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论语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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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党篇第十

 

  (一)

  孔子於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乡党:孔子生陬邑之昌平乡,後迁曲阜之阙里,亦称阙党。此称乡党,应兼两地言。

  恂恂:温恭信实之貌。

  似不能言者:谦卑逊顺,不欲以己之贤知先人。乡党乃父兄宗族之所在,孔子居乡党,其容貌辞气如此。

  宗庙朝廷:此指鲁国之宗庙朝廷。廷者平地,朝有治朝、内朝,[光案:“朝有治朝、内朝”之有顿号,东大版原作“朝有治朝内朝”之无顿号。]皆在平地,无堂阶,故称朝廷。

  便便言:便便,辩也。或说:闲雅之貌。

  唯谨尔:宗庙朝廷,大礼大政所在,有所言,不可不明而辩,惟当谨敬而已。

  本篇记孔子居乡党日常容色言动,[光案:“本篇记孔子居乡党日常容色言动”之无逗号,东大版原作“本篇记孔子居乡党,日常容色言动”之有逗号。改删逗号作用不大,当遵东大版。]以见道之无不在,而圣人之盛德,亦宛然在目矣。旧不分章,今依朱子分十七节。

  【白话试译】

  孔子在乡里间,其貌温恭谦逊,好像不能说话的一般。他在宗庙朝廷时,说话极明白,不含糊,只是极谨饬。[光案:“只是极谨饬”之“饬”,东大版原作“只是极谨勅”之“勅”。而三民版亦作“勅”。二字虽相通,不宜轻改动,当遵三民版、东大版。]

  (二)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朝:此言君未视朝之时。

  侃侃:和乐貌。

  誾誾:中正有诤貌。

  君在:君视朝时。

  踧踖:恭敬貌。

  与与:犹徐徐也,威仪中适之貌。单言踧踖,若有不宁。单言与与,似近於慢。故合言之。

  此一节记孔子在朝廷遇上接下之不同。

  【白话试译】

  孔子在朝廷,当他和下大夫交谈时,侃侃然和气而又欢乐。当他和上大夫交谈时,誾誾然中正而有诤辨。君视朝时,孔子恭恭敬敬,但又威仪中适。不紧张,也不弛懈。[光案:“不紧张,也不弛懈。”,三民版原作“(不紧张,也不弛懈。)”,“不紧张,也不弛懈。”七字加小括号。]

  (三)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

  使摈:摈亦作傧。[光案:“摈亦作傧。”之句号,东大版原作“摈亦作傧,”之逗号。]国有宾客,使孔子迎之。

  勃如:变色庄矜貌。

  躩如:盘辟貌。盘辟,犹言盘旋、盘散,[光案:“犹言盘旋、盘散”之有一顿号,东大版原作“犹言盘旋盘散”之无一顿号。]谓如临深履危,举足戒惧,必择地始下,不如在平地之常步。或说:躩,速貌,不暇闲步也。此言孔子作摈时,容貌行走,皆竦然见敬意。此统言之,下特言之。

  揖所与立,左右手:所与立,谓同为傧者。傧或五人,或四人,或三人。揖左边人,则移其手向左,揖右边人,则移其手向右。或曰:下言复命,则孔子必为上傧,其所与立者,但在左无在右。左右手,谓左其右手也。或说:本篇之辞,亦如记〈曲礼〉者然,非定记孔子某一时事。有为上摈,有为承摈,此兼记之。

  衣前後,襜如也:摈者揖必俛其首,揖毕而仰。揖分左右,又兼俛仰,衣亦随之前後转摆。襜如,整貌。衣裳摆动而不乱。

  趋进翼如:摈者从中庭进至阼阶,其间有数十步,不宜舒缓,[光案:“不宜舒缓”之“舒”,东大版原作“不宜纾缓”之“纾”。而三民版亦作“纾”。二字虽相通,不宜轻改动,当遵三民版、东大版。]故必趋。翼如,如鸟舒翼,言其端好。

  宾不顾矣:君命上摈送宾,复命曰宾已去。[光案:“复命曰宾已去”之“曰”,东大版原作“复命白宾已去”之“白”。而三民版亦作“白”。此殆属形近误植,当遵三民版、东大版。]此惟上摈事。

  此一节记孔子为君摈相之容。

  【白话试译】

  君召孔子使作摈相,孔子必变容庄敬,行路如脚下有戒惧般。对同立的其他摈相作揖,左边右边,挥张两手,衣服前後开动,整停不乱。由中庭趋进时,如鸟舒翼,状态端好。[光案:“如鸟舒翼,状态端好。”之无小括号,东大版原作“如鸟舒翼,(状态端好)。”之有小括号。小括号内乃钱子所添,以助语意之豁然,不宜删动,当遵东大版。又,疑东大版宜改作“如鸟舒翼(,状态端好)。”,即将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宾退了,必回复所命,说:“宾不再回头了。”

  (四)

  入公门,鞠躬如也。[光案:“鞠躬如也。”之句号,东大版原作“鞠躬如也,”之逗号。]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公门:古者天子五门,诸侯三门。入公门,应指第一门库门言。

  鞠躬如也:鞠躬,一说,曲身义。一说,当读为鞠穷,谨敬自歛之状。鞠穷、踧踖皆双声复语。若言曲身,依文法不得再加一“如”字。[光案:“依文法不得再加一‘如’字”,东大版原作“依文法不得再加一如字”,“如”字无引号。]今从後说。

