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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卷之七十五  菽园杂记三(明) 陆容 撰

 

  (菽园杂记,十一卷,明太仓陆容撰。容(一四三六──一四九四),字文量,号式斋。成化二年进士。陆容少有文名,学识渊博。官至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另着有式斋集三十八卷。传见明史文苑传。此书通行者为十五卷本,如明嘉靖间毛仲良刻本,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守山阁丛书本。惟本丛书将原书之卷十二至十五更名为蓬轩类记。参见卷六十八第一五一五页第一个注释,此本详实,多有通行本所未收录者。)

  菽园杂记三

  本朝六卿之设,虽祖周官,而六部之名,实沿唐制。但唐之六部,为尚书省之属曹。本朝六部,为六尚书之公署。唐以为省名,今以为官名,为不同耳。唐尚书省之制:都堂在中,尚书令、左右仆射、左右丞各一人居之,吏、户、礼三部在东,兵、刑、工三部在西。每部尚书、左右侍郎各一人,各统四司。六部之外,又有左右二司,每司各有郎中、员外郎,分理庶务。署覆文案,则有主事。今之六部,特尚书一省之官,户、刑二部属司,比唐制加多耳。又如唐中书省,有令,有侍郎、中书舍人、通事舍人,官属颇多。今革中书省,止存中书舍人而已。唐门下省有给事中等官,今革门下省,改通政司,止存其属给事中,分六科而已。唐御史台有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其属有三院:台院,侍御史隶焉;殿院,殿中侍御史隶焉;察院,监察御史隶焉。今改御史台为都察院,革侍御史、殿中御史,止存监察御史,分道理事,特唐三院之一耳。唐有学士院、翰林院、集贤院、弘文馆,今皆革去,止存翰林院。其余诸司,减省於唐,不能悉数。好议者輙谓本朝官制冗滥,其亦未之考邪?

  国初欲建都凤阳,其城池九门:正南曰洪武,南之左曰南左甲第,右曰前右甲第,北之东曰北左甲第,西曰後右甲第,正东曰独山,东之左曰长春,右曰朝阳,正西曰涂山。後定鼎金陵,乃设中都留守司於此。金陵本六朝所都,本朝拓其旧址而大之,东尽锺山之麓,城池周廻九十六里。立门十三:南曰正阳,南之西曰通济,又西曰聚宝,西南曰三山,曰石城, (「曰石城」,「石」字原作「方」,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及明史卷四0地理志一改。) 北曰太平,北之西曰神策,曰金川,曰锺阜,东曰朝阳,西曰清凉,西之北曰定淮,曰仪凤。後塞锺阜、仪凤二门。其外城则因山控江,周廻一百八十里。别为十六门:曰麒麟、曰仙鹤、曰姚坊、曰高桥、曰沧波、曰双桥、曰夹冈、曰上方、曰凤台、曰大驯象、曰大安德、曰小安德、曰江东、曰佛宁、曰上元、曰观音。永乐十七年改北平为北京。十九年营建宫殿,寻拓其故城规制,周廻四十里。凡九门:正南曰正肠,南之左曰崇文,右曰宣武,北之东曰安定,西曰德胜,东之南曰朝阳,北曰东直,西之南曰阜城,北曰西直。然其时尚称行在,正统七年诸司题署始去「行在」字,旧都诸司印文皆增「南京」字,而两京之制於是定矣。

  崑山本古娄县,梁大同初改今名。 (「梁大同初改今名」,「同」字原作「统」,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其山在今松江府华亭县界。晋陆氏兄弟机、云生其下,皆有文学,时人比之「崑山片玉」,故名。唐吴郡太守赵居贞奏割崑山、嘉兴、海盐三县地立华亭县 (「唐吴郡太守赵居贞奏......」,「郡」字原作「都」,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山始分属焉。今为松江九峰之一。崑山县治北之山,自名马鞍,县志引刘澄之扬州记甚明。或有称玉峰者,盖拟之耳。然崑山之神载在祀典,其祠旧在马鞍山东偏,又似以马鞍为崑山者。

  皇陵初建时,量度界限,将筑周垣。所司奏民家坟墓在旁者当外徙。高皇云:「此坟墓皆吾家旧隣里,不必外徙。」至今坟在陵域者,春秋祭扫,听民出入无禁。此言闻之凤阳尹杜长云。於此可见帝王气象,包含徧覆,自异於寻常万万也。

