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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卷之七十八  菽园杂记六(明) 陆容 撰

 

  (菽园杂记,十一卷,明太仓陆容撰。容(一四三六──一四九四),字文量,号式斋。成化二年进士。陆容少有文名,学识渊博。官至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另着有式斋集三十八卷。传见明史文苑传。此书通行者为十五卷本,如明嘉靖间毛仲良刻本,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守山阁丛书本。惟本丛书将原书之卷十二至十五更名为蓬轩类记。参见卷六十八第一五一五页第一个注释,此本详实,多有通行本所未收录者。)

  菽园杂记六

  元起朔漠,建都北平,漕渠不通江、淮。至元初,粮道自淛西涉江入淮,由黄河逆水至中滦旱站,陆运至淇门入御河。中滦,即今开封府封丘县地。淇门,今属大名府濬县,乃淇水入御河之处,即枋头也。去中滦旱站一百八十余里。自黄河逆水至中滦,自中滦陆运至淇门,其难益不可言。况运粟不多,不足以供京邑之用,於是遂有海运之举。然海道风涛不测,损失颇多。故又自任城开河,分汶水西北至须城之安民山,入清、济故渎,通江、淮曹,经东阿,至利津河入海。由海道至直沽,接运至京。任城,今之济宁州也。须城,今之东平州也。其後,海口沙壅,又自东阿陆运二百余里,至临清始入御河,其难尤不可言。时有韩仲晖、边源辈,各出己见,相继建言。乃自安民山开河,直抵临清,属於御河,而江、淮之漕始通矣。然当时河道初开,不甚深阔,水亦微细,不能负重载。所以又有会通河止许一百五十料船行之禁。 (「所以又有会通河止许一百五十料船行之禁」,「行之」原作「付文」,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海运之初,岁止得米四万六千余石,其後岁或三百余万石。 (「其後岁或三百余万石」,「三」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会通河所运之米,每岁不过数十万石,终元之世,海运不罢。国初,定鼎金陵,惟辽东边饷则行海运。其时,会通河尚通,今济宁在城闸北岸,见有洪武三年晓谕往来船只不得挤塞闸口石碣存。至二十四年,河决原武,漫过安山湖,而会通河遂淤。自是江、淮舟船始不至御河矣。

  永乐间,肇造北京,粮道由江入淮,由淮入黄河,水运至阳武,发河南、山西二布政司丁夫,旱路搬运至卫辉上船,由御河水运至北京,亦不可谓不难矣。後得济宁州同知潘叔正建言,工部尚书宋礼等提督,始开凿会通河。潘之建言,止为济宁州往北旱站运军需等项艰苦,欲开此河以省民力耳,初未尝言开此漕运也。河成,宋尚书建言,始从会通河漕运,而海运於是悉罢。当会通河漕运之初,又得平江伯陈瑄,於河道事宜莫不整顿,所以至今京储充羡,不至缺乏者,会通河之力。开凿经理以底於成者,斯又数君子之力也。此出刑部侍郎三原王公恕漕河通志。节其要语记之。

  张巡力竭,西向再拜曰:「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此厉字与「伯有为厉之厉」不同, (「此厉字与伯有为厉之厉不同」,「之厉」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原其意,誓为猛厉之鬼以杀贼耳。李翰表云:「臣闻强死为厉,游魂为变,有所归往则不为灾。」此正「伯有为厉」之厉。翰之意,盖欲乞为墓招葬巡等, (「盖欲乞为墓招葬巡等」,「盖」字原作「益」,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故云然耳,非解厉鬼字义也。後人多误解此字, (「後人多误解此字」,「此」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致生邪说。如杨廉夫作■〈此上夕下〉辞云:「生不能杀贼,死誓厉贼为鬼雄。」此厉字又不常同。如孟子「厉农夫」、「厉陶冶」看可也。又有以厉即古疠字,谓巡为掌疫疠之鬼,若致道观塑巡作青面鬼状。世之譌夸如此,正由误解此字致生邪说也。吴中羽林将军庙,譌为雨淋, (「譌为雨淋」,「譌」字原作「伪」,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而不覆以屋。三孤庙譌为三姑, (「三孤庙譌为三姑」,「孤」字原作「姑」,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而肖三女郎焉。 (「而肖三女郎焉」,「肖」字原作「有」,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山西有丹朱岭,盖尧子封域也, (「盖尧子封域也」,「域」字原作「城」,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乃凿一猪形以丹涂之。世俗传譌可笑,大率类此。

