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战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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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卷十七  楚四

 

  或谓楚王

  或谓楚王曰:「臣闻从者欲合天下以朝大王,臣愿大王听之也。〔一〕夫因诎为信〔二〕,旧患有成〔三〕,勇者义之。摄祸为福,〔四〕裁少为多,知者官之〔五〕。夫报报之反〔六〕,墨墨之化,〔七〕唯大君能之。祸与福相贯〔八〕,生与亡为邻,不偏於死〔九〕,不偏於生〔一0〕,不足以载大名〔一一〕。无所寇艾〔一二〕,不足以横世〔一三〕。夫秦捐德绝命之日久矣,而天下不知。今夫横人嚂口利机〔一四〕,上干主心,下牟〔一五〕百姓,公举〔一六〕而私取利,是以国权轻於鸿毛,而积祸重於丘山。」〔一七〕

  〔一〕 鲍本燕昭末年,用苏代说,复约从。此二十二年。春申遂为从长。正曰:此策时不可考,以为春申合从,无明据,与下章不同。

  〔二〕 鲍本诎,谓怀王劫死。正曰:不专指此。

  〔三〕 鲍本「旧」作「奋」。○ 奋於患难,以能有成。 札记今本「旧」作「奋」。

  〔四〕 鲍本补曰:摄,收也。

  〔五〕 鲍本官,尊荣之称。正曰:栽之,谓制其宜也;官之,谓主其事也。

  〔六〕 鲍本报,犹反也。言屈申祸福,相反不一。

  〔七〕 鲍本墨,默同。化,犹治也。言治之其未着。正曰:报报之反,言反复相寻。墨墨之化,言变化无形。惟大君能之者,言其转旋变化之妙,又非勇智者所可及也。新序,「晋平公谓师旷,甚矣,子之墨墨也。旷曰,天下有五墨墨」。史商君传,「殷纣墨墨以亡」。汉书窦婴传,「墨墨不得意」。皆同。此字义或有异。

  〔八〕 鲍本贯,犹通。

  〔九〕 鲍本偏,犹专也。死,谓患难。

  〔一0〕鲍本专于卫生,加两臂重於天下者。

  〔一一〕姚本「载」一作「戴」。 鲍本正曰:载,承也。不专一於致死,不专一於求生者,不足以承载大名。

  〔一二〕鲍本寇,外兵。艾,己所惩创。正曰:寇,犹贼害。艾即刈。不遭贼害而惩创,则不足以横行於世。

  〔一三〕鲍本横,言莫之敌。

  〔一四〕鲍本集韵,嚂,声也。言声说所利之事。正曰:嚂,力暂切,食貌。利机者,利其发动之机。

  〔一五〕鲍本牟,取也。

  〔一六〕鲍本举,谓举措。

  〔一七〕鲍本补曰:此主从而黜横者之说。然意多未详。


  魏王遗楚王美人

  魏王〔一〕遗楚王美人,楚王说之。夫人郑袖知王之说新人也,甚爱新人。衣服玩好,择其所喜而为之;宫室卧具,择其所善〔二〕而为之。爱之甚於王。王曰:「妇人所以事夫者,色也;而妒者,其情也。今郑袖知寡人之说新人也,其爱之甚於寡人,此孝子之所以事亲,忠臣之所以事君也。」

  〔一〕 鲍本哀。正曰:无考。

  〔二〕 姚本「善」一作「喜」。


  郑袖知王以己为不妒也,因谓新人曰:「王爱子美矣。虽然,恶子之鼻。子为见王,则必掩子鼻〔一〕。」新人见王,因掩其鼻。王谓郑袖曰:「夫新人见寡人,则掩其鼻,何也?」郑袖曰:「妾知也。」王曰:「虽恶必言之。」郑袖曰:「其似恶闻君王之臭也〔二〕。」王曰:「悍哉!」令劓之,无使逆命〔三〕。

  〔一〕 鲍本为此恶鼻故。正曰:为,如字。

  〔二〕 鲍本无「君」字。○ 王盖有臭疾。 札记丕烈案:韩子无。

  〔三〕 鲍本不通新人之言。补曰:「虽恶」之「恶」,如字。


  楚王后死

  楚王后死〔一〕,未立后也。谓昭鱼曰:「公何以不请立后也?」昭鱼曰:「王不听,是知〔二〕困而交绝於后〔三〕也。」「然则〔四〕不买〔五〕五双珥,令其一善而献之王,明日视善珥所在,因请立之。」〔六〕

  〔一〕 鲍本自张仪拘时,独言郑袖,则后死久矣。正曰:无据。使真为怀王,郑袖必不待视珥所在矣。

  〔二〕 鲍本「知」作「智」。○

  〔三〕 鲍本「於」作「立」。○ 补曰:一本「立」作「於」。新所立后。

  〔四〕 鲍本说者辞。

  〔五〕 鲍本补曰:「不买」上宜有「何」字。

  〔六〕 鲍本补曰:说见齐策。此等何足记载!


  庄辛谓楚襄王

  庄辛谓楚襄王〔一〕曰:「君王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二〕,专淫逸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危矣。」襄王曰:「先生老悖乎〔三〕?将以为楚国祆祥乎?」庄辛曰:「臣诚见其必然者也,非敢以为国祆祥也。君王卒幸四子者不衰,楚国必亡矣。臣请辟於赵,淹留以观之〔四〕。」庄辛去之赵,留五月,秦果举鄢、郢、巫、上蔡、陈之地〔五〕,襄王流揜於城阳〔六〕。於是使人发驺〔七〕,徵〔八〕庄辛於赵。庄辛曰:「诺。」庄辛至,襄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於此,为之奈何?」

  〔一〕 姚本荀子,「庄辛谓楚庄王」。 鲍本楚人。补曰:元和姓纂,庄辛,楚庄王之後,以谥为号。

  〔二〕 鲍本皆楚之宠幸臣也。辇从,谓辇出则二人从之。

  〔三〕 鲍本悖,背道也。正曰:悖,乱也,言老而耄乱也。

  〔四〕 鲍本淹,亦留。

  〔五〕 鲍本此二十一年,白起拔郢,置南郡。

  〔六〕 鲍本「城」作「成」。○ 流,谓走;揜,覆也,谓自匿。成阳,属汝南;若城阳,乃齐也。补曰:史,「东北保於陈城」,当是指此城尔。

  〔七〕 鲍本驺,车御也。

  〔八〕 鲍本徵,谓召也。


  庄辛对曰:「臣闻鄙语曰:『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一〕,未为迟也。』臣闻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千里,岂特百里哉?

