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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卷二十 赵三
赵惠文王三十年
赵惠文王三十年,相都平君田单〔一〕问赵奢曰:「吾非不说将军之兵法也,所以不服者,独将军之用众。用众者,使民不得耕作,粮食挽赁〔二〕不可给也。此坐而自破之道也,非单之所为也。单闻之,帝王之兵,所用者不过三万,而天下服矣。今将军必负十万、二十万之众乃用之,此单之所不服也。」
〔一〕 鲍本「都平」作「平都」,下同。○ 按史,单无都平之称。魏策三言平都,今从之。又按,孝成元年,单将赵师攻燕,二年为相。盖相平都而将之,实自惠文。至孝成,乃攻燕复相也。正曰:史赵世家,惠文王三十三年卒,孝成王元年,田单将赵师攻燕及韩,二年,田单为相。此称都平君,是仍齐相之称。都平,即安平也,故大事记俱作安平君。魏策长平之役,平都君云云,不言是田单也。惠文三十年,正赵奢破秦军阏与後一岁,单未至赵也。疑三十年下有缺文。
〔二〕 鲍本赁,所税於民者。
马服曰〔一〕:「君非徒不达於兵也〔二〕,又不明其时势〔三〕。夫吴干之剑〔四〕,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五〕;薄之柱上而击之〔六〕,则折为三,质〔七〕之石上而击之,则碎为百。今以三万之众而应强国之兵,是薄柱击石之类也〔八〕。且夫吴干之剑材,难〔九〕夫毋〔一0〕脊之厚,而锋不入;无脾〔十一〕之薄,而刃不断。兼有是两〔一二〕者,无钓〈咢,中"亏改干"〉镡蒙须〔一三〕之便,操其刃而刺,则未入而手断。君无十余〔一四〕、二十万之众,而为此钓咢镡蒙须之便,而徒以三万行於天下,君焉能乎?且古者,四海之内,分为万国。城虽大,无过三百丈〔一五〕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者。而以集〔一六〕兵三万,距此奚难哉!今取古之为万国者,分以为战国七,能〔一七〕具数十万之兵,旷日持久,数岁,即君之齐已〔一八〕。齐以二十万之众攻荆,五年乃罢。赵以二十万之众攻中山,五年乃归〔一九〕。今者,齐、韩相方〔二0〕,而国围攻焉,〔二一〕岂有敢曰,我其以三万救是者乎哉?今千丈之城,万家之邑相望也,而索〔二二〕以三万之众,围千丈之城,不存其一角〔二三〕,而野战不足用也〔二四〕,君将以此何之?」都平君喟然太息曰:「单不至也〔二五〕!」
〔一〕 鲍本「曰」上有「君」字。○ 补曰:马服,注见秦策。张华曰,赵奢家在邯郸西山上,谓之马服山。 札记丕烈案:马服,即马服君也。后有。
〔二〕 鲍本兵,则吴干之喻。
〔三〕 鲍本时势,则万国、七国之异。
〔四〕 姚本续云:荀子注引作「吴干将之剑」。 鲍本吴王使干将铸之,故云。
〔五〕 鲍本匜,盥器。补曰:荀子作「劙盘盂」。注,铜器,引策文。
〔六〕 鲍本薄,犹迫。补曰:薄,音搏。
〔七〕 鲍本质,以石为鑕。
〔八〕 鲍本「类」作「谓」。○ 补曰:言剑虽利,然薄之於柱,质之於石而击之,则不敌於柱石之坚,必折且碎。一本,「之谓」作「之类」。荀子注引「吴干将」。
〔九〕 鲍本材,谓脊脾之类,不易得也。
〔一0〕鲍本「毋」作「无」○ 补曰:「无」通。 札记丕烈案:吴补亦未是也。下句乃以「无」为「毋」。「难」字属此句读,连上者非。
〔一一〕鲍本脾,近刃处。
〔一二〕鲍本「两」作「二」。○
〔一三〕姚本曾作「顷」,下同。 鲍本「钓」作「钩」。「〈咢,中"亏改干"〉」作「罕」,又改作「竿」。○ 钩,剑头鐶。竿,与「〈木竿〉」同。集韵,柄也。镡,珥鼻也。蒙须,疑为剑绳,犹蒯缑也。尔雅,「草有夫须」,盖以草为绳。正曰:钩,亦剑属。一本作「〈咢,中"亏改干"〉」,是,下同。「咢」与「锷」同,刃锋也。姚云,曾本「须」作「顷」,亦未详。补曰:镡,徐心反。 札记今本「钓」作「钩」。
〔一四〕鲍本正曰:恐即上文「万」字。 札记丕烈案:吴说非是也,此不当改。
〔一五〕姚本集作「三丈」。
〔一六〕鲍本集,言平时团集,非乌合也。
〔一七〕鲍本「能」上补「不」字。○
〔一八〕鲍本言以三万拒数十万,必败亡也。齐尝为燕昭所破,故云。正曰:「能具」云云,即下云齐以二十万众攻荆五年之事。
〔一九〕鲍本此言虽众犹不亟得志,况三万乎?
〔二0〕鲍本方,犹比,犹敌。
〔二一〕鲍本两国或围或攻。
〔二二〕鲍本索,犹求。
〔二三〕鲍本言城大兵少,曾不处城之一角,岂能合围?
〔二四〕鲍本既不能围,亦不可战。
〔二五〕鲍本至,犹及也,言虑不及此。彪谓:兵不期少多,商敌为数耳。单也以少击众,奇兵也。奢也以众敌众,正兵也。论兵者当以正为常,而用之则务出奇。奇不可论也。单也狃於即墨之胜,欲以奇为常而废正,此其论所以屈也。补曰:兵不期少多,商敌为数,此论是矣。而有所未尽,以其论兵而不论将也。单之破燕,盖乘众之愤懈,而设奇骇之。奢之救阏与,曰道远险狭,犹两鼠斗穴中,将勇者胜。其後卒以计败秦。而长平之役,括以四十五万之众,而不免於白起。将善则能以少而胜,不善则虽多而亦败尔。虽然,人知少之害而未知多之累。曹操以八十万而败于赤壁,将非不善也。故韩信之论高帝曰,「不过能将十万」,而多多益办,独信能之。论兵者可以不知将哉?