  月令言:十月,雉入大水为蜃。人不知其能化蛟也。张启昭翰撰言其乡民常逐一雉入山穴中, (「张启昭翰撰常言其乡民逐一雉入山穴中」,「言其」原作「其言」,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守之,久不出,乃以土石塞之而去。每过其处窃视之,封闭如故,人不知也。久之见其处有水流出不已。踰时又过其处,则山已崩裂,其下成渠。问之居民,云风雨之夕,有蛟出故也。逐雉者为言其事, (「逐雉者为言其事」,「言」字原作「有」,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始知雉亦能化蛟云。

  京师多尼寺,惟英国公宅东一区,乃其家退闲姬妾出家处,门禁严慎,人不敢入。余皆不然。然有忌人知者,有不忌者。不忌者,君子慎嫌疑固不入;忌者有奇祸,决不可入。天顺间,常熟一会试举人出游,七日不返,莫知所之。乃入一尼寺被留。每旦,尼即鐍户而出,至暮潜携酒殽归。故人无知者,一日生自惧,乃踰垣而出,出则臞然一躯矣。又闻永乐间有圬工修尼寺, (「有圬工修尼寺」,「圬」字原作「巧」,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得缠综帽於承尘上,帽有水晶缨珠。工取珠卖於市,主家识而执之。问其所从来,工以实对,始知此少年窃入尼室,遂死於欲, (「遂死於欲」,「於欲」原作「故」,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屍不可出,乃肢解之,埋墙下。法司奏寘尼极刑,而毁其寺。今宫墙东北草场,云是其废址也。

  唐季黄巢之乱,兵锋所过,多被杀伤。然巢性独厚於同姓。 (「然巢性独厚於同姓」,「性」字原作「姓」,「厚」字原作「原」,均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如黄姓之家,及黄州、 (「及黄州」,「州」字原作「姓」,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黄冈、黄梅等处,皆以黄字得免。徽州歙县地名篁墩,本以产竹得名,民以黄易之, (「民以黄易之」,「民」字原缺,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补。) 亦得免祸。近日程克勤谕德始徵士大夫诗文表白其事,而复篁墩之名。於此见天理民彝之在人心,未尝一日而冺灭也。盗如黄巢可谓穷凶极恶者矣,然其心亦有此明处。推而极之,则角弓之歌,於鄢之克,尺布斗粟之谣,煑豆燃萁之作,皆遇人伦之变而有难处者。回视黄巢,顾不如矣。

  永乐年间,敕遣大臣分行各处,凡民间子弟年二十以上爽健者,皆选取以备侍卫,颇被骚扰。其军悉隶府军前卫,数至二万有余,立千户所二十五领之。年至六十,验有老疾实状,兵部奏请疏放,仍於本州县照名选补。成化间,兵书余公议欲再为差官点选,时被选处适多饥馑,职方郎中刘大夏与予力沮之。余不能夺,其议遂寝。

  今之所谓左,盖即古人之所谓右。如大学经传、中庸、易系辞传皆书其後曰右第几章。说文注亲字云:「左从辛、从木。」 (「从木」,「木」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志钱币者云:五铢钱右文曰货泉,左文曰五铢是矣。今人乃与相反。予求其说而不可得。窃疑古人北面视物,分左右,物在东者值吾右手,故为右;物在西者,值吾左手,故为左。今人以南面视物分左右,故反是。然古人言宫室位置,则云前朝後市,左祖右社。军行部位,则云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龙,右白虎。则祖庙与青龙在东,太社与白虎在西,定然不易。又与今人所谓左右不异,未能决然无惑也。

