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七修类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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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 事物类

 

  龙睛

  吴友参将万民望。乃祖宁波衞指挥也。弘治间。闻倭登岸。因乘舟哨海。夜半。见二红灯漾空而来。以为倭船也。遂弯弓射中其灯。不知乃龙睛。顷刻波涛汹涌。出海军舟俱没焉。至今逢此日。则海中恶风大作。遇阴雨之夜。红灯止见其一。土人因知此龙记时厄之所致也。迹其所居。洞出海岛。春夏间。洞傍蝇蚋担集。腥恶之气不可近。予尝见《行都纪事》云。武康鸦髻山龙洞坞。每遇阴雨之夕。有红灯见焉。相传以为宝珠。此非其龙乎。

  捕鱼法

  每见渔人贮萤火於猪胞。缚其窍而置之网间。或以小灯笼置网上。夜以取鱼。必多得也。以鱼向明而来之故。因记忆一书云。猢狲毛置鱼网四角。取鱼必得。盖鱼见之。如人见锦绣也。又有云。燕肉。水族嗜之。钓者多以此。以火观之。此或有验。又《墨客挥犀》云。向网念揭谛呪七遍。则使渔人终日无获。且证其人焉。但皆未试耳。噫。二者生杀之情不同。惟人自处。

  神童对

  阁老李西涯、学士程篁墩。成化间各以神童举於京。方朝见。适直隶贡蟹至焉。英宗即出一对试之云。螃蟹浑身甲胄。程对曰。凤凰遍体文章。李对曰。蜘蛛满腹经纶。後西涯入相而经济天下。程则终於学士。以文章名世。然偶尔一对。而终身事业见之也。

  陶懋学

  直隶宝应县成化丁酉贡士陶懋学。善诗画。既不轻画。忤当道。又不拘细行。後竟以此连坐罢退。余多见其画。可谓神品。世诚重之。有水墨水仙花。自题绝句於上云。此心不爱牡丹红。托迹梅花树滚东。大袖郎当霜雪冷。也应回首藉天风。予以此诗其懋学终身之谶乎。今宝应志贡士题名中既无。世远人或不知。识之。

  张浩

  张浩。桐乡皂林人也。身干短而膂力绝人。其地有菖蒲庵。庵前石狮重七百斤。可持以行。有二北僧在庵相扑。浩旁观窃笑之。僧遂拳浩。浩应手擎僧足於空中。问欲东耶。西耶。僧忙然。称师下拜。渔舟数十。取鱼於浩门之滩。浩斥之使去。渔人不理。而浩掷石破其舟。众渔起岸。欲其偿舟。浩夺渔人之竿。一拉而数十人为之堕水。众方呼号。适嘉兴府同知伍公文定提兵东征。闻之。召见曰。汝可与我吴将军对乎。吴盖北人。长大而多勇力。乃巡检之子。伍取偕行者也。浩诺之。因命各负舟上铁锚。以试其力。吴则双手举起。而浩则挈以登岸。伍又曰。汝二人可相扑乎。吴遂为浩因气阻舌出。脇为之伤。伍因曰。吾欲用汝。汝可唤家人来。对曰。止有祖母。不可出也。因召其外祖。与银一十两。命代养之。後至开化。杀贼甚众。贼惧。以计创死。然平日获贼之马数匹。纪功受赏银牌数面。伍公後俱带回与其家。

  婆罗琪树

  俗以月中桂为娑罗树。而欧阳咏之。亦曰。伊洛多奇木。娑罗旧得名。常於佛家见。宜在月宫生。《容斋随笔》引证虽多。由未亲见。徒使观者尚疑。故自云。所谓七叶木。未详也。殊不知七叶木即娑罗树。欧阳《定力院七叶木》诗与梅圣俞《送韩文饶宰河南》诗曰。主簿堂前七叶树。皆是此耳。盖此木每枝生叶七片。花如栗花。《酉阳杂俎》云。花开如莲。非也。今南都弘济寺前有二株。大可二围。永乐间。三保太监西洋带回之种。予友王水部曾得孙枝带回。今已把矣。唐李邕作《娑罗树碑记》。有恶禽不集。凡草不庇。东瘁则青郊苦而岁不稔。西茂则白藏泰而秋有成。以今验之。婆娑荫蔚而下无草矣。恶鸟不集与瘁茂之事不知。亦必有据云然。又琪树。道经往往称仙境之木。而诗家亦用为仙树。故孙绰《天台赋》有琪树璀璨而垂珠。蔡隐邱亦曰。山上天将近。人间路渐遥。谁当云里见。知欲度仙桥。是以人间无者也。予观《山海经》曰。崑仑之墟。北有珠树、琪树。而《六朝事迹》载。宝林寺法堂前。有琪树。梅挚有诗曰。影借金田润。香随璧月流。远疑元帝植。近想志公游。则知实有是树矣。今乃称奇颂异。以二树非人间所有。岂非亦由多生植於仙佛之所。好事者因神之耶。