赵使机郝之秦
赵使机郝〔一〕之秦,请相魏冉。宋突〔二〕谓机郝曰:「秦不听,楼缓必怨公〔三〕。公不若阴辞〔四〕楼子曰:『请无急秦王。〔五〕』秦王见赵之相魏冉之不急也〔六〕,且不听公言也〔七〕,是事而不成〔八〕,魏冉固德公矣。」〔九〕
〔一〕 鲍本「机郝」作「仇赫」。○ 下同。史作「仇液」。补曰:「仇」讹。 札记丕烈案:东周策有「仇赫之相宋」,鲍所据也。此文史记作「仇液」。索隐曰,战国策作「朹郝」。盖一人而记别也。考後策有「齐人戎郭、宋突谓仇郝曰」,又有「令仇郝相宋」,即此。「机」者,「朹」之别体,於「仇」为同字。「郝」、「赫」、「液」,声之转也。
〔二〕 鲍本齐人,郝客。正曰:无据。史作「宋公」,索隐引策云「宋交」。
〔三〕 鲍本秦时已相缓。
〔四〕 鲍本辞,告之也。
〔五〕 鲍本昭王。言为缓故,请之不力。
〔六〕 鲍本无「也」字。○
〔七〕 鲍本公,谓郝。
〔八〕 鲍本「成」下补「以德楼子事成」六字。○ 以史补此六字。补曰:史此下有「以德楼子事成」六字,恐策有缺文。
〔九〕 鲍本穰侯传有,云秦昭七年。此二十六年。补曰:史,赵人楼缓来相秦,数不利,乃使仇液云云。於是仇液从之,而秦果免楼缓,而魏冉相。
齐破燕赵欲存之
齐破燕〔一〕,赵欲存之。乐毅谓赵王曰:「今无约而攻齐,齐必雠赵〔二〕。不如请以河东易燕地於齐〔三〕。赵有河北,齐有河东〔四〕,燕、赵必不争矣。是二国亲也。以河东之地强齐〔五〕,以燕以〔六〕赵辅之〔七〕,天下憎之〔八〕,必皆事王以伐齐。是因天下以破齐也。」王曰:「善。」乃以河东易齐,楚、魏憎之,令淖滑、惠施之赵,请伐齐而存燕。〔九〕
〔一〕 鲍本之、哙之乱。燕七年,此十二年。
〔二〕 鲍本不约与国而独攻齐,故齐怨。若有与同攻,则怨有所分矣。
〔三〕 鲍本齐破燕,所谓地近赵,赵以河东易之。
〔四〕 鲍本此二非郡。
〔五〕 鲍本言齐得河东则益强。
〔六〕 姚本刘去「以」字。
〔七〕 鲍本与之易地,是助之也。
〔八〕 鲍本害其强。
〔九〕 鲍本补曰:大事记,按乐毅传,毅贤好兵,赵人举之。及武灵王有沙丘之乱,乃去赵适魏。毅尝事赵也。又云,赵纳公子职于燕,世家不书其立,盖燕人不受也。
秦攻赵蔺离石祁拔
秦攻赵,蔺、离石、祁拔。赵以公子郚〔一〕为质於秦,而请内焦〔二〕、黎〔三〕、牛狐之城〔四〕,以易蔺、离石、祁於赵〔五〕。赵背秦,不予焦、黎、牛狐。秦王〔六〕怒,令公子缯请地。赵王乃令郑朱对曰:「夫蔺、离石、祁之地,旷远於赵,而近於大国。有先王之明与先臣之力,故能有之。今寡人不逮〔七〕,其社稷之不能恤,安能收恤蔺、离石、祁乎?寡人有不令之臣,实为此事也,非寡人之所敢知。」〔八〕卒倍秦。
〔一〕 鲍本补曰:音吾。
〔二〕 姚本一作「应」。 鲍本弘农郡有焦城。正曰:大事记据此。愚疑非此地。
〔三〕 鲍本东郡有黎,即黎阳。
〔四〕 鲍本地缺。
〔五〕 鲍本「赵」作「秦」。○ 札记今本「赵」作「秦」,乃误涉鲍也。
〔六〕 鲍本昭。
〔七〕 鲍本不及先王。
〔八〕 鲍本补曰:郑朱之对,辞气类左氏。
秦王大怒,令卫胡易〔一〕伐赵,攻阏与〔二〕。赵奢将救之。〔三〕魏令公子咎以锐师居安邑,以挟秦〔四〕。秦败於阏与,反攻魏几〔五〕,廉颇救几,大败秦师。〔六〕
〔一〕 鲍本史无「易」字。补曰:秦纪,「中更胡伤」,说见後。 札记丕烈案:「易」当作「昜」,「昜」「伤」同字。
〔二〕 鲍本後志,上党涅有阏与。补曰:大事记,潞州絧鞮县西北,阏与震。阏,阿葛切。与,音预。
〔三〕 鲍本此二十九年,破赵阏与下。
〔四〕 鲍本挟,牵制之。正曰:夹持之。
〔五〕 鲍本魏将。正曰:几,邑名。正义云,或属齐,或属魏,当在相、潞之间。几音机,一音祈。
〔六〕 鲍本补曰:按西周策,苏厉谓周君曰,败韩、魏,杀犀武,攻赵,取蔺、离石、祁者,皆白起。则此举乃起将也。按显王四十一年,秦败赵,杀赵相,取离石。赧王二年,秦拔赵蔺,虏赵庄蔺引。而此言取二城,在伊阙战後,史载於赧王三十四年。岂战国地里不常,後复属赵,而今为秦所拔欤?赧之三十四年,当惠文十八年。前一年秦拔我两城,是年秦拔我石城。岂即此三邑,而石城即离石邪?末言战阏与攻几事,皆因此。按史,赵奢攻秦阏与,在惠文二十九年,廉颇攻几,在惠文二十三年。今策战阏与而後攻几,前後不同。大事记谓,几本属魏,廉颇取之,自是遂属赵。秦师既为赵奢所败,师还,因击几,故下文称救几也。又按,秦纪,中更胡伤攻赵阏与,在赵奢破秦次年。年表,秦击我阏与,城不拔,是再攻阏与也。与策亦舛。大事记从史书之而不辨,当详之。
富丁欲以赵合齐魏
富丁〔一〕欲以赵合齐、魏,楼缓欲以赵合秦、楚。富丁恐主父之听楼缓而合秦、楚也。
〔一〕 鲍本赵人。
司马浅〔一〕为富丁谓主父曰:「不如以顺齐〔二〕。今我不顺齐伐秦,秦、楚必合而攻韩、魏〔三〕。韩、魏告急於齐,齐不欲伐秦〔四〕,必以赵为辞〔五〕,则〔六〕伐秦者赵也,韩、魏必怨赵。齐之兵不西〔七〕,韩必听秦违齐〔八〕。违齐而亲〔九〕,兵必归於赵矣。今我顺而齐不西,韩、魏必绝齐,绝齐则皆事我。且我顺齐,齐无而西〔一0〕。日者〔一一〕,楼缓坐魏〔一二〕三月,不能散齐、魏之交〔一三〕。今我顺而齐、魏果西,是罢〔一四〕齐敝秦也,赵必为天下重国。」主父曰:「我与三国攻秦〔一五〕,是俱敝也」。曰:「不然。我约三国而告之秦〔一六〕,以未构〔一七〕中山也〔一八〕。三国欲伐秦之果也,必听我,欲和我〔一九〕。中山听之,是我以王因〔二0〕饶中山而取地也〔二一〕。中山不听,三国必绝之,是中山孤也。三国不能和我,虽少出兵可也。我分兵而孤乐〔二二〕中山,中山必亡〔二三〕。我已亡中山,而以余兵与三国攻秦,是我一举而两取地於秦、中山也。」〔二四〕
〔一〕 鲍本赵人。
〔二〕 鲍本齐本欲伐秦,今顺之。
〔三〕 鲍本无齐之难,因得取其邻也。
〔四〕 鲍本上言顺齐伐秦,此又言齐不欲伐者,前时秦、楚未合,今合故也。
〔五〕 鲍本以赵不顺齐伐秦告二国。
〔六〕 鲍本「则」下补「不」字。○ 补曰:「则」下宜有「不」字。
〔七〕 鲍本不伐秦。
〔八〕 鲍本畏秦故。
〔九〕 鲍本秦亲韩。
〔一0〕鲍本「而」作「不」。○ 补曰:字讹,或上文有误。 札记今本「而」作「不」,乃误涉鲍也。
〔一一〕鲍本言昔日。
〔一二〕鲍本时欲离齐、魏。坐,言有所待。
〔一三〕鲍本言二国本亲,宜与之伐秦。
〔一四〕鲍本「罢」,「疲」同。
〔一五〕鲍本韩、魏、齐为三。
〔一六〕鲍本衍「秦」字。补曰:恐衍。
〔一七〕鲍本「构」作「讲」。○ 元作御名。
〔一八〕鲍本此言可以少出兵也。此二十七年,赵破中山,未灭也,赵宜自备。
〔一九〕鲍本使赵与中山讲。
〔二0〕鲍本「王因」作「三国」。○ 补曰:当作「三国」,字讹。
〔二一〕鲍本饶,犹益也。以三国欲和我,故益得取地於中山。
〔二二〕鲍本衍「乐」字。补曰:字误,或衍。
〔二三〕鲍本「亡」作「之」。○ 之,犹去。补曰:一本「之」作「亡」,是。
〔二四〕鲍本补曰:中山,说见齐策。此策当在上章之前,多误字。「为富」之「为」,去声。
魏因富丁且合於秦〔校一〕
〔校一〕此篇姚本与《富丁欲以赵合齐魏》连篇,鲍本另列一篇,据文义,从鲍本。
魏因富丁且合於秦〔一〕,赵恐,请效地於魏而听薛公〔二〕。教子欬〔三〕谓李兑曰:「赵畏横之合也〔四〕,故欲效地於魏而听薛公。公不如令主父以地资周最,而请相之於魏。周最以天下辱〔五〕秦者也,今相魏,魏、秦必虚矣〔六〕。齐、魏虽劲,无秦不能伤赵。魏王〔七〕听,是轻齐也〔八〕。秦、魏虽劲,无齐不能得赵。此利於赵而便於周最也。」
〔一〕 鲍本丁本欲以赵合齐、魏,今魏欲因以合秦,赵不听故。
〔二〕 鲍本文,时合齐、魏。
〔三〕 鲍本或者「教之欬」,赵人。正曰:无考。
〔四〕 鲍本合秦,故言横。
〔五〕 鲍本「辱」作「厚」。○ 札记丕烈案:「厚」字误。
〔六〕 鲍本厚秦而舍之相魏,秦必恶之,故二国不合。虚,言其不合也。
〔七〕 鲍本哀。正曰:襄。