  〔一〕 鲍本牢,闭养之圈。

  「王独不见夫蜻蛉〔一〕乎?六足四翼,飞翔乎天地之间,俛啄蚊虻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将调鈆〔二〕胶丝〔三〕,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蜻蛉其小者也〔四〕,黄雀因是以。俯噣〔五〕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六〕奋翼,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七〕,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八〕。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咸〔九〕,倏忽之间,坠於公子之手〔一0〕。

  〔一〕 鲍本虫,一名「桑根」。

  〔二〕 鲍本「鈆」作「饴」。○ 补曰:「鈆」当作「饴」。饴,米糱所煎,调以饵之。又施胶於丝以系之。正曰:颜师古急就章注,「以糱消末,取汁而煎之,渜弱者为饴,形怡怡然。此谓调以胶丝也」。淮南子,「柳下惠见饴曰,『可以养老』;盗跖见饴曰,『可以黏牡』」。吕氏春秋,「仁人得饴,以养疾侍老;跖、蹻得饴,以开闭取楗,皆以黏也」。 札记今本「鈆」作「饴」,乃误涉鲍也。

  〔三〕 鲍本补曰:一本标「胶」或作「缪」,言纠缪缠绕也。 札记丕烈案:新序作「胶丝竿」。

  〔四〕 鲍本无「蜻蛉其小者也」六字。○ 札记丕烈案:新序有。

  〔五〕 鲍本噣,啄也。盖以喙啄。补曰:一本「噣」作「嘱」。 札记丕烈案:新序作「啄」。

  〔六〕 鲍本翅,强羽。

  〔七〕 鲍本摄,引持也。

  〔八〕 鲍本补曰:一本标後语云「以其颈为的」。「的」,或为「招」。 札记丕烈案:「类」字形近之讹也。李善注咏怀诗引作「以其颈为的」。「的」、「招」同义。齐策所谓「今夫鹄的」,魏策所谓「兵为招质」者也。

  〔九〕 鲍本以为馔也。

  〔一0〕姚本三同。集无以上十字。 曾本云,一本有此十字。


  「夫雀〔一〕其小者也,黄鹄〔二〕因是以。游於江海,淹乎大沼,府噣〈鱼卷〉〔三〕鲤,仰啮陵衡〔四〕,奋其六翮〔五〕,而凌清风,飘摇乎高翔,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碆卢〔六〕,治其缯缴〔七〕,将加己乎百仞之上。彼礛磻〔八〕,引微缴,折清风而殒〔九〕矣。故昼游乎〔一0〕江河,夕调乎〔一一〕鼎鼐〔一二〕。

  〔一〕 姚本一本,「夫黄雀」。

  〔二〕 鲍本鹄,鸿也。正曰:水鸟也。

  〔三〕 鲍本「〈鱼卷〉」作「鳝」。○ 字书无「〈鱼卷〉」字。 札记丕烈案:新序作「鰋鲤」。

  〔四〕 鲍本衡,香草。正曰:周礼,「菱,芰菱」。「陵」、「菱」字通。凡将篇,「陵,从遴,今俗书作菱」。武陵记云,「四角、三角曰芰,两角曰菱」。衡与菱并言即荇,接余,水草也。

  〔五〕 鲍本翮,羽本。

  〔六〕 鲍本「{苻廾}」作「碆」。字书无「{苻廾}」字。「碆」与「{苻廾}」声近。集韵,「碆」可为镞。「卢」,「旅」同,黑弓也。正曰:下文「磻」,即「碆」,此不当复有「黑弓」之注,恐是此字形声讹。 札记「{苻廾}」作「碆」,乃误涉鲍也。丕烈案「{苻廾}」当读为「蒲」。左氏所谓「董泽之蒲」也。新序作「修其防翳」,不与此同。

  〔七〕 鲍本「缯」作「矰」。○ 正曰:「矰」通,见三辅黄图。矰,弋射矢。缴,生绢缕。补曰:缴,音灼。札记今本「缯」作「矰」,乃误涉鲍也。丕烈案:新序是「缯」字。

  〔八〕 姚本续:「磻」,补左、补何二切。以石维缴也。 鲍本「礛」作「〈监刂〉」。 「〈监刂〉」,利也。集韵,磻,以石着维缴也。正曰:广韵,礛,力甘反,治玉之石。 札记丕烈案:新序作「扬微波」。「波」、「磻」同字。

  〔九〕 鲍本以系矢,从高。集韵,殒,下也,如折然。补曰:殒,羽粉反。徐按吕氏春秋,与「陨」同。

  〔一0〕姚本集,一无「乎」字。

  〔一一〕姚本集,一无「乎」字。

  〔一二〕鲍本鼐,鼎之绝大者。


  「夫黄鹄其小者也,蔡圣侯〔一〕之事因是以。南游乎高陂〔二〕,北陵乎巫山,饮茹谿流〔三〕,食湘波之鱼〔四〕,左抱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五〕,而不以国家为事。不知夫子发方受命乎宣王〔六〕,系己以〔七〕朱丝而见之也〔八〕。

  〔一〕 鲍本「圣」作「灵」。○ 春秋及史无「圣侯」。补曰:「圣」当作「灵」,或者古通称欤。下同。 札记丕烈案:吴说非,见下。新序作「蔡侯」。咏怀诗注引作「蔡圣侯因是已」。延叔坚战国策论曰,因是已,因事已,复有事也」。依此,当读「以」字句绝,连下者误。上下句尽同。

  〔二〕 鲍本陂,阪也。正曰:池也。此引说文上一句。

  〔三〕 姚本续:後语「饮茹溪之流」注云,茹溪,巫山之溪。 鲍本茹,饮马也。故与吐反。

  〔四〕 鲍本湘水,出零陵,属长沙。

  〔五〕 鲍本即上蔡。

  〔六〕 鲍本「宣」作「灵」。○ 补曰:「宣」当作「灵」。 札记丕烈案:吴氏说非,新序作「宣」。此策文本作「圣侯」、「宣王」,非春秋蔡灵侯、楚灵王事。子发事楚宣,高诱注淮南子有其证。