  王孔多寿

  成化间。济宁人王士能。年百二十三岁。尝闻少卿都玄敬云。其人似四十者。问其致寿。则曰。无他术。但不食肉。不知数。不争气。不妻妾。日啖一饼而已。近北京有孔无似者。居良乡。家事之四代矣。自言四百岁。闻御史金灿尝暑天与之饮食。见其食之无节。遂至吐泻。予以二人必皆有术之士。王言数事。见其延寿之道。此乃欺人也。不然。愚能言之如是乎。孔之妄啖而吐泻。亦故为。是省御史穷究其术也。

  子畏诗谶

  唐寅。字子畏。吴县人。博学有逸才。诗文多婉丽。为人放浪不羁。晚年漫不经思。失之熟俗。弘治间。省试南都。第一试礼部为市科目事。逮系而归。归又缘故出其妻。初为诸生时。作《怅怅诗》云。怅怅莫怪少时年。百丈游丝意惹牵。何处逢情不惆怅。何处逢春不可怜。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老後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鉢院门前。岂非诗之谶乎。予尝见其与文徵明一书。其情悲惨。其文炫然。使得位成名。当数为吴人第一。惜身不检而遂致沦落。其私印有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又有龙虎榜中名第一。烟花队里醉千场。又曰普救寺婚姻案主者。观此可知矣。

  待友厚薄

  弘治初。教职彭民望。湖广人也。有学而老贫。谒故友於京。不遇回。阁老李西涯以诗寄云。斫地哀歌兴未阑。归来长铗尚须弹。秋风布褐衣犹短。夜雨江湖梦亦寒。木叶下时惊岁晚。人情阅尽见交难。长安旅食淹留地。惭愧先生苜蓿盘。彭读之。潸然泪下。西涯载之己集。嘉靖末。客有与成国公厚者。然特与饮食而已。予友俞院判见客衣敝。寄诗云。长安车马自肥轻。独尔鹑衣冷不胜。闻说孟尝多好客。好将心事托平生。成国闻诗。特送衣一箧。又陆参政孟昭。尝送客出门。偶见丐者於道侧。公熟视。令阍人引进。语夫人曰。门外丐者。绝似吾少时友某人。令人问其姓名。果其人也。公即出持其手曰。子何一贫如此乎。遂令其浴。易其衣。与之共饮食者旬余。其人感谢去。公亲送至一室曰。吾为子置此矣。室中器用俱备。又遗米十石。白金十两。语之曰。聊以此为生。毋浪费也。吴人至今传为胜事。予以成国武人。尚能义激与衣。西涯身处禁院。岂不能扶持一友哉。彭必不与之厚。亦有激而云也。若参政公之事。古今少其人。尝亲目宦客。见故亲戚朋友贫贱者。不能振拔。反耻笑之。是无仁义之心者哉。噫。

  声音文字统

  《声音文字统》。计百册。国初余姚古则赵先生撰也。书学至赵为极精。赵成此书为至备。作亦不易成也。当时献之於朝。藏之木天。正统间。修书中官夹借与中书舍人姜立纲。遂失全集。阁中止遗目录数本。邱文庄见而恨之。批书尾曰。盗此者当身首异处。予尝闻之长老如此。昨会侍御张凤溪云。同年芜湖周少参易任温州通判时。立纲之孙有事於周。已送此书。周不知其所以。因古则问於中书谢大中。 【大中。余姚人。】 予始信前闻不诬。苟有少参相知。劝其进之於朝。此合浦之还珠也。庶不负古则平生精力。

  沈氏药

  元末。嘉兴桐乡县後朱村徐通判。素慕洞宾。朝夕供礼。一日疽发於背。势垂死。犹扶起礼之如昔。偶见净水盂下白纸一幅。视之。有诗云。纷纷墓土黄金屑。片片花飞白玉芝。君主一斤臣四两。调和服下即平夷。意其仙方。然不知何物为黄金、白玉。乃召仙。以大黄、白芷为问。仙曰。然。服之果验。後以之医人。无不效。徐无子。方竟传壻沈氏。至今沈以此治生。数百里来货药者无虚日。族大而分数十家。惟嫡枝居大椿树下者药乃验。沈子尝从吾友俞院判学。尝闻其药。今加川山甲、当归须、金银花矣。然大黄既多。以下为主。不问阴阳之毒而投之。恐亦有害者。然源源往医。又独於椿树者验。岂非天固与之欤。