〔八〕 鲍本齐亦重最故。正曰:最於齐厚,语见周策。魏用齐所厚以为相,是轻齐也。
魏使人因平原君请从於赵
魏使人因平原君请从於赵。三言之,赵王不听。出遇虞卿曰:「为〔一〕入必语从。」虞卿入,王曰:「今者平原君为魏请从,寡人不听。其於子何如?」虞卿曰:「魏过矣。」王曰:「然,故寡人不听。」虞卿曰:「王亦过矣。」王曰:「何也?」曰:「凡强弱之举事,强受其利,弱受其害。今魏求从,而王不听,是魏求害,而王辞利也。臣故曰,魏过,王亦过矣〔二〕。」
〔一〕 鲍本为,为我。
〔二〕 鲍本「过」下无「矣」字。○ 虞卿传有。彪谓:虞卿之言,为皆不倍道,非反覆揣摩为人缓颊人也。从之利害正尔。虽微平原之说,卿亦必云尔。终之赵利魏亦利矣。惟不能必赵听己,从而先有轻发,则是有受害之形也。
平原君请冯忌
平原君请〔一〕冯忌〔二〕曰:「吾欲北伐上党,出兵攻燕,何如?」冯忌对曰:「不可。夫以秦将武安君公孙起〔三〕乘七胜之威〔四〕,而与马服之子战於长平之下,大败赵师,因以其余兵,围邯郸之城。赵以亡败之余众,收破军之敝守〔五〕,而秦罢於邯郸之下,赵守而不可拔者〔六〕,以〔七〕攻难而守者易也。今赵非有七克之威也,而燕非有长平之祸也。今七败之祸未复,而欲以罢〔八〕赵攻强燕,是使弱赵为强秦之所以攻,而使强燕为弱赵之所以守。而强秦以休兵〔九〕承赵之敝,此乃强吴之所以亡,而弱越之所以霸。故臣未见燕之可攻也。」平原君曰:「善哉!」
〔一〕 姚本刘本,「请」作「谓」。 鲍本「请」作「谓」。○
〔二〕 鲍本後称「外臣」,知非赵人。
〔三〕 鲍本补曰:即白起,前有。
〔四〕 鲍本胜赵。
〔五〕 鲍本敝守,守邯郸。
〔六〕 鲍本「者」上有「然」字。○ 言所以然。 札记丕烈案:「然者」,上有。
〔七〕 鲍本无「以」字。○
〔八〕 鲍本罢,音疲。
〔九〕 鲍本休息之兵。
平原君谓平阳君
平原君谓平阳君曰:「公子牟〔一〕游於秦,且东〔二〕,而辞应侯〔三〕。应侯曰:『公子将行矣,独无以教之乎?』曰:『且微君之命命之也,臣固且有效於君。夫贵不与富期,而富至;富不与粱肉期,而粱肉至;粱肉不与骄奢期,而骄奢至;骄奢不与死亡期,而死亡至。累世以前,坐此者多矣。』应侯曰:『公子之所以教之者厚矣。』仆〔四〕得闻此,不忘於心。愿君之亦勿忘也。」平阳君曰:「敬诺。」〔五〕
〔一〕 鲍本魏公子。即下魏牟。若庄子所称中山者,不与应侯同时。正曰:按庄子,「中山公子牟谓瞻子」下云,「魏牟,万乘之公子也」。是中山公子牟,即魏牟,非二人也。又云「公孙龙问於魏牟」。公孙龙,平原君之门,正应侯同时也。史,赧王四十九年,范睢为相,封应侯。赧王之元年,之、哙死,庄子书及称之、哙。则魏牟之上及庄子,下及应侯,无疑。
〔二〕 鲍本东归魏。
〔三〕 鲍本正曰:说苑载此,以为公子牟谓穰侯。
〔四〕 鲍本仆,平原自称。
〔五〕 鲍本彪谓:此言者,富贵之金石也。有能书诸绅,铭之几杖,勒之盘盂,则何亡国败家之有?补曰:魏牟尝言身居江海,心在魏阙。瞻子告以重生则利轻,则曰虽知而未能自胜,於是又得夫重伤之说焉。故庄子许其虽未至道,可谓有其意,其人可知矣。所以告范睢者,亦以富贵骄奢警之。是时,睢方擅秦权,广身封,快意恩雠,沉於富贵。公子特自其所急者言之,其微旨固非睢所得闻也。正曰:此五章平原君,皆当与平原君不受封诸章相次,旧策所载是矣。
秦攻赵於长平
秦攻赵於长平,大破之,引兵而归。因使人索六城於赵而讲〔一〕。赵计未定。楼缓新从秦来,赵王与楼缓计之曰:「与秦城何如?不与何如?」楼缓辞让曰:「此非人〔二〕臣之所能知也。」王曰:「虽然,试言公之私。」楼缓曰:「王亦闻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甫文伯官於鲁,病死。妇人为之自杀於房中者二八。其母闻之,不肯哭也。相室曰:『焉有子死而不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贤人也,逐於鲁,是人〔三〕不随。今死,而妇人为死者十六人〔四〕。若是者,其於长者薄,而於妇人厚?』故从母言之,之〔五〕为贤母也;从妇言之,必不免为妒妇也。故其言一也,言者异,则人心变矣。今臣新从秦来,而言勿与,则非计也;言与之,则恐王以臣之为秦也。故不敢对。使臣得为王计之,不如予之。」王曰:「诺。」
〔一〕 鲍本「讲」作「媾」,又改作「讲」。○ 史书此事在邯郸围解後。按邯郸之围,非秦德赵而解也,赵赖魏之力尔。何事朝秦而讲以六城?此策以长平破,惧而赂之,是也。
〔二〕 鲍本衍「人」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新序无。
〔三〕 鲍本称是人,不子之也。
〔四〕 鲍本补曰:正义云,相室、傅姆之类。愚按,檀弓文伯之丧,敬姜据其床而不哭曰云云,与楼缓之言相出入。辩士之言或过。史及新序并作「二人」,是。上文「八」字,乃「人」字之讹。 札记丕烈案:吴说非也。史记、新序「二人」,皆「二八」之讹。
〔五〕 鲍本「之」字不重。○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故从母言之,是为贤母;从妻言之,是必不免为「妒妻」。新序有两「是」字,无两「之」字。此当「必」上脱一「之」字。
虞卿闻之,入见王,王以楼缓言告之。虞卿曰:「此饰说也〔一〕。」秦既解邯郸之围,而赵王入朝,使赵郝〔二〕约事於秦,割六县而讲〔三〕。王曰:「何谓也?」虞卿曰:「秦之攻赵也,倦而归乎?王以〔四〕其力尚能进,爱王而不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五〕,不遗余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攻以资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复攻王,王无以救矣。」
〔一〕 鲍本犹饰辩。
〔二〕 姚本音释,作「赦」。
〔三〕 鲍本原注衍「秦既解邯郸之围而赵王入朝使赵郝约事於秦割六县而讲」二十四字。○ 补曰:此二十四字脱简误在此,史以为章首者。此策实非邯郸围解後事也。 札记丕烈案:史记以此篇列後秦赵战长平赵不胜篇之下,首有此二十四字。此下至「其势必无赵矣」,「楼缓」尽为「赵郝」,列於前;下接「赵计未定」,至「此饰说也」;下接「王必无与」,至末。新序亦如此。考此,乃策文先後,本不与史记同,或就此间标史记文而误入正文,遂致与「赵计未定」上文复出。吴氏以为脱简者,非是。当删此二十四字。其余次序仍策文之旧。
〔四〕 姚本钱、刘去「王以」字,添「亡」字。
〔五〕 札记今本「攻」误「伐」。
王又以虞卿之言告楼缓〔一〕。楼缓曰:「虞卿能尽知秦力之所至乎〔二〕?诚知秦力之不至〔三〕,此弹丸之地,犹不予也,令秦来年复攻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王曰:「诚听子割矣,子能必来年秦之不复攻我乎?」楼缓对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昔者三晋之交於秦,相善也。今秦释韩、魏而独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韩、魏也。今臣为足下解负亲之攻〔四〕,启关通敝〔五〕,齐交韩、魏〔六〕。至来年而王独不取於秦〔七〕,王之所以事秦者,必在韩、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
〔一〕 鲍本史云楼缓事。正曰:史云赵郝,新序同,止「其势必无赵矣」。 札记丕烈案:此策文与史记不同,策无赵郝。新序出史记,说见上。
〔二〕 鲍本至,犹及也。虞卿言秦力倦而归,谓秦力所及止是耳。秦力岂止是而已乎?