  南京通政司门下有一红牌,书曰:「奏事使。」云:洪武间,凡有欲奏事不得至御前者,取此牌执之,可以直入内府,各门守卫等官不敢阻挡。国初通达下情如此。成化初年,南京通政司官遇告状,有所知名则不受,甚者挞而逐之。祖宗之法盖荡然矣。

  南京各部皂隶,俱带漆巾,惟礼部无之。诸司前门俱有牌额,惟兵部无之,云洪武中,逻卒常阴伺诸司得失,礼部皂隶常昼寝,兵部夜无巡警,皆被逻者取去,故至今犹然。吏部後有敬亭者,仁庙为皇太子监国时,吏部选官,谓之敬选。故云。

  永乐七年,太监郑和、王景弘、侯显等统率官兵二万七千有奇,驾宝船四十八艘,齎奉诏旨赏赐,历东南诸番,以通西洋。是岁九月,由太仓刘家港开船出海,所历诸番地面,曰占城国,曰灵山,曰崑仑山,曰宾童龙国,曰真腊国,曰暹罗国,曰假马里丁,曰交阑山,曰爪哇国,曰旧港,曰重迦逻,曰吉里地闷,曰满剌加国,曰麻逸冻,曰彭坑,曰东西竺,曰龙牙加邈,曰九州山, (「曰九州山」,「州」字原作「洲」,据墨海金壶丛书本及东西洋考(中华书局点校本)卷九改。) 曰阿鲁,曰淡洋,曰苏门答剌,曰花面王,曰龙屿,曰翠岚屿,曰锡兰山,曰溜山洋,曰大葛阑,曰阿枝国,曰榜葛剌,曰卜剌哇,曰竹步,曰木骨都束,曰阿丹,曰剌撒,曰佐法儿国,曰忽鲁谟斯,曰天方,曰琉球,曰三岛国,曰浡泥国,曰苏禄国。至永乐二十二年八月十五日,诏书停止。诸番风俗土产,详见太仓费信所上星槎胜览。

  罗修撰伦上疏论阁老南阳李公夺情事,调泉州市舶提举。 (「调泉州市舶提举」,「泉州」原作「广东」,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明宪宗实录卷七0、明史卷一七九罗伦传改。) 章编修懋、黄编修仲昭、庄检讨昶,皆上疏论元夕观灯事。章调知临武,黄调知湘潭,庄调桂阳州判官。李公殁後,淳安商公复入阁,言於上,皆得复其官。於是罗为南京翰林修撰,章、黄皆为南京大理评事,庄为南京行人司副。适庐陵陈公文亦卒,士人有为诗悼之者,末二句云:「九原若见南阳李,为道罗生已复官。」盖章、黄、庄三人之谪,实出上意,而罗之谪,李公不能无意,故云。先是,大臣遭父母丧,夺情起复者,比比皆是。至是始着为令,皆终丧三年。夺情起复者,亦间有之,实出朝廷勉留,非复前时之滥。是则罗生一疏之力也。

  宣德间,大理寺卿胡槩巡抚南直隶,用法严峻。凡豪右之家,素为民害者,悉被籍其产,徙置远方。虽若过甚,而小民怨气,一时得伸。周文襄继之,一意宽厚,富家大户颇被帡幪。有告讦者,亦不轻理。一讦者面斥公曰:「大人如何不学胡卿?使我下情不能上达。」公从容语之曰:「胡卿敕书令其祛除民害,我敕书只令抚安军民。朝廷委托不同。」温颜遣之,人服其量。

  尝有人临刑以三覆奏得免。或问当此时自觉心神如何?云:「已昏然无所知,但记身坐屋脊上,下见一人面缚。我妻子亲识皆在其旁。少顷报至,才得下屋。」盖上屋者其魂,所见面缚者其身也。观此则世俗落魂之说,信有之矣。

  文皇兵至济南,城未下,以箭书射城中促降。时国子监生济阳高贤宁适在城中,乃作周公辅成王论射城外,乞罢兵。未几城下,贤宁被执。云:「此即作论秀才。」文皇曰:「好人也。」欲官之,固辞。其友纪纲劝令就职,贤宁曰:「君是学校弃才,我已食廪有年,不可也。」纲言於上,全其志而遣之。年九十七而终。盖纲前时被黜生,故云「弃才」。於是见贤宁守身之节,文皇保天下之气象,两得之矣。此事闻之济阳安监生云。