  成化辛丑岁,西域撒马儿罕进二狮子。至嘉峪关,奏乞遣大臣迎接,沿途拨军护送。事下兵部,予谓进贡礼部事,兵部不过行文拨军而已。时河间陈公钺为尚书,必欲为覆奏。予草奏, (「予草奏」,「草」字原作「章」,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大略言狮子固是奇兽,然在郊庙不可以为牺牲,在乘舆不可以备骖服,盖无用之物,不宜受。且引珍禽异兽不育中国,不贵异物贱用物等语为律,力言当却之。如或悯其重译而来,嘉其奉藩之谨,则当听其自至,斯尽进贡之礼。若遣大臣迎接,是求之也。古者天王求车求金於诸侯,春秋讥之,况以中国万乘之尊,而求异物於外夷,宁不贻笑於天下後世! (「宁不贻笑於天下後世」,「贻」字原作「怡」,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陈公览之,恐拂上意,乃咨礼部。时则四川周公为尚书,亦言不当遣官迎接。事遂寝。而遣中官迎至。其状只如黄狗,但头大尾长,头尾各有髵耳。 (「头尾各有髵耳」,「髵」字原作「惊」,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初无大异,辍耕录所载,皆妄也。每一狮,日食活羊一羫,醋蜜酪各一瓶, (「醋蜜酪各一瓶」,「各」字原缺,「酪」字原作「骆」,据墨海金壶丛书本补、改。) 养狮子人俱授以官,光录日给酒饭,所费无筭。在廷无一人悟狮子在山薮时,何人调蜜醋酪以饲之,盖胡人故为此以愚弄中国。中国人惟知承上意。何故甘受愚弄而不悟也?

  庄子言:「即且甘带。」即且,蜈蚣;带,蛇也。初不知甘之之义,後闻崑山士子读书景德寺中,常见一蛇出游,忽有蜈蚣跃至,自蛇尾循脊而前,至其首,蛇遂伸直不动。蜈蚣以左右须入蛇两鼻孔,久之而出。蜈蚣既去,蛇已死矣。始知所谓甘者,甘其味也。 (「甘其味也」,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作「甘其脑也」。) 闻蜈蚣过蜗篆, (「蜈蚣过蜗篆」,「过」字原作「遇」,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即不能行。盖物各有所制,如海东青,鸷禽也,而独畏燕。象,猛兽也,而独畏鼠。其理亦然。

  「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此虽讥切时事之言,然律令一代典法,学者知此,未能律人,亦可律己,不可不读也。书言「议事以制」,而必曰「典常作师」,其不可偏废明矣。常见文人中有等迂腐者,有等浮薄者,往往指斥持法勤事之士,以为俗流。而於时制漫不之省。及其临事,误犯吏议,则无可释,而溺於亲爱者,顾以法司为刻,良可笑也。近时如邢逊之、陈缉熙二祭酒先生,皆起翰林,皆以擅用官钱失职是也。

  本朝子为母服斩衰三年, (「本朝子为母服斩衰三年」,「子」字原作「本」,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嫂叔之服小功。皆所谓缘人情而为之者也。然韩退之幼育於嫂,常为制服,而程子於嫂叔无服。亦常言後圣有作,虽制服可也。母服斩衰,则以儒臣所议不合,高皇断自宸衷,曰:「礼乐自天子出,此礼当自我始。」

  北有老妪八九十岁以上,齿落更生者,能於暮夜出外食人婴儿,名秋姑。予自幼闻之,不信。同寮邹继芳郎中云:「历城民油张家一妪常如此,其家锁闭室中。」邹非妄诞人也。秋,北人读如篘酒之篘。

  「一弯西子臂,七窍比干心。」咏藕诗也。相传卫文节公作,未知是否。「一庭生意留青草,万里归心放白鹇。」恕斋诗也。程少詹克勤云:「常见作此题者,多涉头巾气,惟此联出色。」又闻邵复初郎中云:「乡人取龙湫祈雨後,送水还湫,有作文者集古句一联云:『雨三日不止,求之欤,与之欤?水一勺之多,出乎尔,返乎尔。』」亦隹。

