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风俗通义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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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通义皇霸卷一

 

  〔一〕

  汉汝南应劭着〔二〕

  江津王利器校注

  盖天地剖分,万物萌毓〔三〕;非有典艺〔四〕之文,坚基可据,推当今以览太古,自昭昭而本冥冥〔五〕,乃欲审其事而建其论,董其是非而综其详略〔六〕,言也实为难哉!故易纪三皇,书叙唐、虞,惟天为大,唯尧则之,巍巍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七〕。自是以来,载籍昭晢。然而立谈者人异,缀文者家舛〔八〕,斯乃杨朱哭於歧路〔九〕,墨翟悲於练素者也〔一0〕。是以上述三皇,下记〔一一〕六国,备其终始曰皇霸。

  〔一〕 程本、郑本「第」上有「卷」字,何本、胡本、锺本作「卷一」,今从元本。苏颂校风俗通义题序载三十一卷本篇名、卷第云:「独皇霸一篇,同为第一。」

  〔二〕 何本、胡本、锺本有此一行,今从之。

  〔三〕 萌毓即萌育,易蛊卦:『君子以果行育德。』释文:「王肃本作『毓德』。」汉书五行志中之上:「孕毓根核。」师古曰:「『毓』字与『育』同。」

  〔四〕 类聚五二引王粲儒吏论:「古者,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文法典艺,具存於此矣。」典艺,犹言经典。贾谊新书六本篇:「诗、书、易、春秋、礼、乐,六者之本,谓之六艺。」汉书艺文志有六艺略,师古曰:「六艺,六经也。」

  〔五〕 庄子知北游:「夫昭昭生於冥冥。」淮南人间篇:「人能由昭昭於冥冥,则几於通矣。」又要略篇:「昭昭之通冥冥。」又缪称篇:「人能贯冥冥入于昭昭,可与言至矣。」汉书外戚孝武李夫人传:『去彼昭昭,就冥冥兮。』则以「昭昭」与「冥冥」对文,为汉人习惯用法。昭昭亦作炤炤,淮南子泰族篇:「由冥冥至炤炤。」又:「从冥冥见炤炤。」

  〔六〕 「详略」,原作「详矣」,拾补曰:「疑。」刘师培风俗通义书後曰:「『矣』疑『略』。」今据改正。

  〔七〕 论语泰伯篇:「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惟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集解:「孔安国曰:『则,法也;美尧能法天而行化也。』何晏曰:『功成化隆,高大巍巍也。焕,明也;其立文垂制,复着明也。』」

  〔八〕 汉、魏、六朝人以「家」、「人」对文,「家」、「人」义同,详辽海引年器撰「家」「人」对文解。

  〔九〕 「歧」原作「岐」,今改。

  〔一0〕程本、郑本「练素」作「丝素」,郎本校云:「俗本作『丝素』,今从宋本。」案:淮南子说林篇:「杨子见逵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墨子见练丝而泣之,为其可以黄可以黑。」

  〔一一〕郎本、程本、郑本「记」作「纪」。

  三皇〔一〕

  春秋运斗枢说:「伏羲、女娲、神农,是三皇也。〔二〕」皇者天〔三〕,天不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四〕;三皇垂拱无为〔五〕,设言而民不违〔六〕,道德玄泊〔七〕,有似皇天,故称曰皇。〔八〕皇者,中也,光也,弘也;含弘〔九〕履中,开阴阳〔一0〕,布刚上〔一一〕,含皇极〔一二〕,其施光明,指天画地〔一三〕,神化潜通〔一四〕,煌煌盛美〔一五〕,不可胜量。礼号谥记说:〔一六〕「伏羲、祝融、神农。〔一七〕」含文嘉记〔一八〕:「虙戏,燧人,神农〔一九〕。伏者,别也,变也〔二0〕;戏者〔二一〕,献也,法也;伏羲始别八卦,以变化天下,天下法则,咸伏贡献,故曰伏羲也〔二二〕。燧人始钻木取火〔二三〕,炮生为熟,令人无复腹疾〔二四〕,有异於禽兽,遂天之意,故曰遂人也〔二五〕。神农,神者,信也;农者,浓也;始作耒耜,教民耕种,美其衣食,德浓厚若神〔二六〕,故为神农也。」尚书大传说:「遂人为遂皇,伏羲为戏皇,神农为农皇也。遂人以火纪〔二七〕,火,太阳也〔二八〕,阳尊,故托遂皇於天;伏羲以人事纪,故托戏皇於人:盖天非人不因〔二九〕,人非天不成也。神农以地纪〔三0〕,悉地力,种〈殸木〉疏〔三一〕,故托农皇於地:天地人之道备〔三二〕,而三五之运兴矣。〔三三〕」

  〔一〕 潜夫论五德志篇:「世传三皇、五帝,多以为伏羲、神农为二皇;其一,或曰燧人,或曰祝融,或曰女娲,其是与非,未可知也。」

  〔二〕 礼记曲礼疏、路史後纪二载郑玄注中候敕省图引运斗枢:「伏牺、神农、女娲为三皇。」郑玄注明堂位引春秋纬说同,正义引作春秋运斗枢差德命叙。御览七六引春秋运斗枢作:「虙牺,女娲,神农,是谓三皇也。」吕氏春秋用众篇高诱注:「三皇:伏羲,神农,女娲也。」盖亦本春秋纬为说。

  〔三〕 诗大雅文王:「思皇多士。」毛传:「皇,天也。」

  〔四〕 论语阳货篇:「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五〕 尚书武成:「垂拱而天下治。」蔡沈集传曰:「垂衣拱手而天下自治。」

  〔六〕 御览七七引「设」作「谨」,拔萃引「民」作「明」,俱不可据。晋书刑法志:「三皇设言而民不违,五帝画象而民知禁。」正与此同。淮南子泛论篇:「神农无制令而民从。」高诱注:「无制令,结绳以治也。」义与此可互参。

  〔七〕 玄泊,谓玄冥寂泊。陆机七徵:「玄虚子耽性冲素,雍容玄泊。」

  〔八〕 公羊传成公八年,何休注:「德合玄者称皇。孔子曰:『皇象玄,逍遥术,无文字,德明谥。』」疏以为春秋说文。

  〔九〕 「含弘」,御览引作「合元」,与所引运斗枢合。

  〔一0〕御览引无「开阴阳」三字,明以三字为句也。

  〔一一〕「布刚正」,郑本「刚」作「纲」,御览作「网」,俱未可据。「正」原作「上」,今从吴本、拔萃本改正。陈立白虎通疏证二号篇引此句作「布纪纲上」,刘师培则以为「『刚』下疑脱『柔』字」,俱有未当,盖未董其是非,从而句读不明耳。

  〔一二〕郑本、御览「含」作「合」。尚书洪范:「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汉书五行志上:「次五曰建用皇极。」应劭注曰:「皇,大;极,中也。」

  〔一三〕後汉书侯霸传:「韩歆指天画地,言甚刚切。」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不仰视天而俯画地。」集解:「张晏曰:『视天,占三光也;画地,知分野所在也。』」指天与视天义同。

  〔一四〕御览七六引春秋运斗枢:「皇者,合元履中,开阴布纲,指天画地,神化潜通。」

  〔一五〕御览七六引应劭汉官仪:「皇者,大也,言其煌煌盛美。」蔡邕独断上:「皇者,煌也,盛德煌煌,无所不照。」类聚一一、文选西京赋注引尚书刑德放:「皇者,煌煌也。」初学记九、御览七六、西京赋注引春秋元命包:「皇者,煌煌也。」初学记九、御览七六引书帝命验及尚书纬:「皇者,煌煌也。」白虎通号篇:「号之为皇者,煌煌人莫违也。」文选东都赋注引春秋元命包:「伏羲,女娲,神农为三皇。」高诱吕氏春秋用众、孝行二篇注并云:「三皇:伏羲,神农,女娲也。」水经渭水注:「庖羲之後,有帝女娲焉,与神农为三皇矣。」是并以女娲为三皇者。

  〔一六〕郎本校云:「或无『说』字。」

  〔一七〕白虎通号篇:「三皇者,何谓也?谓伏羲,神农,燧人;或曰:伏羲,神农,祝融也。礼曰:『伏羲,神农,祝融,三皇也。』」所引之礼,即号谥记,亦汉人引经与经说不分之证。

  〔一八〕器案:以上下文例之,「记」疑当作「说」。

  〔一九〕「燧人」,拾补以为当作「遂人」。案:礼记曲礼疏引宋均注援神契引甄耀度,亦谓燧人、伏羲、神农为三皇。

  〔二0〕御览七八、路史後纪一注引礼含文嘉,无「变也」二字。

  〔二一〕「戏」,御览作「牺」,路史注作「羲」。又路史注无「法也」二字。

  〔二二〕类聚一一、御览七八、路史後纪一注引礼含文嘉:「伏羲德洽上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龟书,伏羲乃则象作易。」易系辞下释文:「『牺』,孟、京作『戏』,云:『伏,服也;戏,化也。』」

  〔二三〕「燧」,拾补校作「遂」,云:「『燧』非,上亦当改。」何本、汪本、郑本「始」讹「取」。

  〔二四〕郑本删「复」字,类聚一一、初学记九、御览七八引含文嘉无「复」字,路史後纪五注引含文嘉作「有」。拾补载臧镛堂、顾明说:「旧本『复』、『腹』二字,必本来止一『复』字,古与『腹』通用,吕览季冬纪可证。後人记『腹』字於旁,遂误并写入,当删『腹』留『复』。」卢文弨曰:「『腹』字易晓,故不从其说;然此亦学者所当知也,仍着之。」

  〔二五〕「遂人」,初学记、御览作「燧人」,类聚、路史注作「遂人」。案:礼纬说三皇名,俱以同音字为训,如伏者别也,(说文:「 ,迫也,读若易虙羲氏。」盖古无轻唇音也。此以别训伏,正是一例。)变也;戏者,献也,法也;神者,信也;农者,浓也。准此,则礼含文嘉此文正自作燧人,故以遂天之意释之。卢氏谓当作「遂人」,盖未观其会通,今所不从。白虎通号篇:「谓之燧人何?钻木燧取火,教民熟食,养人利性,避臭去毒,谓之燧人也。」盖亦用礼纬说。

  〔二六〕「德浓厚若神」,路史後纪三注引含文嘉作「德信浓厚若神」,御览七八引含文嘉作「其德浓厚若神」。白虎通号篇:「谓之神农何?古之人民,皆食禽兽肉;至於神农,人民众多,禽兽不足,於是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农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谓之神农也。」

  〔二七〕类聚一一、初学记九引尚书大传,「纪」下有「官」字,此引无「官」字,与下文例同。

  〔二八〕拾补曰:「御览无『太』字,是。」器案:御览七七引本书,又七八引尚书大传,俱无「太」字。

  〔二九〕宋本御览卷七七引「因」作「固」,未可据。

  〔三0〕「以地纪」三字,原无,今据卢文弨说校补。拾补云:「『以地纪』,本无此三字,今大传略说有,与上下文一例,兹补入。」

  〔三一〕「种{殸木}疏」,吴本作「种□疏」汇函本、拔萃本作「种百疏」,御览引作「植谷」,无「疏」字。案:干禄字书:「{殸木},谷俗字。」今所见唐写本诸书,「谷」多作「{殸木}」,与此正同。拾补校作「{殸禾}」,云:「即谷字,但禾居左居中小异耳。各本上从殸,下从木,如论衡偶会篇、高诱注吕氏春秋季秋纪,齐民要术引海内经,皆同,乃後来转写之误,字书唯篇海独从禾,今并上正之。」朱筠曰:「案说文解字:『{殸禾},续也,百谷之总名,从禾〈谷,去"禾"〉声。』{殸禾}即谷字。疏通蔬,假借字也。」