〔三〕 鲍本「诚」下补「不」字,「之」下「不」作「所」。○ 札记今本「诚」下有「不」字,「之」下有「所」字,乃误涉鲍也。丕烈案:史记、新序作「诚知秦力之所不至」。
〔四〕 鲍本赵尝亲秦而复负之,故秦攻之,今为媾所以解也。
〔五〕 鲍本「敝」作「弊」。○ 正曰:当作「币」。 札记今本「敝」作「币」,乃误涉鲍也。丕烈案:新序作「币」,史记作「弊」。
〔六〕 鲍本使其交秦与韩、魏等。
〔七〕 鲍本不为秦所取。
王以楼缓之言告。虞卿曰〔一〕:「楼缓言不媾,来年秦复攻王,得无更割其内而媾。今媾,楼缓又不能必秦之不复攻也,虽割何益?来年复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也,此自尽之术也。不如无媾。秦虽善攻,不能取六城;赵虽不能守,而不至失六城〔二〕。秦倦而归,兵必罢〔三〕。我以五城〔四〕收天下以攻罢秦,是我失之於天下,而取偿於秦也。吾国尚利,孰与坐而割地,自弱以强秦?今楼缓曰:『秦善韩、魏而攻赵者,必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是使王岁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地尽矣。来年秦复求割地,王将予之乎?不与,则是弃前贵〔五〕而挑秦祸也〔六〕;与之,则无地而给之。语曰:『强者善攻,而弱者不能自守。』今坐而听秦,秦兵不敝而多得地,是强秦而弱赵也。以益愈〔七〕强之秦,而割愈弱之赵,其计固不止矣〔八〕。且秦虎狼之国也,无礼义之心。其求无已,而王之地有尽。以有尽之地,给无已之求,其势必无赵矣。故曰:此饰说〔九〕也。王必勿与。」王曰:「诺。」
〔一〕 鲍本「虞卿」下补「虞卿」二字。○ 补曰:史此下复有「虞卿」二字。 札记丕烈案:新序有。
〔二〕 鲍本上「媾」皆作「讲」,「而」作「亦」。○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终不失」,新序作「亦不失」。
〔三〕 鲍本并音疲。
〔四〕 鲍本「五」作「六」。○ 下同。正曰:此五城,与後「五城赂齐」、「得王五城」之「五」,且当从本文。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六城」,新序作「五县」。考此,当策文作「城」,史记作「县」,新序出史记。今本史记「城」「县」错出。新序後二处亦作「六城」。皆有误。
〔五〕 鲍本「贵」作「资」。○ 补曰:恐作「资」。史作「功」。 札记今本「贵」作「资」,乃误涉鲍也。丕烈案:新序作「功」。
〔六〕 鲍本史注「挑战」为「致师」,则此言祸自我致也。
〔七〕 鲍本衍「愈」字。正曰:新序同,史作「益强」,然有「愈」字亦通。益,谓增益之也。
〔八〕 鲍本言割不止。
〔九〕 鲍本补曰:按此「饰说」二字,与前相应,则文有乱脱无疑。 札记丕烈案:说见上。
楼缓闻之,入见於王,王又以虞卿言告之。楼缓曰:「不然,虞卿得其一,未知其二也。夫秦、赵构难,而天下皆说,何也?曰『我将因强而乘〔一〕弱』。今赵兵困於秦,天下之贺战者〔二〕,则必尽〔三〕在於秦矣。故不若亟割地求和,以疑天下,慰秦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秦〔四〕赵之敝而瓜分之〔五〕。赵且亡,何秦之图?王以此断之,勿复计也。」
〔一〕 鲍本乘,犹陵。
〔二〕 鲍本「者」上补「胜」字。○ 正曰:史有「胜」字。 札记丕烈案:新序有。
〔三〕 鲍本无「尽」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新序有。
〔四〕 姚本一作「乘」。 鲍本「秦」作「乘」。○
〔五〕 鲍本分其地如破瓜然。
虞卿闻之,又入见王曰:「危矣,楼子之为秦也〔一〕!夫赵兵困於秦,又割地为和,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心哉?是不亦大示天下弱乎?且臣曰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王以五城赂齐。齐,秦之深雠也〔二〕,得王五城,并力而西击秦也〔三〕,齐之听王,不待辞之毕也。是王失於齐而取偿於秦〔四〕,一举结三国之亲〔五〕,而与秦易道也。」赵王曰:「善。」因发虞卿东见齐王〔六〕,与之谋秦。
〔一〕 鲍本为秦计深,而赵势危。
〔二〕 鲍本尝争为帝。正曰:不特此。
〔三〕 姚本刘本去「也」字。
〔四〕 姚本孙本抹去此十字。
〔五〕 鲍本韩、魏本赵与国,与齐为三。
〔六〕 鲍本王建。
虞卿未反,秦之使者已在赵矣。楼缓闻之,逃去。〔一〕
〔一〕 鲍本虞卿传有,次第不同。先云「秦既解邯郸」,与今所衍二十四字同。次「虞卿谓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止「势必无赵矣」。次「赵王计未定,楼缓从秦来」止「此饰说也」。次「王必勿与,楼缓闻之」止「缓闻之逃去」。彪谓:虞卿可谓见善明者矣。当赵以四十万覆於长平之下,凡在赵庭之臣,孰不魄夺气丧,顾讲秦以偷须臾之宁?卿独为之延虑却顾,折楼缓之口,挫强秦之心,反使秦人先赵而讲。於此亦足以见从者,天下之势。七国辩士,策必中,计必得,而不失其正,唯卿与陈轸有焉。贤矣哉!正曰:大事记引苏氏云,虞卿终始事赵,专持从说,非说客也。鲍以卿与陈轸并称,轸料事明切,不下於卿,其劝怀王赂秦而取偿於齐,意亦类此。他虽辩给可善,而言稍浮。至其往来秦、楚,争宠张仪,徼贵犀首,未离说客之习也!岂卿比哉?