  永乐三年,命翰林学士解缙等选新进士才质英敏者,就文渊阁读书。时与选者, (「时与选者」,「与」字原作「预」,「选」字原作「进」,均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修撰曾棨,编修周述、周孟简,庶吉士杨相、刘子钦、彭汝器、王英、王直、余鼎、章敞、王训、柴广敬、王道、熊直、陈敬宗、沈昇、洪顺、章朴、余学夔、 (「余学夔」,「夔」字原缺,据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罗汝敬、卢翰、汤流、李时勉、段民、倪维哲、袁添禄、 (「袁添禄」,「禄」字原作「祥」,据明太宗实录卷三三永乐三年正月壬子条改。) 吾绅、 (「吾绅」,「绅」字原作「神」,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杨勉二十八人。时周忱自陈年少,愿进学。文皇喜曰: (「文皇喜曰」,「文」字原作「太」,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有志之士。」命增为二十九人,名庶吉士。闻洪武壬子岁,常选会试士十八人授编修等职,读书文华堂。而选进土为庶吉士,盖始於此。

  天顺间,文臣阁老李文达公贤,武臣锦衣卫指挥门达,最得君,而达尤声势隆赫,倾动中外。常忌李出已上,欲乘隙间之。有军匠杨暄者,以工彩漆着名於时。一日疏达不法事以闻。达因愬於上云:「此李贤嗾之也。」知上必亲鞫,密召暄嘱之。暄惧死,阳承顺惟谨。上果鞫於内苑山子下, (「上果鞫於内苑山子下」,「果」字原作「具」,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暄以实对, (「暄以实对」,「实」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云:「事非由贤,门达嘱臣诬贤。 (「门达嘱臣诬贤」,「诬」字原作「诖」,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臣与贤素不识,不敢枉也。」达由是宠衰而祸作矣。古人谓无好人三字,非有德者之言,观此可知。

  童庶子缘,京师人,善谑谈。常撰一事云:「元世祖既主中华,令华人皆辫发缒髻胡服。常视太学,见塑先师孔子及四配十哲像,皆冠冕章服,命有司作缒髻胡服以易之。子路不平, (「子路不平」,「路」字原作「怒」,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愬於上帝。帝曰:『汝何不识时势,自盘古以来,历代帝王下至庶人,皆称我曰天。今名我曰统格落,只得应他。盖今日是他时势,不得不然,且复耐心守待,必有一日复旧也。』」此即天定亦能胜人之意,可谓善谑者矣。

  行人司行人,初置三百六十员,今存三十六员。盖国初诸司官不差出,凡有事率差行人。永乐中, (「永乐中」,「中」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减革行人员数,诸司公务差本衙门官出办,行人非册封亲王使外国賫捧诏书之类不差。然当时进士除行人者,九年才得陞六品官,人多不乐。今九年得陞各部员外郎,三年选任御史,行人顿为增重於前。旧尝为之语云:「非进士不除,非王命不差,非馈赆不去。」其滥可知。今朝廷重之,人各自重,无此风矣。

  秋官屠郎中之妻,无子而妬。惧其夫置妾,常为赝娠以阻之。一年果娠,弥月产,则一胞为鸟卵者四十七。破之,中有血水而已。项兵书之女,无夫而娠,家人恐其彰丑,饮以冷药,败其胎,竟不效。及期而产,一胞数蛇,遂惊死。皆不知其何所感也。