  〔三二〕原无「之」字,今据御览七七引补,与下文一例。

  〔三三〕尚书大传略说下:「遂人为遂皇,伏羲为戏皇,神农为农皇也。遂人以火纪,火,大阳也,阳尊,故托遂皇于天;伏羲以人事纪,故托戏皇于人。盖王非人不固,人非天不成也。神农以地纪,悉地力,种谷蔬,故托农皇于地。天地人之道,而三五之运兴矣。」

  谨案〔一〕:易称〔二〕:「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於天,俯则观法於地,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结绳为网罟,以田以渔〔三〕。伏羲氏没,神农氏作,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四〕」唯独叙二皇〔五〕,不及遂人;遂人功重於祝融、女娲,文明大见〔六〕,大传之义,斯近之矣。

  〔一〕 锺本案语低一格,以下所有案语并同。器案:案犹考也,荀子不苟篇:「国乱而治之者,非案乱而治之之谓也。」杨倞注:「案,据也。」汉书贾谊传:「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师古曰:「稽,考也。」案、按古通。

  〔二〕 引易,见系辞下。

  〔三〕 胡本、锺本「田」作「佃」,与系辞同,古通。御览七八引春秋内事:「伏牺氏以木德王天下。天下之人,未有室宅,未有水火之和;於是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始画八卦,定天地之位,分阴阳之数,推列三光,建分八节,以爻应气,凡二十四气,消息祸福,以制吉凶。」

  〔四〕 系辞「通其变」上有「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云云,此盖传钞者误省。汉书百官公卿表注,应劭曰:「虙羲氏始作八卦,神农氏为耒耜,黄帝氏作衣服,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又武纪注,应劭曰:「黄帝、尧、舜,祖述伏羲、神农,结网耒耜,以日中为市,交易之业,因其所利,变而通之,使民知之,不苦倦也。」所述黄帝、尧、舜事,亦本系辞为说,俱出应氏一人之手,不应有所违啎,明此本有,而为传钞者误省之也。

  〔五〕 淮南子原道篇:「泰古二皇。」高诱注:「二皇,伏羲、神农也。」御览七七引许注:「庖牺、神农。」又缪称篇:「昔二皇,凤至於庭。」文选长笛赋注引高诱注曰:「二皇,伏羲、神农也。」潜夫论五德志篇说同。独断上:「古天子庖牺氏、神农氏称皇。」则以伏羲、神农为二皇,盖汉儒旧说。郎本作「二王」,非。

  〔六〕 「大见」,原作「文见」,朱筠曰:「恐误。」按何本、郑本、拾补引一本作「大见」,今据改正。易乾卦文言:「见龙在田,天下文明。」正义:「阳气在田,始生万物,故天下有文章而光明也。」

  五帝〔一〕

  易传、礼记、春秋国语、太史公记〔二〕: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是五帝也〔三〕。

  〔一〕 史记五帝本纪第一,小题下正义云:「案太史公依世本、大戴礼,以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为五帝,谯周、应劭、宋均皆同。」

  〔二〕 太史公记,即後人改题之史记,先汉人俱称为太史公记,或太史公书,或太史公传,或太史公。褚少孙补龟策传:「窃好太史公传。」扬子法言君子篇:「淮南说之用,不如太史公之用也。太史公,圣人将有取焉。」汉书艺文志:「太史公百三十篇,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汉书杨恽传:「恽始读外祖太史公记。」又宣元六王传:「东平王宇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大将军王凤言……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又叙传上:「自东平思王以叔父求太史公、诸子书。」後汉书窦融传:「乃赐融以外属图及太史公五宗、外戚世家、魏其侯列传。」又范升传:「时难者以太史公多引左氏,升上太史公违戾五经、谬孔子言,及左氏春秋不可录者三十一事。」又陈元传:「博士范升等所议奏左氏春秋不可立,及太史公违戾,凡四十五事。」又杨终传:「後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余万言。」按史记太史公自序:「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索隐:「案桓谭云:『迁所着书成,以示东方朔,朔皆署曰太史公。』则谓太史公是朔称也;亦恐其说未尽,盖迁自尊其父着述,称之曰公。或云:『迁外孙杨恽所称。』事或当尔也。」是是书题署为太史公,有出自司马迁、东方朔及杨恽三说,总之,初不名为史记也。应氏称为太史公记,亦从其朔也。後汉书班彪传乃谓:「司马迁着史记。」此范蔚宗之言,非班氏父子之文也。三国志魏书.王肃传:「帝又问:『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着史记,非贬孝武。』」是史记为太史公书专名,始於魏世也。清人乃谓:「史记之名,当起叔皮父子,观汉五行志及後书班彪传可见。」(梁玉绳史记志疑。梁氏之误,齐召南考证、钱大昕三史拾遗、沈钦韩汉书疏证、洪颐烜读书丛录已质言之也。)或又谓:「盖晋後着录,改从今名。」(王先谦汉书补注)皆无稽之言,不足致诘也。

  〔三〕 白虎通号篇:「五帝者,何谓也?礼曰:『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也。』易曰:『黄帝、尧、舜氏作。』书曰:『帝尧、帝舜。』(尧典)」史记五帝本纪:「予观春秋国语,其发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大戴礼记有是二篇。)器案:世本及高诱吕氏春秋用众、先己、执一、孝行各篇注,并以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鲁语上:「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帝喾能序三辰以固民,尧能单均刑法以仪民,舜勤民事而野死,……故有虞氏褅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韦昭注:「此上四者,谓祭天以配食也。祭昊天於圜丘曰褅,祭五帝於明堂曰祖,宗祭上帝於南郊曰郊。有虞氏出自黄帝、颛顼之後,故褅黄帝而祖颛顼;舜受禅於尧,故郊尧。礼祭法:『有虞氏郊喾而宗尧。』与此异者,舜在时则宗尧,舜崩而子孙宗舜,故郊尧耳。」此即司马迁、应劭称国语言五帝所本,故韦昭举「祭五帝」以实之也。

  谨按:易〔一〕、尚书大传,天立五帝以为相,四时施生,法度明察,春夏庆赏,秋冬刑罚〔二〕。帝者任德设刑〔三〕,以则象之,言其能行天道〔四〕,举错审谛〔五〕。黄帝始制冠冕,垂衣裳,上栋下宇,以避风雨〔六〕,礼文法度,兴事创业。黄者,光也〔七〕,厚也,中和之色,德施四季〔八〕,与地同功,故先黄以别之也〔九〕。颛者,专也;顼者,信也〔一0〕;言其承文,易之以质,〔一一〕使天下蒙化〔一二〕,皆贵贞悫也〔一三〕。喾者,考也,成也,言其考明法度,醇美喾然,若酒之芬香也〔一四〕。尧者,高也,饶也〔一五〕,言其隆兴焕炳,最高明也〔一六〕。舜者,推也〔一七〕,循也〔一八〕,言其推行道德,循尧绪也〔一九〕。

  〔一〕 此本易系辞下言所谓圣人制器尚象之事为言。

  〔二〕 王闓运尚书大传补注六略说下据白虎通引佚文云:「天立五帝以为相,四时施生,法度明察,春夏庆赏,秋冬刑罚。」今白虎通无文,盖即风俗通之误。

  〔三〕 锺本「刑」误「形」。

  〔四〕 御览七七引「天道」作「大道」,不可据。

  〔五〕 御览引「错」作「措」,古通。又引「谛」下有「也」字,是,当据补。御览七六引应劭汉官仪:「帝者,德象天地,言其能行天道,举措审谛,父天母地,为天下主。」文选西京赋注、初学记九、御览七六引春秋元命包:「帝者,谛也。」後汉书李云传:「露布上书移副三府,引孔子曰:『帝者,谛也。』」注引春秋运斗枢曰:「五帝修名立功,修德成化,统调阴阳,招类使神,故称帝。帝之言谛也。」郑玄注:「审谛於物色也。」礼记玉藻正义、明堂位正义引孝经援神契:「帝者,谛也。」尚书尧典正义:「言帝者,天之一名,所以名帝。帝者,谛也,言天荡然无心,忘於物我,言公平通远,举事审谛,故谓之帝也。」

  〔六〕 系辞「避」作「待」。

  〔七〕 释名释采帛:「黄,晃也,犹晃晃象日光也。」说文黄部:「黄,地之色也,从田,从{艹灭},{艹灭}亦声,{艹灭},古文光。」黄从光得声,故二字古多通用。左传襄公二十年:「陈侯之弟黄出奔楚。」公羊、谷梁并作「光」。文选东京赋注引瑞应图:「腾黄,神马,一名吉光。」汉书天文志:「黄道,一曰光道。」水经济水二注:「齐人言广音与光同。」

  〔八〕 「施」字各本俱脱,御览引有,拾补据补,是,今从之。白虎通疏证号篇引作「德与四季同功,故先王以别之也」,向壁虚造,大抵葫芦汉书之流亚耳。

  〔九〕 郎本「以」作「而」。史记封禅书:「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集解:「应劭曰:『螾,丘蚓也。黄帝土德,故地见其神。蚓大五六围,长十余丈。』」白虎通号篇:「黄者,中和之色,(又见五行篇。)自然之性,万世不易;黄帝始作制度,得其中和,万世常存,故称黄帝也。」又谥篇:「黄帝先黄後帝者何?古者质,生死同称,各持行,合而言之,美者在上。黄帝始制法度,得道之中,万世不易,後世虽圣,莫能与同也。後世德与天同,亦得称帝,不能制作,故不得复称黄帝。」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黄帝之先谥,(凌曙曰:「黄,谥也,在帝上,故曰先谥。」)四帝之後谥,何也?曰:帝号必存,五帝代首天之色,号至五而反;周人之王轩辕,直首天黄号,故曰黄帝。云帝号尊而谥卑,故四帝後谥也。」

  〔一0〕御览引有「悫也」二字。

  〔一一〕「文易」二字原倒植,拾补据御览引乙正,是,今从之。

  〔一二〕拾补云:「御览『蒙』作『遵』。」

  〔一三〕白虎通号篇:「谓之颛顼何?颛者,专也;顼者,正也;能专正天人之道,故谓之颛顼也。」通典一0四引五经通义:「颛顼者,颛犹专,顼犹愉,幼少而王,以致太平,常自愉,嗛约自小之意,故两字为谥。」

  〔一四〕白虎通号篇:「谓之帝喾何?喾者,极也,言其能施行,穷极道德也。」陈立疏证曰:「说文学部:『喾,急告之甚也,从告,学省声。』释玄应说喾与酷音义皆同。案急告者,喾之本训,引申为穷极之义。史记三代年表、管子侈靡篇作帝俈,集韵:『俈通作喾。』史记注引世纪作帝夋,山海经大荒经作『帝俊生后稷』,注:『帝俊即喾。』案俊为才德极出之名,故喾亦训极。言道德穷极,礼祭法:『帝喾能序星辰以固民。』是其事也。」

  〔一五〕御览引脱「饶也」二字。

  〔一六〕白虎通号篇:「谓之尧者何?尧犹嶢嶢也,至高之貌,清妙高远,优游博衍,众圣之主,百王之长也。」疏证曰:「广雅释言云:『尧,嶢也。』广雅释诂及方言云:『嶢,高也。』风俗通引书传此文云云,说文垚部:『尧,高也,从垚在兀上,高远也。古文作 。』案说文:『垚,土高貌。』又云:『兀,高而上平也。』高之上又增以高,是至高之貌也。汉书扬雄传注:『尧,墝墝至高之貌。』说文:『嶢,焦嶢,山高貌也。』以嶢训尧,以高训嶢,皆叠韵训也。」

  〔一七〕御览引「推」作「准」,拾补曰:「『推』乃『准』之误,准音近舜。」孙志祖读书脞录四曰:「案准舜音虽相近,然『推行道德』,文义较明,若作准行,颇觉不古。白虎通号篇:『舜犹僢也,言能推信尧道而行之。』可证推字之义。且广雅释诂三:『 ,推也。』 ,古舜字,益可信是推非准矣。」案孙说是,五帝之名,应氏虽多以声近之字相训,然有二训以上时,其字亦有不以声近者为准,如黄者厚也、顼者信也、喾者成也之类,盖所以补声训字之不足也。此文既以声近字之循训舜,故以推行之义足循,而必欲改推为准,或且据此以改白虎通及广雅之文则凿矣。