  如不容:公门高大,若不容,言其谨敬自歛之至。

  立不中门:门两边立长木,谓之枨。中央竖短木,谓之闑。门以向堂为正,东为闑右,西为闑左。东西各有中。出入之法,主由闑右,宾由闑左。礼,士大夫出入君门由闑右。诸侯西一门常掩,谓之宾门。臣统於君,故出入亦由东门。君行出入始中门,非尊者皆偏近闑而行,以避尊者。立不中门,与下“行不履阈”互文避复,[光案:“与下‘行不履阈’互文避复”,东大版原作“与下行不履阈互文避复”,“行不履阈”四字无引号。]实亦谓行不中门。此中谓闑右之中。

  行不履阈:阈,门限。行当跨限而过,若践其上,则污限,并将污跨者之衣。

  过位:古礼,君每日在治朝与羣臣揖见,此位即君在治朝所立之位。议论政事,则在路寝之朝。治朝退,适路寝,则治朝之位虚。羣臣遇议政当入内朝,则过此位。过位必敬,故色勃如而足躩如。

  其言似不足:谓同朝者或与语,不得不应,然答而不详,如不足。既过位,渐近君,故然。

  摄齐升堂:此堂,路寝之堂。齐,裳下之缝。摄,抠也。将升堂,两手抠衣使去地一尺。恐蹑之,倾跌失容。

  屏气似不息:屏,藏也。息,鼻息。犹今言屏]着气,如不呼吸。

  出降一等:降,下义。等,堂阶之级。此谓见君既毕,下堂降阶第一级时。

  逞颜色:逞,放义。舒气解颜,故怡怡然和悦。

  没阶,趋进:没,尽义。没阶,谓下尽诸级,至平地时。去君远,故徐趋而翼如。进,前义。凡有所去,皆可曰进。此方自堂下退,向路门而前。一本无“进”字。[光案:“一本无‘进’字”,东大版原作“一本无进字”,“进”字无引号。]

  复位[光案:似宜作“复其位”,漏植一“其”字。若然,三民版、东大版、联经版俱误。]:谓又过初入时所过君之空位。

  此一节记孔子在朝之容。

  【白话试译】

  孔子跑进公门,必歛身谨敬,像那公门容不下他身子般。不在门中间立,亦不把脚踏门限上。行过国君所常立之位,容色必变,举足盘辟,若履危临深般,[光案:“举足盘辟,若履危临深般”,三民版原作“举足盘辟,(若履危临深般)”,“若履危临深般”六字加小括号。]说话像不够的般。牵衣升堂时,歛身屏气,像不呼吸般。待退下自堂,降堂阶一级,颜色便舒展了,怡怡然有和悦之容。走尽堂阶,下及平地,便疾步向前,像鸟张翼般,端好而开展。再过君位时,踧踧踖踖,又是一番起敬。[光案:“像鸟张翼般,端好而开展。再过君位时,踧踧踖踖,又是一番起敬。”,三民版原作“像鸟张翼般,(端好而开展。)再过君位时,踧踧踖踖,(又是一番起敬。)”,“端好而开展。”与“又是一番起敬。”二处加小括号。疑三民版宜改作“像鸟张翼般(,端好而开展)。再过君位时,踧踧踖踖(,又是一番起敬)。”,即将两处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并将两处逗号均移置小括号外。]

  (五)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缩缩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

  执圭:圭,玉器。聘问邻国,执君之圭以为信。

  如不胜:聘礼所执圭,长八寸,执轻如不胜其重,言敬谨之至。本篇三言“鞠躬如也”,一则曰“如不容”,再则曰“屏气似不息”,三则曰“如不胜”,皆形容其谨。[光案:“本篇三言‘鞠躬如也’,一则曰‘如不容’,再则曰‘屏气似不息’,三则曰‘如不胜’,皆形容其谨”,东大版原作“本篇三言鞠躬如也,一则曰如不容,再则曰屏气似不息,三则曰如不胜,皆形容其谨”,“鞠躬如也”与“如不容”与“屏气似不息”与“如不胜”,四处无引号。]

  上如揖,下如授:执圭与心齐,上不过揖,下不过授。过高过卑,皆是不敬。

  战色:战战兢兢之色,庄矜也。

  缩缩如有循:缩缩,举足促狭,犹云举前曳踵,略举前趾,曳後跟而行,足不高离於地。如有循,如脚下有物,循之而前。

  享礼:享者,聘後之礼,献物也。或皮马,或锦绣,或土产,罗列於庭,谓之庭实。或曰:礼与享为二事。礼谓主人以醴礼宾。既聘乃享,既享乃礼,既礼乃有私觌。

  有容色:言和气满容。不复有勃战之色。

  私觌:觌,见也。行聘享公礼已毕,使臣於他日齎己物见其所使之国君。

  愉愉如:愉愉,颜色之和,又增於享礼时。

  此节记孔子为其君聘邻国之礼。或曰孔子仕鲁时,绝不见有朝聘往来之事,疑乃孔子尝言其礼当如此,而弟子记之。非记孔子之行聘。本篇如此例者尚有之,如上“使摈”一节,[光案:“如上使摈一节”,东大版原作“如上‘使摈’一节”,“使摈”二字无引号。]疑亦然。又说:孔子教弟子以礼,不徒言其义,又肄其容。[光案:“肄”,有“学习”之义。]“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执礼即兼教弟子习礼。[光案:“‘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执礼即兼教弟子习礼”,东大版原作“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执礼即兼教弟子习礼”,“子所雅言,诗书执礼”八字无引号。]《史记》又云:“孔子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由此言之,或是教弟子习礼而载之此篇。或说:“使摈”“执圭”二条,[光案:“‘使摈’‘执圭’二条”,东大版原作“使摈执圭二条”,“使摈”“执圭”二处无引号。]此定公十年齐聘鲁,鲁使孔子报聘。不见於《春秋》,孔子削之,并归女乐亦削之,嫌於暴己功,显君相之失。此两条所记容色,乃弟子从旁模拟,决非孔子教人语。