秦攻赵平原君使人请救於魏
秦攻赵,平原君使人请救於魏。信陵君发兵至邯郸城下,秦兵罢。虞卿为平原君请益地,谓赵王曰:「夫不斗一卒,不顿〔一〕一戟,而解二国患者,平原君之力也〔二〕。用人之力,而忘人之功,不可。」赵王曰:「善。」将益之地。公孙龙〔三〕闻之〔四〕,见平原君曰:「君无覆军杀将之功〔五〕,而封以东武城。赵国豪杰之士,多在君之右〔六〕,而君为相国者以亲故〔七〕。夫君封以东武城不让无功〔八〕,佩赵国相印不辞无能,一解国患,欲求益地,是亲戚受封,而国人计功也〔九〕。为君计者,不如勿受便。」平原君曰:「谨受令。」乃不受封。〔一0〕
〔一〕 鲍本顿剑之顿。正曰:顿,义见秦策。
〔二〕 鲍本无「也」字。○ 补曰:一本有「也」字。
〔三〕 鲍本赵人,着守白论,庄子称之。距是远甚,岂同姓名如公孙弘者乎?正曰:庄子称公孙龙之学「合同异,离坚白」。而史平原传,称公孙龙善为坚白同异之辨。荀卿传末以为赵人。又见列子等书,同此人也。史称庄子与梁惠、齐宣同时,楚威王欲以为相。威王元年,当显王三十年,故大事记以楚相之事附见。下至赧王十七年,赵胜封平原君,则周距平原未远也。庄子书称之、哙。之、哙事当宣王末年,赧王元年也。下至魏破秦军邯郸时,以为赧王五十八年。则周之称公孙龙,龙之在平原君门,皆相及也。惟以为仲尼弟子公孙龙者,则误。盖相去远尔。
〔四〕 姚本刘添「闻」字。 鲍本原无「闻」字,补「闻」字。○ 补曰:史有。
〔五〕 鲍本言初封时以公子耳。
〔六〕 鲍本右者,人道所尊。补曰:秦、汉以前,用右为上,如云「位在廉颇右」。
〔七〕 鲍本「亲」下补「也」字。○ 正曰:「故」句。史作「亲戚故也」。
〔八〕 鲍本不以无功辞之。
〔九〕 鲍本国人受封,必计其功,与平原异。补曰:胜本无功,向之受封也,已不当得,今又欲益地。是在亲戚,则无功受封,国人则计功乃受赏,轻重不伦也。汉光武封阴识,识引此语。
〔一0〕鲍本彪谓:平原失计於冯亭,以挑秦祸,几丧赵国之半,驯致邯郸之围,何功之足论哉?然因人成事,亦有桑榆之收,不可忘也。虞卿之请,帝王懋赏之举;公孙龙之辞,明哲让功之谊。皆君子之善言也。正曰:赵胜功不赎罪,虞卿此为失言。
秦赵战於长平
秦、赵战於长平,赵不胜〔一〕,亡一都尉〔二〕。赵王召楼昌与虞卿曰:「军战不胜,尉复死〔三〕,寡人使卷甲而趍之〔四〕,何如?」楼昌曰:「无益也,不如发重使而为媾〔五〕。」虞卿曰:「夫言媾者,以为不媾者军必破,而制媾者在秦〔六〕。且王之论秦也,欲破王之军乎?其不邪?」王曰:「秦不遗余力矣,必且破赵军。」虞卿曰:「王聊听臣,发使出重宝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宝,必入吾使。赵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合从也,且必恐。如此,则媾乃可为也。」
〔一〕 鲍本无「不胜」二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新序有。
〔二〕 鲍本军尉也。
〔三〕 鲍本「复」作「系」。○ 系,尉名。正曰:史同。 札记新序作「系」。徐广注史记云,「复」一作「系」。
〔四〕 鲍本「趍」作「趋」。○ 袭之也。
〔五〕 鲍本「媾」作「讲」。○ 从女从冓,求和也,与「讲」无异义。而此书两字互用。今以御名,并作「讲」。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媾」,新序作「构」。
〔六〕 鲍本制,言听否由之。
赵王不听,与〔一〕平阳君为媾,发郑朱入秦,秦内之。赵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阳君媾秦,秦已内郑朱矣,子以为奚如?」虞卿曰:「王必不得媾,军必破矣,天下之贺战胜者皆在秦矣。郑朱,赵之贵人也,而入於秦,秦王〔二〕与应侯必显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赵为媾,必不救王。秦知〔三〕天下不救王,则媾不可得成也〔四〕。」赵卒不得媾,军果大败。王入秦,秦留赵王而后许之媾。〔五〕
〔一〕 鲍本与,从之也。
〔二〕 鲍本昭。
〔三〕 姚本一本去「秦知」字。
〔四〕 姚本一无「成」字。
〔五〕 鲍本虞卿传有。
秦围赵之邯郸
秦围赵之邯郸〔一〕。魏安厘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於荡阴〔二〕,不进。魏王使客将军新〔三〕垣衍〔四〕间〔五〕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王曰:「秦所以急围赵者,前与齐湣王〔六〕争强为帝,已而复归帝,以齐故〔七〕。今齐湣王已益弱〔八〕。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求为帝。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九〕,秦必喜,罢兵去。」平原君犹豫未有所决。
〔一〕 鲍本此九年。
〔二〕 姚本钱、刘改「荡」作「汤」。 鲍本属河内。补曰:正义云,荡,天郎反。相州县。
〔三〕 鲍本「新」作「辛」。○ 札记史记作「新」。此涉之而误也。下文尽作「辛」。
〔四〕 鲍本称客,则衍他国人仕魏也。补曰:元和姓纂,衍,毕公高之後。
〔五〕 鲍本间,谓微行。
〔六〕 鲍本「湣」作「闵」。○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湣」。此涉之而误也。齐策作「闵」。
〔七〕 鲍本由齐不称,秦亦失之。
〔八〕 鲍本无「已」字,原注衍「闵王」二字。○ 今乃襄王尔,史亦误。正曰:谓今之齐,视闵王已益弱。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今齐湣王已益弱」。
〔九〕 鲍本称谥,非当时语。补曰:追书之辞。
此时鲁仲连适游赵,会秦围赵。闻魏将欲令赵尊秦为帝,乃见平原君曰:「事将奈何矣?」平原君曰:「胜也何敢言事?百万之众折於外,今又内围邯郸而不能〔一〕去。魏王使〔二〕将军辛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胜也何敢言事?」鲁连曰:「始吾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乃今然后知君非天下之贤公子也。梁客辛垣衍安在?吾请为君责而归之。」平原君曰:「胜请召而见之於先生〔三〕。」平原君遂见辛垣衍曰:「东国有鲁连先生〔四〕,其人在此,胜请为绍介〔五〕而见之於将军〔六〕。」辛垣衍曰:「吾闻鲁连先生,齐国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职。吾不愿见鲁连先生也。」平原君曰:「胜已泄之矣〔七〕。」辛垣衍许诺。
〔一〕 姚本曾本添「能」字。 鲍本无「能」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二〕 鲍本「使」下有「客」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三〕 姚本钱、刘作「为召而见之」。 鲍本「召」上有「为」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请为绍介」。
〔四〕 鲍本东国,谓齐。补曰:一本「先生者」。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五〕 鲍本郭璞曰,绍介,相佑助也。补曰:索隐曰,礼,宾至,必因介以传辞。绍者,继也。故礼云,介绍而传命。
〔六〕 姚本钱、刘作「请为绍交之於将军」。
〔七〕 鲍本泄,言已白之。
鲁连见辛垣衍而无言。辛垣衍曰:「吾视居北〔一〕围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视先生之玉貌,非有求於平原君者,曷为久居此〔二〕围城之中而不去也?」鲁连曰:「世以鲍焦〔三〕无从容而死者,皆非也〔四〕。今众人不知,则为一身〔五〕。彼秦者〔六〕,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七〕。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八〕。彼则肆然而为帝,过而遂正於天下〔九〕,则连有赴东海而死矣。〔一0〕吾不忍为之民也!所为见将军者,欲以助赵也。」辛垣衍曰:「先生助之奈何?」鲁连曰:「吾将使梁及燕助之。齐、楚则〔一一〕固助之矣。」辛垣衍曰:「燕则吾请以从矣。若乃梁,则吾乃梁人也,先生恶能使梁助之耶?」鲁连曰:「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也,使梁睹秦称帝之害,则必助赵矣。」辛垣衍曰:「秦称帝之害将奈何?」鲁仲连曰:「昔齐威王尝为仁义矣,率天下诸侯而朝周。周贫且微,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居岁余,周烈王崩,诸侯皆吊,齐後往。周怒,赴於齐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东藩之臣田婴齐後至,则斮之。』威王勃然怒曰:『叱嗟〔一二〕,而母婢也〔一三〕。』卒为天下笑。故生则朝周,死则叱之,诚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一四〕其无足怪。」辛垣衍曰:「先生独未见夫仆乎?十人而从一人者,宁力不胜,智不若耶?畏之也。」鲁仲连曰:「然梁之比於秦若仆耶?」辛垣衍曰:「然。」鲁仲连曰:「然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一五〕。」辛垣衍怏然不悦曰:「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一六〕!先生又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