  吴下有等乡村小夫,语言应对,全不务实。问其里居,如安亭则曰安溪, (「如安亭则曰安溪」,「如」字前原衍「何」字,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删。) 茜泾则曰茜溪,石浦则曰石川,芝塘则曰芝川,疁塘则曰疁溪,涂松则曰松溪。但取新美,不知失义理。盖亭乃汉制乡都之名,如华亭、夷亭、望亭皆古名。塘、浦乃吴中水道之名,川与溪则水出两山之间,大而驶者如蜀之东、西川,越之剡溪,婺之兰溪,湖之苕、霅等溪是矣。苏、松之地,平畴千里,塘浦浜港,经纬其间。通潮处,其水以时长落;无潮处,其水平漫如常,与彼异矣。必欲以川、溪名之,亦未为不可。但亭与塘、浦,其名传自古昔,初非朝歌、胜母之可憎,柏人、彭亡之可忌。不知何辱於此辈,而必欲更之邪。

  「皇帝立国,维初在昔, (「维初在昔」,「昔」字原作「西」,据金石萃编(清嘉庆十年刻本)卷四一秦峄山刻石改。) 嗣世称王。讨伐乱逆,威动四极,武义直方。戎臣奉诏,经时不久,灭六暴强。廿有六年, (「廿有六年」,「廿」字原作「二十」,据金石萃编改。) 上荐高号,孝道显明。 (「孝道显明」,「明」字原作「於」,据金石萃编改。) 既献泰成,乃降专惠,亲巡远方。登於峄山,羣臣从者,咸思攸长。追念乱世,分土建邦,以开争理。 (「以开争理」,「争」字原作「事」,据金石萃编改。) 攻战日作,流血於野,自泰古始。世无万数,阤及五帝,莫能禁止。乃今皇帝,一家天下, (「一家天下」,金石萃编「一」字作「壹」。) 兵不复起。灾害灭除, (「灾害灭除」,金石萃编「灾」字作「火??」。) 黔首康定,利泽长久。羣臣诵略,刻此乐石,以着经纪。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於久远也,如後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金石刻,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秦有天下未久,其文章多不传,此碑词意简古,亦足以观一代之制,故录之。若其书法,前人论之详矣。

  壹、贰、叄、肆、伍、陆、柒、捌、玖、拾、阡、陌等字,相传始於国初刑部尚书开济。然宋边实崑山志已有之。盖钱谷之数用本字,则奸人得以盗改,故易此以关防之耳。文章中非所宜用也。

  正统间,南直隶提督学校御史庐陵孙先生鼎,笃信力行之士,言行政事,足以表仪士类。每阅诸生试卷,虽盛暑若灯下,必衣冠焚香,朗诵而去取之。侍者劝便服,先生曰:「士子一生功名富贵,发轫於此。此时岂无神明在上?各家祖宗之灵,森列左右,亦未可知。小子岂敢不敬?」故事:士子中小试赴举者,插花挂红,鼓乐导送。时睿皇北狩之报方至。先生语诸生云:「天子蒙尘在外,正臣子泣血尝胆之时。小子不敢陷诸生於非礼,花红鼓乐,今皆不用。」乃亲送至察院门前而还。至今人能道之。

  小说记载多朝贵及名公之事,大抵好事者得之传闻,未必皆实。如以「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之句为欧公者,後世娶妻妹辄据以为口实。尝考公年谱,公初娶胥氏,翰林学士偃之女;继娶杨氏,集资院学士、谏议大夫大雅之女 (「集贤院学士谏议大夫大雅之女」,原脱「大雅」之「大」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补。) ;三娶薛氏,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奎之女。 (「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奎之女」,「政」字原作「致」,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行状墓志皆同。是知此说好事者为之也。此犹未为害事。若某诗话记司马温公私狎营妓,王荆公追之, (「王荆公追之」,「追」字原作「迫」,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下文「追之戏之」句之「追」,亦同。) 妓踰垣而去。因以题「惊u一枕游仙梦,又逐流莺过短墙」之句戏之。其为污染名德甚矣。盖温公固不为此,荆公端人,迫之戏之,恐亦非其所屑为也。辟而不信为宜。