  今按:[光案:“今按:”云云以下这一段话,依钱子注解本书之惯例,当接於前段“决非孔子教人语。”之末续言之,应无另起一段之必要。否则,易予人鹘突之感。查三民版,“决非孔子教人语。”恰抵行末,“今按:”云云不得不转至行首,东大版重排,误读为“今按:”云云乃另起一段。联经版承之,亦误排成另起一段。若然,东大版、联经版俱误,改此另起之一段,迳接於“决非孔子教人语。”之末为当。]以理断之,若後说为是。然谓《春秋》削去,则《左传》何亦不载,又不见他书称述。终可疑。

  【白话试译】

  孔子为聘使,[光案:“孔子为聘使,”,三民版原作“(孔子)为聘使,”,“孔子”二字加小括号。]执君之圭,歛着身,像不胜其重的样子。执圭在上,像和人作揖般,在下,像授物与人般。面色战战兢兢,两足像迈不开步,又像足下有物,循之而前般。及享礼时,便有容色了。神气开发,不再那麽作战兢之态了。[光案:“及享礼时,便有容色了。神气开发,不再那麽作战兢之态了。”,三民版原作“及享礼时,便有容色了。(神气开发,不再那麽作战兢之态了。)”,“神气开发,不再那麽作战兢之态了。”十四字加小括号。]待作私人相见时,更是愉愉然,和颜满容了。

  (六)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当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亵裘长,短右袂。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丧无所不佩。非帷裳,必杀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

  君子:此君子指孔子。改言君子者,上文各节记容貌,由中达外,非学养深者不能为。此节记冠服,人人易以取法,若非属一人之事。

  绀緅饰:绀,紫玄之类。緅,红纁之类。玄纁皆所以为祭服,故不以为饰。饰者,领与袖之边。

  亵服:私居时所服。红紫非正色,私居尚所不服,则不用於正服可知。正色谓青赤白黑黄。青加黄为绿,赤加白为红,白加青为碧,黑加赤为紫,黄加黑为缁,皆间色。

  袗絺綌:袗,单衣。葛之精者曰絺,粗者曰綌。当暑居家,可单衣絺綌。

  必表而出之:表者上衣。古人冬衣裘,夏衣葛,在家不加上衣,出门必加。虽暑亦然。古本或作“必表而出”,无“之”字。或曰:“之”字当在“而”字上。[光案:“古本或作‘必表而出’,无‘之’字。或曰:‘之’字当在‘而’字上”,东大版原作“古本或作必表而出,无之字。或曰:之字当在而字上”,“必表而出”与“之”与“之”与“而”四处无引号。]

  缁衣羔裘[光案:此下疑脱“,素衣麑裘,黄衣狐裘”八字。若然,三民版、东大版、联经版俱误。]:衣,即上衣。古人服裘毛向外,外加上衣,当与裘之毛色相称,故缁衣[光案:《说文》:“缁,帛黑色也。”]之内宜羔裘,黑羊皮。素衣之内宜麑裘,麑,鹿子,色白。黄衣之内宜狐裘,狐色黄。缁衣朝服,素衣凶服,黄衣蜡祭之服,亦兵服。

  亵裘长:亵裘,在家私居所穿。长,取其温煖。

  短右袂:所以便作事。或说:两袂无一长一短之理,右字当读作又,又袂犹言手袂。短手袂,言两袂皆短。一说:卷右袂使短。

  必有寝衣,长一身又半:[光案:据正文,“又”乃“有”之误植。三民版、东大版、联经版俱误。]一说:大被曰衾,寝衣,小卧被。一说:古人衣不连裳,仅在股以上。此言长一身又半者,顶以下、踵以上谓之身,颈以下、股以上亦谓之身,一身又半,亦及膝耳。寝衣殆如今之睡衣,或是孔子特制。又说:此句当移承上文“当暑”而言,或谓当移下在“齐必有明衣布”之上。[光案:“此句当移承上文‘当暑’而言,或谓当移下在‘齐必有明衣布’之上”,东大版原作“此句当移承上文当暑而言,或谓当移下在齐必有明衣布之上”,“当暑”与“齐必有明衣布”二处无引号。]今按:此言寝衣,下言坐褥,明与上文言衣裘有别,非错简。

  狐貉之厚以居:居,坐义。以狐貉之皮为坐褥,取其毛之深,既温且厚,适体也。

  去丧无所不佩:去,除也。佩,系於大带。名其器,则字从玉为佩。称其备人用,则字从人为佩。惟丧事则去饰去佩。

  非帷裳必杀之:帷裳谓朝祭之服,其制用正幅布为之如帷。杀谓缝,帷裳腰有襞绩[光案:《中文大辞典》:“绩:襞积之也,与积通。”又:“襞积:衣缝也,重叠也,与襞襀同。”],旁无缝杀。其余裳当用缝杀,以二幅斜裁为四幅,宽头向下,狭头向上,缝之使合,上狭下广。意当时或有不用斜裁者,而孔子则必依古制斜裁。