  〔一八〕意林「循」讹「修」。

  〔一九〕旧本「推行道德」误植在「舜者」上,拾补依御览乙正,今从之;意林作「舜者,推也,修也,言推修尧之绪」,虽有讹脱,其文序固未颠倒也。王念孙广雅疏证、陈寿祺尚书大传定本引此文已移正。白虎通号篇:「谓之舜者何?舜犹僢僢也,言能推信尧道而行之。」陈立疏证引此文亦移正。刘师培白虎通论补释曰:「『推』乃『准』字之讹,风俗通同。盖彼文所引书传,凡帝王之名,均以声近之字相训,故知彼推字当作准;知彼文推当作准,则此文亦然。广韵训舜为推,亦准字之讹。」案刘说失之凿,前已举正矣。

  三王〔一〕

  礼号谥记说〔二〕:「夏禹、殷汤、周武王,是三王也。」尚书说:「文王作罚,刑兹无赦。〔三〕」诗说:「有命自天,命此文王。〔四〕」「文王受命,有此武功。〔五〕」「仪刑文王,万国作孚。〔六〕」春秋说:「王者孰谓?谓文王也。〔七〕」

  〔一〕 汉书扬雄传注:「应劭曰:『三王:夏,殷,周。』」又百官公卿表上注:「张晏曰:『五帝自以德不及三皇,故自去其皇号;三王又以德不及五帝,自损称王。』」

  〔二〕 意林无「记」字,未可据。

  〔三〕 尚书康诰文。

  〔四〕 诗大雅文王有声文。

  〔五〕 诗大雅灵台文。

  〔六〕 诗大雅文王,「国」作「邦」,此汉人避汉高帝刘邦讳改。

  〔七〕 锺本「谓」字不重,非。此公羊传隐公元年文,疏引春秋元命包:「王者孰谓?文王也。疑(拟)三代,谓疑(拟)文王。」白虎通号篇:「三王者,何谓也?夏、殷、周也。故礼士冠经曰:『周弁,殷冔,夏收,三王共皮弁也。』」陈立疏证曰:「案三王之名,定于後世。周人尊文王为受命祖,故孝经圣治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文王亲迎于渭,即以亲迎为天子之礼;文王造舟为梁,即以造舟为天子之制:是周人之尊文王,在武王之上,何得援论语服事之说,以相难也?诗文王序云:『文王受命作周也。』汉志引刘歆作三统历,考上世帝王,以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易乾凿度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伐崇,作灵台,改正朔,布王号于天下,受籙应河图。』诗疏引我应说,文王之戒武王曰:『我终之後,恒称太子,河、洛复告,尊朕称王。』又引元命苞曰:『西伯既得丹书,于是称王,改正朔。』诗棫朴云:『左右趣之。』笺云:『左右之诸臣,皆趣疾于事,谓相助积薪,唯天子祭天始燔柴。』繁露亦引此诗,以说郊祭。据诸经纬之文,则文王在时,固已称王。孟子告子下:『三王之罪人也。』赵注亦以禹、汤、文王当之也。」

  谨案:易称:「汤、武革命。〔一〕」尚书:「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八百人〔二〕,擒纣於牧之野。〔三〕」「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四〕」诗云「亮彼武王,袭伐大商。〔五〕」「胜殷遏刘,耆定武功。〔六〕」由是言之:武王审矣。论语:「文王率殷之叛国,〔七〕」「以服事殷。〔八〕」时尚臣属,何缘便得列三王哉?〔九〕经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一0〕,王业始兆於此耳。俗儒〔一一〕新生〔一二〕,不能采综,多共辨论〔一三〕,至於讼{门儿};大王、王季,皆见追号,岂可复谓已王乎?禹者,辅也,辅续舜後,庶绩洪茂。自尧以上王者〔一四〕,子孙据国而起,功德浸盛,故造美论〔一五〕。舜、禹本以白衣砥行显名〔一六〕,升为天子,虽复更制〔一七〕,不如〔一八〕名着,故因名焉。经曰:「有鳏在下曰虞舜」〔一九〕,「佥曰伯禹」〔二0〕,「禹平水土」〔二一〕,是也。汤者,攘也,昌也,言其攘除不轨,改亳为商,成就王道,天下炽盛〔二二〕。文、武皆以其所长。夫擅国之谓王,能制割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二三〕,王者,往也,为天下所归往也〔二四〕。

  〔一〕 周易革卦文。

  〔二〕 拾补引孙志祖曰:「案书序:『虎贲三百人。』孟子言三千人,本书卷二引书亦同,此云八百,讹。」器案御览二四一引汉官仪:「虎贲中郎将,古官也。书称:『武王伐纣,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擒纣於牧之野。』言其猛怒如虎之奔赴。平帝元始元年,更名虎贲郎。古有勇者孟贲,故改奔为贲。」後汉书顺纪注引汉官仪曰:「书称『虎贲三百人』,言其猛怒如虎之奔赴也。」本书正失篇又引作「虎贲三千人」。按墨子明鬼篇下云:「武王以择车百两,虎贲之卒四百人,先庶国节窥戎,与殷人战於牧之野。」综上所述,则武王所率虎贲之士,有三百人、四百人、八百人、三千人四说,疑莫能明也。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书序第三十下曰:「『三百人』,当是『三千』之误也。司马法云:『革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乐记云:『虎贲之士说剑。』则虎贲即士也;一乘十人,三百乘则三千人矣。」

  〔三〕 「擒」,拔萃本作「禽」,古通。书序:「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受战於牧野,作牧誓。」段玉裁撰异曰:「孟子尽心篇:『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史记周本纪:『遂率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吕氏春秋简选、贵因二篇皆云:『武王简车三百,虎贲三千,以要甲子之事,而纣为禽。』韩非子(初见秦篇)、战国策(魏策、赵策,又见史记苏秦传)皆云:『武王将素甲三千领,战一日,破纣之国。』江氏叔澐曰:『三百人当为三千人,司马法曰:革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乐记曰:虎贲之士说剑。然则虎贲,士也,一乘十人,三百两则三千人矣。』玉裁谓江说近是。此时周礼未备,不必泥於周礼『虎士八百人』之数。虎贲,言其勇也,盖周以此勇士灭殷,後因之设虎贲氏。风俗通义皇霸篇:『尚书,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八百人,擒纣於牧之野。』与今本异。孔晁注逸周书(克殷解)所言士卒虎贲之数亦未审。」器案:翟灏四书考异亦主三千人之说,梁玉绳史记志疑又从书序说,莫衷一是,盖亦难言之类,故应劭亦持两端之论也。

  〔四〕 尚书洪范文。

  〔五〕 毛诗大明作「凉彼武王,肆伐大商」,释文引韩诗「凉」作「亮」,与此合,仲远用鲁诗也。「肆」之与「袭」,亦毛、鲁之异。

  〔六〕 周颂武文。

  〔七〕 「文王率殷之叛国」,论语无文,而见於左传,襄公四年传云:「文王率殷之叛国以事殷。」应氏此书,同时引及二家之说者,率并为一文,而总出书名於前,疑「论语」上本有「左传」二字,而传钞者夺之也。後汉书西羌传:「及文王为西伯,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遂攘戎、狄而戍之,莫不宾服,乃率西戎征殷之叛国以事殷纣。」李贤注亦据左传为说,亦可证也。

  〔八〕 论语泰伯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九〕 案辨文王不受命改元称王始於此文,其後,孔颖达尚书泰誓正义、周易正义卷一论卦辞爻辞谁作,及张守节史记周本纪正义俱本之。

  〔一0〕详前注八。

  〔一一〕後汉书杜林传注引风俗通:「若能纳而不能出,能言而不能行,讲诵而已,无能往来,此俗儒也。」荀子儒效篇:「〈亻患〉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

  〔一二〕汉书张禹传:「新学小生,乱道误人。」新生,犹言新学小生也。

  〔一三〕何本、郎本、锺本「共」作「其」,未可据。

  〔一四〕原衍「也」字,御览引无,今据删。

  〔一五〕御览引「美论」作「美谥」。

  〔一六〕白衣,谓非贵显。史记儒林传:「公孙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

  〔一七〕御览引「更制」作「制谥」。

  〔一八〕御览引「不如」作「不知」。

  〔一九〕书尧典文。

  〔二0〕书尧典文。

  〔二一〕书吕刑文,又尧典:「女平水土。」

  〔二二〕御览「炽盛」作「炽昌」。

  〔二三〕拾补曰:「『能制割』,当作『能专利害』,此三句本范睢语,见秦策。」

  〔二四〕御览引无「为」字。谷梁传庄公三年:「其曰王者,民之所归往也。」韩诗外传五:「王者,往也,天下往之谓王。」说文:「王,天下所归往也。」白虎通号篇:「王者,往也,天下所归往也。」春秋繁露灭国篇:「王者,民之所往。」又深察名号篇:「王者,往也。」御览七六引易乾凿度:「王者,天下所归往。」类聚一一引春秋考耀文:「王者,往也,神所输向,人所乐归。」类聚一一、御览七六引春秋文耀钩:「王者,往也,神所向往,人所乐归。」文选西京赋注、初学记九、御览七六引春秋元命包:「王者,往也,神之所输向,人所乐归也。」吕氏春秋下贤篇:「王也者,天下之往也。」意林、史记秦本纪正义、长短经通变篇、御览四0三引桓谭新论:「王者,往也,言其惠泽优游,天下归往也。」

  五伯〔一〕

  春秋说,齐桓、晋文、秦缪、宋襄、楚庄是五伯也〔二〕。

  〔一〕 胡本、锺本「五伯」作「五霸」,下同。

  〔二〕 白虎通号篇:「或曰:五霸,谓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也。」赵岐孟子告子下注、高诱吕氏春秋当务篇注同,俱用春秋说也。案旧说五伯,凡有五种,除上列者外,其以为昆吾、大彭、豕韦、齐桓、晋文者,则白虎通号篇、诗谱疏引服虔左传注、高诱吕氏春秋先己篇注、杜预左传成公二年注是也;其以为齐桓、晋文、楚庄、吴阖庐、越勾践者,则荀子王霸篇,吕氏春秋当染篇是也;其以为齐桓、晋文、秦穆、楚庄、吴阖庐者,则白虎通号篇是也;其以为齐桓、宋襄、晋文、秦穆、吴夫差者,则颜师古汉书诸侯王表注(顾炎武日知录袭之)是也:要之,皆未明晰伯、霸之分,致言有异同耳。伯於此具有二义,一为五等爵之伯,一为诸侯长之伯,古人以後者别於前者,读伯如霸,後遂与霸混耳。孟子离娄音义引丁公着曰:「霸者,长也,言为诸侯之长。」即其一证。礼记王制:「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左传哀公十三年:「晋人曰:『於姬我为伯。』……子服景伯对使者曰:『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於王,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於伯。』」注:「伯,诸侯长。」郑语:「其後八姓,於周未有侯伯。……昆吾为夏伯矣,大彭、豕韦为商伯矣。」韦昭注:「侯伯,诸侯之伯。」左传成公二年注:「五伯: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考左传庄公二十七年:「王使召伯廖赐齐侯(桓公)命。」注:「赐命为侯伯。」又僖公二十八年:「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命晋侯(文公)为侯伯。」尚书有文侯之命。齐策上:「王斗曰:『昔先君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天子授籍,立为太伯。』」盖齐桓授籍,晋文策命,此以霸而为伯也,故春秋家有齐桓、晋文为二伯之说,此即齐桓、晋文之与夏昆吾、商大彭、豕韦所以称为五伯也。至於不言夏、商之伯,而以齐桓、晋文为春秋五霸称首者,此则孟子所谓「以力假仁者」之霸君耳。应氏此文,通言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则合当正名为五霸,始不失其本柢耳。