  写字诵经

  洪武中。松江孙道明。屠儿也。每偕人书坐肆中。且阅且写。密行楷字。积写千余本也。至今人家书本後。有孙道明识字。正统中。苏州有僧名道旵。人间所念佛经。无不背诵。惟《华严经》略少翻阅。亦如水注。岂非性好而心静所致。

  顾陆李三子

  元末。吴人顾阿英、陆德原、李鸣凤。皆富而好古。亦能诗文。至今有脍炙人口者。一时名士。咸与之游。名振东南。顾有三十六亭馆。陆之治财者。沈万三秀也。李尝助太祖军粮二万斛。入国朝。顾削发为僧。陆为黄冠。李挈妻子家资浮海去。俱惧法而避之。惜哉。

  沈陈两进士

  成化初。仁和解元沈继先。莆田陈音。俱登黄甲。耽书覃思。外务不知也。沈尝见人轩上弯椽。则曰。山中有许多弯木耶。闻鵞声。则曰。说何话耶。予以此即晋帝闻蛙而问公私者何异。陈尝访人。舆者问所往。则曰。去。去。久於街不得其门。舆人竟归。陈步入见其妻曰。汝何在是。予以此即北齐刘臻回家。子迎而曰。汝亦来耶。皆切对也。不知其颖悟独在於内。何也。

  元镇二香

  元末倪瓒。字元镇。无锡人也。性好洁。有逸才。诗画似其人。所居有清閟阁、云林堂。多蓄古书画奇玩。家亦富焉。惜品高而不知时。张士诚之弟士信闻其名。使人送币求画。元镇裂其绢素。且骂之。士信一日与诸文士游太湖。闻渔舟有安息香。意必有异人。急傍。乃元镇也。士信即欲手刃。赖诸文士劝止。犹鞭背数十。入国朝。尽散其产。奈何不过其税。而催科者集其室。逃入芦洲。爇龙涎以自适。因香被执。囚於有司。每传食。命狱卒举案齐眉。卒问其故。不答。旁曰。恐汝唾沫及饭耳。卒怒。锁之溺器之侧。众虽为祈而免。愤哽成疾。今人以渔舟之香为祥止庵。太祖因得而诛。以元镇为太祖投之厕中。皆非也。

  文谁第一

  太祖尝问诚意伯。当今文章。谁为第一。刘以宋景濂为对。问次。则曰。臣不敢多让。予窃以本朝称三先生为首。乃宋、刘、方正学也。故近刊三先生文为一册。此则论其国初可也。然三人当又以刘为首。宋次之。方诚为正学之人。恐文又不及二公 【明本『公』作『人』】 矣。宋虽富赡博雅。故当一代制作。奈格弱语漫。杨铁崖之言诚是。刘文既雄且深。又况留心术数之学。不屑屑於文者。《清溪暇笔》不知刘有十书之多。而云所作无几。又在宋下。是未知二公者也。

  武当殿像

  太岳太和山。玄武修真之地也。以非玄武不足以当此山。故曰武当。今崇奉为宫殿观祠者。三十六焉。绝顶冶铜为殿。饰以黄金。范金为像。照耀上下。皆我太宗文皇帝之剏建也。至若太和宫之圣像从官。皆银为之。而饰以金。神帅十人。皆铜为之。而镀以金。玉虚宫之圣像与从官者。皆铜而金镀之。水火二堂。以银以铜。各从其像。其供器银镀金者十有四。铜镀金者二十有二。此宪宗皇帝之所范也。一得於太宗道宫碑文。一得於宪宗神像之记。世人不知。咸以武当金殿圣像种种皆黄金。非也。

  胎语

  河南开封府。有丹客之妇。怀娠甚巨。动跃间似双胎也。丹客语妇曰。若生二男。当名虎四儿。虎五儿。一日欲出。而天若雨状。谓妻曰。晴履可耶。抑雨具去可耶。妻未答。则腹中朗应。无雨。丹客惊惧曰。汝何人。则曰。虎四儿也。言未竟。又闻声曰。虽不落。也有几点。丹客曰。汝又何人。则曰。虎五儿也。自後凡有言。无不验。一日。谓丹客曰。汝所为竟链不成。必须炉如何置。火如何候。药如何办。又曰。如何如何乃毛也。如何如何小点化。如何如何大点化。待吾母为之可也。丹客遂如言行之。火然硫黄。偶客至门。室既不深广。而客又不行。其妇与二儿俱曰。黄气迫人。奈何奈何。至夜。薰蒸死。世今有小点化之术。谓其传也。予则以为岂非天怒其泄。故欲灭其口耶。然亦不知何妖也。