  羔裘玄冠不以吊:丧主素,吉主玄,吉凶异服。

  吉月:吉,训善,亦可训始。吉月即始月,谓正月。月吉则为月之朔日。或说每月之朔,孔子必朝服而朝。

  此节记孔子衣服之制。或曰:〈乡党〉一篇,乃孔氏之遗书,多杂记曲礼如此,非必专是孔子始如此。如此节言“君子”可证。[光案:“如此节言‘君子’可证”,东大版原作“如此节言君子可证”,“君子”二字无引号。]或曰:《戴记》有与《论语》同者,乃剿之《论语》,非《论语》有所袭。孔子动作衣服有与众同者,亦有独焉者。门人记孔子所亲行而已,不得谓“君子”不指孔子。[光案:“不得谓‘君子’不指孔子”,东大版原作“不得谓君子不指孔子”,“君子”二字无引号。]今按:後说得之。

  【白话试译】

  君子不把玄色纁色来作衣领与袖之边。不把红色紫色做日常私居之服。当暑天时,在室内穿葛单衣,但出外必加上衣。黑衣内用羔羊皮的裘,素衣用小鹿皮裘,黄衣用狐裘。在家私居时所穿之裘,较出门所穿者稍长,又把右袂裁短些。夜睡必有寝衣,其长过身一半,下及两膝。[光案:“其长过身一半,下及两膝。”,三民版原作“其长过身一半,(下及两膝。)”,“下及两膝。”四字加小括号。疑三民版宜改作“其长过身一半(,下及两膝)。”,即将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并将句号移置小括号外。]冬天把狐貉皮来做坐褥。除去在丧事中,大带上没有不佩一切备用的玉器的。除非朝祭用正幅的帷裳,其余所穿裳,总是开剪斜幅缝制的。吊丧不穿黑羔裘,不戴玄色冠。每年正月岁首,必穿]着朝服上朝去

  (七)

  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齐:或作斋,古人临祭之前必有斋。

  明衣,布:或说:明衣,衬身内衣。然不必斋时始衣。又说:明衣,浴衣。斋必沐浴,明衣浴竟所服。浴方竟,身未燥,故有浴衣,用布为之,]着之以待身燥。明者,犹明水、明火,[光案:“犹明水、明火”之有一顿号,东大版原作“犹明水明火”之无一顿号。]取其明洁义。

  变食:改常食。不饮酒,不茹荤,如蒜韭之类。[光案:“蒜韭”,东大版原作“蒜韮”,“韮”字有草字头者。三民版亦作“韮”之有草字头者。二字虽相通,宜遵三民版、东大版而作“韮”。联经版误。]

  迁坐:谓易常所居处。古人斋戒必居外寝,外寝称正寝,斋与疾皆居之。内寝又称寝,乃常居之处。

  【白话试译】

  遇斋戒时,必有特备的浴衣,用布为之。斋时必改变日常的食品,又改变日常的居处。

  (八)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饭也。牛羊鱼肉细切曰脍。厌,餍足义。不厌,不饱食也。孔子曰:“疏食饮水,乐在其中。”[光案:参本书述而篇第一五章。]又曰:“士耻恶食,不足与议。”[光案:参本书里仁篇第九章。]不因食脍之精细而特饱食。或说:食精则能养人,脍粗则能害人,故食脍不厌精细,谓以精细为善。今不从。

  饐而餲:饐,食伤湿,馊臭也。餲,犹郁蒸之暍,食因久郁而味变。

  鱼馁而肉败:鱼烂曰馁,肉腐曰败。

  色恶:食失常色。

  臭恶:变味也。

  失饪:饪,烹调生熟之节。

  不时:物非其时者不食。或曰:食有常时。古人大夫以下,食惟朝夕二时。

  割不正:古者先以割肉载於俎,食时自切之,略如今西餐法。其割截皆有一定,不正,谓不合割之常度。孔子以其失礼,故不食。汉以後既割之,又切之,始加烹调,非古制矣。或说:切肉不方不食。今不从。

  不得其酱:食肉用酱,各有所宜,如鱼脍用芥酱之类,亦如今之西餐法。不得其酱,谓设酱不以所宜,与割不正皆以背礼故不食。

  不使胜食气:食,音嗣,饭也。食肉多於饭气,则伤人。古食礼,牛羊鱼豕肠胃之肉皆盛於俎,醯醢之酱调味者盛於豆,正馔之外又设加馔,肉品特多;[光案:“肉品特多;”之分号,东大版原作“肉品特多,”之逗号。]黍稷稻粱则设於簋;[光案:“设於簋;”之分号,东大版原作“设於簋,”之逗号。]进食不宜偏胜。一说:气当读作饩,食饩犹云饭料。说文“气”作“既”,“小食也。”[光案:“说文‘气’作‘既’,‘小食也。’”,东大版原作“说文,气作既,小食也。”,“气”与“既”与“小食也。”三处无引号,并“说文”後有一逗号。]今皆不从。

  惟酒无量,不及乱:酒无限量,随己所能饮,以不及醉乱为度。

  沽酒市脯不食:诗曰:“无酒酤我。”一宿之酒曰酤,沽与酤通。酒经一宿,非美者,亦可谓尚未成酒,故不食,[光案:据东大版,“故不食”下应为句点非逗点。]脯,乾肉。不自作而买於市,则不知何物之肉,故亦不食。酒当言饮,云不食。[光案:据东大版,“云不食”下应为逗点非句点。]因脯并言也。