  〔七〕 姚本三同,无「以」字。

  〔八〕 鲍本昭十一年,楚子诱蔡侯般,杀之于申。经传不书子发,盖使子发召之。楚子,灵王。若宣王,蔡灭八十年矣。道应训「子发伐蔡,宣王郊迎」,人间训又言「获罪威王」者,皆失考也。


  「蔡圣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辈从鄢陵君与寿陵君〔一〕,饭封禄之粟〔二〕,而戴方府之金〔三〕,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天下国家为事。不〔四〕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五〕,填黾塞之内〔六〕,而投己乎黾塞之外。」

  〔一〕 姚本一无此「辈」字。 鲍本「辈」作「辇」。○ 补曰:「鄢陵」,新序作「新安」。 札记今本「辈」作「辇」。

  〔二〕 鲍本所封之禄。

  〔三〕 鲍本「戴」作「载」。○ 方,四方。金,其所贡。 札记今本「戴」作「载」。

  〔四〕 鲍本「不」上有「而」字。○ 札记丕烈案:新序无。

  〔五〕 鲍本昭。

  〔六〕 鲍本填,兵满也。江夏有鄳,即魏策鄳隘之塞。补曰:策本韩,鲍改作魏,故云。然燕策亦有。案,左氏定四年,左司马戌谓子常「直辕、冥厄」注,汉东隘道。史春申传,秦踰黾隘之塞而攻楚。苏秦传,塞鄳厄。正义云,申州罗山县,本汉鄳县,州有清平关,盖古鄳县之厄塞。又云,石城山,楚母家涉鄳塞。亦指此。而正义误以为河东太阳鄍城,初不与楚相涉,何遽忘前说也?大事记作「锺山县」。按唐志,申州有锺山、罗山两县。申州,今信阳军也。黾、鄳字同,谟萌反。隘,当从厄音。


  襄王闻之,颜色变作,身体战栗。於是乃以执珪而授之为阳陵君〔一〕,与淮北之地也〔二〕。〔三〕

  〔一〕 姚本一本无「以」字。曾,「为」上有「封之」二字。

  〔二〕 鲍本无「也」字。○

  〔三〕 鲍本彪谓:此策,天下之善规也。襄王虽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故其季年保境善邻,差为无事,此策为有力焉。补曰:「与淮北」云云句上有缺文。新序曰,「身体悼栗,曰『谨受令』。乃封庄辛为城陵君而用计焉。与举淮北之地十二诸侯」。後语云,「而与谋秦,复取淮北之地」。大事记,顷襄既失郢都,复召庄辛,闻其言,至於色变体栗,此其所以能稍复故地也。复取江南十五邑,在顷襄二十三年。新序又载,楚襄用庄辛计,举淮北之地十二诸侯。盖丧乱之後,补败扶倾之计,皆出於辛,特不能大有所为耳。刘辰翁极诋辛小人,谓何策之有?皆失考。


  齐明说卓滑以伐秦

  齐明说卓滑〔一〕以伐秦,滑不听也。齐明谓卓滑曰:「明之来也〔二〕,为樗里疾卜交也。明说楚大夫以伐秦,皆受明之说也,唯公弗受也,臣有辞以报樗里子矣。」卓滑因重之〔三〕。

  〔一〕 鲍本疑即淖滑。

  〔二〕 鲍本盖自秦来。

  〔三〕 鲍本此明因败为成之说也。樗里,滑之所欲交也。滑不听明,明惧见轻,为善於疾,而言以此报疾,故滑重之。


  或谓黄齐

  或谓黄齐曰:「人皆以谓公不善於富挚〔一〕。公不闻老莱子〔二〕之教孔子事君乎?示之其齿之坚也〔三〕,六十而尽相靡也〔四〕。今富挚能〔五〕,而公重〔六〕不相善也,是两尽也〔七〕。谚曰〔八〕:『见君之乘,下之〔九〕;见杖,起之〔一0〕。』今也,王爱富挚,而公不善也,是不臣也。」〔一一〕

  〔一〕 鲍本皆楚人。

  〔二〕 鲍本楚有道之士。

  〔三〕 姚本一本「齿」下有「曰齿」二字。

  〔四〕 鲍本「靡」,「摩」同,研也。

  〔五〕 鲍本有材能。

  〔六〕 鲍本重,犹甚。

  〔七〕 鲍本补曰:谓两强俱毙,若齿之相摩,以就尽也。

  〔八〕 鲍本传言曰「谚」。

  〔九〕 鲍本乘,马也。在车则下。

  〔一0〕鲍本在坐则起。补曰:「下」,音户。「起」,音去,上声。

  〔一一〕鲍本彪谓:王之所爱,诚善人也,正人也。尊之敬之,礼也。如不善不正,方当为王力排而亟去之。今曰王爱之亦爱,何义也?此正盍以富挚能为足爱也。夫能之不善不正亦多矣,不可不察也。补曰:说苑,「常从告老子曰,『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治之柔邪?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邪』」?孔丛子云,「老莱子谓子思曰,『子不见夫齿乎?虽坚刚,卒尽相摩;舌柔顺,终以不敝』」。按史记及汉志并云,孔子与老子、老莱子同时,孔丛子所记,舛也。


  长沙之难

  长沙〔一〕之难,楚太子横为质於齐。楚王死,薛公归太子横,因与韩、魏之兵,随而攻东国。太子惧〔二〕。昭盖曰:「不若令屈署以新〔三〕东国为和於齐以动秦。秦恐齐之败东国〔四〕,而令行於天下也,必将救我。」太子曰:「善。」遽令屈署以东国为和於齐〔五〕。秦王〔六〕闻之惧,令辛〔七〕戎告楚曰:「毋与齐东国,吾与子出兵矣。」