  谨案:春秋左氏传〔一〕,夏后太康,娱於耽乐,不循民事〔二〕,诸侯僭差;於是昆吾氏乃为盟主,诛不从命,以尊王室。及殷之衰也,大彭氏、豕韦氏复续其绪〔三〕,所谓王道废而霸业兴者也。〔四〕齐桓九合一匡〔五〕,率成王室〔六〕,责强楚之罪,复菁茅之贡〔七〕;晋文为践土之会〔八〕,修朝聘之礼〔九〕,纳襄克带〔一0〕,翼戴天子〔一一〕。孔子称「民到于今受其赐〔一二〕」。又曰:「齐桓正而不谲,晋文谲而不正。〔一三〕」至於三国,既无叹誉一言;而缪公受郑甘言,置戍而去〔一四〕,违黄发之计〔一五〕,而遇殽之败〔一六〕,杀贤臣百里奚〔一七〕,以子车氏为殉,诗黄鸟之所为作〔一八〕,故谥曰缪〔一九〕;襄公不度德量力,〔二0〕慕名而不综实,六鶂五石〔二一〕,先着其异〔二二〕,覆军残身,终为戮笑;庄王僭号,自下摩上〔二三〕,观兵京师,问鼎轻重〔二四〕,恃强肆忿,几亡宋国,易子析骸,厥祸亦巨〔二五〕:皆无兴微继绝〔二六〕、尊事王家之功〔二七〕。世之纪事者,不详察其本末,至书於竹帛,同之伯功〔二八〕,或〔二九〕误後生,岂不暗乎!伯者,长也,白也〔三0〕,言其咸建五长,功实明白也〔三一〕。或曰:霸者,把也,驳也,言把持天子政令,纠率同盟也〔三二〕。桓公问管仲:「吾何君也?」对曰:「狄困於卫,复兵不救,须灭乃往存之,仁不纯,为霸君也。〔三三〕」盖三统者,天地人之始,道之大纲也〔三四〕;五行者,品物之宗也〔三五〕;道以三兴,德以五成。故三皇五帝、三王五伯。至道不远,三五复反〔三六〕;譬若循连鐶〔三七〕,顺鼎耳〔三八〕,穷则反本,终则复始也〔三九〕。

  〔一〕 案「传」当作「说」,此左氏先师说五霸文也。国语郑语:「昆吾为夏伯矣,大彭、豕韦为商伯矣。」左氏先师以春秋外传明伯始于夏、商,为春秋以前之三伯,而孔子又有叹誉桓、文之言,故通三代之霸君而为五伯也。

  〔二〕 拾补校「循」作「修」,二字古书多混。

  〔三〕 汉书韦贤传应劭注曰:「国语曰:『大彭、豕韦为商伯。』」

  〔四〕 白虎通号篇:「昔三王之道衰,而五霸存其政,帅诸侯,朝天子,正天下之化,兴复中国,攘除夷、狄,故谓之霸也。」左传成公二年正义、论语宪问篇疏引郑玄论语注云:「天子衰,诸侯兴,故曰霸。霸,把也,言把持王者之政教;故其字或作伯,或作霸也。」按程本、郑本、拔萃本「霸业」作「伯业」。

  〔五〕 论语宪问篇:「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子小匡篇:「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史记齐世家、封禅书并云:「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与管子互异。论语义疏、经典释文、论语正义引郑玄云:「庄十三年会柯,十四年会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会幽,二十七年又会幽,僖元年会柽,二年会贯,五年会首戴,七年会甯母。」则举其数以实之。而自隋刘炫以至清代诸儒,数九合者,异说纷纭,莫衷一是。唯朱熹集注曰:「九,春秋传作纠,督也。」说最弘通。考管子小匡篇、晏子春秋问下篇、荀子王霸篇、韩非子十过篇、吕氏春秋勿躬篇、大戴礼记保傅篇、淮南子泛论篇、新序杂事篇、说苑尊贤篇、论衡书虚篇,皆以「九合诸侯」与「一匡天下」对言。案说文鸟部:「鸠,鹘鵃也,从鸟九声。」段玉裁注曰:「经传多假鸠为逑为勼,辵部曰:『逑,歛聚也。』勹部曰:『勼,聚也。』」器案庄子天下篇:『而九杂天下之川。」释文:「『九』,本亦作『鸠』,聚也。」桓公九合诸侯、盖九假为鸠,其义为聚,犹云桓公聚合诸侯云尔。宪问篇又曰:「管子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集解引马融曰:「匡,正也;天子微弱,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汉书郊祀志注:「一匡天下,谓定襄王为天子之位也。」

  〔六〕 率成,犹言遵率辅成。左传宣公十二年:「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杜预注:「率,遵也。」

  〔七〕 「菁茅」,原作「青茅」,程本、郑本作「包茅」郎本校云:「俗本作『包茅』,今从宋本。」拾补校作「菁茅」,云:「『青』讹。」器案:卢校是,今从之。书禹贡:「荆州包匦菁茅。」管子封禅篇:「江、淮之间,一茅而三脊,名曰菁茅。」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不贡於天子三年矣,君不如举兵为天子伐楚。』」俱作「菁茅」,可证。左传僖公四年:「管仲对曰:『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徵。』」史记齐世家集解引贾逵云:「包茅,菁茅匦之也,以供祭祀。」

  〔八〕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夏四月,戊辰,晋侯、宋公、齐国归父、崔夭、秦小子憖次于城濮,……楚师败绩,……晋师三日馆谷,及癸酉而还。甲午,至于衡雍,作王宫於践土。……五月丙午,晋侯及郑伯盟于衡雍。癸亥,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君子谓是盟也信;谓晋於是役也,能以德攻。」史记晋世家集解引服虔曰:「王庭,践土也。」

  〔九〕 左传昭公三年,子太叔曰:「文、襄之霸也,令诸侯三岁而聘,五岁而朝。」是其事也。

  〔一0〕何本、郎本、程本、锺本、郑本「克」误「冠」。朱筠曰:『案带即左氏母弟之宠子带也。僖公二十五年:『晋侯辞秦师而下,三月,至于阳樊,右师围温,左师逆王。四月,王入于王城;取太叔于温,杀之于隰城。』即是事也。」刘师培曰:「『纳襄克带』,似指讨子带言,『冠』为误字。」

  〔一一〕左传昭公九年:「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杜预注:「翼,佐也,谓辅翼而推戴之也。」

  〔一二〕论语宪问篇文。

  〔一三〕论语宪问篇文,应氏引此文上下倒植,翟灏四书考异、俞樾古书疑义举例俱以为上下两句易置之例。集解引郑玄曰:「谲,诈也,谓召於天子,而使诸侯朝之。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是谲而不正也。」又引马融曰:「伐楚以公义,责包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是正而不谲也。」

  〔一四〕「戍」原作「戎」,拾补校作「戍」,今据改正。左传僖公三十年:「九月甲午,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於晋,且贰於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汜南。佚之狐言於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於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不阙秦,焉取之?阙秦以利晋,惟君图之。」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史记十二诸侯年表:「秦穆公三十年,围郑,有奇言,即去。」奇言,甘言,俱谓烛之武说秦君也。

  〔一五〕尚书秦誓:「虽则云然,尚犹询兹黄发,则罔所愆。」书序曰:「秦穆公伐郑,晋襄公帅师败诸崤,还归,作秦誓。」尔雅释诂上:「黄发,齯齿,鲐背,耈,老寿也。」郭璞注:「黄发,发落更生黄者。」疏引舍人曰:「黄发,老人发白复黄也。」礼记曲礼:「故君子式黄发。」正义:「黄发,太老人也,人初老,则发白,太老,则发黄。」汉书息夫躬传:「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悔过自责,疾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於後世。」又李寻传:「寻说王根曰:『昔秦穆公说諓諓之言,任仡仡之勇,身受大辱,社稷几亡,悔过自责,思惟黄发,任用百里奚,卒伯西域,德列王道。』」秦缪违黄发之计而败师,思黄发之言而称霸,综观前後,义实相成,时因应氏此文而汇及之。

  〔一六〕春秋僖三十三年。

  〔一七〕杀百里奚云云,与蒙毅语合,见下注引史记蒙恬传,谢肇淛文海披沙以为「纰缪失实」者,失之目治。

  〔一八〕左传文公五年:「秦伯任好卒,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为殉,皆秦之良也,国人哀之,为之赋黄鸟。」诗秦风黄鸟序:「黄鸟,哀三良也,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也。」史记秦本纪:「三十九年,缪公卒,葬雍,从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舆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从死之中,秦人哀之,为作歌黄鸟之诗。」正义引应劭云:「秦穆公与群臣饮,酒酣,公曰:『生共此乐,死共此哀。』於是奄息、仲行、鍼虎许诺;及公薨,皆从死,黄鸟诗所为作也。」(汉书匡衡传注引应劭同)盖用鲁诗说。毛诗三称子车,孔疏引左传作子舆,与史记同,舆、车字异义同。案黄鸟之什,左传言赋诗,应劭言作诗,其义一也。诗绿衣序云「作是序」,载驰序云「赋是诗」,知作诗与赋诗义固同也。

  〔一九〕周书谥法篇:「名与实爽曰谬。」通作缪,蔡邕独断:「名实相反为缪。」史记蒙恬传:「蒙毅曰:『秦穆公杀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故立号曰缪。』」论衡福虚篇:「且近难以秦穆公、晋文公,曰:夫谥者,行之迹也,迹生时行以为死谥。穆者,误乱之名;文者,德惠之表。」皮日休皮子文薮秦穆谥缪论云:「晋惠公之在位,作宗庙之蠹蠍,为社稷之稂莠,一立十五年,其为害也大矣。今之学者,以秦穆为缪,尚疑其谥,得斯人也,可以谥缪为定。」据此诸说,则缪为缪戾之缪,旧有是说;而吴曾辨误录下尚谓「後世称穆而不称缪」,谢肇淛文海披沙犹举以与鲁缪、关壮锡相比,是知一十而不知二五也。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四曰:「古书昭穆之穆,与谥法之缪,二字相乱。礼记大传:『序以昭缪。』注:『缪读为穆,声之误也。』坊记:阳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释文:『缪音穆。』公羊传:『葬宋缪公。』释文:『缪音穆,凡此後仿此。』史记蒙恬传:『昔者,秦穆公杀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号曰缪。』然则秦缪公之谥,当读如缪,所谓名与实爽曰缪也。蒙恬(案当作蒙毅)秦人,其言必有自矣。」

  〔二0〕左传隐公十一年:「不度德,不量力。」

  〔二一〕「鶂」,何本作「鷁」。六鶂五石,见春秋僖公十六年,公羊、谷梁作「鶂」,左传作「鷁」,释文:「『鷁』本或作『鶂』。」说文鸟部引春秋传亦作「鶂」。

  〔二二〕公羊传僖公十六年:「五石六鷁,何以书?记异也。」汉书五行志下之上:「厘公(即僖公)十六年正月,六鶂退蜚过宋都。左氏传曰:『风也。』刘歆以为风发於它所,至宋而高、鶂高蜚而逢之,则退,经以见者为文,故记退蜚,传以实应着言风,常风之罚也;象宋襄公区雾自用,不容臣下,逆司马子鱼之谏,而与强楚争盟,後六年,为楚所执,应六鶂之数也。」又下之下云:「厘公十六年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鶂退蜚过宋都。董仲舒、刘向以为象宋襄公欲行伯道,将自败之戒也。……天戒若曰,德薄国小,勿恃炕阳,欲长诸侯,与强大争,必受其害。」公羊解诂云:「石者,阴德之专者也;鷁者,鸟中之耿介者;皆有似宋襄公之行。襄公欲行霸事,不纳公子目夷之谋,事事耿介自用,卒以五年见执,六年终败,如五石六鷁之数。」是三传先师咸以五石六鷁为宋襄图霸取败之异也。易林蹇之蛊、困之坤并云:「六鷁退飞,为襄败祥。」後汉书襄楷传:「春秋五石陨宋,其後襄公为楚所执。」三国志魏书管辂传注引辂别传:「宋襄失德,六鶂并退。」俱本春秋先师说也。