〔一〕 鲍本「北」作「此」。○ 札记今本「北」作「此」。丕烈案:「此」字是也。史记作「此」。
〔二〕 鲍本「此」原作「若」,又改作「此」。○ 补曰:「若」疑「居」字讹衍。史作「此」,无亦可。
〔三〕 鲍本鲍焦,周之介士,见庄子。补曰:韩诗外传云,周时隐者,无子胤,不臣天子,不友诸侯。
〔四〕 鲍本其人介,故人谓之然。
〔五〕 鲍本不知者,以其抱木死为无以自养,不知其非世也。明己今亦然。
〔六〕 鲍本无「者」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七〕 鲍本秦制爵二十等,战获首级者,计功受爵,时所尊上也。
〔八〕 鲍本视民如所虏获。
〔九〕 鲍本过,犹不幸。补曰:正义云,旧读「帝过」句,谓遍行天子之礼。过,失也。愚按,此句亦难通。过,即过甚之义。史作「过而为政」。
〔一0〕鲍本「矣」作「耳」。○ 补曰:史作「耳」。
〔一一〕鲍本无「则」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一二〕鲍本嗟,咨也。
〔一三〕鲍本补曰:正义云,赴,告也。今文作「讣」。索隐云,下席,言其寝苫居庐,谓烈王太子安王骄也。正义云,「而母婢」,骂烈王后也。
〔一四〕鲍本固,犹必。
〔一五〕鲍本「然」下补「则」字。○ 醢,肉酱也。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然」字。凡古言「然」,与今言「然则」同。鲍本误。
〔一六〕鲍本补曰:嘻,叹;言也,句。
鲁仲连曰:「固也,待吾言之。昔者,鬼侯〔一〕之〔二〕鄂侯〔三〕、文王,纣之三公也。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於纣,纣以为恶,醢鬼侯。鄂侯争之急,辨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於牖里〔四〕之车〔五〕,百日而欲舍〔六〕之死。曷为与人俱称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齐闵王将之鲁,夷维子执策而从〔七〕,谓鲁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鲁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维子〔八〕曰:『子安取礼而来待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巡狩,诸侯辟舍,纳於〔九〕筦键〔一0〕,摄衽抱几〔一一〕,视膳於堂下,天子已食,退而听朝也〔一二〕。』鲁人投其龠〔一三〕,不果纳。不得入於鲁,将之薛,假涂於邹。当是时,邹君死,闵王欲入吊。夷维子谓邹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将倍殡柩〔一四〕,设北面於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邹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剑而死。』故不敢入於邹。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一五〕,死则不得饭含〔一六〕。然且欲行天子之礼於邹、鲁之臣,不果纳。今秦万乘之国,梁亦万乘之国。俱据万乘之国〔一七〕,交有称王之名,赌〔一八〕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且秦无已而帝〔一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谓不肖,而予其所谓〔二0〕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
〔一〕 鲍本徐曰,邺县有九侯城,「九」一作「鬼」。
〔二〕 鲍本「鬼侯」下无「之」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
〔三〕 鲍本鄂,属江夏。正曰:左传隐六年「纳诸鄂」注,晋别邑。路史云,在大夏。世本云,叔虞居鄂。未知即此否?
〔四〕 鲍本牖里,在荡阴。
〔五〕 鲍本「车」作「库」。○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库」。
〔六〕 姚本钱本添「舍」字。 鲍本「舍」作「令」。○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令」。
〔七〕 鲍本策,马策也。补曰:索隐云,维,东莱之邑。其居夷也,号夷维子。故晏子为莱之夷维人。愚按,维即维地。志,维水出密州莒县东北维山,北至今维州昌邑入海。莱夷,即今莱州也。
〔八〕 鲍本「维」上有「夷」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九〕 鲍本衍「於」字。补曰:疑衍,史无。
〔一0〕鲍本筦,钥也。键,其牡。避纳者,示不敢有其国。
〔一一〕鲍本几,所据也。
〔一二〕鲍本「退」在「听」下。○ 补曰:一本「天子已食,退而听朝也」。史同,「退」上有「乃」字。
〔一三〕鲍本「龠」,「钥」同,关下牡也。投者,下其牡。
〔一四〕鲍本倍,言背之去。正曰:索隐云,主人不在殡东,将背其殡棺,立西阶上,北面哭,是倍也。天子乃於阼阶上,南面吊之也。
〔一五〕鲍本齐时强,二国不纳,必见伐,国人不得养老事幼。正曰:索隐云,谓时君弱臣强,邹、鲁君生时,臣不得尽事养,死不得行赙襚之礼。然齐欲行天子礼於邹、鲁,其臣皆不果纳之,是犹秉礼而有大体也。
〔一六〕鲍本以珠玉实死者之口曰含。此谓邹。补曰:饭,扶晚反。含,胡绀反。
〔一七〕鲍本无「俱据万乘之国」六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一八〕鲍本「赌」作「睹」。○ 札记今本「赌」作「睹」。丕烈案:「睹」字是也。
〔一九〕鲍本无已,言无止之者。正曰:无已,必欲为之而不止也。
〔二0〕鲍本补曰:史无两「谓」字。
於是,辛垣衍起,再拜谢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而〔一〕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吾请去,不敢复言帝秦。」秦将闻之,为郤军五十里。
〔一〕 姚本曾本无「而」字。
适会魏公子无忌〔一〕夺晋鄙军以救赵击秦,秦军引而去〔二〕。於是平原君欲封鲁仲连。鲁仲连辞让者三,终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为鲁连寿。鲁连笑曰:「所〔三〕贵於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也。即有所取者,是商贾之人也,仲连不忍为也。」遂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见。〔四〕
〔一〕 鲍本无「魏」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二〕 鲍本补曰:秦将闻仲连之言,为却军五十里。说者以为辩士夸辞,愚窃以为信。盖仲连毅然不肯帝秦,则魏救必至。声天下之大义,以作三军之气,不战而自倍矣。是时公子无忌且至,连之智,足以知其事之克济。不然,则且有俶傥非常之画,以佐赵之急,彼秦将者,必闻其言而惮其谋故尔。不然,岂为虚言却哉?
〔三〕 鲍本「所」作「此」。○ 补曰:史作「所」。
〔四〕 鲍本仲连传有。彪谓:仲连,孔子之所谓逸民,非周衰辩者之囿也。太史公赞之贬矣。夫说人者不可一概,或委而顺之若触讋,或折而服之若仲连,然後济天下之务。不然,谀且愎矣。正曰:史迁论仲连,谓指意不合大义,固未当。鲍以为孔子所谓逸民,连虽贫贱肆志,然时出而救时,亦非逸也。大事记引苏氏曰,辩过仪、秦,气凌髡、衍,从横之利,不入於口,因事放言,切中机会,排难解纷,不终日而成功,逃避爵赏,脱屣而去,战国一人而已。斯言蔑以加矣。愚谓,仲连事皆可称,而不肯帝秦一节尤伟。战国之士,皆以势为强弱,而连独以义为重轻,此其所以异尔。补曰:「请为」、「所为」、「为却」之「为」,去声。