  侄本妻兄弟之女,古者诸侯之女嫁与诸侯以娣侄从。左传云:「侄,其从姑是已。」今人称兄弟之子为侄,不知误自何时。唐狄仁杰谏武后云:「姑侄与母子孰亲?」始见於此。然犹称武姓之子为侄,对姑而言之耳。此字随俗称呼则可,若施之文章,不若称从子、族子之类之为愈也。 (「不若称从子族子之类之为愈也」,「之为」原作「为之」,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及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欧阳公言餕馅之譌最为可笑。今俗吏於文移中,如价直之直作值,枪刀之枪作枪,案卓作案棹,交倚作交椅。此类甚多,使欧公见之,当更绝倒也。

  唐制:尚书省其属有六尚书,即今六部是已。故唐人结衔云:尚书某部某官。其称尚书者,省名也。本朝六尚书乃本部官名。六部之属,曰某清吏司。各有郎中主之,员外郎、主事为佐。今人书衔,往往蹈袭古式,称尚书某部某官者,不讲时制而专尚虚夸故也。大抵古人结衔多实,今人多夸。如唐、宋人於本衔之外,书赐紫金鱼袋,或实食若干户之类,盖其常得服用者。近时京官使外国摄盛而行者,则终身书「赐一品服」。尝与修一统志者,则书「国志总裁」。前任南京国子监禁酒,後任在京禁酒者,则曰「两京国子祭酒」。有尝为美官而外补、左迁、革职者,犹书前某官。盖眷恋未能舍也。此虽细事,亦足以观人品矣。

  自三代而下,缙绅介胄判为二途者久矣。 (「缙绅介胄判为二途者久矣」,「判」字原作「列」,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然综理纲维,其事武士未之能专也,故历代握兵者,必皆文武兼资之才。近代若床之安抚司,元之行省,皆总州郡兵民之政。国朝建置之初,一切右武,如五军都督,官高六部尚书一阶。一在外都司衞所,比布政司。府州官亦然。然什伍之兵,官军之食,修固城隍,缮完兵器之财,皆自府州县而出,岂可判而为二哉!故国初委任权力,重在武臣,事无不济。承平日久,无用武事,则其势自有不可行者矣。今天下兵政不立,兵威不振,正坐此也。使当时谋国者为善後之计,每都司卫所正官俱设文职一员,佐贰仍用武职。除民事不预,凡军中事,宜与布政司及府州官会同行事,庶乎其可也。然律令有变乱成法之戒,谁得而议之。

  当涂民邵佣,业合韦, (「业合韦」,「韦」字原作「市」,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事母孝。母病瞽久矣,佣归必买市食以奉母,母爱之。一日邵出,其妻得蛴螬虫数枚,灸以奉姑,绐云所亲佳馈也。姑食而美,乃留二三啖其子。子见之,失声痛哭。母被惊,双目忽开,明如平时。邵欲逐其妻,母曰:「非妇毒我,我目当再明,天使妇以此医我也。」邵乃留之终身。闻之姜文选孟震云。 (与吾吴盛彦事相类。)

  洪武中,京民史某与一友为火计。史妻有美姿,友心图之。尝同商於外,史溺水死,其妻无子女,寡居。持服既终,其友求为配,许之。居数年,与生二子。一日雨骤至,积潦满庭,一虾蟇避水上阶,其子戏之,以杖抵之落水。後夫语妻云叫:「史死时,亦犹是耳。」妻问故,乃知後夫图之也。翌日,俟其出,即杀其二子,走诉於朝。高皇赏其烈,乃置後夫於法,而旌异之。传奇者为作虾蟇传以扬其善,今不传。

  国初,江岸倾崩,土人谓有水兽曰猪婆龙者搜抉其下而然。适朝廷访求其故,人以猪与国姓同音,讳之,乃嫁祸於鼋。上以鼋与元同音,益恶之。于是下令捕鼋。大江中鼋无大小,索捕殆尽。老鼋逃捕者,不上滩浅,则以灸猪为饵钓之。众力掣不能起,有老渔云:「此盖四足爬土石为力耳。当以瓮穿底,贯钓缗而下,瓮罩其头,必用前二足推拒,从而并力掣之,则足浮而起矣。」如其言,果然。猪婆龙,云四足而长尾,有鳞甲,疑即鼍也。未知是否。闻鼋之大者能食人,是亦可恶,然搜抉江岸,非其罪也。夫以高皇之聪明神智,人言一迁就,祸及无辜如此。则朋党狱兴之时,人之死於迁就者,可胜言哉!