  孙状元贤,赴会试途中投宿一民家,主人敬礼甚隆,饮食一呼而具。贤疑其家有他会。问之,主人云:「昨夜梦状元至,故治具以候, (「故治具以候」,「治」字原作「致」,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今日公至, (「今日公至」,「今」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应此梦无疑。」贤窃自喜,至期,下第而归,後一科果状元及第。雍御史泰未第时,常自金陵还陕西,道经凤阳, (「道经凤阳」,「经」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投宿一老妪家,问知是举子,喜云:「昨梦有御史过吾家,子其人邪?」雍後以进士尹吴, (「雍後以进士尹吴」,「尹吴」二字原缺,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 遇例入为御史。陆参政孟昭未中举时,夫人梦得官参政。孟昭仕止福建右参政。泰州学士某,江西安福人,常梦一丱角生,尹其县,後果不爽。孙应在四五年间,雍应在十五年後, (「雍应在十五年後」,「十」字原缺。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陆与泰州生应在三十年前後。观此则人之出处,信有前定,非偶然也。

  钱原溥学士自谪所过江西,左布政使翁公世资作诗送之。 (「左布政使翁公世资作诗送之」,「左」字原作「右」,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明史卷一五七翁世资传改。) 序云:「天顺间,先生尝谓兵部尚书陈汝言曰:『方今论功行赏,殆无虚日,而母后徽号未加,独非缺典欤?』汝言即以先生之言入奏,英宗大加称赏,随付史氏以行。岁甲申,英庙上宾,先生遂为权贵所挤,而有顺德之行。皇上一日御经筵,阅讲臣,独以先生不在为问,遂下吏部取先生以归,复旧官。」予尝以是质之内阁供奉谢伯宽,云:「『岁甲申』以下一段失实。盖原溥常在内书堂教书,今日之近侍者怀恩辈,多出其讲下。其出以附王伦,其入以怀公之力也。若如此说,则泯皇上之明,没怀公之德矣。」翁盖得之传闻耳。

  本朝文臣封伯爵者,洪武中,中书左丞相汪广洋封忠勤伯,弘文馆学士刘基封诚意伯。正统中,兵部尚书王骥封靖远伯。天顺中,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徐有贞封武功伯,鸿胪寺卿杨善封兴济伯。成化间,兵部尚书王越封威宁伯。 (「兵部尚书王越封威宁伯」,「越」字原作「钺」,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明史卷一七一王越传改。) 广洋後坐累;有贞、越不久革爵,谪边地。基、善革於身後。子孙世禄,骥一人而已。 (近正德未,都御史王守仁以讨江西逆濠功,封新建伯,寻亦革。)

  本朝军卫旧无学,今天下卫所凡与府州县同治一城者,官军子弟皆附其学,食廪岁贡与民生同。军卫独治一城,无学可附者,皆立卫学。宣德十年,从兵部尚书徐琦之请也。 (「从兵部尚书徐琦之请也」,「尚书」似误,明史卷一五八徐琦传作「兵部侍郎」。) 其制:学官教授一员,训导二员,武官子弟曰武生,军中俊秀曰军生。卫学之有岁贡始於成化二年五月,从少保、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公贤之请也。其制:每二岁贡一人,平时不给廪食。至期,以先入学者从提学御史试而充之。

  为人上者言动不可不谨,否则下人承譌踵误,不胜其弊矣。丁酉岁,予有考牧之役, (「予有考牧之役」,「牧」字原作「校」,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至迁安,适同年刘御史廷珪按其地,遣人招饮。予戏语之:「馔有驴板肠即赴,无此味不赴也。」盖京师朋辈相戏,各有指斥风土所讳以为诟者。如苏浙云盐豆,江西云腊鷄,湖广云乾鱼之类是已。河南人讳偷驴,廷珪河南卫辉人,而旧传有「西风一阵板肠香」之句,故以戏之。日暮归,县官率吏人捧熟馔以进。问之,云:「闻公嗜驴板肠,故以奉也。」予以实告而遣之,既而自悔,自是不敢戏言。

  尝登峄山,山僧作水饭为供。 (「山僧作水饭为供」,「饭」字原作「饮」,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食一蔬味佳,问之,云: (「云」,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张留儿菜。」令采观之,乃商陆也。余姚人每言其乡水族有弹涂,殊甚美。详问其状,乃吾乡所谓望潮郎耳。此物吾乡极贫者亦不食,彼以为珍味。商陆在吾乡牛羊亦不食,彼以为旨蓄。正犹河豚在吴中为珍异,直沽渔人刳其肝而弃之。鲥鱼尤吴人所珍,而江西人以为瘟鱼不食。世之遇不遇,岂惟人为然, (「岂惟人为然」,「为」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夫物则亦有然者矣。