  不撤姜食:撤,去义。食事既毕,诸食皆撤,而姜之在豆者独留,因姜有辛味而不熏[光案:《中文大辞典》:“熏:火气盛貌。”],可以却倦,故不撤。今饭後进茶或咖啡,古昔无之,故独留姜。

  不多食:此三字单承上姜食言。姜虽不撤,亦不多食。或说:自此以上,皆蒙“齐必变食”来,[光案:“皆蒙‘齐必变食’来”,东大版原作“皆蒙齐必变食来”,“齐必变食”四字无引号。]平常不必然。今不从。凡前所举,似不必齐时始然。後人於割不正不食、沽酒市脯不食之类,皆以昧於古今之变而不得其解,故疑为承斋事言之。

  祭於公,不宿肉:谓助祭於君。凡助祭皆得赐肉。[光案:“凡助祭皆得赐肉。”之句号,东大版原作“凡助祭皆得赐肉,”之逗号。]凡杀牲皆於临祭之日清晨行事,[光案:“凡杀牲皆於临祭之日清晨行事,”之逗号,东大版原作“凡杀牲皆於临祭之日清晨行事。”之句号。]独天子诸侯之祭,其明日又再祭,谓之绎祭;[光案:“谓之绎祭;”之分号,东大版原作“谓之绎祭。”之句号。]绎祭毕始颁赐,则胙肉之来或已三日,不可再宿,故颁到即以分赐。

  祭肉不出三日:此谓家祭之肉,皆於三日内颁赐,过此,肉或败,故不食。

  食不语,寝不言:此处语、言二字通用,[光案:“此处语、言二字通用”之有一顿号,东大版原作“此处语言二字通用”之无一顿号。]谓食寝时不言语。

  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光案:“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之无顿号,据正文,似宜改作“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之有二顿号。若然,三民版、东大版、联经版俱误。]疏食,粗食。古人以稗食为粗食。菜羹,以菜和米屑为羹。瓜,北方常用。有生食,有熟食。瓜字或本作必。古人临食,每品各出少许,置笾豆之间,以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所以报功,不忘本。谓虽疏食、菜羹、瓜类,[光案:“谓虽疏食、菜羹、瓜类”之有二顿号,东大版原作“谓虽疏食菜羹瓜类”之无顿号。]以祭则必斋如也。当孔子时,非贵品或不祭,而孔子临食,虽菲薄亦必祭,又必致其肃敬之容。齐,严敬貌。

  此一节记孔子饮食之节。

  【白话试译】

  吃饭不因饭米精便多吃了。食肉不因脍的细便多食了。饭食因湿伤变味,鱼烂了,肉腐了,都不吃。色变了,也不吃。味变了,也不吃。煮的生熟失度,也不吃。不当时的不吃。割的不照正规的不吃。调味之品不合适的不吃。案上肉品虽多,不使吃的分量胜过了五榖。只有酒,不加限制,不及醉而止。只做得一夜的酒,外面街市上卖的肉脯,都不吃。吃完了,姜碟仍留]着不撤,但亦不多吃。若赴公家助祭,所得祭肉不过夜,便分颁於人了。[光案:“所得祭肉不过夜,便分颁於人了。”,三民版原作“所得祭肉不过夜,(便分颁於人了)。”,“便分颁於人了”六字加小括号。疑三民版宜改作“所得祭肉不过夜(,便分颁於人了)。”,即将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自己家里的祭肉,不出三天,也必吃完分完,过了三天,便不吃了。[光案:“不出三天,也必吃完分完,过了三天,便不吃了。”,三民版原作“不出三天,(也必吃完分完,过了三天,便不吃了)。”,“也必吃完分完,过了三天,便不吃了”十四字加小括号。疑三民版宜改作“不出三天(,也必吃完分完,过了三天,便不吃了)。”,即将“三天,”之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并将句号移置小括号外。]食时寝时都不言语。即使是粗饭,菜汤,瓜类,临食前也必祭,[光案:“临食前也必祭,”,三民版原作“(临食前)也必祭,”,“临食前”三字加小括号。]而且必其貌肃恭,有敬意。

  (九)

  席不正,不坐。

  不正,谓席有移动偏斜。临坐先正席,然後坐。此句孤出,於上下文皆不得其类,疑是错简,当在“割不正不食”句之下,如“食不语”连及“寝不言”之例。[光案:“当在‘割不正不食’句之下,如‘食不语’连及‘寝不言’之例”,东大版原作“当在割不正不食句之下,如食不语连及寝不言之例”,“割不正不食”与“食不语”与“寝不言”三处无引号。]又说:古人坐席,天子五重,诸侯三重,大夫再重;[光案:“大夫再重;”之分号,东大版原作“大夫再重,”之逗号。]南北向,以西为上,东西向,以南为上;[光案:“以南为上;”之分号,东大版原作“以南为上,”之逗号。]此席之正。

  【白话试译】

  坐席没有端正,不坐。

  (一0)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朝服而立於阼阶。

  乡人饮酒:此即古者乡饮酒之礼。此礼之行,约分四事。一,三年宾贤能。二,乡大夫饮国中贤者。三,州长习射饮酒。四,党正蜡祭饮酒。此节所记,当属蜡祭,主於敬老。

  杖者出,斯出矣:杖者,老人也。古制,五十杖於家,六十杖於乡。蜡祭饮酒,必序齿位,然及其礼末,则以醉为度。子贡观於蜡,曰:“一国之人皆若狂”是也。孔子与於蜡祭,年当不及六十,杖者出即随之,不与众皆醉