  南京国子祭酒陈先生敬宗,师道卓立,名重一时。六馆士几千人,凡升堂听讲、会馔,仪居整严,虽是朝廷之上,不能过也。时丰城侯李公隆居守,於先生最所敬重。过其第,必留宴,宴或以家姬作乐,谈笑竟日,未尝一目之。常以拇指搯中指自持,翌二旦,视其指甲痕犹在,盖恐失色於人也。其检身之功如此。此其所以模范多士,至今南京言师道之重者,必以先生为称云。

  正统初,南畿提学彭御使勖, (「南畿提学彭御史勖」,「畿」字原作「几」,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常以永乐间纂修五经四书大全讨论欠精,诸儒之说,有与集注背驰者。尝删正自为一书,欲缮写以献。或以大全序出自御制而止。以今观之,诚有如彭公之见者,盖订正经籍,所以明道,不当以是自沮也。

  洪武中,京城一校尉之妻有美姿,曰倚门自衒。有少年眷之,因与目成。日暮,少年入其家,匿之牀下。五夜,促其夫入直。 (「促其夫入直」,「促」字原作「後」,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行不一二步,复还。以衣覆其妻,拥塞得所而去。少年闻之,既与狎,且问云:「汝夫爱汝若是乎?」妇言其夫平昔相爱之详。明发别去,复以暮期。及期,少年挟利刃以入,一接後,绝妇吭而去。家人莫知其故。报其夫。归乃摭拾素有讐者一二人讼於官。一人不胜锻链,輙自诬服。少年不忍其冤,自首伏罪云: (「自首伏罪云」,「伏」字原作「状」,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吾见其夫恩爱若是,而此妇负之。是以杀之。」法司具状上请。上云:「能杀不义,此义人也。」遂赦之。

  高皇帝微行至三山街,见老妪门有坐榻,假坐移时。问妪为何许人,妪以苏人对。又问:「张士诚在苏何如?」妪云:「大明皇帝起手时,张王自知非真命天子,全城归附,苏人不受兵戈之苦,至今感德。」问其姓氏而去。翌旦,语朝臣云:「张士诚於苏人初无深仁厚德,昨见苏州一老妇,深感其恩。何京师千万人无此一妇也?」洪武二十四年後,填实京师,多起取苏松人,以此。

  後生新进,议论政事,最宜慎重。盖经籍中所得者义理耳。祖宗旧章,朝廷新例,使或见之未真,知之未悉,万一所言乖谬,非但诒笑於人而已。尝记初登第後,闻数同年谈论都御史李公侃禁约娼妇事。或问:「何以使之改业不犯?」同年李钊云:「必黥刺其面,使无可欲,则自不为此矣。」众皆称善。予亦窃识之久矣。近得皇明祖训观之,首章有云:「子孙做皇帝时,止守律与大诰,并不用黥刺、刖、劓、阉割之刑。臣下敢有奏用此刑者,文武羣臣即时劾奏,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为之毛骨竦然。此议事以制,圣人不能不为学古入官者告也。此本朝法制,诸书不可不徧观而博识也。

  高皇一日遣小内使至翰林,看何人在院。时危素太朴当直,对内使云:「老臣危素。」内使复命,高皇默然。翌日传旨,令素入余阙庙烧香。盖余、危俱元臣,余为元死节。盖厌其自称老臣, (「盖厌其自称老臣」,「厌」字原作「献」,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故以愧之。余公字廷心,所着有青阳文集。庙在安庆府,有司春秋致祭。

  南京国子监,日有鸱鴞鸣於林间,祭酒周先生洪谟恶之,令监生能捕逐者,放假三日。一时斥弛之士多得放假。 (「一时斥弛之士多得放假」,「一」字原作「二」,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人目为「鸱鴞公」以讥之。其後刘先生俊为祭酒,好食蚯蚓,监生名之曰「蚯蚓子」,以为「鸱鴞公」之对。 (「以为鸱鴞公之对」,「公」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台丛书本补。)

  予尝题墨竹,以竹为草。或云:「草以岁为枯荣,竹耐久不雕,草何足以当之?」予时亦无定见,後见山海经叙山之草木,每以竹为草属,始自喜有据。又见晋人论草木之有竹,犹鸟兽之有鱼,自是天地间一种。此说亦奇。 (「此说亦奇」,「奇」字原作「苛」,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然山海经,记事之书其最古者,古人必有见也。