  〔一〕 鲍本长沙,荆州国。怀二十九年,秦大破楚,楚王恐,使太子质齐。楚盖破於此。

  〔二〕 鲍本本其初言之,亦明此非新立王也。

  〔三〕 鲍本「新」字疑衍。

  〔四〕 鲍本上言齐兴兵攻故地,此恐其败。

  〔五〕 鲍本此即子良之策,盖与署偕。

  〔六〕 鲍本昭。

  〔七〕 鲍本「辛」作「芈」。○ 补曰:当作「芈」。


  有献不死之药於荆王者

  有献不死之药於荆王者,谒者操以入。中射之士〔一〕问曰:「可食乎?」曰:「可。」因夺而食之。王怒,使人杀中射之士。中射之士使人说王曰:「臣问谒者,谒者曰可食,臣故食之。是臣无罪,而罪在谒者也。且客献不死之药,臣食之而王杀臣,是死药也。王杀无罪之臣,而明人之欺王。」王乃不杀。〔二〕

  〔一〕 鲍本射人之在中者。正曰:韩非子注,中射士,官,有上、中、下。

  〔二〕 鲍本彪谓:此谩上,乃不可不杀。荆王赦之,以不能答之也。於答是也何有?谒者曰「可食」,非谓「汝可食」也。药之能不死者,平人耳,非能使刑者不死。且人以献王,何与汝?而问之,是安得无罪也。正曰:人献药於王,夺而食之,固不得为无罪,而罪不至於死者。世岂有不死之药哉?明臣之欺王,此士之欲以悟王也,其志则忠矣。鲍谓不可不杀,悖哉!补曰:自齐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三神山而方士盛,楚臣有献不死之药者,知当时此术蔓延浸滛,不独燕、齐然也。屈平远游之篇曰,「一气孔神兮於中夜,存虚以待之兮无为之先」。长生久视之方,无以易此。惜乎楚王之不知也。此策时亦无考。


  客说春申君

  客说春申君曰:「汤以亳〔一〕,武王以鄗〔二〕,皆不过百里以有天下。今孙子〔三〕,天下贤人也,君籍之以百里势〔四〕,臣窃以为不便於君。何如?」春申君曰:「善。」於是使人谢孙子。孙子去之赵,赵以为上卿〔五〕。

  〔一〕 鲍本皇览,今梁谷熟。补曰:史正义引括地志云,宋州谷熟县西南南亳故城,即汤都。宋州北大蒙城为景亳,汤所盟地,所谓北亳。河东偃师为西亳,帝喾及汤所都。盘庚亦徙都云。汤即位後,都南亳,後徙西亳。

  〔二〕 鲍本「鄗」作「镐」。○ 属京兆。正曰:「鄗」,「镐」通。史,复都丰鄗。国语,社伯射王於鄗。鄗,一音黑各反。公羊桓十五年,公会齐侯于鄗。常山有邑名鄗是也,故与镐异。案,鄠县上林。即今长安县昆明池北镐坡。

  〔三〕 鲍本荀卿。补曰:「荀」作「孙」,避宣帝讳也。孙子时为兰陵令。

  〔四〕 鲍本「势」上补「之」字。○ 札记丕烈案:韩诗外传有。

  〔五〕 姚本续:荀子未尝为上卿。後语作「上客」,当是。 鲍本史言孙子,春申君死而贫困,家兰陵,不言之赵。


  客又说春申君曰:「昔伊尹〔一〕去夏入殷,殷王而夏亡。管仲去鲁入齐,鲁弱而齐强。夫贤者之所在,其君未尝不尊,国未尝不荣也。今孙子,天下贤人也。君何辞之?」春申君又曰:「善。」於是使人请孙子於赵。

  〔一〕 鲍本无「尹」字。○ 补曰:缺「尹」字。 札记丕烈案:外传有。

  孙子为书谢曰:「疠人怜王〔一〕,此不恭之语也。虽然〔二〕,不可不审察也。此为劫弑死亡之主言也。夫人主年少而矜材,无法术以知奸,则大臣主断国〔三〕私以禁诛於己也〔四〕,故弑贤长而立幼弱,废正适而立不义。春秋戒之曰:『楚王子围聘於郑,未出竟,闻王病,反问疾,遂以冠缨绞王,杀之,因自立也〔五〕。齐崔杼之妻美,庄公通之。崔杼帅其君党而攻。庄公请与分国〔六〕,崔杼不许;欲自刃於庙,崔杼不许。庄公走出,踰於外墙,射中其股,遂杀之,而立其弟景公〔七〕。』近代所见:李兑用赵,饿主父於沙丘,百日而杀之;淖齿用齐,擢〔八〕闵王之筋,县於其庙梁,宿夕而死。夫厉虽癕肿胞疾〔九〕,上比前世,未至绞缨射股〔一0〕;下比近代,未至擢筋而饿死也。夫劫弑死亡之主也,心之忧劳,形之困苦,必甚於疠矣。由此观之,疠虽怜王可也。」因为赋曰〔一一〕:「宝珍隋珠〔一二〕,不知佩兮〔一三〕。褘布与丝〔一四〕,不知异兮。闾姝子奢〔一五〕,莫知媒兮。嫫母〔一六〕求之,又甚喜之兮。以瞽为明,以聋为聪,以是为非,以吉为凶。呜呼上天,曷惟其同〔一七〕!」诗曰:「上天甚神,无自瘵也。」〔一八〕

  〔一〕 姚本续:韩非子,「谚曰,疠怜王」。 鲍本疠虽恶疾,犹愈於劫弑,故反怜王。补曰:疠,癞也。刘辰翁曰,此韩非语,孙不应用。不知非正用孙语也。

  〔二〕 鲍本补曰:一本此下有「古无虚谚」四字。

  〔三〕 鲍本专断其国。

  〔四〕 鲍本察其私,则恐人诛己,故主断以禁之。

  〔五〕 鲍本昭元年。

  〔六〕 鲍本重「庄公」二字。○ 札记丕烈案:韩子作「而攻公,公入室,请与之分国」。

  〔七〕 鲍本襄三十二年。

  〔八〕 鲍本擢,引也。

  〔九〕 鲍本补曰:癕,委勇切。胞,当皮交切。

  〔一0〕札记今本「绞缨」误「缨绞」。丕烈案:韩子及外传皆作「绞颈」。

  〔一一〕姚本续:亦见荀子赋篇、韩诗外传。 鲍本补曰:「赋曰」以下,即佹诗,文小异。

  〔一二〕鲍本隋侯见大蛇伤,疗而愈之,蛇衔明珠报之。世之所宝所珍。

  〔一三〕鲍本「佩」作「俾」。○ 札记丕烈案:荀子、外传皆作「佩」。

  〔一四〕姚本「纬」,孙作「襍」。 鲍本礼,后服。褘衣谓画袍。 札记今本「丝」误「县」。丕烈案:荀子、外传皆作「锦」。

  〔一五〕鲍本姝,好也。奢,即子都,美人也。补曰:荀子作「闾娵」。韦昭云,梁王魏罃之美女。楚辞法云,「奢」或作「都」,故以为郑之美人。 札记丕烈案:外传作「闾娵、子都」。「姝」、「娵」、「奢」、「都」,皆同字。