  〔二三〕汉书贾邹枚路传赞:「贾山自下劘上。」孟康曰:「劘谓剀切之也。」苏林曰:「劘音摩,厉也。」器案:汉书叙传述贾邹枚路传第二十作「自下摩上」,摩谓切劘也,续汉书五行志一亦作「自下摩上」。

  〔二四〕左传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史记楚世家集解引服虔曰:「陆浑在洛西南。观兵,陈兵於周也。」国语周语上:「先王耀德不观兵。」韦昭注:「观,示也。」

  〔二五〕左传宣公十五年:「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杜注:「爨,炊也。」又公羊传、吕氏春秋行论篇、韩诗外传一皆有此说。

  〔二六〕论语尧曰篇:「兴灭国,继绝世。」皇侃义疏曰:「若有国为前人非理而灭之者,新王当更为兴起之也。若贤人之世被绝不祀者,当为立後系之,使得仍享祀也。」

  〔二七〕朱藏元本、仿元本、吴本、胡本、郎本、程本、锺本、汪本、拔萃本「王家」作「王室」。文选魏都赋注、西征赋注引汉官仪:「帝室,犹古言王室。」

  〔二八〕伯功,即方伯之职,亦即下文所谓五长是也。伯霸之分,此文至为明晰。

  〔二九〕或,惑通。

  〔三0〕意林作「伯者,白也,长也」。

  〔三一〕句末原无「也」字,天中记三0引有,今据补。尚书益稷:「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孔传:「言至海诸侯五国,立贤者一人为方伯,谓之五长,以相统治,以奖王室。」白虎通爵篇:「伯者,白也。(据卢校)」礼记王制正义、公羊传隐公元年疏引春秋元命苞:「伯者,伯之为言白也,明白於德也。」独断上:「伯者,白也,明白於德。」礼记曲礼下:「五官之长曰伯。」

  〔三二〕拾补曰:「意林作『言其把持天下之政』,元刻『子』亦作『下』。案左传正义载康成说云『言把持王者之政教』,则作『天子』是。」器案:今所据大德本及朱藏元本作「子」不作「下」,与卢所见元本异。白虎通号篇:「霸犹迫也,把也,迫胁诸侯,把持王政。」玄应一切经音义二引国语贾逵注:「霸犹把也,言把持诸侯之权也。」广韵四十禡:「霸,把也,把持诸侯之权。」唐写本唐韵四十禡:「国语云:『霸,把持诸侯之权。』」群经音辨三人部:「伯,把持诸侯也。」所言即国语贾逵注文。礼记祭义疏引中候注:「霸,把也,把天子之事也。」诗谱序及甫田序疏引同。左传成公二年疏:「郑云:『霸,把,言把持王者之政教。』」又十八年疏:「霸者,把也,把持王政。」论语宪问篇疏引郑注:「天子衰,诸侯兴,故曰霸。霸者,把也,言把持王者之政教,故其字作伯,或作霸也。」类聚五一引环济要略:「伯,把也,持政事也。」又释名释亲属:「伯,把也,把持家政也。」义亦可互参。汉书王莽传下:「伯者,继空续乏,以成历数,故其道驳。」荀子王霸篇:「粹而王,驳而霸。」语又见淮南子缪称篇、韩诗外传五。应氏「纠率同盟」之言,即「駮正」之义也。

  〔三三〕御览五三六、初学记一三引尚书中候:「惟岁二月,侯在东馆叹曰:『於戏仲父,寡人闻古霸王封泰山,刻石纪号,立显象;今寡人名为何君?』管子曰:『卫困於狄,案兵,须灭乃存之,仁不纯,为霸君。』」诗定之方中疏引乐纬稽耀嘉亦有「狄人与卫战,桓公不救,於其败也,然後救之」之言。管子所谓「仁不纯」者,即舛驳之意也。

  〔三四〕汉书成纪:「绥和元年诏:『盖闻王者必存二王之後,所以通三统也。』」师古曰:「天地人是为三统,二王之後并己为三。」又律历志上:「三统者,天施地化,人事之纪也。」李奇曰:「统,绪也。」又刘向传:「王者必通三统。」应劭曰:「二王之後与己为三统也。」孟康曰:「天地人之始也。」张晏曰:「一曰天统,谓周十一月建子为正,天始施之端也;二曰地统,谓殷以十二月建丑为正,地始化之端也;三曰人统,谓夏以十三月建寅为正,人始成之端也。」师古曰:「诸家之说,皆不备也,言王者象天地人之三统,故存三代也。」後汉书陈宠传:「宠奏曰:『夫冬至之节,阳气始萌,故十一月有兰射干芸荔之应,时令曰:诸生荡,安形体。天以为正,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地以为正,殷以为春;十三月,(李贤曰:「今正月也。」)阳气已至,天地已交,万物皆出,蛰虫始振,人以为正,夏以为春:三微成着,以通三统,周以天元,殷以地元,夏以人元。』」李贤曰:「统者,统一岁之事;王者三正递用,周环无穷,故曰通三统。」

  〔三五〕白虎通五行篇:「五行者,何谓也?谓金、木、水、火、土也。」

  〔三六〕後汉书郎顗传注引春秋合诚图:「至道不远,三五而反。」宋均注:「三,三正也;五,五行也。三正五行,王者改代之际会也,能於此际自新如初,则通无穷也。」

  〔三七〕鐶同环。

  〔三八〕说文鼎部:「鼎,三足两耳,和五味之宝器也。」

  〔三九〕公羊传隐公元年疏引尚书大传略说:「物有三变,故正色有三,天有三生三死,故土有三王,王特一生死,是故周人以日至为正,殷人以日至三十日为正,夏以日至六十日为正;是故三统三正,若循连环,周则复始,穷则反本。」御览七六引逸周书:「三王之统若循环,周则复始,穷则反本。」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故同时称帝者五,称王者三,所以昭五瑞,通三统也。」礼记表记疏引元命包:「三王有失,故立三教以相变,夏人之立教以忠,其失野,故救野莫若敬;殷人之立教以敬,其失鬼,故救鬼莫若文;周人之立教以文,其失荡,故救荡莫若忠:如此循环,周则复始,穷则相承者也。」史记高祖本纪:「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秦、汉间人,囿於所习,相率为此历史循环之论,则以时代与阶级局限为之也。

  六国〔一〕

  楚之先,出自帝颛顼〔二〕。其裔孙曰陆终,娶于鬼方氏,是谓女溃〔三〕,盖孕而三年不育,启其左胁,三人出焉,启其右胁,三人又出焉〔四〕;其六曰季连〔五〕,是为芊〔六〕。其後有鬻熊子,为文王师〔七〕。成王举文、武懃劳〔八〕,而封熊绎於楚,食子男之采,其十世称王。怀王信任〔九〕佞臣上官、子蕳〔一0〕,斥远忠臣;屈原作离骚之赋,自投汨罗〔一一〕。王〔一二〕因为张仪〔一三〕所欺,客死於秦。到王负刍〔一四〕,遂为秦所灭。百姓哀之,为之语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一五〕」自颛顼至负刍六十四世,凡千六百一十六载。

  〔一〕 燕策一:「苏代见燕王哙曰:『凡天下战国七,燕处弱焉。』」文选东京赋:「七雄并争。」薛综注:「七雄,韩、魏、赵、燕、齐、楚、秦也。」盖世言战国,大抵以七为具,此述当时各国兴废,而不及秦,盖应氏别有新秦一篇,故此不复及之也。

  〔二〕 史记楚世家作「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有「祖」字。器案秦本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越世家:「其先,禹之苗裔。」赵世家:「赵之先,与秦共祖。」「先」下皆无「祖」字;应氏此文,即本史记,亦无「祖」字,今本史记有「祖」字,疑出後人妄增。

  〔三〕 「溃」原作「渍」,今据拾补校改。拾补云:「『渍』讹,古今人表、水经注皆作『溃』,大戴礼作『隤』,世本作『嬇』。」翟云升校正古今人表引一本作「女渍」,与此误同。

  〔四〕 拾补曰:「『又』疑衍。」器案楚世家正义:「陆终娶鬼方氏之妹,谓之女嬇,产六子,孕而不毓,三年,启其右胁,六人出焉。」说与此异。

  〔五〕 楚世家:「一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

  〔六〕 拾补曰:「『是』与『氏』同。」器案:「是」之作「氏」,说详王氏经传释词九,三国志吴书是仪传:「本姓氏,孔融嘲云:『氏字民无上。』因改为是。」即其比也。

  〔七〕 汉书艺文志诸子略道家:「鬻子二十二篇。」本注:「名熊,为周师,自文王以下问焉,周封为楚祖。」文心雕龙诸子篇:「至鬻熊知道,而文王谘询,余事遗文,录为鬻子。子自肇始,莫先於兹。」

  〔八〕 楚世家「懃劳」之下有「之後嗣」三字,义较明晰。名贤氏族言行类稿一引熊克家谱:「鬻熊为文王师,着书一卷,号鬻熊子。成王时,举文、武勤劳之後嗣,而以子男之田,封鬻熊曾孙绎於楚,是为楚子熊绎也。」

  〔九〕 「怀王」下原无「信任」二字,拾补曰:「『怀王』下当有『信任』二字。」今据补。

  〔一0〕「蕳」原作「简」,吴本、程本、汪本作「兰」,锺本作「蕳」,今据改。拾补曰:「『简』讹,案兰与椒,明见离骚,不合有异名,今从程本。」徐友兰拾补识语曰:「案『简』当为『蕳』,汉人书艹竹通用,蕳即兰别字,毛公诗传:『蕳,兰也。』二见,以今字释古字也。」器案:从间从阑之字古多混,墨子备穴篇:「堞高六尺,部广四尺,皆为弩简格。」旧注:「简同阑。」韩非子难三篇:「吾闻庞〈米间〉氏之子不孝。」论衡非韩篇作「龙〈扌间〉是」,孔丛子公仪篇作「龙栏氏」。史记高纪:「则使龙且、周兰往击之。」集解:「徐广曰:『兰一作简。』」後汉书袁术传:「奔其部曲陈简、雷薄於灊山。」三国志魏书袁术传作「陈兰」,俱其证。

  〔一一〕程本「罗」作「〈氵罗〉」,涉上文「汨」字偏旁而误增。水经湘水注:「汨水又西为屈潭即汨罗渊也,屈原怀沙自沉於此,故渊潭以屈为名。盖贾谊、史迁皆尝经此,弭楫江波,投吊书於渊。渊北有屈原庙。」

  〔一二〕「王」原作「水」,程本作「王」,今从之。拾补曰:「『王』属下句,是。」

  〔一三〕汉书武纪注,应劭曰:「张仪为秦昭王相,为衡说以抑诸侯。」

  〔一四〕郎本、程本、郑本「到」作「至」。

  〔一五〕史记项羽本纪:「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集解:「瓒曰:『楚人怨秦,虽三户犹足以亡秦也。』」索隐:「臣瓒与苏林解同。」张耒宛丘题跋一以此为楚甘公说楚语,盖甘、南音近之误。器案:三户或举地名以实之,失之凿矣。三户自以人言,盖言怨毒之於人深耳。北齐书文宣纪:「天保七年诏曰:『三户之民,空张郡目。』」亦囿於旧说耳。

  燕召公奭,与周同姓〔一〕;武王灭纣,封召公於燕〔二〕;成王时,入据三公,出为二伯,自陕以西,召公主之〔三〕,当农桑之时,重为所烦劳〔四〕不舍乡亭〔五〕,止于棠树之下〔六〕,听讼决狱,百姓各得其所。寿百九十余乃卒〔七〕。後人思其德美〔八〕,爱其树而不敢伐,诗甘棠之所作也〔九〕。九世称侯,八世称公,十世称王。到王喜,为秦所灭。燕外迫蛮、貊〔一0〕,内笮齐、晋〔一一〕,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然社稷血食〔一二〕者八九百载,於姬姓独後亡:非盛德之遗烈,岂其然乎!

