子皆俱伤,而筋骨血气不充强,故多凶短折,中年夭卒。其遇病,或疾痛恻怛,然後终绝,故咨嗟憎恶,以死为大故。昔齐景公美其国,嘉其乐,云:『使古而无死,何若?』晏子曰:『上帝以人之殁为善,仁者息焉,不仁者如焉。』今不思勉广,日学自通,以趋立身扬名,如但贪利长生,多求延寿益年,则惑之不解者也。」或难曰:「以烛火喻形神,恐似而非焉。今人之肌肤,时剥伤而自愈者,血气通行也。彼蒸烛缺伤,虽有火居之,不能复全。是以神气而生长,如火烛不能自补完,盖其所以为异也,而何欲同之?」应曰:「火则从一端起,而人神气则於体,当从内稍出合於外,若由外腠达於内,固未必由端往也。譬犹炭火之赤,如水过渡之,亦小灭,然复生焉;此与人血气生长肌肉等,顾其终极,或为灸,或为耳。曷为不可以喻哉!」
余後与刘伯师夜脂火坐语,灯中脂索,而炷焦秃,将灭息,则以示晓伯师,言人衰老亦如彼秃灯矣。又为言前麻烛事。伯师曰:「灯烛尽,当益其脂,易其烛;人老衰,亦如彼自缵。」余应曰:「人即禀形体而立,犹彼持灯一烛,及其尽极,安能自尽易?尽易之乃在人。人之傥亦在天,天或能为。他其肌骨血气充强,则形神枝而久生,恶则绝伤,犹火之随脂烛多少长短为迟速矣。欲灯烛自尽易以不能,但促敛旁脂以染渍其头,转侧蒸干使火得安居,则皆复明焉。及本尽者,亦无以。今人之养性,或能使堕齿复生,白髪更黑,肌颜光泽,如彼促脂转烛者,至寿极亦独死耳。明者知其难求,故不以自劳,愚者欺或,而冀获尽脂易烛之力,故汲汲不息。又草木五谷,以阴阳气生於土,及其长大成实,实复入土,而後能生,犹人与禽兽昆虫,皆以雄雌交接相生。生之有长,长之有老,老之有死,若四时之代谢矣。而欲变易其性,求为异道,惑之不解者也。」
卫後园有送葬时乘舆马十匹,吏卒养视,善饮,不能乘,而马皆六十岁乃死。余与刘子骏言养性无益,其兄子伯玉曰:「天生杀人药,必有生人药也。」余曰:「钩吻不与人相宜,故食则死,非为杀人生也。譬若巴豆毒鱼,石贼鼠,桂害獭,杏核杀狗,天非故为作也。」
正经第九
学者既多蔽暗,而师道又复缺然,此所以滋昏也。
秦近君能说《尧典》,篇目两字之说,至十余万言,但说「曰若稽古」,三万言。
子贡问蘧伯玉曰:「子何以治国?」答曰:「弗治治之。」
《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连山》八万言,《归藏》四千三百言。《连山》藏於兰台,《归藏》藏於太卜。
《古文尚书》旧有四十五卷,为十八篇。
《古帙礼记》有五十六卷。
《古论语》二十一卷,与齐鲁文异六百四十余字。
《古孝经》一卷二十章,千八百七十二字,今异者四百余字。盖嘉论之林薮,文义之渊海也。
维四月,太子发上祭於毕,下至孟津之上。此武王已毕三年之丧,欲卒父业。升舟而得鱼,则地应也,祭降乌,天应也。二年,闻纣杀比干,囚箕子,太师、少师抱乐器奔周。甲子,日月若连璧,五星若连珠,昧爽,武王朝至於商郊牧野,从天以讨纣,故兵不血刃而定天下。
人抱天地之体,怀纯粹之精,有生之最灵者也。是以貌动於木,言信於金,视明於火,听聪於水,思睿於土。五行之用,动静还与神通。貌恭则肃,肃时雨若;言从则,使若;视明则哲,哲时燠若;听聪则谋,谋时寒若;心严则圣,圣时风若。金木水火皆载於土,雨燠寒皆发於风,貌言视听皆生於心。
王者造明堂、辟雍。所以承天行化也。天称明,故命曰明堂。上圆法天,下方法地,八窗法八风,四达法四时,九室法九州,十二坐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法七十二风。为四面堂,各从其色,以仿四方。王者作圆池如璧形,实水其中,以环壅之,故曰辟雍。言其上承天地,以班教令,流转王道,周而复始。
《左氏传》遭战国寝废。後百余年,鲁人谷梁赤为《春秋》,残略,多有遗失;又有齐人公羊高,缘经文作传,弥离其本事矣。《左氏传》於经,犹衣之表里,相待而成。经而无传,使圣人闭门思之,十年不能知也。诸儒睹《春秋》之记,录政治之得失,以立正义,以为圣人复起,当复作《春秋》也。自通士若太史公亦以为然。余谓之否。何则?前圣後圣,未必相袭。夫圣贤所陈,皆同取道德仁义,以为奇论异文,而俱善可观者,犹人食皆用鱼肉菜茄,以为生熟异和,而复居美者也。吴之篡弑灭亡,衅由季札,札不思上放周公之摄位,而下慕曹臧之谦让,名已细矣。《春秋》之趣,岂谓尔乎?尧能则天者,贵其能臣舜、禹二圣。
识通第十
刘子政、子骏、子骏兄弟子伯玉三人,俱是通人,尤珍重《左氏》,教授子孙,下至妇女,无不读诵者,此亦蔽也。
汉高祖建立鸿基,侔功汤、武,及身病,得良医弗用,专委妇人,归之天命,亦以误矣。此必通人而蔽者也。
汉太宗文帝有仁智通明之德,承汉初定,躬俭省约,以惠休百姓,救赡困乏,除肉刑,减律法,薄葬埋,损舆服,所谓达於养生送终之实者也。及始从代徵时,谋议狐疑,能从宋昌之策,应声驰来。即位而偃武修文,施布大恩,欲息兵革,与匈奴和亲。总撮纲纪,故遂褒增隆为太宗也。而溺於俗议,斥遂材臣,又不胜私恩,使嬖妾慎夫人与皇后同席,以乱尊卑之伦,所通而蔽也。
汉武帝材质高妙,有崇先广统之规,故即位而开发大志,考合古今,模获前圣故事,建正朔,定制度;招选俊杰,奋扬威怒,武义四加,所征者服;兴起六艺,广进儒术,自开辟以来,惟汉家最为盛焉,故显为世宗,可谓卓尔绝世之主矣。然上乃多过差,既欲斥境广土,又乃贪利,争物之无益者:闻西夷大宛国有名马,即大发军兵,攻取历年,士众多死,但得数十匹耳。又歌儿卫子夫,因幸爱重,乃阴求陈皇后过恶而废退之,即立子夫,更其男为太子。後听邪臣之谮,卫後以忧死,太子出走,灭亡不知其处。信其巫蛊,多徵会邪僻,求不急之方,大起宫室。内竭府库,外罢天下,百姓之死亡不可胜数。此可谓通而蔽者也。
汉书陈遵传云:「张竦为贼兵所杀。」李奇曰:「竦知有贼当去,会反支日,不去,因为贼所杀,桓谭以为通人之蔽也。」
扬子云为郎,居长安,素贫。比岁亡其两男,哀痛之,皆持归,葬於蜀,以此困乏。子云达圣道,明於死生,不下季札,然而慕恋死子,不能以义割恩,自令多费而致困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