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社会何兹全－（四）豪富家族的生活

（四）豪富家族的生活

　　战国秦西汉时期，交换经济在发展。远方的山珍海味，奇异珍品源源进入豪富家族的家门，他们的生活自然会跟着发生变化，日渐豪华奢侈。这正是司马迁所说，“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昧，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户说以妙论，终不能化”（《史记·货殖列传序》）。虞夏时代，是不是已经如此，当然是有问题的。但司马迁能从历史发展上看问题，却是对的。在交换经济影响下，人们生活追求美好这是谁也抵挡不住的。虽天天说教，也没有人听。

　　秦汉之际，打了几年仗，社会经济受到很大破坏，社会上所呈现的是：田园荒芜，人口减少，满目荒凉的现象。公私经济，都很穷困。《汉书·食货志上》说：“汉兴，接秦之弊，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天下既定，民亡盖臧，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

　　经过二、三十年休养生息，孝惠、高后之间，已是“衣食滋殖”。文帝又提倡节俭，经济逐步恢复，虽然仍是“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而“淫侈之俗”，已是“日日以长”了。经济的完全恢复，在武帝时期。“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间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而生活奢侈之风，也从此时开始了。“于是罔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并兼。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车服僭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变也”（以上引句皆见《汉书·食货志上》）。

　　武帝时，豪富家族生活的奢侈，举下列几人为例：

　　《汉书·田蚡传》：“由此滋骄，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市买郡县物，相属于道。前堂罗锺鼓立曲旃，后房妇女以百数。诸奏珍物狗马玩好，不可胜数。”

　　《汉书·严安传》，严安上书武帝说：“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皆竞修饬。调五声使有节族，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观欲天下。”

　　《汉书·杨王孙传》，王孙给友人祁侯书曰：“古之圣王，缘人情不忍其亲，故为制礼。今则越之。吾是以裸葬，将以矫世也。夫厚葬诚无益于死者，而俗人竞以相高，靡财单币，腐之地下。”

　　武帝以后，就一路发展下去。

　　《汉书·王吉传》：“吉意以为，……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以褒有德而别尊卑。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诛利不畏死亡。”

　　《汉书·王吉传》：“自吉至崇，世名清廉，然材器名称，稍不能及父而禄位弥隆。皆好车马衣服，其自奉养，极为鲜明。”

　　皇家生活豪侈，也自武帝始。《汉书·贡禹传》，元帝时，贡禹奏言：“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节俭，宫女不过十余，厩马百余匹。孝文皇帝，衣绨履革，器亡金银之饬。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蜀广汉主金银器，岁各用五百万。三工官官费五千万。东西织室亦然。厩马食粟将万匹。臣禹尝从之东宫，见赐杯案尽文画金银饬，非当所以赐食臣下也。……武帝时又多娶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昭帝幼弱，霍光专事，不知礼正，妾多臧金银财物鸟兽鱼鳖牛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尽瘗臧之。”

　　皇帝如此，臣下跟着仿效，贡禹接着说：“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过度。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

　　《汉书·张禹传》：“禹性知音声，内奢淫，身居大第，后堂理丝竹筦弦。禹成就弟子尤着者淮阳彭宣至大司空、沛郡戴崇，至少府九卿。宣为人恭俭有法度而崇恺弟多智。二人异行。禹心亲爱崇，敬宣而疏之。崇每候禹，常责师宜置酒设乐与弟子相娱。禹将崇入后堂饮食，妇女相对，优人笑弦镪锵，极乐，昏夜乃罢。而宣之来也，禹见之于便坐，讲论经义。日晏赐食，不过一肉，扈酒相对。”

　　《汉书·史丹传》：“丹尽得父财，身又食大国邑，重以旧恩，数见褒赏，赏赐累千金，僮奴以百数，后房妻妾数十人。内奢淫，好饮酒，极滋味声色之乐”（成帝时人）。

　　成帝时，外戚王家掌权，王凤的五个弟弟同日封侯。王家生活豪侈是比较突出的。《汉书·元后传》：“公卿见凤，侧目而视。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又以侍中太仆音为御史大夫，列于三公。而五侯群弟，争为奢侈，赂遗珍宝：四面而至。后庭姬妾各数十人，僮奴以千百数。罗钟磬，舞郑女，作倡优，狗马驰逐，大治第室。起土山渐台，洞门高廓阁道，连属弥望。百姓歌之曰：“五侯初起，曲阳最怒，坏决高都，连竟外杜，土山渐台西白虎。其奢僭如此。”“成都侯商尝病，欲避暑，从上借明光殿。后又穿长安城引内灌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盖，张周帷，辑濯越歌。上幸商第，见穿城引水，意恨，内衔之未言。后微行出过曲阳侯第，又见园中土山渐台，似类白虎殿。于是上怒。”

　　生活荒淫的要算皇家诸王侯及子弟。大凡文化水平低，愚昧无知者，突然进入高享受的衣食住行的生活环境中，腐化的最快而又最彻底。刘邦出身沛上农家，一旦据天下，子弟封侯封王，一入温柔舒适乡中，很快便腐化起来，腐败到不知如何是好，尽情的荒淫纵欲。如燕王“定国与父康王姬奸，生子男一人。夺弟妻为姬。与子女三人奸”（《汉书·荆燕吴传》）。齐厉王次昌，“母曰纪太后。太后取其弟纪氏女为王后，王不爱。纪太后欲其家重宠，令其长女纪翁主入王宫，正其后宫无令得近王，欲令爱纪氏女。王因与其姊翁主奸”（《汉书·高五王·高悼惠王肥传》）。菑川王“终古嗣。五凤中，青州刺史奏终古使所爱奴与八子及诸御婢奸，终古或参与被席，或白昼使裸伏，犬马交接，终古亲临观。产子，辄曰：乱不可知。使去其子。事下丞相御史，奏……终古禽兽行，乱君臣夫妇之别，悖逆人伦，请逮捕。有诏削四县”（同上）。

　　大体说来，汉代随着经济的恢复，人们生活日趋好转，在好转的基础上，也就慢慢走向奢侈豪华荒淫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