  〔一〕 梁玉绳史记志疑曰:「谷梁庄三十年传云:『燕,周之分子也。』白虎通王者不臣章:『召公,文王子。』论衡气寿篇:『召公,周公之兄。』书、诗疏及诗、礼(乐记)释文引皇甫谧曰:『文王庶子。』书君奭疏及史记集解引谯周曰:『周之支族。』皇甫之说本白虎通、论衡,然不可信。孔颖达、陆德明并言左传富辰数文昭十六国无燕,则召公必非文王子,斥士安为谬。盖既为周同姓,称分子也,称支族也可。」左暄三余偶笔一曰:「谷梁传曰:『燕,周之分子也。』分子者,犹曲礼之言支子,大传之言别子也。逸周书作雒解:『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略,周公、召公,内弭父兄,外抚诸侯。』祭公解:『王曰,我亦维有若文祖、周公,暨列祖召公。』此召公为文王子之确证。白虎通曰:『子得为父臣者,不遗善之义也。诗云:文、武受命,召公维翰。召公,文王子也。』则召公为文王子,汉人已明言之;皇甫谧帝王世纪以为文王庶子,盖本谷梁氏『燕,周之分子』,故云然,非无据也。司马迁云:『召公与周同姓。』按史记於毕公亦云『与周同姓』,亦可谓毕公非文王子哉?』器案:梁、左说是,汉书古今人表亦云『周同姓』。分子即别子,古别字作 ,形与分近而致误。

  〔二〕 史记燕世家作「北燕」,正义引应劭曰:「南燕,姞姓之国,黄帝之後也。」

  〔三〕 公羊传隐公五年:「自陕而东者,周公主之;自陕而西者,召公主之。」何休注:「陕者,盖今弘农陕县是也。」白虎通封诸侯篇:「王者所以有二伯者,分职而後授政,欲其亟成也。王制曰:『八伯各以其属,属於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为左右,曰二伯。』诗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春秋公羊传曰:『自陕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不分南北何?东方被圣人化日少,西方被圣人化日久,故分东西,意圣人主其难,贤者主其易,乃俱致太平也;又欲令同有阴阳寒暑之节,共法度也。所以分陕者,是国中也,若言面八百四十国也。」又巡狩篇:「三岁一闰,天道小备;五岁再闰,天道大备。故五年一巡守;三年二伯出述职黜陟;一年物有终始,岁有所成,方伯行国;时有所生,诸侯行邑。传曰:『周公入为三公,出作二伯,中分天下,出黜陟。』诗曰:『周公东征,四国是皇。』言东征述职,周公黜陟而天下皆正也。又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言召公述职,亲说舍於野树之下也。」凌曙公羊问答曰:「郡国志:『陕县有陕陌,二伯所分。』括地志:『陕原,在陕州陕县西南二十五里,分陕从原为界。』集古录:『陕州石柱,相传以为周、召分陕所立,以别地里。』御览引十道志云:『陕州陕郡,禹贡豫州之域,周为二伯分陕之地,即古虢国。』」器案水经河水注四:「河南,即陕城也,昔周、召分伯,以此城为东西之别。」

  〔四〕 拾补曰:「『所』字衍。」器案诗甘棠郑笺:「召伯听男女之讼,不重烦劳百姓,止舍小棠之下而听断焉。」重犹难也,见汉书元纪注,蜀石经「重」上无「不」字,是,此亦云「重为烦劳」,皆可证今本郑笺之误。

  〔五〕 续汉书百官志五:「列侯所食县为侯国。」本注:「承秦爵二十等为彻侯,……功大者食县,小者食乡亭。」御览一九四引风俗通:「谨案春秋国语:『疆有寓望。』谓今亭也,民所安定也。亭有楼。从高省,丁声也。汉家因秦,大率十里一亭。亭,留也,今语有亭待,盖行旅宿食之所馆也。亭亦平也,讼诤,吏留辨处,勿失其正也。」

  〔六〕 拾补曰:「文选为宋公修楚元王墓教注作『止甘棠之下』。」器案集注本引与今本同。初学记一七、御览四0二引乐纬声动仪:「召公,贤者也,明不能与圣人分职,常战栗恐惧,故舍於树下而听断焉,劳身苦体,然後乃与圣人齐,是故周南无美,而召南有之也。」今案此说召公舍止树下听断之故,亦汉师遗说也。

  〔七〕 论衡气寿篇:「邵公,周公之兄也,至康王之时,尚为太保,出入百有余岁矣。」又曰:「传称邵公百八十。」赵岐孟子尽心篇上注:「寿若召公。」竹书纪年:「周康王二十四年,召康公薨。」全祖望经史问答曰:「康王即位之後,召公不见,则已薨矣。周初诸老,无及昭王之世者,若百八十,则及胶舟之变矣,当是传闻之误。」

  〔八〕 文选王元长永明九年策秀才文集注引无「美」字。

  〔九〕 此鲁诗说也,韩诗外传一、说苑贵德篇说此义略同。燕世家:「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哥咏之,作甘棠之诗。」又商君传集解引新序:「昔周、召施善政,及其死也,後世思之,『蔽芾甘棠』之诗是也。尝舍于树下,後世思其德,不忍伐其树,况害其身乎?」汉书王吉传:「昔召公述职,当民事时,舍于棠下而听断焉。是时,人皆得其所。後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诗是也。」

  〔一0〕燕世家「外」作「北」,王念孙据此校改。

  〔一一〕笮迫同义,汉书王莽传下:「迫笮青、徐盗贼。」说文竹部:「笮,迫也。」

  〔一二〕燕世家:「太史公曰:『召公奭可谓仁矣!甘棠且思之,况其人乎!燕北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岁,於姬姓独後亡,岂非召公之烈耶!』」应氏此文本之。汉书高纪下:「使其社稷不得血食。」师古曰:「祭者尚血腥,故曰血食也。」

  韩之先,与周同姓。武子事晋献公,封於韩原,因以为姓。韩厥因卜者之繇,陈成季之功〔一〕,绍赵氏之孤,建程婴之义,为晋名卿,寔天所相〔二〕。其四代,始与赵、魏俱得列为诸侯矣〔三〕。五世称王,到王安,为秦所灭。

  〔一〕 左传成公八年:「韩厥言於晋侯曰:『成季之勳,宣孟之忠,而无後,为善者其惧矣。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夫岂无辟王,赖前哲以免也。周书曰:不敢侮鳏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杜注:「成季,赵衰。」案赵世家:「晋襄公之六年,而赵衰卒,谥为成季。」则成乃谥也。

  〔二〕 史记韩世家:「晋景公十七年病,卜,大业之不遂者为祟。韩厥称赵成季之功,今後无祀,以感景公。景公问曰:『尚有世乎?』厥於是言赵武,而复与故赵氏田邑,续赵氏祀。」案此事又见说苑复恩篇、新序节士篇、论衡吉验篇,而左传成公八年疏云:「於时,晋君明臣强,无容有岸贾辄厕其间,得如此专恣。」史通申左篇、容斋随笔十、困学纪闻一一、赵翼廿二史劄记、梁玉绳史记志疑皆谓程婴、杵臼事不可信。

  〔三〕 史记韩世家:「太史公曰:『韩厥之感晋景,绍赵氏之孤子武,以成程婴、公孙杵臼之义,此天下之阴德也。韩氏之功,於晋未观其大者,然与赵、魏终为诸侯十余世,宜乎哉!』」

  魏之先,毕公高之後也。毕公与周同姓,武王灭纣,封高於毕,因以为姓。其裔孙曰毕万,事晋献公;献公伐魏,灭之,以封万。卜偃曰:『毕万之後必大。万,盈数;魏,大名也。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名之大〔一〕,以从盈数〔二〕,以是有众,不亦宜乎!〔三〕』其六世称侯,侯之孙称王,到王假,为秦所灭。

  〔一〕 左传闵公元年同,史记晋世家、魏世家「名」并作「命」,名、命古通。

  〔二〕 魏世家「盈」作「满」,避汉惠帝刘盈讳改。史记索隐述赞云:「毕公之苗,因国为姓,大名始赏,盈数自正。」刘子新论鄙名章:「昔毕万以盈大会福。」

  〔三〕 此二句,左传、史记俱作「其必有众」。

  赵之先,与秦同祖〔一〕。其裔孙曰造父,幸於周穆王〔二〕,为御骅骝、騄耳之乘,西谒西王母〔三〕,东灭徐偃王,日驰千里;〔四〕帝念其功,赐以赵城,因以为姓。子叔带始去周事晋〔五〕。其後,简子地过於诸侯,权重於晋君。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呼医扁鹊视之。出,董安于问扁鹊〔六〕,曰:「血脉治也,勿怪。昔秦穆公尝如此,七日而寤〔七〕,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八〕曰:『我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九〕。帝告我:晋国且大乱,五世不安〔一0〕,其後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国男女无别。〔一一〕』公孙支书而藏之,秦策於是出〔一二〕。夫献公之乱,文公之霸,而襄公之败秦师於殽〔一三〕,而归纵淫:此子之所闻。今主君〔一四〕之病与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闲〔一五〕,有言也。」居二日半,简子寤,语大夫曰:「我之帝所乐〔一六〕,与百神游於钧天广乐于九奏万舞〔一七〕,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心。有一熊欲援我,帝令我射之〔一八〕,中,熊死。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死。帝甚嘉之,赐我二笥,皆有副〔一九〕。吾见儿在帝侧,属我翟犬〔二0〕,曰:『及汝子之壮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衰,七世而亡〔二一〕,嬴姓将大,败周人於范魁之西,亦不能有也。〔二二〕』」董安于受言而藏之〔二三〕,以扁鹊之言告简子〔二四〕,赐扁鹊田四万亩。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二五〕,辟之不去〔二六〕,从者将刃之〔二七〕,当道者曰:「吾欲有谒於主君。〔二八〕」从者以闻,简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见子晰也!〔二九〕」当道者曰:「屏左右,愿有以谒。」简子屏人。当道者曰:「主君之病〔三0〕,臣在帝侧。」简子曰:「然。子之见我何为?」当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罴,皆死。」简子曰:「是且何也?」当道者曰:「晋国且大难,主君首之,帝令主灭二卿,夫熊罴皆其祖也。」简子曰:「帝赐我二笥皆有副,何也?」当道者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於翟,皆子姓也。〔三一〕」简子曰:「吾见儿在帝侧,属我一翟犬〔三二〕,曰:『及汝子之长以赐之。』夫儿何说以赐翟犬?〔三三〕」当道者曰:「儿,主君之子也,翟犬,代之先也,主君之子,其必有代〔三四〕。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三五〕而胡服,并二国於翟。」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见。无几,范、中行作乱,简子灭之,此熊之效应也。简子卒,无恤立,是为襄子。智伯攻襄子,襄子奔保晋阳〔三六〕,原过从,後,至王泽〔三七〕,见三人,自带以上不可见〔三八〕,与原过竹二节〔三九〕,莫通,曰〔四0〕:「为我以是遗赵无恤。」原过既至,以告。襄子〔四一〕斋三日,亲自剖竹,有朱书曰:「无恤,余霍太山阳侯天使〔四二〕,三月丙戌,余将使汝灭智氏〔四三〕,亦立我百邑〔四四〕,余将使赐若林胡之地;至于後世,且有伉王,赤黑,龙面鸟属〔四五〕,须眉髭髯,大膺大匈,修下而冯上〔四六〕,左任介乘〔四七〕,奄有河宗〔四八〕,至于休溷、诸狢〔四九〕,南伐晋别〔五0〕,北灭黑姑。〔五一〕」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三国攻晋阳,岁余,乃以汾水灌其城〔五二〕,城不没者三板。城中悬釜而炊,易子而食。张孟谈乃夜出见韩、魏,韩、魏反与合谋而灭智氏〔五三〕,共分其地。於是赵北有代,南并知山〔五四〕,遂祀三神於百邑,使原过主霍太山〔五五〕。至武灵王,竟胡服骑射,辟地千里。到王迁〔五六〕,信秦反间之言,杀其良将李牧,而任赵括〔五七〕,遂为所灭。此童谣曰:「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上生毛。〔五八〕」