  〔一六〕鲍本嫫母,都丑也。正曰:丑妇人。楚辞注云,黄帝妻。

  〔一七〕鲍本言举世皆然。正曰:朱子谓,此言衰乱之极,人怀私意,乖异反易,至於如此。故呼天而问之曰,何为而可使之同乎?同则合乎天理之公,是非善恶,皆当於理,而天下治矣。明天意悔祸,则转祸为福,拨乱反正不难矣。

  〔一八〕鲍本瘵,病也。言天理甚明,如是者必有患祸。彪谓:春申君之愚昏甚矣!人惟不知贤,故不能用。岂有知之,以一人言去之,又以一人言召之,其持操安在也?荀卿绝之宜哉!卿书有与赵孝成王论兵,而史不言之赵,失之。卿,礼义人也,使卿而在楚,春申必无李园之祸。此书盖知之矣。补曰:按「诗曰」以下,荀子无之。二句乃菀柳之辞。「神」,诗作「蹈」,传谓当从策;「也」,诗作「焉」。本言人谁不欲朝事王,而王甚神,朝之无不自取病。今借以言天之威神甚可畏,不可不畏天而自取祸也。 朱子谓,黄歇,乱人,卿乃以为托身行道之所,则已误矣。愚谓,卿虽非孟子比,然以诗书礼义言治,禁暴除害言兵,要为异於战国之士者。此篇不载於其书,赋即佹诗末章。其言弑贤良而立幼弱,废正适而立不义,远引楚围、崔杼,近述李兑、淖齿,劘切春申,甚然。首以法术知奸为言,则亦出申、商,可谓惑流俗而不笃於自信者也。策独载此而不及其他,其人又可知矣。 史,「荀卿年五十始游学於齐,襄王时,最为老师,齐尚修列大夫之〈垂夬〉,而卿三为祭酒」。刘向曰,「方齐宣王、威王之时,聚天下贤士於稷下,尊宠之。若邹衍、田骈、淳于髡之属,号曰列大夫。是时荀卿年十五,始游学至。襄王时,最为老师,齐尚修列大夫之〈垂夬〉,而卿三为祭酒焉」。据二书之文,则襄王时三为祭酒也。大事记取史文,书「卿为列大夫祭酒,在襄王五年」,是也。朱子采刘向而文稍异,曰,「卿少游学於齐,历威、宣至襄王,三为稷下祭酒」。按史,「春申君死而卿家兰陵」。春申之死在考烈王二十五年,齐王建之二十七年也。上历襄王二十九年,湣王、宣王通五十九年,乃及威王之世。自王建二十九年至宣王元年,已为一百有五年,卿之不逮事威王明矣。盖向之言,但为历叙威、宣之多士,其言犹先宣而後威,不主为卿言也。祭酒者,古人饮食必祭,席中之尊者一人当祭,後因以为官号。髡、衍为列大夫之时,卿年尚小。其徒既死,齐修其〈垂夬〉,而卿与焉。故卿在襄王时,最为老师,而三处众士之上也。向之言,视史犹明,朱子偶未之察耳。史云「五十始游学」,向云「十五」,史字倒置无疑,朱子改之当矣。 札记丕烈案:「诗曰」以下,外传有之,「神」作「蹈」,「也」作「焉」。考此,必韩氏诗作「神」、作「也」,与毛氏诗作「謟」、作「焉」不同。今外传有误字。


  天下合从

  天下合〔一〕从。赵使魏加〔二〕见楚春申君曰:「君有将乎?」曰:「有矣,仆欲将临武君〔三〕。」魏加曰:「臣少之时好射,臣愿以射譬之,可乎?」春申君曰:「可。」加曰:「异日者,更羸〔四〕与魏王处京〔五〕台之下,仰见飞鸟。更羸谓魏王曰:『臣为王〔六〕引弓虚发而下鸟。』魏王曰:『然则射可至此乎?』更羸曰:『可。』有间,雁从东方来,更羸以虚发而下之。魏王曰:『然则射可至此乎?』更羸曰:『此孽也〔七〕。』王曰:『先生何以知之?』对曰:『其飞徐而鸣悲。飞徐者,故疮痛也;鸣悲者〔八〕,久失群也,故疮未息,而惊心未至也〔九〕。闻弦音,引而高飞〔一0〕,故疮陨也〔一一〕。』今临武君,尝为秦孽〔一二〕,不可为拒秦之将也。」

  〔一〕 姚本「合」,曾作「舍」。

  〔二〕 鲍本赵人,全晋旧姓。正曰:鲍见策云赵使,故云尔,无据。

  〔三〕 鲍本未详。补曰:荀子议兵篇「临武君与卿议兵於赵孝成王前」注,楚将。刘向称「卿至赵,与孙膑议兵於孝成王前」。膑为齐宣王军师,世远,非是。

  〔四〕 鲍本更羸,人姓名。

  〔五〕 鲍本京,高也。正曰:或台名。

  〔六〕 鲍本「王」作「君」。○

  〔七〕 鲍本有隐痛於身,犹孽子。正曰:徐锴曰,「妾隶之子曰孽。孽之言糱也,女没废而有所生,若木既伐而生枿。故於文,『子薛』为『孽』。孽者,罪也」。按此,则取废而复生之义,以譬伤弓之鸟。

  〔八〕 札记今本「鸣悲」误倒。

  〔九〕 鲍本「至」作「去」。○ 补曰:一本「未忘」。 札记今本「至」作「去」。

  〔一0〕鲍本「音引」二字作「者音烈」三字。○ 烈,猛也。高飞欲避箭。补曰:姚及一本无「者」字,「烈」作「引」,其义为是。「者」,「音」之讹而衍也。「烈」,「引」之讹也。 札记丕烈案:「烈」者,「裂」之误,当本在「疮」字下,云「故疮裂而陨也」。各本皆有错脱。