  兵侍王伟先任职方郎中,用少保于公荐陞是职。未几伺于公过误,密奏之。景皇帝信任于公方专,召入,以伟奏授之,公叩头认罪。上曰:「吾自知卿,卿勿意也。」公既出,伟下堂迎问曰:「今日圣谕为某事?」公曰:「姑入语之。」既入,复请。公笑曰:「老夫有不是处,贤弟当面言之,未敢不从,因何忍至此?」乃出奏示之,伟惶愧局蹐无地。君臣相与如此,谁得而间之。此于公所以得成奠安社稷之功也。

  常朝,诸司奏事御前,事当准行者,上以是字答之。成化十六七年间,上病舌澁,每答是字苦之。鸿胪卿施纯彦厚揣知之,阴献计於近侍云:「是字不便,请以照例字易之。」上得此甚喜,问计所出,近侍以纯对。由是得陞礼侍掌寺事,寻陞尚书,加太子少保。纯,京师人,成化丙戌进士,长躯伟干,而音吐洪亮。初任户科给事中,迁鸿胪少卿。未二十年骤陞至此,可谓际遇之隆矣。人有为之语云:「两字得尚书,何用万言书!」

  天顺间,乡人陈錡鼎夫为职方郎中,常谈及时事,云近得叶与中奏保巡按广西御史吴祯巡抚其地,时叶公总督两广军务,举祯,欲分任其责也。因问祯之为人,鼎夫云:「一油嘴耳,与中以诚待物,宜有此举,异日必为此人累也。」予窃记之,後祯得位,结构广人,百计谤叶。李阁老惑之。时因言官尝荐叶入朝,仅移节宣府,而祯不久亦败矣。予於是服鼎夫之先见云。近闻于少保荐王伟为侍郎,时商状元常密言其非所宜荐,然荐章已入矣。既而于公有不惬意时,每自叹云:「先见不如商大朴。」其子问故,始知其详。大朴,商公旧字也。

  夷人党护族类,固其习性同然,而囬囬尤甚。尝闻景泰间,京师隆福寺落成,纵民入观。寺僧云集殿上,一囬囬忽持斧上殿,杀僧二人,伤者二三人。即时执送法司鞫问,云:「见寺中新作轮藏,其下推转者,皆刻我教门形像。悯其经年推运辛苦,是以讐而杀之,无别故也。」奏上,命斩於市。予谓斯人之冒犯刑辟,固出至愚,然其义气所发,虽死不顾。中国之人,一遇利害,至有挤其同类以自全者。律之斯人之激於义而蔽於愚,其可怜也哉。

  杨孟载诗有「田豕白蹄高似鹿,野蚊花股大如蝇」之句,人多谓其状蚊为过实。永乐间,金文靖公幼孜扈驾北征,其纪行录云:尝次长乐镇,草间多蚊,大者如蜻蜓,扑面嘬噆,拂之不去。则其大又不但如蝇矣。

  浯谿、峿台、■〈广外吾内〉亭,皆在今永州祁阳县治南五里。唐元结次山爱其胜异,遂家其处。命名制字,皆始於结字,从水、从山、从■〈广外吾内〉, (「从■〈广外吾内〉」,「■〈广外吾内〉」字原作「穴」,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皆曰吾,旌吾独有也。今按峿、■〈广外吾内〉字,韵书无之。盖制自次山。浯本琅琊水名, (「浯本琅琊水名」,「本琅琊」原作「岑琅瑘」,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古有此字。湘江之谿,在前无名,命名之曰浯,则自次山耳。