  〔一〕 史记陆贾列传:「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集解:「駰案:赵氏,秦姓也。」索隐:「案韦昭云:『秦,伯益後,与赵同出蜚廉,至造父,有功於缪王,封之赵城,由此一姓赵氏。』」汉书陆贾传郑氏注:「秦之先造父,封於赵城,其後以为姓。」器案:由於秦、赵同祖,故後世或称秦为赵,如文选曹子建求自试表:「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李善注引吕氏春秋爱士篇秦穆公失右服事说盗马;御览八0六引河图天灵,称祖龙为赵王政:此秦而谓之赵者。或称赵为秦,如文选王元长永明九年策秀才文:「访游禽於绝涧,作霸秦基。」李善注引韩非子内储说上董阏于为赵上地守事,云:「赵与秦共祖,虽赵亦号曰秦。」此赵而谓之秦者。文选左太冲魏都赋:「亿若大帝之所兴作,二嬴之所曾聆。」李善注:「史记曰:『赵氏之先,与秦同祖。』然则秦、赵同姓,故曰二嬴也。」此则秦、赵又皆称为嬴矣。

  〔二〕 「幸」字原无,史记赵世家作「造父幸於周穆王」,日本翻刻锺本,於「於」字上傍添「幸」字,是,今据订补。

  〔三〕 赵世家:「缪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竹书纪年:「周缪王十七年,西征,见西王母。」穆天子传三:「穆王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征,至于崑仑之丘,见西王母。」

  〔四〕 此据赵世家为说,秦本纪同,潜夫论志氏姓篇亦据史记为说。案竹书纪年:「周穆王十三年秋,徐戎侵洛。冬十月,造父御王入于宗周。十四年,王帅楚子伐徐戎,克之。」博物志七引徐偃王志曰:「徐君宫人,娠而生卵,以为不祥,弃之水滨。独孤母有犬名鹄苍,猎於水滨,得所弃卵,衔以东归。独孤母以为异,覆煖之,遂沸成儿,生时正偃,故以为名。徐君宫中闻之,乃更录取。长而仁智,袭君徐国。後鹄苍临死,生角而九尾,实黄龙也;偃王又葬之徐界中,今见有狗垄。偃王既主其国,仁义着闻,欲舟行上国,乃通沟陈、蔡之间,得朱弓矢,以己得天瑞,遂因名为弓,自称徐偃王,江、淮诸侯皆伏从--伏从者三十六国。周王闻之,遣使乘驿,一日至楚,使伐之。偃王仁不忍斗害其民,为楚所败,逃去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後遂名其山为徐山。山上立石室,有神灵,民人祈祷,今皆见存。」後汉书东夷传:「後徐夷僭号,乃率九夷以伐京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穆王後得骥騄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於是楚文王大举兵而灭之。偃王仁而无权,不忍斗其人,故致於败,乃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传说相同。但韩非子五蠹篇、淮南子说山篇、说苑指武篇、楚辞七谏皆以为伐徐者楚文王,而淮南子人间篇又以为楚庄王,盖所闻异辞也。

  〔五〕 「去」原作「生」,拾补据史记校改,今从之。案赵世家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奄父生叔带;是叔带去造父已七世矣。「子」字疑,或「叔带」上为「奄父子」或「奄父生」三字。

  〔六〕 史记扁鹊传文。日本古钞本、三条本及赵世家、论衡纪妖篇俱重「扁鹊」二字,当据补。

  〔七〕 「七日而寤」,史记封禅书、汉书郊祀志上作「五日不寤」。

  〔八〕 公孙支,字子桑。子舆即子车。庄子大宗师有「子舆与子桑友」之说。

  〔九〕 「也」,程本、郑本作「者」,未可据,史记、论衡俱作「也」。

  〔一0〕梁玉绳曰:「『五世』当是『三世』,盖晋献公、惠公、怀公也。」

  〔一一〕赵世家作「霸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扁鹊传同。器案:男女无别,即下文所谓「襄公从淫」是也。

  〔一二〕此用扁鹊传文,赵世家作「秦谶於是出矣」。封禅书:「秦缪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缪公平晋乱。』史书而记藏之府。」汉书郊祀志同。文选西京赋:「昔者,大帝悦秦缪公而觐之,飨以钧天广乐,帝有醉焉,乃为金策,锡用此土,而翦诸鹑首。」李善注:「虞喜志林曰:『喭曰:天帝醉,秦暴金误陨石坠。谓秦缪公梦天帝奏钧天广乐,已有此喭。』列仙传赞:『秦缪公受金策,祚世之业。』」御览十三、八七二、九二二引尚书中候:「维天降纪,秦伯出狩,至于咸阳;天震大雷,有火流下,化为白雀,衔籙丹书,集于公车,曰:『秦伯霸也。』」言穆公之霸,与此言秦策事同。习学记言谓:「此医师之语,不足信也。」

  〔一三〕「而襄公之败秦师於殽」,拾补云:「『之』字衍。」器案:史记、论衡俱无「之」字。

  〔一四〕器案:通监一注:「春秋以来,大夫之家臣谓大夫曰主。」寻左传宣公二年:「鉏麑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谓赵盾也。昭公五年:「晏子谓子罕:『能用善人,民之主也。』」皆谓大夫曰主。其後,诸侯之大夫有化家为国者,亦相沿称主或主君,盖所以别於周室封建之诸侯耳。左传昭公二十九年,齐侯使高张唁公称主君,杜预注云:「比公於大夫。」史记鲁世家:「齐景公使人赐昭公书,自谓主君。」集解引服虔曰:「大夫称主,比公於大夫,故称主君。」战国策魏策:「魏婴觞诸侯於范台,……鲁君曰:『……主君之尊,仪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调也。』」史记甘茂传:「乐羊拔中山,魏文示之谤书。乐羊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吕氏春秋爱士篇:「赵简子有两白骡,而甚爱之。阳城胥渠处广门之官,夜款门而谒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治要及册府元龟七三二引高诱注俱云:「大夫称主君。」晋语载乐氏之臣辛俞曰:「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然则魏、赵、韩三家盖以大夫而为诸侯,故称主君。左传载齐侯唁鲁昭公之辞,子家子以为「齐卑君矣」即指斥鲁君为主君耳。在等级制度严明时代,此种称谓,极有分寸,故当时慎之如此。

  〔一五〕「病必间」下,拾补据史记补「间必」二字。器案:论衡亦有「间必」二字。又案论语子罕篇:「病间。」注:「少差曰间。」礼记文王世子篇:「旬有二日乃间。」注:「间犹瘳也。」疏云:「病重时,病常在身,无少间空隙;病今既损,其间有空隙,故云间。」

  〔一六〕史记、论衡「乐」上有「甚」字。

  〔一七〕拾补曰:「『于』字衍。」器案列子周穆王篇:「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说与此异。

  〔一八〕「帝令我射之」,原无「帝令我」三字,拾补据史记校补。器案:论衡纪妖、奇怪二篇亦有此三字,与下文当道者说合,今据补。

  〔一九〕谓笥中之策,皆有副贰之本也。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臧诸宗庙,副在有司。」师古曰:「副,贰也。其列侯功籍,已臧於宗庙,副贰之本,又在有司。」

  〔二0〕拾补据史记校作「帝属我翟犬」。器案论衡纪妖篇同。

  〔二一〕「七」原作「十」,拾补据史记校改作「七」。器案正义云:「谓晋定公、出公、哀公、幽公、烈公、孝公、静公为七世。」今据改正。论衡纪妖篇亦误为「十世」。

  〔二二〕赵世家此下尚有「今余思虞舜之勳,适余将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孙」二十一字,论衡纪妖篇亦有,扁鹊传无文,此从扁鹊传也。

  〔二三〕「而」下,史记、论衡纪妖篇并有「书」字。

  〔二四〕史记、论衡纪妖篇并重「简子」二字。

  〔二五〕「人」字,论衡奇怪篇作「鬼」,下同。

  〔二六〕器案左传成公二年:「辟女子。」杜注:「使辟君也。」又五年:「伯宗辟重,曰辟传。」孟子离娄下:「行辟人可也。」赵注:「辟除人,使卑辟尊也。」吕氏春秋举难篇:「辟任车。」义并同。周礼大司寇:「使其属〈走毕〉。」郑注:「故书〈走毕〉作避。杜子春云:『避当为辟。』玄谓:『〈走毕〉,止行也。』」又乡士:「大祭祀、大丧纪、大军旅、大宾客,则各掌其乡之禁令,帅其属夹道而跸。三公若有邦事,则为前驱而辟;其丧纪亦如之。」据此诸义,则辟读为跸或〈走毕〉,谓已来者挥之去,将来者止之行也。

  〔二七〕原作「从者将刃」,拾补据史记校作「从者怒,将刃之」。案论衡纪妖篇作「从者将拘之」,今参校补「之」字。

  〔二八〕「欲有」,原作「有欲」,拾补校作「欲有」。器按史记、论衡纪妖篇正作「欲有」,今据乙正。

  〔二九〕陈仁锡史铨曰:「晰,明也,谓梦中明见子耳。」顾炎武、徐孚远、钱大昕、俞正燮说同,索隐谓「其名曰子晰」者,非是。论衡「晰」作「游」,亦形近之误。

  〔三0〕论衡「曰」下有「日者」二字,史记日本古钞本、三条本,「日者」二字在「病」字下,当据补。

  〔三一〕正义谓:「代及智氏也。」器案:据下文,则谓范氏、中行氏也。

  〔三二〕「属」上,史记、论衡纪妖篇有「帝」字,当据补。「我」字,元本残缺,今据朱藏元本及余本补。

  〔三三〕「说」字,论衡纪妖篇同,史记作「谓」。

  〔三四〕「其」字,史记、论衡纪妖篇作「且」。

  〔三五〕左传襄公十四年:「失则革之。」杜注:「革,更也。」

  〔三六〕「奔」下原有「之」字,拾补以为衍文,今据删。

  〔三七〕水经汾水注:「浍水又西,至王泽,注于汾水。晋智伯瑶攻赵襄子,襄子奔保晋阳。原过後至,遇三人于此泽,自带以下不见,持竹节与原过曰:『为我遗无恤。』原过受之于是泽,所谓王泽也。」案:王泽在今山西新绦县西南七里。

  〔三八〕「自带以上不可见」,史记、论衡纪妖篇俱作「自带以上可见,自带以下不可见」,水经注作「自带以下不见」,此疑当从水经注改「上」为「下」,或从史记、论衡订补耳。

  〔三九〕「原」何本误「言」,又「二」作「三」。朱筠曰:「案节有二,以蔽上下,中藏朱书,不必三也,当从大德本作『二』。」

  〔四0〕原无「曰」字,史记、论衡纪妖篇俱有,今据补。

  〔四一〕史记、论衡纪妖篇俱重「襄子」二字。

  〔四二〕「天使」,原作「大吏」,今据史记校改。史记并重「山」字。水经汾水注:「原过水西阜上有原过祠。怀道协灵,受书天使。」天使为春秋、战国时习言之神道,左传宣公三年:「燕姞梦天使与己兰。」又成公五年:「婴梦天使谓己。」皆其证。论衡作「天子」非是。水经汾水注云:「汾水又南与彘水合。水出东北太岳山,禹贡所谓岳阳也,即霍太山矣。」太平寰宇记四三:「霍山一名太岳,在县(霍邑)东三十里,禹贡曰:『壶口、雷首,至于太岳。』郑康成注:『今河东彘县有霍太山,周礼职方氏冀州镇曰霍山是也。』」