  〔一一〕鲍本以疮痛而坠。

  〔一二〕鲍本尝败於秦。未详。


  汗明见春申君

  汗明〔一〕见春申君,候问〔二〕三月,而後得见。谈卒,春申君大说之。汗明欲复谈,春申君曰:「仆已知先生,先生大息矣〔三〕。」汗明憱〔四〕焉曰:「明愿有问君而恐固〔五〕。不审君之圣,孰与尧也?」春申君曰:「先生过矣,臣何足以当尧?」汗明曰:「然则君料臣孰与舜?」春申君曰:「先生即舜也。」汗明曰:「不然,臣请为君终言之。君之贤实不如尧,臣之能不及舜。夫以贤舜事圣尧,三年而後乃相知也。今君一时〔六〕而知臣,是君圣於尧而臣贤於舜也。」春申君曰:「善。」召门吏为汗先生着客籍〔七〕,五日一见。

  〔一〕 鲍本未详。

  〔二〕 姚本一作「候间」。

  〔三〕 鲍本异於小休。

  〔四〕 姚本「憱」,刘作「慨」。 鲍本「憱」作「蹙」。○ 补曰:即「蹴」。字书无「憱」字。蹙踖,惊貌。正曰:蹴,不安貌。踧踖之踧,非蹙。

  〔五〕 鲍本固,陋也。

  〔六〕 鲍本「时」作「旦」。○

  〔七〕 鲍本着者,书此语也。正曰:着其名字於宾客之籍。


  汗明曰:「君亦闻骥乎?夫骥之齿至〔一〕矣,服〔二〕盐〔三〕车而上太行。蹄申膝折〔四〕,尾湛胕溃〔五〕,漉汁洒地〔六〕,白汗〔七〕交流,中〔八〕阪迁延〔九〕,负辕不能上〔一0〕。伯乐〔一一〕遭之,下车攀而哭之,解紵衣以羃〔一二〕之。骥於是俛而喷,仰而鸣,声达於天,若出金石声〔一三〕者,何也〔一四〕?彼见伯乐之知己也。今仆之不肖,厄於州部〔一五〕,堀穴穷巷,〔一六〕沈洿〔一七〕鄙俗之日久矣,君独无意湔拔仆也〔一八〕,使得为君高鸣屈於梁乎〔一九〕?」

  〔一〕 鲍本至,言可服乘之时。

  〔二〕 鲍本服,在车前。

  〔三〕 鲍本「盐」作「槛」。○ 补曰:字讹,当作「盐」。

  〔四〕 鲍本申,犹展,皆用力故然。

  〔五〕 鲍本「湛」,「沉」同,汗多故然。「胕」,当作「肤」,与「肤」同。亦汗出於肤如溃。

  〔六〕 鲍本「汁」作「汗」。○ 渗漉之汗。正曰:下有「汗」字,「汁」与「汗」对,言其重者。

  〔七〕 鲍本白汗,不缘暑而汗也。正曰:白,言其色。

  〔八〕 姚本「中」,一作「外」。 鲍本「中」作「外」。○

  〔九〕 鲍本阪,坡也。迁延,不进貌。

  〔一0〕姚本续:索隐引战国策改「棘」作「辕」。 鲍本「辕」作「棘」,「不」上有「而」字。○ 负,所戴也。棘,言步蹇。正曰:负在背,姚本作「负辕」是。 札记今本「辕」作「棘」。

  〔一一〕鲍本补曰:伯乐,姓孙名阳,秦穆公时人。

  〔一二〕鲍本幂,覆也。

  〔一三〕鲍本补曰:此「声」字宜衍。

  〔一四〕鲍本问其声何以然。

  〔一五〕鲍本集韵,部,统也,界也。

  〔一六〕姚本三同,「堀」上有「陪」字。 鲍本堀,窟也,以穷巷为窟穴。

  〔一七〕鲍本洿,浊溽也。

  〔一八〕姚本湔,音荐。 鲍本「拔」作「祓」。○ 湔,手浣也。祓,去恶也。 札记丕烈案:「祓」误也,李善引作「拂」。「拂」、「拔」同字。

  〔一九〕鲍本声己之屈。梁,南梁。彪谓:世之怀材抱德之士,陆没於时,若此骥者不少。而伯乐之不世有,长鸣之无其时,可不为之大哀邪?故招延不可不博,试用不可不详也。补曰:高鸣屈於梁,疑明尝困於梁者。 一本标云,类要「高鸣」作「长鸣」。李善注广绝交论曰,「翦拂使其长鸣」,引策云。


  楚考烈王无子

  楚考烈王无子〔一〕,春申君患之,求妇人宜子者进之,甚众,卒无子。

  〔一〕 鲍本补曰:此时无子也。古史云,「楚幽王悍卒,同母弟犹立。犹庶兄负刍之徒,袭杀犹而立负刍」。司马贞云,「犹有庶兄负刍及昌平君」。刘向列女传,「犹乃考烈王遗腹子」。

  赵人李园,持其女弟,欲进之楚王,闻其不宜子,恐又〔一〕无宠。李园求事春申君为舍人。已而谒归,故失期〔二〕。还谒〔三〕,春申君问状〔四〕。对曰:「齐王遣使求臣女弟〔五〕,与其使者饮,故失期。」春申君曰:「聘入乎?」对曰:「未也。」春申君曰:「可得见乎?」曰:「可。」於是园乃〔六〕进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知其〔七〕有身,园乃与其女弟谋。

  〔一〕 姚本曾,「又」作「久」。

  〔二〕 鲍本后於所期日。

  〔三〕 鲍本自赵还,入谒。

  〔四〕 鲍本状,事状。

  〔五〕 鲍本诡言王遣。

  〔六〕 姚本一无「乃」字。

  〔七〕 姚本一无「其」字。


  园女弟承间说春申君曰:「楚王之贵幸君,虽兄弟不如。今君相楚王〔一〕二十余年,而王无子,即百岁後将更立兄弟。即楚王更立〔二〕,彼亦各贵其故〔三〕所亲,君又安得长有宠乎?非徒然也?君用事久,多失礼於王兄弟,兄弟诚立〔四〕,祸且及身,奈何以保相印、江东之封乎〔五〕?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之幸君未久,诚以君之重而进妾於楚王,王必幸妾。妾赖天而有男,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封尽可得〔六〕,孰与其临不测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园女弟谨舍,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为太子,以李园女弟立为王后。楚王贵李园,李园用事。

