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 上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第十七章》

　　正午，饭后，玄一和抱朴各自读书。

　　抱朴手捧史书，读得不耐烦起来，将书翻来翻去，心已不在了。朝玄一看看，玄一正用心。抱朴咳嗽几声，引得玄一抬头看他，见他面有愠色。

　　玄一说："抱朴，要是疲倦，可以散步，可以休息。书又何辜，将它一道道折磨，好没意境。你不如放下书本，横着睡去。"

　　抱朴重重地说："抱朴不是倦乏，不是要奈何书，而是要奈何书中之人。"

　　玄一听着有了兴趣，问："书中是何人，值得如此?"

　　抱朴说："皇帝。"

　　玄一听罢一笑，说："书中的皇帝，无论生前如何，都已按时作古，犯不上为他们赌气的。"

　　抱朴不答，将书放在案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高天。玄一上前，捡起书，翻上几页，又将书放下。

　　抱朴说："玄一，自有人以来，帝王不绝如缕。你要怎样的皇帝呢?"

　　玄一说："最高尚的君主，他的人民只听说他的存在。次一等的君主，人们可以亲近他称赞他。再其次的，人们害怕他。等而下之的君主……"

　　抱朴接着说："人民辱骂他。"

　　玄一说："是啊，不同的君主，人民对他也不一样。"

　　抱朴说："一个君主，倘若说话没有信用，人民就没法相信他了。"

　　玄一说："所以高尚的君主不轻易许诺。这样，等他做的事情成功了，人们会觉得很自然。"

　　抱朴问："那么，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君主呢?"

　　玄一说："玄一要最高尚的。那是精神。"

　　抱朴说："抱朴要次一等的君主，可以亲近称赞的。"

　　玄一将书拿起，拍一拍，送入抱朴的手中，说：

　　"好的，不好的，你要的，你不要的，全都给你。"

　　大道废有仁义

　　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混乱，有忠臣。

　　《老子·第十八章》

　　抱朴一早外出和朋友聊天，原说傍晚回家的，谁知不到中午便转了回来。他愁眉苦脸的，玄一见了奇怪，问他为什么。

　　抱朴说："我听了许多人心不古的故事，心里难过。"

　　玄一由他去难过，还是读着自己的书。抱朴坐在一边闷声出气。停了多会儿，玄一问抱朴： "抱朴，你好过一些了吗?" 抱朴说："没有。我怎么会好过呢?如今的人没有了信仰，我悲伤，你也在悲伤吗?"

　　玄一说："我不悲伤。"

　　抱朴说："你铁石心肠。"

　　玄一说："与心肠无关。大道废弃了，于是有了仁义。"

　　抱朴说："紧接着，智慧出现了，于是有了大大的伪善。"

　　玄一说："六亲不和了，于是有了孝慈。国家混乱了，于是有了忠臣。"

　　抱朴说："人要到糟糕了才有美好，这不就是人的不幸吗?"

　　玄一说："不是。"

　　抱朴说："是因为我看见了糟糕，你看见了美好吗?"

　　玄一说："也不是。我都看见了。既然有糟糕也有美好，则无所谓幸与不幸。"

　　抱朴说："玄一你说，我应该哭泣还是欢笑呢?"

　　玄一缓缓地说："你应该平静。"

　　于是，抱朴摊着两手要自己平静，但他久久无法平静。

　　绝圣弃智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老子·第十九章》

　　玄一和抱朴在地边除草。玄一迎着日光紧锄慢锄，锄到地头竞高兴起来。

　　玄一说："抱朴啊，这简简单单的日子有多好!"

　　抱朴问："人难道不该有智慧，习仁义，学机巧吗?"

　　玄一问："为什么呢?"

　　抱朴说："书上说，智慧令人聪颖，仁义令人孝慈，机巧令人得利。难道不是这样吗?"

　　玄一说："正好相反。弃绝贤能与智慧，百姓将百倍地获利。弃绝仁义，百姓方才恢复孝慈。弃绝机巧不尚功利，方才杜绝盗贼。你想一想，难道不是我说的这样吗?"

　　抱朴问："如果你来执政，你就制定这样的法度吗?"

　　玄一说："仅仅有这三点来作为法度是不充分的，因此还要人们有所归属。"

　　抱朴问："归属到何处?"

　　玄一笑笑说："归属到你。"

　　抱朴见玄一的笑，以为是在打趣他，谁知玄一矢口否认。

　　玄一说："不是玩笑，的确要归属到你，也就是要归属到抱朴，见素。人只有朴素了，才能少私心，减欲念。你名为抱朴，如何不懂朴素的好呢?"

　　抱朴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心头一动。他不再发问，低头又去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