  乡人傩:傩者,古人驱逐疫鬼,兼及无主之殇鬼,而祭之於道上。[光案:“古人驱逐疫鬼,兼及无主之殇鬼,”东大版原作“古人驱逐疫鬼,(兼及无主之殇鬼)”。将“兼及无主之殇鬼”七字置入小括号内。小括号内乃钱子所添,以助语意之豁然,不宜删动,当遵东大版。]

  朝服而立於阼阶:阼阶,东阶。或说:乡人驱鬼,恐惊先祖之神,故朝服而立於庙之阼阶,俾神依己而安。或说:此亦孔子敬其乡党羣众之意。盖傩者为一乡傩,是亦为我傩。为我傩,斯我为主,立於阼阶,主人位。

  此一节记孔子居乡事。

  【白话试译】

  乡人饮酒,待老人持杖者离席,也就离席了。逢乡人行傩礼驱鬼,便穿上朝服,立在家庙的东阶上。

  (一一)

  问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问人於他邦:孔子周游列国,皆交其名卿大夫。问者问候。古问人必以物。

  再拜而送之:拜送使者,如拜所问候之人。再拜者,以手据地,首俯而不至手,如是者再,为再拜。使者不答拜。

  康子馈药:馈,饷也。[光案:“饷”,据教育部《国语辞典》,有“送食物给人”义。]康子馈药致问。

  拜而受之:凡言拜,只是一拜。孔子既能拜而受,见不在疾时,是康子所馈药,殆如今之丸散补剂,乃通用之品。

  未达,不敢尝:赐食物,遇可尝,当先尝,示郑重其人之赐。今告使者,未达药性,故不尝,亦谨笃之表示。

  此一节记孔子与人交之诚意。

  【白话试译】

  孔子使使者向他邦友人问好,必再拜而送之。季康子送药品来问候,孔子拜而受之。告使者道:“我还不知道那药性,暂时不尝了。”[光案:“告使者道:‘我还不知道那药性,暂时不尝了。’”,东大版原作“告使者道:我还不知道那药性,暂时不尝了。”,“我还不知道那药性,暂时不尝了。”十三字无引号。]

  (一二)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厩:养马之处。或说是国厩,或说是孔子家私厩。

  子退朝:孔子从朝退至家,始知家厩焚烧,急问伤人乎?

  不问马:此三字,乃门人记者加之。

  【白话试译】

  孔子家里的马房被烧了,孔子退朝回来,知道了此事急问[光案:“知道了此事急问”,三民版原作“(知道了此事)急问”,“知道了此事”五字加小括号。][光案:“知道了此事急问:”之有冒号,东大版原作“知道了此事急问”之无冒号。]“伤人了吗?”但没有问到马。

  (一三)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於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正席先尝:敬君之惠。

  腥必熟而荐之:[光案:“腥必熟而荐之”之无逗号,据正文,宜改作“腥,必熟而荐之”之添一逗号。若然,三民版、东大版、联经版俱误。]腥,生肉。荐,荐於先祖。熟而先以荐,郑重君赐。

  生必蓄之:[光案:“生必蓄之”之无逗号,据正文,宜改作“生,必蓄之”之添一逗号。若然,三民版、东大版、联经版俱误。]君赐生物,不欲无故杀之。

  君祭先饭:古者临食之前必祭。君赐食则不祭。於君祭时先自食饭,若为君尝食然,亦表敬意。

  东首:古制室中尊西,君入室,背西面东,病者首在东卧,正面对於君。

  加朝服拖绅:拖,曳也。绅,大带。卧病不能]着衣束带,故加朝服於身,又引大带於上。

  不俟驾行矣:逢君命之召,即徒行而出,俟车已驾,随至,始乘。

  此一节记孔子事君之礼。

  【白话试译】

  君赐食物,必正了席位先尝它。君赐腥的,必煮熟後先荐奉於祖先。君赐活的,必养]着。侍奉国君同食,在君祭时,便先自吃饭了。遇疾病,君来问视,头着在东边卧,身上加披朝服,还拖上一条大带。君有命来召,不待仆者驾车,径就徒步先行了。

  (一四)

  入太庙,每事问。

  按:此条重出。孔子入太庙,未必仅一次,岂每入必每事而问乎?下一条“朋友死”,[光案:“下一条‘朋友死’”,东大版原作“下一条朋友死”,“朋友死”三字无引号。]亦偶有此事,而记者收入本篇,则疑若常有之事。此皆贵乎学者之善读。

  【白话试译】

  先生走进太庙,遇见每件事,他都要问。

  (一五)