说张相国
说张相国〔一〕曰:「君安能少赵人,而令赵人多君〔二〕?君安能憎赵人,而令赵人爱君乎?夫胶漆,至〈黍刃〉也〔三〕,而不能合远;鸿毛,至轻也,而不能自举。夫飘於清风〔四〕,则横行四海。故事有简而功成者,因也。今赵万乘之强国也,前漳、滏〔五〕,右常山,左河间,北有代,带甲百万,尝抑强齐〔六〕,四十余年而秦不能得所欲〔七〕。由是观之,赵之於天下也不轻。今君易万乘之强赵,而慕思不可得之小梁〔八〕,臣窃为君不取也。」君〔九〕曰:「善。」自是之後,众人广坐之中,未尝不言赵人之长者也,未尝不言赵俗之善者也。
〔一〕 鲍本盖梁人相赵,尝怀梁而鄙赵者。正曰:无考。
〔二〕 鲍本少多,犹薄厚。
〔三〕 鲍本「〈黍刃〉」作「黏」。○ 补曰:「黏」,一本作「〈黍刃〉」,女乙反。周礼注,〈黍刃〉,黏也。
〔四〕 鲍本举鸿毛以见胶漆。
〔五〕 鲍本後志,滏水,在邺。 札记今本「滏」作「釜」。丕烈案:此误涉魏策「釜」字耳。
〔六〕 鲍本「齐」作「秦」。○ 此言苏秦从时也。
〔七〕 鲍本正曰:此不可知为何时。考之史,自慎靓王四年,齐败魏、赵观津军二事,在武灵九年。是後,赵伐齐则有之,惠文之世,而不闻齐伐赵也。所谓强齐,当是指闵王。苏秦约从摈秦,不久而解。赵虽强,非秦敌。不得所欲,亦大言耳。然与抑强齐之言,不能无轻重矣。
〔八〕 鲍本不可复得归也。意者相国以罪亡梁欤?正曰:无考。
〔九〕 鲍本「君」字误。正曰:相国称君。
郑同北见赵王
郑同〔一〕北见赵王。赵王曰:「子南方之传士也〔二〕,何以教之?」郑同曰:「臣南方草鄙之人也〔三〕,何足问〔四〕?虽然,王致之於前,安敢不对乎?臣少之时,亲尝教以兵。」赵王曰:「寡人不好兵〔五〕。」郑同因抚手〔六〕仰天而笑之曰:「兵固天下之狙喜也〔七〕,臣故〔八〕意大王不好也。臣亦尝以兵说魏昭王,〔九〕昭王亦曰:『寡人不喜。』臣曰:『王之行能如许由乎?许由无天下之累,故不受也〔一0〕。今王既受先王之传,欲宗庙之安,壤地不削,社稷之血食乎?』王曰:『然。』今〔一一〕有人操随侯之珠,持丘之环〔一二〕,万金之财,时〔一三〕宿於野,内无孟贲之威,荆庆之断〔一四〕,外无弓弩之御,不出宿夕〔一五〕,人必危之矣。今有强贪之国,临王之境,索王之地,告以理则不可,说以义则不听。王非战国守圉之具〔一六〕,其将〔一七〕何以当之?王若无兵,邻国得志矣。」赵王曰:「寡人请奉教。」〔一八〕
〔一〕 鲍本同,郑人。郑在赵之南。
〔二〕 姚本「传」,一作「博」。 鲍本「传」作「博」。○ 博士,辩博之士。补曰:秦官有博士。或战国儒士有此称。
〔三〕 鲍本鄙,犹野。
〔四〕 札记今本「问」误「间」。
〔五〕 鲍本补曰:故为反辞也。
〔六〕 鲍本抚,摩也。
〔七〕 鲍本狙,玃属而狡黠,言兵家如之而可喜。正曰:狙,犹杨雄所谓狙诈也。言此固诈者之所喜。
〔八〕 姚本「故」,一作「固」。 鲍本补曰:「故」,「固」通。
〔九〕 鲍本昔日。
〔一0〕鲍本「受」作「爱」。○ 札记丕烈案:受尧天下也。鲍改误甚。
〔一一〕鲍本此下同对。
〔一二〕鲍本「持」下脱一字。「丘之环」,未详。 札记鲍「持」下云脱一字。丕烈案:非也。「持丘」不可考,二字与上「隋侯」为对文。
〔一三〕鲍本补曰:一本标作「特」。 札记丕烈案:「特」字当是。特宿,谓独宿。
〔一四〕鲍本荆,成荆。范睢传注,古勇士。又「庆」、「卿」,古字通。道应训,荆有佽非斩蛟,孔子闻之。博物志以为荆轲,非也。又或是成荆、庆忌二人。说林训曰,王子庆忌,足蹑麋鹿,手博兕虎。补曰:吴越春秋,庆忌,吴王僚子。
〔一五〕鲍本一宿一夕。夕,初夜。
〔一六〕鲍本「圉」作「圄」。○ 圄,亦守。
〔一七〕鲍本无「将」字。○
〔一八〕鲍本彪谓:郑同陈喻甚高,然自春秋至是,天下未尝无兵。故孔、孟皆以兵为讳。今舍俎豆之事,仁义之说,而专谈兵,此益多之论也。
建信君贵於赵〔校一〕
〔校一〕此篇姚本与下篇《卫灵公近雍疸弥子瑕》连篇,列在《赵策》。鲍本分列两篇,此篇在《赵策》,《卫灵公近雍疸弥子瑕》在《卫策》。今据鲍本分成两篇,据姚本皆列在《赵策》。
建信君贵於赵。公子魏牟过赵,赵王迎之,顾反至坐〔一〕,前有尺帛,且令工以为冠。工见客来也,因辟〔二〕。赵王曰:「公子乃驱後车,幸以临寡人,愿闻所以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国若此尺帛,则王之国大治矣。」赵王不说,形於颜色,曰:「先生〔三〕不知寡人不肖,使奉社稷,岂敢轻国若此?」魏牟曰:「王无怒,请为王说之。」曰:「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为冠?」王曰:「郎中不知为冠〔四〕。」魏牟曰:「为冠而败之,奚亏〔五〕於王之国?而王必待工而后乃使之。今为天下之工〔六〕,或非也,社稷为虚戾〔七〕,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与幼艾〔八〕。且王之先帝〔九〕,驾犀首而骖马服〔一0〕,以与秦角逐〔一一〕。秦当时适其锋〔一二〕。今王憧憧〔一三〕,乃辇建信以与强秦角逐,臣恐秦折王之椅〔一四〕也。」〔一五〕
〔一〕 鲍本迎客面之,有顾则反。
〔二〕 鲍本「辟」作「避」。○ 补曰:句。
〔三〕 姚本一作「王」。 鲍本「生」作「王」。○
〔四〕 鲍本补曰:郎中,官,不独秦。
〔五〕 鲍本亏,犹损。
〔六〕 鲍本所与治国之人。
〔七〕 鲍本补曰:虚戾,见秦策。
〔八〕 鲍本赵岐曰,艾,美好。
〔九〕 鲍本帝、王、皇,人君之尊称,此与称秦孝公为先王者同也。
〔一0〕鲍本驾、骖,以御马喻也。陈轸传言衍与燕、赵之王有故,盖衍虽相魏,实赵任之为外相也。
〔一一〕鲍本角,有斗争意。
〔一二〕鲍本「适」作「避」。○ 补曰:「适」,恐当作「避」。 札记丕烈案:鲍改吴补皆非也。「适」即「敌」字。此以车为喻,或「锋」字有误。
〔一三〕鲍本往来不绝貌。
〔一四〕鲍本「椅」作「輢」。○ 輢,车旁也。以辇喻,故云。补曰:诗「猗重较兮」。猗,隐绮反。注,依也。此「椅」字虽不同,然义亦当与「輢」通。余见齐策王斗章。 札记丕烈案:此以「椅」为「輢」字耳。
〔一五〕鲍本正曰:旧本卫灵公近痈疽弥子瑕章,在此章之後,下章之前。今按二臣皆卫幸臣,亦建信之类,宜属上下章,不应自为章也。鲍以其章置之卫,非是。
卫灵公近雍疸弥子瑕〔校一〕
〔校一〕此篇姚本与上篇《建信君贵於赵》连篇,列在《赵策》。鲍本分列两篇,此篇在《卫策》。
卫灵公近雍疸〔一〕、弥子瑕〔二〕。二人者,专君之势以蔽左右。复涂侦〔三〕谓君曰:「昔日臣梦见君。」君曰:「子何梦?」曰:「梦见灶君。」君忿然作色曰:「吾闻梦见人君者,梦见日。今子曰梦见灶君而言君也,有说则可,无说则死。」对曰:「日,并烛天下者也,一物不能蔽也。若灶则不然,前之人炀〔四〕,则後之人无从见也。今臣疑人之有炀於君者也,是以梦见灶君。」君曰:「善。」於是,因废雍疸、弥子瑕,而立司空狗。〔五〕
〔一〕 鲍本「雍」作「痈」,「疸」作「疽」。○ 孟子有其人,盖医之幸者。补曰:痈疽,疡医。 札记吴氏补曰,宜属上下章。丕烈案:此公子牟引卫事以告王,宜连上。卫灵公未入战国也。
〔二〕 鲍本补曰:灵公幸臣,其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亦见孟子。
〔三〕 鲍本卫人。补曰:韩非子亦有此文而稍异,云侏儒善假梦以见主道。恐此「复涂侦」字,或「侏儒」之讹。然彼以「痈疽」为「雍鉏」,则误也。 札记丕烈案:「雍鉏」即「雍疸」,吴以为误,未是。
〔四〕 鲍本炀,炙燥也。补曰:炀,余亮反。庄子,炀者避灶。释文,炊也,盖炊而向灶者。
〔五〕 鲍本元在赵策。正曰:宜从旧,说见赵策。
或谓建信君之所以事王者
或谓建信〔一〕:「君之所以事王者,色也。葺〔二〕之所以事王者,知也。色老而衰,知老而多。以日多之知,而逐衰恶之色,君必困矣。」建信君曰:「奈何?」曰:「并骥而走者,五里而罢〔三〕;乘骥而御之,不倦而取道多。君令葺乘独断之车〔四〕,御独断之势,以居邯郸;令之内治国事,外刺诸侯〔五〕,则葺之事有不言者矣〔六〕。君因言王而重责之,葺之轴今折矣〔七〕。」建信君再拜受命,入言於王,厚任葺以事能〔八〕,重责之。未期年而葺亡走矣。〔九〕
〔一〕 鲍本「建信」下补「君」字。○ 正曰:当有缺字。或曰「君」下有「曰」字。 札记丕烈案:鲍补、吴正皆非也。此「谓建信」句绝,「君」下属。建信即建信君也。上有「建信者,安能以无功恶秦哉」可证。
〔二〕 姚本一作「蓇」。 鲍本葺,赵人名。补曰:字书解「葺」字。盖「葺」,仪礼注,「{艹{口乚月}}」,俗作「〈女咠〉」。晋、唐人书「咠」多作「{口乚月}」。前章「盛气胥之」,一本「揖之」。魏策「{口乚月}中」,一本「咠中」,一「咠亡」,一本「咠云」。韩策「咠夫」,一本「{口乚月}臣」。盖「月」、「耳」字易混也。
〔三〕 鲍本罢,音疲。
〔四〕 鲍本不与之分治。
〔五〕 鲍本刺,言探候其事。
〔六〕 鲍本所治者多,不暇悉言於上。
〔七〕 鲍本不胜多事之任。
〔八〕 鲍本「能」作「而」。○ 正曰:「能」字句,犹言为。
〔九〕 鲍本彪谓:奸人之不可知,甚矣!智知所无奈何。彼厚任以事,{艹{口乚月}}以为不世之遇矣,殚力毕虑,恐不给焉,而不知建信之困之也。故国有奸人,贤智之得全者寡矣!
