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社会何兹全－引言

引言

　　在人际关系方面，魏晋南北朝到唐中叶和战国秦汉比较起来，显着的变化是自由平民、奴隶向依附民的转化。如果细致深入的加以探讨，这个自由平民、奴隶向依附民转化的大潮又可以看到它是由几种变化构成的：

　　一是人口分割。战国开始，通过郡县的设立，西周春秋以来的人口被大小贵族分而有之的制度，逐渐被打破。到了秦汉，全国人口都被编籍归郡县管辖。受豪族强宗役使的贫民和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的佃户，都是国家的编户民。编户民以外，被豪强隐匿的人口是不占民数的逃亡户，是非法的，犯罪的。没有任何公开的制度化的人口分割制。魏晋南北朝时期，人口被公开的合法化的分割，一部分属于国家政府，一部分为豪族强宗所分割。政府承认这种制度，并把它法典化，由法规定下来。

　　二是依附关系的发展。战国秦汉时代，人有三种，身分最高的是皇家贵族、诸侯王、列侯。这是前代制度的残存。商鞅变法，以军功贵族代替氏族世袭贵族，但未能彻底成功。西汉时期贵族制仍被保留下来，但人数是少量的了。其次是编户齐民。社会上所有的人口（除去一小部分不占各数的逃亡户）都被纳入编户民之中。齐，表示编户民是平等的。在汉代，虽丞相也是编户，虽丞相之子也要负役。第三是奴隶。战国秦汉，奴隶是大量存在的。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可以和生畜一样编诸栏中出卖。奴隶可以解放，解放即为编户民，一同民伍。自由平民，可以经由犯罪、被掠、家贫出卖等等途径变为奴隶。身分变化，只有两者：自由平民变为奴隶，奴隶变为自由平民。魏晋南北朝时期，依附身分和依附关系成为显着的社会现象。依附民是社会上大量存在的。自由平民通过投靠、赐与等等途径降为豪族强宗的依附民。奴隶解放，一般也不是直接解放为自由平民，而是解放为依附民，通常被称作客。依附民代替自由平民和奴隶，成为突出的社会阶层。当然，这时期自由平民和奴隶还是存在的。

　　三是身分等级化。首先是社会分成士庶两大阶层，实即贵族和平民。这不是贫富之分而是贵贱之分。士庶是不相交接的，不通婚、不交接。用当时人的话说：“士庶之分本自天隔”。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编户齐民，也已经不齐。郡县领民已经不是政府领民的全部，而只是政府领民中的一部分。编户之外，至少魏晋时期出现的有屯田客、士家；南北朝时期出现的有：军户、营户、屯田户、杂户、番户等，除此之外，唐代还有官户。他们多半是由职务不同而分出的，同时又有身分等级的区别。如唐代法律就规定，奴隶一免为番户，再免为杂户，三免才成为自由平民。

　　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和战国秦汉比起来，人际关系的大变化。我认为，所有这些变化都反映中国社会由古代进入了中世纪。

　　下面分而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