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傅佩荣《论语》心得(19)
因为,迁怒与贰过,正是人性的通病。人有自由,难免犯错,犯错之后必须找个借口,否则心中不安。找不到借口,就转移目标,把怒气发泄在别的对象身上。迁怒的用意,是让别人—起承担自己的过错,好像在说:我不痛快,大家也别想痛快。这种情形并不少见。听以《大学》强调“洁矩之道”,如“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我讨厌老板怎么对待我,我也就不要这样去对待属下。这是恕道的引申。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进而分辨人我关系。最难得的是,受到上司苛责,却还能宽待部属的人。所有怨怒到他为止。我们说“谣言止于智者”,由此可以加上一句,“怒气止于仁者”。
流言止于智者,怒气止于仁者。不迁怒的人,自然养成反省的习惯,经常考察自己的毛病与过错,做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然而,孔子却叹息说:“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公冶长》)他居然没有见过一个人犯错之后自我责怪的。由此可见人性弱点实在根深柢固。
颜渊的不迁怒,尚且可学而至。他的不贰过,就非吾人可以想象。谁能不犯同样的过失?人的过失与性格密切相关,因此,若要做到不贰过,就须向自己的性格挑战,成效则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一个人老是在前进,隔几天就如脱胎换骨一般,真是不容易啊。孔子也不禁说他:“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子罕》)这个“惜”字似乎暗示了后来的“不幸短命死矣”(《雍也》)。我们宁可相信颜渊死于营养不良,而不是死于好学过度。然而,若为了修德而死,亦是求仁得仁,颜渊应当心安理得。第二辑 《论语》对生活的启示孔子哭了
—般人心目中的孔子,大概接近子夏所说的:“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子张》)今天我们诵念孔子的话,确实有些严肃,都是掷地有声的大道理,或是刻在石板上的座右铭。事实上是否如此?
子贡的印象比较缓和,他认为孔子的性格是“温、良、恭、俭、让”(《学而》)。孔子是谦谦君子,文质彬彬。孔子在自述时,很少谈到个性,但是我们仍然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
他善于观察大自然,经常发生感慨,如:“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子罕》)他看到颜渊力求上进,会说:“惜乎!”(《子罕》)为他担心身体。看到伯牛病重,则说“命矣乎!”(《雍也》)认为命不好,无可奈何。看到子游用心教民,还会开他玩笑,说“割鸡焉用牛刀!”(《阳货》)听到曾点言志,他甚至悠然神往,叹息一声:“吾与点也!”(《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