  钩吻

  尝闻黄精中有物切肖。食之立死。疑以人必不可食矣。此妄言也。後读《郁离子》云。阴谷有草。状如黄精。背阳而生。入口口裂。入肉肉溃。名曰钩吻。无求美弗得而为形似所误。又疑此草固形如黄精。安得取精者特杂以害人耶。及遇取黄精者亲言。黄精苗青白。叶似杏。根似姜而长。又一种与黄精同穴。对待而生。苗青黑。叶似杏而尖处有钩。根切似黄精。名曰钩吻。俗曰断肠草。真能杀人。偶尔有之也。取时即弃去。而後知之真也。因忆《博物志》曰。太阳之草。故曰黄精。天老曰。太阴之精。名曰钩吻。是二物性不同矣。且《本草》云。精味甘。吻味辛。又何同穴对待而坐耶。意者阳极阴生。离间有阴之故。阴则恶矣。故杀人。

  肃愍之识

  正统间。仁和林草。布衣也。乃少保于肃愍之瓜葛。初学书。累欲于公援入中书科而未得。一日。公 【明本『公』作『于』】 语曰。明日钦考中书。汝但楷书大明一统圣寿万年八字而已。林如其言。时阁下先生见之。虽不满其字之不善。不敢言其不佳也。遂置上等。呜呼。于公忠猷才略。着于史册大矣。此细事之识。亦过人远矣。

  鬼神惧威

  尝闻嘉兴有焦通判。陕西人。其叔焦三。有子病痘。求救於城隍。不应。击败神额。其妹乃王妃也。一时头痛难忍。夜梦城隍告以兄击额事。妃曰。兄过何为罪我耶。城隍曰。彼凶狠难近。又盛都御史旦?永谪官古田时。欲拆土地一祠。夜梦神告曰。予血食有年。且无过失。公何欲毁之。盛愈以为邪。遂拆之。後夜神复托梦於乡官某。祈其再立。某诘曰。何不诉之盛公乎。神曰。彼威严难干也。据此二事。人有福禄。行虽无礼。鬼神亦惧。况行得其正者乎。若今雨阳不时。为守令者未见能诘犯於神。岂其心有私耶。

  茄

  广东茄子。宿根二三年。枝干如树。以梯摘之。直待树老子少方伐焉。北方之茄虽大。非若广之为树。盖茄种原出广南也。

  陈节斋

  女翁之姑丈陈节斋。仁和人也。少好学。一日。货得书一册。自是厌禳之术动乡里。欲益人买卖。则至其家。或焚符马於大门。或易香炉於家堂。则肆中人集如市矣。或怒人薄己。则往过饮食其家。至夜。门户自开。厨灶不宁矣。正统即位。诏至杭。节斋见之。谓所亲曰。似欲再做一遭皇帝。景泰间。京军来剿处州叶贼。杭人多畏其扰害。但求符烧於门外者。军过并不肯进。有指挥某。素与之交。欲避从征之役。彼云。汝第去至某地。假以坠马为辞。告於主帅。必可归。指挥如其言。果然。常悬小像于室。一日女夫同兄至其家。妻留中饭。陈归。见像上有墨画二条。惊问曰。今日何人到此。妻答以女夫弟兄。遂顿足曰。无能为矣。无能为矣。当急办後事。不旬日。果卒。卒之前夕。召女翁嘱其後事。并付其书。其後女夫之家雷声常绕屋顶。众意蓄书故也。因焚之。遂绝。

  崇嘏

  五代王衍时。有临邛女黄氏。能诗。托名崇嘏。以诗谒蜀相周庠。周庠收为府掾。明敏多才。庠欲以女妻之。嘏复以诗辞曰。一辞拾翠碧江涯。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郡掾。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志坚然白璧姿。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庠大惊。乃问其本末。乃黄使君之女。元未从人。惟老姥同居。一贫如洗。故时人羡其贞洁。书入《五国故事》。予以此黄女特为才使。而不知闺门之道者。必不洁也。无故而伪为男子上诗。一不洁也。服役为吏。周旋於男子之中。二不洁也。事露而不能告求所愿。复以诗戏。三不洁也。何谓青松白璧之操耶。故先辈云。文章本是男儿事。女子能诗也不高。若国初蜀之保宁韩氏女者。因孤遇明玉珍之乱。恐为其掠也。托名男子从军。往征云南。七年往返。遇族叔而後明其事以归。此然後谓之贞洁。所以收入国史。

  土乘气

  予尝掘地出土而成坎矣。後因无用。复以其土筑而实之。则耗四之一矣。深求其故。盖万物藉气以为质。一动则气泄。气泄则质为之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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