  〔一〕 姚本一无「王」字。

  〔二〕 鲍本王,後王。

  〔三〕 鲍本无「故」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四〕 鲍本补曰:「兄」上恐亦当有「王」字,叠上文。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吴说未是。

  〔五〕 姚本一无「奈」字。 鲍本补曰:後语云,江东十二县之封。湖州图经有春申君封邑。

  〔六〕 姚本一无「尽」字。 鲍本四封之内。


  李园既入其女弟为王后,子为太子,恐春申君语泄而益骄,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君以灭口〔一〕,而国人颇有知之者。

  〔一〕 姚本续:越绝书记:昔楚考烈王相春申君也,吏李园。园女弟环谓园曰:「我闻王老无嗣,可见我於春申君。我欲假於春申君。我得见於春申君,径得幸於王矣。」园曰:「春申君,贵人也,千里佐,吾胡敢托言?」女环曰:「即不见我,汝求谒於春申君:『才人告有远道客,因请归待之。』彼必问汝:『汝家何等远道客者?』因对曰:『园有女弟,闻之使,使来求之园,才人使告园也。』彼必问汝:『女弟何能?』对曰:『能鼓音,读诗书,通一经。』故彼必见我。』园曰:「诺。」明日,辞春申君:「才人有远道客,请归待之。」春申君果问:「汝家何等远道客?」对曰:「园有女弟,鲁相闻之,使使来求之。」春申君曰:「何能?」对以鼓音,读诗书,通一经。春申君曰:「可得见乎?」园曰:「可。」「明日使待於离亭。」园曰:「诺。」既归,告女弟环曰:「吾辞於春申君,与我明日夕於离亭。」女环曰:「园宜先供待之。」春申君到,园驰人呼女环到。黄昏,女环至,大纵酒,鼓琴。曲未终,春申君重言「善」。女环鼓琴而歌,春申君大悦。留宿。明日,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属邦於君。君外滛不顾政事,使王闻之,君上负於王,使妾兄下负於夫人,为之奈何?无泄此口,君召而戒之。」春申君以告官属莫有闻滛女也,皆诺。与女环通,未终月,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今怀君子一月矣。可见妾於王。幸产子男,君即王公也,何为而佐乎?君试念之。」春申君曰:「诺。」念之五日而道之:「邦中有好女,中相呼属嗣者。」烈王曰:「诺。」即召而可之。烈王大悦,取之,十月产子男。烈王死,幽王嗣立。女环使园相春申君。相之三年,然後告园,以吴封春申君,使备东边。园曰:「诺。」即封春申君於吴。幽王後怀王,使张仪诈杀之。怀王子顷襄王,秦始皇帝使王翦灭之。越绝书又云:春申君,楚考烈王相也。烈王死,幽王立,封春申君於吴。三年,幽王徵春申君为楚令尹,春申君自使其子亲为假君。治十一年,幽王徵假君与春申君,并杀之。二君治吴凡十四年。

  春申君相楚二十五年,考烈王病。朱英谓春申君曰〔一〕:「世有无妄之福〔二〕,又有无妄之祸。今君处无妄之世,以事无妄之主,安不有无妄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谓无妄之福?」曰:「君相楚二十余年矣,虽名为相国,实〔三〕楚王也。五子皆相诸侯。今王疾甚,旦暮且崩,太子衰弱,疾而不起,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当国〔四〕,如伊尹、周公。王长而反政,不〔五〕,即遂南面称孤,因而有楚国。此所谓无妄之福也。」春申君曰:「何谓无妄之祸?」曰:「李园不治国〔六〕,王之舅也。不为兵将,而阴养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崩,李园必先入,据本议制断君命〔七〕,秉权而杀君以灭口。此所谓无妄之祸也。」春申君曰:「何谓无妄之人?」曰:「君先仕臣为郎中,君王崩〔八〕,李园先入,臣请为君〈童刀〉其胸杀之〔九〕。此所谓无妄之人也。」春申君曰:「先生置之,勿复言已〔一0〕。李园,软弱人也,仆又善之,又何至此?」朱英恐,乃亡去。

  〔一〕 鲍本楚人。正曰:後语云,观人朱英。注,观地在河北平原。史,观津人朱英。班志,信都国观津县。观,古玩反。正义以为「魏州观城县观音馆」者,非是,又见韩策「观鞅」章。鲍移在魏,作「魏鞅」。

  〔二〕 鲍本无妄,言可必。正曰:朱子解易「无妄」,云史作「无望」。谓无所期望而有得焉者,义亦通。

  〔三〕 姚本一本「实」下有「如」字。

  〔四〕 鲍本立,谓摄也。

  〔五〕 鲍本不,不反政。

  〔六〕 姚本钱、刘下有「而」字。 鲍本言非将相。

  〔七〕 鲍本据,言不移。议,欲杀春申君也。制断,矫也。君,楚王也。

  〔八〕 鲍本此章唯「楚王更立」、「楚王」可曰楚王,余皆後人称之。正曰:策中有「当曰王」、「当曰楚王」,亦有两称皆通者。

  〔九〕 鲍本补曰:「〈童刀〉」,玉篇作「〈童刂〉」,尺庸反,刺也。「为君」之「为」,去声。

  〔一0〕鲍本「已」作「也」。○


  後十七日,楚〔一〕考烈王崩,李园果先入,置死士,止於棘门之内〔二〕。春申君後入,止棘门。园死士夹刺春申君,斩其头,投之棘门外。於是使吏尽灭春申君之家。而李园女弟,初幸春申君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为楚幽王也。

  〔一〕 鲍本无「楚」字。○

  〔二〕 鲍本宫门,以棘卫之。


  是岁,秦始皇立九年矣。嫪毐〔一〕亦为乱於秦〔二〕。觉,夷三族,而吕不韦废。〔三〕

  〔一〕 鲍本吕不韦所进,以说始皇母帝太后者也。

  〔二〕 鲍本不韦传,毐与太后私乱,生子二人,与后谋曰,「王即薨,以子为後」。补曰:策於章末并叙嫪毐之事,岂无意哉?二国宗姓已灭绝,吕政虽一天下,世仅再传,奚异楚幽也。赵与秦同姓,王迁母倡,族类不正,亦以灭亡,盖伦纪〈女卖〉乱,其不永也固宜。抑诸国运尽祚穷,乖戾并於一时也欤?

