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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一事两面(3)



  (4)正确理解“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这段话的内涵,关系到如何正确评价珍、琏、宝玉诸人物的性质。而李希凡先生认为:“贾政是他们中间的惟一的正统人物”,其他的人,“更多的是一些‘人形的动物’”,“‘不肖’子孙,还并非珍、琏之辈,而是那衔玉而诞、被政老爹视为‘酒色之徒’的贾宝玉。”


  实际上,珍、琏、蓉、宝玉的奢华、不尊祖训、不读书是贬中褒,是写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孔孟之道的性质。如果他们也像贾政那样的孝子贤孙,就不是贾府的反叛人物了,就不会把贾府“翻过来了”。


  演说荣国府,前段是述说社会基础走向“半倒”、“空架子”;后段是论说意识形态的演变。脂砚斋对宁荣二府也视为是一个社会的两个方面。冷子兴说:“当日宁国公(脂曰:演)与荣国公(脂曰:源)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此处“一母同胞”是艺术寓语,指宁荣二府代表社会两方面的统一性和不可分割性。


  所谓“演”:水长流之态,引申为事物之演化过程。《文选?晋木玄虚?海赋》:“东演折木,西薄青徐。”“源”:水流之源头、起点。引申为事物的来源。故“演、源”指宁荣二府的历史演变发展过程。


  (5)既然是“演说荣国府”,若不演说其“荣”,必失其主次。当说宝玉衔玉而生时,借雨村之口说:“果然奇异!只怕这人来历不小!”冷子兴说:“将来定是色鬼”,雨村“罕然厉色道:‘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的来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者,不能知也。’”雨村之惊,之厉色,是秋风知劲草也!是指“色鬼”之说者没看清宝玉人物的厉害和本质之惊。爱情论者不能参玄悟道,所以只有一系列误读而无惊。“悟道参玄”,“道”、“玄”指老庄哲学,此处指深解、深知宝玉人物的老庄思想本质。


  雨村又断言:“这等子弟,必不能守祖父之根基,从师长之规谏的。”将雨村之言和第一回:“赖天恩祖德,锦衣纨绔之时,……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半生潦倒之罪……以告天下:知我之负罪固多,然闺阁中历历有人”,二处共解,因宝玉和雨村在人生观上是对立的,所以雨村认为是不合祖训、丑恶有罪的东西,必是作者和宝玉性质中“造劫历世”的一面。故第一回中“背父母、负师友、负罪”是和雨村人生观相背离的一种代词。胡文彬在《读遍红楼》中理解成作者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此书系自愧而成。”胡的解释和雨村的“断言”没有什么区别。


  根据雨村在“两赋论”中对宝玉的定义,宝玉的“无材”、“不能守祖父之根基”、不能“从师长之规谏”、“负师友规训之德”、“负罪”等等,正是塑造宝玉“造劫历世”的宗旨和目的。如果宝玉的性质附庸了贾雨村的道德观念和规劝,被称为贤良而并非是“负罪”之人,宝玉就和雨村同流合污了。所以,雨村认为是“淫魔色鬼”之徒,其中必是反孔之孽根祸胎。贾政认为是“色鬼之徒”,其中必是不“孝”之子孙。而周、李、蔡、胡和雨村的观念可说不谋而合了。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从哲学角度看,如同现代的政治经济学将社会结构分成两大部分:一是社会基础;二是在这一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上层建筑——荣府。二者如同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即一个社会的两个方面。此处的贾代化、代善、贾敬、贾珍等,这些名字在艺术上都有寓意。自传说往往只穷究与其家史之间的联系,所以也难逃猜谜式的索隐派的陷阱。


  二、甄士隐和贾雨村为不同儒者的化身


  清朝在政治上采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红楼梦》始终把朽儒置于被批判的范围中。根据宝玉的性质和历史上的嵇康、阮籍等老庄人物的“白眼看礼俗之士”、“绝仁弃义”、“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其首”等等之说,他们都是和儒者形成了鲜明的对立。《红楼梦》对甄士隐、贾雨村、贾代儒、贾瑞、贾政等儒者的不同社会阶层、不同代表人物、不同类型,层层加以艺术上的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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