  朋友死,无所归,曰:“於我殡。”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无所归:无亲属可归。

  曰,於我殡:死者殓在棺,暂停宅内以待葬,其柩名曰殡,谓以宾遇之。《礼记》〈檀弓〉:“宾客至,无所馆,夫子曰:‘生於我乎馆,死於我乎殡。’”[光案:“死於我乎殡。’””,东大版原作“死於我乎殡。’”,东大版漏植後半引号,当补之。]此与本节所记当属一事。〈檀弓〉曰“宾客”,言其来自他乡。本节言“朋友”,[光案:“檀弓曰‘宾客’,言其来自他乡。本节言‘朋友’”之无冒号者,东大版原作“檀弓曰:‘宾客’,言其来自他乡。本节言:‘朋友’”,“宾客”与“朋友”二处之前各有一冒号。遽文意,当遵联经版之删冒号为宜。]言其与孔子有素。当是其人病危,孔子呼而馆之,谓病中馆我处,死亦殡我处。本节特记所重,故单言“於我殡”。然先言“死无所归”,[光案:“然先言‘死无所归’”,东大版原作“然先言死无所归”,“死无所归”四字无引号。]则若其人已死,已殓,乃呼其柩而殡之,此决无之事。後人乃疑孔子任其殡资,就其所在殡之,不迎於家,然又与“於我乎”三字不合。故知本节文略,必连〈檀弓〉兼释乃得。此必实有其事,而事出偶然,非孔子时时作此言。〈檀弓〉所记,若不兼本节合释,亦复难通。读古书,有不可拘而释之者,如此类皆是。此见孔子於朋友,仁至而义尽,然亦非如後世任侠好行其德之比。

  非祭肉不拜:朋友有通财之义,故虽车马之重可不拜。惟馈祭肉则拜者,敬其祖考,同若己亲。

  此一节记孔子交友之义。

  【白话试译】

  有朋友将死,其人没有归处,先生迎之来,[光案:“先生迎之来,”,三民版原作“先生(迎之来),”,“迎之来”三字加小括号。]说:“病中在我处寄居,死了在我处停柩吧!”[光案:“病中在我处寄居,死了在我处停柩吧!”,三民版原作“(病中在我处寄居),死了在我处停柩吧!”,“病中在我处寄居”七字加小括号。疑三民版宜改作“(病中在我处寄居,)死了在我处停柩吧!”,即将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朋友有馈送,除了祭肉,虽是车马贵物,先生受赠都不拜。

  (一六)

  寝不尸,居不容。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

  寝不尸:不舒布四体偃卧如死人。此非恶其类死者,乃恶乎惰慢之气之肆而不知戒。

  居不容:一说:不为仪容,申申夭夭,亦自然。一说:容字当作客,谓不庄敬如作客。今从後解。

  见齐衰者,虽狎必变:狎,谓素亲狎者。变谓改容,致哀戚者以同情。

  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亵,一说於燕私时见,一说卑亵义。以貌,一说:以礼貌也。又一说:“必变”与“以貌”,[光案:“‘必变’与‘以貌’”,东大版原作“必变与以貌”,“必变”与“以貌”二处无引号。]辞有轻重。亲狎者当重,故曰必变。卑亵者可轻,故曰以貌。今从後说。此两语先见〈子罕篇〉[光案:参见本书。]。据本节上下文连读,知冕当作絻,亦指丧服。

  凶服者式之:凶服,有丧者之服。式,车前横木。乘者立车上,有所敬,俯而凭之曰式。式凶服,哀有丧。

  式负版者:负版,一说:谓负邦国之版图。式之,重户籍民数。或说:负版疑当作负贩,承上“凶服者式之”言,[光案:“承上‘凶服者式之’言”,东大版原作“承上凶服者式之言”,“凶服者式之”五字无引号。]谓其人虽负贩之贱亦式之。语法参次递下。若分作两事,当曰式凶服者、式负版者,[光案:“当曰式凶服者、式负版者”之顿号,东大版原作“当曰式凶服者,式负版者”之逗号。]作平列语始得。又一说:版者,哀服之领,惟三年丧之衰,乃有此领,故负版乃丧服之最重者。果如所说,凶服可以兼负版,不烦重句。以“虽狎必变,虽亵必以貌”例之,[光案:“以‘虽狎必变,虽亵必以貌’例之”,东大版原作“以虽狎必变,虽亵必以貌例之”,“虽狎必变,虽亵必以貌”九字无引号。]当从第二说。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作,起义。主人设盛馔,见其对客礼重,故必於坐起身以敬主人,非为馔也。

  迅雷风烈:迅,疾义。烈,猛义。必变,所以敬天意之非常。

  此一节见孔子容貌之变。

  【白话试译】

  寝卧时,不直挺着四肢像个尸。居家时,不过为仪容像作客。见有穿丧服的,虽是平素亲狎之人,也必变容色志哀悼。见戴絻的和瞽者,虽是卑亵之人,也必在容貌上志不安。路遇凶服的人,虽负贩之贱,也必凭轼表敬意。宴会有盛馔,必从席上变色起身。遇疾雷猛风,必变色表不安。[光案:“寝卧时,不直挺着四肢像个尸。居家时,不过为仪容像作客。见有穿丧服的,虽是平素亲狎之人,也必变容色志哀悼。见戴絻的和瞽者,虽是卑亵之人,也必在容貌上志不安。路遇凶服的人,虽负贩之贱,也必凭轼表敬意。宴会有盛馔,必从席上变色起身。遇疾雷猛风,必变色表不安。”,三民版原作“寝卧时,不(直挺着四肢)像个尸。居家时,(不过为仪容)像作客。见有穿丧服的,虽是平素亲狎之人,也必变容色(志哀悼)。见戴絻的和瞽者,虽是卑亵之人,也必在容貌上(志不安)。路遇凶服的人,虽负贩之贱,也必凭轼(表敬意)。宴会有盛馔,必(从席上)变色起身。遇疾雷猛风,必变色(表不安)。”,“不直挺着四肢”与“不过为仪容”与“志哀悼”与“志不安”与“表敬意”与“从席上”与“表不安”七处加小括号。]