  孟子:「钻穴隙相窥。」冗,而宠切。今人皆读作胡决切,非也。穴、宂字相似而误耳。此说闻之崑山陈孟东云。

  洪武中,大臣为三公者,皆开国功臣,三孤亦无备员。如刘伯温、汪广洋,宁封伯爵,而不以公、孤加之,其慎重可知矣。永乐中,惟姚广孝为少师。洪熙、宣德间,大臣为三孤者,亦不过蹇忠定公仪、夏忠靖公原吉、黄忠宣公福、黄文简公淮数人而已。正统中为三孤者,内阁三杨公而已。至景泰中,有以少傅兼太子少师,以少保兼太子太傅, (「以少保兼太子太傅」,「傅」字原作「保」,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以太子太保兼尚书、都御史,以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兼侍郎、副都御史、大理卿、通政使,又有尚书、侍郎兼詹事府詹事等官。公、孤、师、少,在朝不下二三十员。尚书每部二员, (「尚书每部二员」,「尚」字前原衍「内」字,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删。) 侍郎每部三四员,都御史员数又有甚焉。名爵之滥,未有甚於此时者矣。故当时谣曰:「满朝陞保傅,一部两尚书。侍郎都御史,多似柳穿鱼。」

  景泰间,南京夹冈门外一家娶妇,及门时无妇人, (「及门时无妇人」,「无」字原作「肃」,「人」字原作「入」,均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空轿也。婿家疑为所赚,诉於法司。拘舁夫及从者鞫之,众证云:「妇已登轿矣。」法司不能决,乃令徧求之。得之荒塚中。问之,妇云:「中途歇轿,二人掖吾入门,时吾已昏然。觉有物蔽面,不知其详。至天明始惊在林墓中耳。」古人有姻粉灵怪记一卷,观此事知其不皆妄也。

  江西南丰县一寺中佛阁有鬼出没,人不敢登。徐生者,素不检,朋辈使夜登焉。且与约,曰:「先置一物於阁,翌旦持以为信, (「翌旦持以为信」,「旦」字原作「日」,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则众设酒饮之,否则有罚。」及暮,生饮至醉而登,不持兵刃,惟拾瓦砾自卫而已。一更後,果有数鬼入自其牗, (「果有数鬼入自其牗」,「其」字原作「某」,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方上梁坐,生大呼,持瓦砾击之,鬼出牗去。生觇其所往,则皆入墙下水穴中,私识之而卧。翌旦,日高未起,众疑其死矣。乃从容持信物而下,众醵饮之。明日,率家僮掘其处,得白金一窖,六十余斤。佛阁自是无鬼。

  寮友孙司务譓,徐州萧县人。尝言正统间,其里人王某女出嫁,中途下车自便,忽大风扬尘,吹女上空,须臾不见。里人讹言鬼神摄去,父母亲族号哭不己。是日落五十里外人家桑树上,问知为某村某家女,被风刮去。叩其空中所见,云:「但闻耳边风声霍霍,它无所见。身愈上,风愈寒,体颤不可忍。」其家盖旧识也。翌日送归,乃复成婚。

  与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或云:有齿无角,若犬豕似矣。牛羊有角,未尝无齿也。角当作用,谓鸟咮, (「谓鸟咮」,「咮」字原作「味」,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譌为角耳。盖以为兽与之角,则无鸟之味,鸟傅之翼,则无兽之四足。翼足互言鸟兽,齿角不当专以兽言。此说有理。但考之韵书,用无释鸟味义,不知何所据也。

  古今诗人多以饼喻日月,似亦未稳。大抵饼之制不一,如今之蒸饼、烧饼似矣,若汤饼、卷饼则又不类。盖面可合并而食之,通名。非独圆者可名饼也。

  成化壬辰岁,陕西陇州雨雹,大者如牛马头,次者如盌,小者如鹅卵。人与牛马驴被打死甚多,禾苗尽坏。

  华亭民有母先生一子,再醮後生一子。母殁之日,二子争欲葬之。质之官,知县某判其状云:「生前再醮,终无恋子之心;死後归坟,难见先夫之面。宜令後子收葬。」松庭叔父传道其事云。 (「松庭叔父传道其事云」,「松」字原作「於」,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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