苦成常谓建信君
苦〔一〕成常〔二〕谓建信君曰:「天下合从〔三〕,而独以赵恶秦〔四〕,何也?魏杀吕遗〔五〕,而天下交之〔六〕。今收河间〔七〕,於〔八〕是与杀吕遗何以异〔九〕?君唯释〔一0〕虚〔一一〕伪疾〔一二〕,文信〔一三〕犹且知之也〔一四〕。从而有功乎,何患不得收河间?从而无功乎,收河间何益也?」〔一五〕
〔一〕 鲍本「苦」作「晋」。○
〔二〕 鲍本未详。
〔三〕 鲍本「合」作「公」。○ 公,犹同。补曰:一本「公」作「合」。
〔四〕 鲍本言从者皆恶秦也,而世独言赵。
〔五〕 鲍本「遗」作「辽」。○ 元作「遗」,从上文。正曰:上章作「辽」。未知孰是? 札记今本「遗」作「辽」,乃误涉鲍也。
〔六〕 鲍本天下恶秦,秦重辽,故杀辽而诸国交之。然则秦恶魏深矣。补曰:「交」下当有缺字,即上章卫兵之事。
〔七〕 鲍本不封文信。正曰:不韦欲攻赵以广河间,赵欲收河间。
〔八〕 姚本一无「於」字。
〔九〕 鲍本文信亦秦所重,今不与地,秦必恶赵。
〔一0〕鲍本「释」作「饰」。○
〔一一〕鲍本惧秦觉也。
〔一二〕鲍本「疾」作「侯」。○ 正曰:一本「侯」作「疾」,亦难通。疑「侯」字当在「文信」下,殽乱。上文从「伪」字句,意明。 札记今本「信」下有「侯」字。丕烈案:吴说未是,此以「疾」字句。文信,即文信侯也,上有「文信不得志」可证。
〔一三〕鲍本虚与之河间。
〔一四〕鲍本如是秦犹知其不善己,况收河间乎?
〔一五〕鲍本正曰:「君唯释虚伪」,谓合从之国,虚伪难信,君独释而不合,则文信侯犹且知之也。上言天下合从,独以赵恶秦,故此言文信侯知赵之不合,犹可以免攻也。补曰:从,皆七恭反。
希写见建信君
希写〔一〕见建信君。建信君曰:「文信侯之於仆也,甚无礼。秦使人来仕,仆官之丞相〔二〕,爵五大夫〔三〕。文信侯之於仆也,甚矣其无礼也〔四〕。」希写曰:「臣以为今世用事者,不如商贾。」建信君悖然曰:「足下卑用事者而高商贾乎?」曰:「不然。夫良商不与人争买卖之贾,而谨司时〔五〕。时贱而买,虽贵已贱矣;时贵而卖,虽贱已贵矣。昔者,文王之〔六〕拘於牖里,而武王羁於玉门〔七〕,卒断〔八〕纣之头而县於太白者〔九〕,是武王之功也。今君不能与文信侯相伉以权,而责文信侯少礼,臣窃为君不取也。」
〔一〕 鲍本赵人。
〔二〕 鲍本使为丞相官属。
〔三〕 鲍本补曰:秦武王二年,初置丞相。秦爵,五大夫第九。刘昭曰,军吏也。据此策,则不特秦官,赵亦有之。战国改制,递相效也。
〔四〕 鲍本言己待之厚,彼不宜无礼。
〔五〕 鲍本「司」,「伺」同。
〔六〕 鲍本衍「之」字。
〔七〕 鲍本项羽纪注,成皋北门名玉门。此事不经见。
〔八〕 鲍本「断」作「斩」。○
〔九〕 鲍本太白,旗名。
魏〈鬼介〉谓建信君
魏〈鬼介〉〔一〕谓建信君曰:「人有置系蹄者〔二〕而得虎。虎怒,决蹯而去〔三〕。虎之情,非不爱其蹯也。然而不以环寸之蹯,害七尺之躯者,权也。今有国,非直七尺躯也。而君之身於王,非环寸之蹯也〔四〕。愿公之熟图之也。」
〔一〕 鲍本「〈鬼介〉」作「〈允介〉」。或作鬿。 〈鬼介〉,音介,字书无之。补曰:一本标或作「〈鬼介〉」。楚辞「九〈鬼介〉」,北斗星名。说文「〈允介〉」,〈允兼〉尬,行不正貌。公介、公鎋二反,字亦不从允。
〔二〕 鲍本用绳以系兽蹄。
〔三〕 鲍本蹯,兽足。补曰:蹯,音烦。
〔四〕 鲍本言王且以爱国,故去之。
秦攻赵鼓铎之音闻於北堂
秦攻赵,鼓铎之音闻於北堂。希卑〔一〕曰:「夫秦之攻赵,不宜急如此。此召兵也〔二〕。必有大臣欲衡者耳〔三〕。王欲知其人,旦日赞〔四〕群臣而访之,先言横者,则其人也。」建信君果先言横。〔五〕
〔一〕 鲍本赵人。
〔二〕 鲍本兵,赵兵,内应者,盖以鼓铎为信。
〔三〕 鲍本衡即横。
〔四〕 鲍本赞者,美其事以开说者。
〔五〕 鲍本补曰:魏牟谓赵王曰,王之先帝,驾犀首,骖马服,今王乃辇建信君。则在孝成之时明矣。建信始欲合从,今先言横,为国召兵,罪不容诛。然以嬖幸小人,委国听之,罪在王尔。大事记谓,孝成虽有上党将赵括之失,犹能用颇、牧以持国。李伯之事,犹能驾御豪杰。愚观其时,秦兵日至,疆宇日蹙,客所谓贼在内者,切中其病。未有内治而国不强者也。
齐人李伯见孝成王
齐人李伯见孝成王。成王说之,以为代郡守。而居无几何,人告之反。孝成王方馈〔一〕,不堕食〔二〕。无几何,告者复至,孝成王不应。已,乃使使者〔三〕言:「齐举兵击燕,恐其以击燕为名,而以兵袭赵,故发兵自备。今燕、齐已合,臣请要其敝〔四〕,而地可多割。」自是之後,为孝成王从事於外者,无自疑於中者。
〔一〕 鲍本「馈」,「馈」同。
〔二〕 鲍本方食而祭,不堕失匕筯,异矣。正曰:大事记,不惊,故食不堕也。愚谓,堕祭食,犹放下也,见仪礼。堕,许规反。
〔三〕 鲍本伯之使。
〔四〕 鲍本两国战,必有一疲,因以兵邀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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