  (一七)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执绥:绥,挽以升车之索。必正立执绥以升,所以为安。

  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内顾,言回视。疾言,乃高声。亲指,两手亲有所指。或说:亲字无解。〈曲礼〉:“车上不妄指。”[光案:“曲礼:‘车上不妄指。’”,东大版原作“曲礼:车上不妄指,”,“车上不妄指”五字无引号,且句号原为逗号。]亲疑妄字误。此三者易於使人见而生疑,故不为。

  此一节记孔子升车之容。

  【白话试译】

  升车时,必正立]着,两手把执那绳子才上去。[光案:“两手把执那绳子才上去”之无逗号,三民版原作“两手把执那绳子,(才上去)”之有逗号,且“才上去”三字加小括号。疑三民版宜改作“两手把执那绳子(,才上去)”,即将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在车上,不回]着头看,不高声说话,不举起两手来东西指点。

  (一八)

  色斯举矣,翔而後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色斯举矣:举,起义。言鸟见人颜色不善,或四围色势有异,即举身飞去。

  翔而後集:翔,其飞廻旋。集,鸟止於木之义。言鸟之将集,必廻翔审顾而後下。此两句殆亦逸诗。此下孔子赞雉,引此以明“时哉”之义。[光案:“引此以明‘时哉’之义”,东大版原作“引此以明时哉之义”,“时哉”二字无引号。]雉飞仅能竦翅直前,径落草中,不能运翅廻翔,然其警觉见几,则与诗辞所咏无殊。

  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曰,孔子叹也。梁,水上架木作渡。孔子路见一雌雉在山梁之上,神态闲适,因叹曰:时哉时哉!虽雉之微,尚能知时,在此僻所,逍遥自得,叹人或不能然也。

  子路共之:共字或作拱。子路闻孔子赞叹此雉,竦手上拱作敬意。或说:共,同“众星共之”,[光案:“同‘众星共之’”,东大版原作“同众星共之”,“众星共之”四字无引号。]方向义。或说:共作供。子路闻孔子美之,投粮以供。

  三嗅而作:嗅,本作臭,当是狊字,从目从犬,乃犬视貌。借作鸟之惊视。雉见子路上拱其手,疑将篡己,遂三狊而起飞。言三狊者,惊疑之甚,此即所谓见几而作。或说:子路投以粮,雉三嗅之,不敢食而起飞。

  此章实千古妙文,而《论语》编者置此於〈乡党篇〉末,更见深义。孔子一生,车辙马迹环於中国,行止久速,无不得乎时中。而终老死於阙里。其处乡党,言行卧起,饮食衣着,一切以礼自守,可谓谨慎之至,不苟且、不卤莽之至。[光案:“不苟且、不卤莽之至”之顿号,东大版原作“不苟且,不卤莽之至”之逗号。依文意,当从联经版,改用顿号为宜。]学者试取《庄子》〈逍遥游〉、〈人间世〉与此对读,[光案:“学者试取庄子逍遥游、人间世与此对读”之有一顿号,东大版原作“学者试取庄子逍遥游人间世与此对读”之无一顿号。]可见圣人之学养意境,至平实、至深细,[光案:“至平实、至深细”之顿号,东大版原作“至平实,至深细”之逗号。依文意,当从东大版,仍用逗号为宜。]较之庄生想像,逷乎远矣。然犹疑若琐屑而拘泥。得此一章,画龙点睛,竟体灵活,真可谓神而化之也。

  又按:此章异解极多,姑参众说,解之如此,读者如有疑,可自寻众说。

  又按:《论语》之编辑,非成於一时。自此以前十篇为《上论》,终之以〈乡党篇〉,为第一次之结集,《下论》十篇为续编。此篇本不分章,今依朱子分为十七节,而最後别加“山梁雌雉”一章,[光案:“而最後别加‘山梁雌雉’一章”,东大版原作“而最後别加山梁雌雉一章”,“山梁雌雉”四字无引号。]亦犹《下论》末〈尧曰篇〉不分章,最後亦加“不知礼不知命不知言”一章。[光案:“最後亦加‘不知礼不知命不知言’一章”,东大版原作“最後亦加不知礼不知命不知言一章”,“不知礼不知命不知言”九字无引号。]〈乡党篇〉汇记孔子平日之动容周旋,与其饮食衣服之细,〈尧曰篇〉则总述孔子之道统与其抱负。“雌雉”章见孔子一生之行止久速,“不知礼”章则孔子一生学问纲领所在。[光案:“‘雌雉’章见孔子一生之行止久速,‘不知礼’章则孔子一生学问纲领所在”,东大版原作“雌雉章见孔子一生之行止久速,不知礼章则孔子一生学问纲领所在”,“雌雉”与“不知礼”二处无引号。]

  【白话试译】

  只见人们有少许颜色不善,便一举身飞了。在空中廻翔再四,瞻视详审,[光案:“在空中廻翔再四,瞻视详审,”,三民版原作“在空中廻翔再四,(瞻视详审),”,“瞻视详审”四字加小括号。疑三民版宜改作“在空中廻翔再四(,瞻视详审),”,即将其前逗号亦置入小括号内。]才再飞下安集。先生说:“不见山梁上那雌雉吗!它也懂得时宜呀!懂得时宜呀!”子路听了,起敬拱手,[光案:“起敬拱手”,三民版原作“(起敬)拱手”,“起敬”二字加小括号。]那雌雉转睛三惊视,张翅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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