  〔三〕 鲍本彪谓:春申君所以至於此,锢宠而暗於事也。使万有一如李氏女所陈者,归相印而老江东之封,不已优乎?春申於楚,非若商君之於惠文。又如不可,则杖策而去,扁舟五湖,为世陶朱抑可矣!春申不为此,而计出於灭宗,盖小人患失之祸,势必有此,不可不戒也。朱英之言深矣,然未闻道也。春申之纳女,前日事耳。英不以此时,匡之以大臣之义,而以一卒自任,虽多言亦何救於乱哉?正曰:凡鲍氏责春申以归老江东,杖策扁舟之事,在未纳女之前可也。既纳之後,又入其乘间之言,祸根已牢,异时纵欲归印杖策,祸亦随之,岂有脱理邪?其论朱英以未闻道,尤谬。纳女事秘,人岂知之?英之事歇又浅,观其说而不听,可见责以匡正大臣之义,岂其然乎?


  续:越绝书,隋经籍志称为子贡作。今杂记秦、汉事,疑後人所羼,不敢尽信。史记、战国策、列女传,不载女环之名,止见於此。其画策终始,信如此,皆出於女环,尤为异也。至言烈王死後,李园相春申君,方封於吴,又立其子为假君,皆与史记、国策不合。聊记于此,以广异闻。〔校一〕

      〔校一〕「续:《越绝书》」篇次,姚本在卷十七《楚策》之后,卷十八《赵策》之前,作为附录另为一篇;鲍本在篇注之末「吴氏补曰」的注中。现仍作附录,但篇次放在《楚考烈王无子》之后。

  虞卿谓春申君

  虞卿〔一〕谓春申君曰:「臣闻之春秋〔二〕,於安思危,危则虑安。今楚王之春秋高矣,而君之封地,不可不早定也。为主君虑封者,莫如远楚。秦孝公封商君,孝公死,而後〔三〕不免杀之。秦惠王封冉子〔四〕,惠王死,而後王夺之。公孙鞅,功臣也;冉子,亲姻也。然而不免夺死者,封近故也。太公望封於齐,邵公奭〔五〕封於燕,为其远王室矣。今燕之罪大而赵怒深〔六〕,故君不如北兵以德赵,践〔七〕乱燕,以定身封,此百代之一时也〔八〕。」

  〔一〕 鲍本史不书何所人。

  〔二〕 鲍本补曰:此二字恐因下文衍。

  〔三〕 鲍本「後」下补「王」字。○

  〔四〕 鲍本穰侯也,宣太后弟。子,男子。

  〔五〕 鲍本「奭」作「〈奭阝〉」。○

  〔六〕 鲍本「怒」作「怨」。○ 赵自燕王喜以栗腹之谋伐赵,起燕四年至十二年,无岁不战。十二年,此二十一年。正曰:不可考。补曰:一本「赵怒深」。

  〔七〕 鲍本践奄之践。

  〔八〕 鲍本补曰:此数语,与秦策谓穰侯章,赵策齐将攻宋章、齐攻宋章,皆相类。


  君曰:「所道攻燕,非齐则魏。魏、齐新怨楚〔一〕,楚君〔二〕虽欲攻燕,将道何哉?」对曰:「请令魏王可〔三〕。」君曰:「何如?」对曰:「臣请到魏,而使所以信之〔四〕。」

  〔一〕 鲍本景阳救燕之役。正曰:燕策,齐、韩、魏共攻燕,楚使景阳救之。景攻魏雍丘,以与宋云云。时犹有宋,去此时远甚。鲍指以为怀王二十七年。此为考烈王二十一年。就使果然,则相去亦皆远。策固云「魏、齐新怨楚」,岂得为彼时事哉?

  〔二〕 鲍本「君」作「军」。○

  〔三〕 鲍本景闵王。可,听其道魏。

  〔四〕 鲍本为所可信者。


  乃谓魏王曰:「夫楚亦强大矣,天下无敌,乃且攻燕。」魏王曰〔一〕:「乡也,子云天下无敌;今也,子云乃且攻燕者,何也?」对曰:「今为〔二〕马多力则有矣,若曰胜千钧〔三〕则不然者,何也?夫千钧非马之任也。今谓楚强大则有矣,若越赵、魏而斗兵於燕,则岂楚之任也我〔四〕?非楚之任而楚为之,是敝楚也。敝楚见强魏也〔五〕,其於王孰便也?」〔六〕

  〔一〕 鲍本补曰:「王曰」以下脱简,误衍在前章。

  〔二〕 鲍本「为」作「谓」。○ 丕烈案:楚策作「谓」。

  〔三〕 鲍本钧,三十斤。

  〔四〕 姚本「我」一作「哉」。 鲍本「我」作「哉」。○ 札记丕烈案:楚策作「哉」。

  〔五〕 姚本一本「敝楚见强魏也」作「强楚敝楚」。 鲍本「见」作「是」。○

  〔六〕 姚本曾云,此下恐欠。鲍本补曰:按史考烈王元年,封歇春申君,赐淮北地。後十五年,以地边齐,言於王以为郡,请封江东,因城吴故墟。大事记谓利吴之安富也。此策言楚王春秋高,君之封地不可不早定,则在未封之前,顷襄之时乎?顷襄之三十四年,赵尝伐燕。岂或此时劝以践燕定封,亦欲其取地於他国如魏冉乎?淮北边齐犹难之,况燕地乎?亦非计之便也。然远楚徒封,卒用於城吴之时,皆斯言有以启之也。
践燕定封,亦欲其取地於他国如魏冉乎?淮北边齐犹难之,况燕地乎?亦非计之便也。然远楚徒封,卒用於城吴之时,皆斯言有以启之也。

  战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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