  陈祭酒询,字汝同,松江人。善饮酒,酒酣耳热,胸中有不平事,每对客发之。人有过,面诘之,不少贷也。先在翰林时,常忤权贵,出为某州同知。同寮饯之,或倡为酒令,各用二字分合,以韵相协,以诗书一句终之。陈学士循云:「轰字三个车,余斗字成斜。车车车,远上寒山石径斜。」高学士谷云:「品字三个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劝君更尽一盃酒。」陈云:「矗字三个直,黑出字成黜,直直直,焉往而不三黜。」

  尝闻河内县丞韩肇云:「一人病耳痒,命镊工爬剔之,耳中出彩帛碎屑,终亦无恙。」 (「终亦无恙」,「恙」字原作「羔」,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予不之信也。 (「予不之信也」,「不之」原作「之不」,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近因兵书涞水张公患疮在告,予往问候,云:「一日闲坐,忽臂内作痒,搔之,觉有物在指下,摘之,抽出肉红一线五六寸。初疑是筋,详视之,实线也。方怪之,俄而作痛,疮遂作矣。」即此推之,则耳中碎帛,亦或不诬。此皆理之不可晓者。

  永乐五年,会议北京合用粮饷。虽本处自有徵税及屯田子粒,并黄河一路漕运,然未能周急,必籍海运然後足用。见在海船数少,每岁装运,不过五六十万石。且未设衙门专领,事不归一。莫若於苏州之太仓专设海运都漕运使司,设左右运使各一员,从二品,同知二员,从三品,副使四员,从四品,经历司照磨所品级官吏,俱照布政司例。本司堂上官於文武中择公勤廉干者以充其职,行移与布政司同。各处卫所见有海船并出海官军,俱属提调,以时点检,如法整治。奏上,太宗有再议之旨,遂不行。

  菘菜,北方种之。初年半为芜菁,二年菘种都绝。芜菁,南方种之亦然。盖菘之不生北土, (「盖菘之不生北土」,「生」字原缺,据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犹橘之变於淮北也。 (「犹橘之变於淮北也」,「北」字原作「地」,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此说见苏州志。按菘菜即白菜,今京师每秋末,比屋腌藏以御冬, (「比屋腌藏以御冬」,「比屋」原作「此物」,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其名箭干者,不亚苏州所产。闻之老者云:永乐间,南方花木蔬菜,种之皆不发生。 (「种之皆不发生」,「不」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补。) 发生者亦不盛。近来南方蔬菜,无一不有,非复昔时矣。橘不踰淮,貉不踰汶,鸲鹆不踰济,此成说也。今吴菘之盛生於燕,不复变而为芜菁,岂在昔未得种艺之法,而今得之邪?抑亦气运之变,物类随之而美邪?非橘柚之可比也。

  东里杨先生尝於某处见崑山屈昉送行诗有佳句,默识其名。一日,知崑山县罗永年以事上京投谒,东里问:「崑山有屈昉,何如人?」永年茫然无以对。东里云:「士尚不知邪?」永年惭愧,赧然而退。及还任,乃求昉,议之。未几,有诏举经明行修之士,永年乃以昉应诏,除南海县丞,卒于官。前辈留心人物如此。呜呼!昉何幸而生於斯时,今之文士又何不幸而不生於斯时。内相之贤否,士习之盛衰,於是乎可知矣。

  今人有丧,剪帛以授吊客,谓之发孝。大抵京师人家之发孝,主於勾引祭赙之赀。江南人家发孝,主於勾引人光贲送丧。士大夫家亦有为之者,此非礼之礼也。本朝杨文贞公遗戒子孙不许用此,最是。

  朱文公先生本号晦庵,今人称考亭者,亭本前代一御史筑於其考墓前,故名。岁久亭废,韦斋爱其山水,常欲即其废址作书院用不果。文公後作考亭书院以成先志,非别号也。

  开元钱文,或读作「开通元宝」,或作「开元通宝」。本唐高祖武德四年所铸,非明皇开元年间铸也。今钱背间有新月痕,人遂以为始铸钱时,工人呈蜡样,杨贵妃玩视之,因有指甲痕。此盖不知典故者,因明皇年号与钱文偶同,而附会其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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