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十 辐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第十一章》

　　玄一和抱朴上山伐木，费了半天的力，等到大树倒下，抱朴发现此树是空心的，不由地沮丧到将斧子扔了。

　　玄一说："抱朴，你何至于此。"

　　抱朴说："你我一斧一斧地将树砍倒，原是为了用它的木头。这空心的树有什么用呢?"

　　玄一看了看树，顺势坐在树干上，问："好好的一棵树，它少了什么吗?"

　　抱朴指着树心的洞，说："你怎么会没有看见，这不就是少了吗?"

　　玄一说："我都看见了。抱朴，你再看看，这树多了什么?"

　　抱朴说："树心空空的，怎么会多出东西来呢?"

　　玄一说："空空的就不是东西了?"

　　抱朴不解地问："空的怎么是东西呢?" ．

　　玄一指着山下的路，说："你看那路上的车，三十根车辐装在车轮中心的那个毂上，它要有着空处，才能使用。将陶土放入模具里，做成器皿。器皿要有它中间的空处，才能使用。"

　　抱朴说："对啊，房屋凿出了门窗，有了空处，才可以当房间使用。"

　　玄一说："所以，要想用到有，必须要有无。所以，空空的也是东西。所以，空心的树自有它的用度。"

　　抱朴问："有什么用呢?"

　　玄一说："蒙上皮子，不就是一面鼓么?将它对半锯开，不是可以用来引水么?要是它再粗一些，只消不多的加工，就是一只独木舟了，我们坐着它去海外寻仙。"

　　抱朴说："你快站起来，这树我要了。"

　　五色令人目盲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老子·第十二章》

　　有朋来邀，抱朴随玄一外出游乐，至天黑方才返家。

　　玄一脱去外衣，打水洗脸洗手漱口，然后在木椅上静坐，闭目塞耳，调整气息，一言不发。抱朴看得奇怪，旁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话了。

　　抱朴问："玄一是累了吗?"

　　玄一不答。

　　抱朴又问："玄一是病了?"

　　玄一缓缓睁开眼睛，以手心摩面，以手背弹弹耳廓，说：

　　"抱朴不要叫唤。玄一不累不病，又累又病。"

　　抱朴问："这话怎么说?"

　　玄一说："肢体不累，五官却累了。身体不病，心却病了。所以闭目养神，塞耳静心。"

　　抱朴弹着自己的耳朵，问："那你为什么要漱口，要弹弹你的耳朵?"

　　玄一说："玄一想洗去白日入口的味道，抖落出白日入耳的声音。"

　　抱朴大惑不解，说："刚才的声音难道不悦耳吗，刚才的色彩难道不悦目吗，刚才的滋味难道不可口吗?你将它们白白洗去抖去了，不是很可惜吗?"

　　玄一说："今天你我所见所闻所食，无限缤纷，令人目盲耳聋口伤。一路回家，再视他物，竟然不知不觉。这有违玄一的养生之道。"

　　抱朴说："抱朴觉得很好，等着哪天你我再去。我爱看集市上的热闹，爱看那些稀罕的物件。"

　　玄一说："再去，抱朴你就独自去吧，玄一不能陪你了。那集市上的货物果然稀罕，然而，它除了叫你的眼睛发直还能怎么呢?人的眼睛还是不要发直的好啊。那集市上的毛皮，本是动物身体的一部，本来穿在动物身上，实在比穿在人的身上要好得多。老天不赐人体以毛，人何必衣毛呢?更何况追杀捕猎使人心发狂，不必说圣人不为，连君子也不肯做的。"

　　抱朴问："这些都不能够，难道圣人就不生活吗?"

　　玄一说："圣人同样在生活。但圣人的生活只是按实际的需要，吃饱穿暖而已，不是为了额外的好看。"

　　抱朴苦恼地说："这样，当圣人就太难了。"

　　玄一听罢，不再答话，又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