  〔四三〕「灭」上原有「及」字,拾补校「及」作「反」。拾补识语云:「案此字当去,史记亦作『反』,皆因下『反灭』衍也。」案论衡正无「及」字,今据删。

  〔四四〕「百邑」原作「三百邑」,史记、论衡俱作「百邑」,下文亦作「百邑」,水经汾水注:「观阜,故百邑也。」作「百邑」是,今据删正。

  〔四五〕「属」,当从史记作「噣」。

  〔四六〕「修下而冯上」,史记无「上」字,李笠曰:「『冯』下,当依风俗通补『上』字,上句『大膺大胷』对举,下句『左衽介乘』亦对举,此句亦当以『修下』与『冯上』对也。上文『龙面而鸟噣』,与此句同一例。文选吴都赋:『洲渚冯隆。』刘注:『冯隆,高貌。』盖谓伉王下体长而上体高耳。」

  〔四七〕「任」,史记作「衽」。方苞曰:「介,甲也。此指武灵王变服习骑射事。左衽,变服也;介乘,谓甲而乘马习骑射。」

  〔四八〕「河宗」,原作「河室」,今据史记校改。正义云:「穆天子传云:『河宗之子孙则(当作「〈崩阝〉」)柏絮。』按在龙门河之上流,岚、胜二州之地也。」器案:穆天子传见卷一。尚书尧典:「禋于六宗。」贾逵曰:「六宗,谓日宗、月宗、星宗、岱宗、海宗、河宗也。」

  〔四九〕「狢」,史记作「貉」,正义曰:「音陌,自河宗、休溷、诸貉,乃戎、狄之地也。」

  〔五0〕正义曰:「赵南伐晋之别邑,谓韩、魏之邑也。」

  〔五一〕正义曰:「亦戎国。」

  〔五二〕「以」,史记作「引」。

  〔五三〕御览八九六、事类赋八引汲冢琐语:「智伯既败,将出走,梦火见於西方,乃出奔秦;又梦火见於南方,遂奔楚也。」则智伯又未身死也,姑存之以待质疑。

  〔五四〕「知山」,史记作「知氏」。

  〔五五〕正义曰:「括地志云:『三神祠,今名原过祠,今在霍山侧也。』」水经汾水注:「彘水又西流迳观阜北,故百邑也。原过之从襄子也,受竹书于王泽,以告襄子:『襄子斋三日,三月丙戌,余将使汝反灭智氏,汝亦立我于百邑也。』襄子拜受三神之命,遂灭智氏,祠三神于百邑,使原过主之。世谓其处为观阜也。」案太平寰宇记四三:「观堆祠在霍邑县东南三十里,堆高三丈,周回十里,俗谓其处为观阜。」观阜,今名观塠峰,在山西霍县霍山北。

  〔五六〕「王迁」,史记作「幽缪王迁」,集解曰:「徐广曰:『又云湣王。』世本云:『孝成王丹生悼襄王偃,偃生今王迁。』年表及史考,赵迁皆无谥。」器案太史公曰:「吾闻冯王孙曰:『赵王迁,其母倡也。』」冯唐传亦作「赵王迁」,应氏此文,即本龙门,则史记原作「王迁」,可知。淮南子泰族篇亦云:「赵王迁流于房陵。」而「幽缪王」,赵策作「幽王」,列女传赵悼倡后传作「幽闵」、此皆索隐所谓「人臣窃追谥之」者也,不足据。史通疑古篇作「赵王嘉迁於房陵」,大误。

  〔五七〕拾补曰:「钱云:『括与牧不同时,此应氏误。』」拾补识语曰:「『括』当为『匆』。」札迻曰:「案代李牧者,史记赵世家作『赵匆』,李牧传及战国策赵策又作『赵葱』,疑应氏本作『葱』,或作『总』,『总』俗书作『摠』,与『括』形近,因误而为『括』,此传写之失,非仲远之误也。」

  〔五八〕史记「上」作「之」。其文云:「王迁六年,大饥,民讹言曰:『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案公羊传宣公十二年:「锡之不毛之地。」何注:「墝埆不生五谷曰不毛。」文选七命注:「凡地之所生谓之毛。」此盖谓赵受天灾,颗粒不收,而秦人幸灾乐祸也。下二句谓,如谓言之不信,试看地上之出产如何也。

  陈完字敬仲,陈厉公之子也〔一〕。初,懿氏卜妻之〔二〕,其繇〔三〕曰:「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四〕。有妫之後〔五〕,将育于姜〔六〕。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与京〔七〕。』」周史有以周易筮之〔八〕,遇观之否〔九〕,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一0〕』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一一〕;非此其身,在其子孙〔一二〕: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一三〕。」厉公为蔡所灭杀〔一四〕,国内乱;完奔于齐,齐侯以为卿,辞曰:「羁旅之臣〔一五〕,幸若获宥,及於宽政,赦其不闲教训,而免诸罪戾,弛於负檐〔一六〕,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诗云:『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一七〕』」使为工正〔一八〕。饮桓公酒,乐〔一九〕,曰:「以火。〔二0〕」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二一〕」君子曰〔二二〕:「酒以成礼,弗继以淫〔二三〕,义也。以君成礼,弗纳於淫,仁也。」桓公嘉之,爱敬日新,位比高、国〔二四〕,始食田采,姓田氏焉〔二五〕。六世田成杀简公〔二六〕。其三世曰和,迁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祠太公以下〔二七〕。後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诸侯,列言於周室〔二八〕。其孙曰威王〔二九〕。到王建用后胜之计〔三0〕,又宾客多受秦金,劝王朝秦,不修战备,〔三一〕秦兵平步入临菑〔三二〕,民无敢格者,迁王建於共。国人歌之曰:「松耶柏耶,亡建共者客耶!〔三三〕」疾建用客之不详也〔三四〕。

  〔一〕 史记陈杞世家、田敬仲世家俱谓厉公名佗,左传则谓厉公名跃,集解、索隐引谯周所谓「世家与传违」也。

  〔二〕 二世家俱谓齐懿仲。汉书文纪注引应劭曰:「卜,以荆灼龟。」

  〔三〕 汉书文纪:「占曰:『大横庚庚云云。』」李奇曰:「占谓其繇也。」师古曰:「繇音丈救反,本作籀,籀,书也,谓读卜辞。」

  〔四〕 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杜注:「雄曰凤,雌曰皇,雌雄俱飞,相和而鸣锵锵然也,犹敬仲夫妻有声誉。」

  〔五〕 杜注曰:「妫,陈姓。」御览一六八引颖容曰:「舜居西城,本曰妫汭。」汉书地理志:「汉中郡:西城。」应劭曰:「世本:『妫虚,在西城北,舜之居。』」

  〔六〕 杜注:「姜,齐姓。」左传隐公八年:「不为夫妇,何以能育。」

  〔七〕 陈世家集解引服虔曰:「言完後五世,与卿并列。」左传疏云:「与卿并,为上大夫也。」又集解引贾逵曰:「京,大也。」正义谓五世为陈无宇,八世为田常。

  〔八〕 田世家太史公曰:「盖孔子晚而喜易,易之为术,幽明远矣,非通人达才,孰能注意焉。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占至十世之後,及完奔齐,懿仲卜之亦云。」则谓懿氏卜妻,亦以易占之耳。

  〔九〕 史记陈世家集解引贾逵曰:「坤下巽上,观;坤下乾上,否;观爻在六四,变而之否。」论衡卜筮篇:「卜曰逢,筮曰遇。」

  〔一0〕史记陈世家集解:「杜预曰:『此周易观卦六四爻辞也。易之为书,六爻皆有变象,又有互体,圣人随其义而论之。』易正义云:『居观在近,而得其位,明习国之礼仪,故宜利宾于王庭,为王宾也。』否卦义曰:『否,闭之也,非是人道交通之时,不利君子为正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国也。言利宾于王庭,值无国之世,故刺君子为不正,必代君有国。』」

  〔一一〕史记陈世家正义:「六四爻变,内卦为本国,外卦为异国。」

  〔一二〕史记陈世家正义:「内卦为身,外卦为子孙,在外,故知在子孙也。」

  〔一三〕汉书叙传幽通赋注引应劭曰:「陈完少时,其父厉公使周史卜得居有齐国之卦也。」

  〔一四〕拾补曰:「『灭』衍。」

  〔一五〕史记陈世家集解:「贾逵曰:『羁,寄;旅,客也。』」

  〔一六〕朱藏元本、仿元本、吴本、胡本、郎本、程本、锺本、汪本「檐」作「担」。

  〔一七〕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杜注云:「逸诗也。翘翘,远貌也。古者,聘士以弓。言虽贪显命,惧为朋友所讥责也。」器案:诗王风汉广疏:「庄二十二年左传引逸诗曰:『翘翘车乘。』即云『招我以弓』,明其远,故服虔云:『翘翘,远貌。』」据此,则杜预用服注也。左传昭公二十年:「齐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曰:『先君之田,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进。』」则是以弓招而不往,亦据虞人言之,孟子所谓「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者是也。

  〔一八〕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杜注:「掌百工之官。」

  〔一九〕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杜注:「齐桓贤之,故就其家会。据主人之辞,故言饮桓公酒。」器案:此如秦公子鍼九献飨晋侯之类。

  〔二0〕左传庄公二十二年作「公曰:『以火继之。』」

  〔二一〕左传疏引服虔曰:「臣将享君,必卜之,示戒慎也。」又曰:「『未卜其夜』者,诗云:『厌厌夜饮,在宗载考。』郑玄云:『考,成也。夜饮之礼,在宗室同姓则成,於庶姓让之则止。』引此敬仲之事云:『此之谓不成。』是言敬仲非齐同姓,故不敢也。」器案:晏子春秋杂篇「晏子饮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辞曰:『婴已卜其日,未卜其夜。』」条(又见说苑反质篇)言「晏子饮景公酒,令酒必新,家老曰:『财不足云云。』」此即将享君必卜之类也。

  〔二二〕史记十二诸侯年表:「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於鲁而次春秋,……以制义法。……七十子之徒,口受其传指,为有所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也。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据此,则春秋内传、外传中之「君子曰」,皆左氏之辞也。隋书魏澹传载魏史义例:「案丘明亚圣之才,发扬圣旨,言『君子曰』者,无非甚泰,其间寻常,直书而已。」此说得其本柢。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载宋襄与楚战,有「君子曰」,文虽有讹舛,要之,必左氏传旧有此文,因而致误耳。或以为刘歆伪窜,诬矣。

  〔二三〕御览八四三引左传注:「夜饮(今误『淫』)为淫乐也。」

  〔二四〕左传僖公十二年:「王以上卿之礼飨管仲,管仲辞曰:『臣贱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杜注:「国子、高子,天子所命为齐守臣,皆上卿也。」

  〔二五〕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集解引应劭曰:「始食采地於田,由是改姓田氏。」索隐引应劭曰:「始食采於田。」此文「始食田采」,亦谓始食采於田耳。

  〔二六〕史记邹阳传集解引应劭曰:「田常事齐简公,简公说之,而杀简公。」田常杀简公,见左传哀公十四年。简公名壬。

  〔二七〕史记齐世家:「(康公)十九年,田常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宣公卒,子康公贷立。贷立十四年,淫於酒妇人,不听政,太公乃迁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云「十四年」者,盖谓贷之不听政自十四年起,至十九年,田和乃迁之也。十二诸侯年表亦在十九年。

  〔二八〕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三年,太公与魏文侯会浊泽,求为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诸侯,请立齐相田和为诸侯。周天子许之。」刘师培曰:「『言』疑『名』讹。」

  〔二九〕器案:此下疑脱说威王业绩之文。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云:「於是齐最强於诸侯,自称为王,以令天下。」此文当据史记订补,否则「其孙曰威王」云云,便无着落也。

  〔三0〕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四十四年,秦兵击齐,齐王听相后胜计,不战,以兵降秦。」

  〔三一〕战国策齐策下:「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玉,使宾客入秦,皆为变辞(变齐所命辞),劝王朝秦,不修攻战之备。」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多使宾客入秦,秦又多予金,客皆为反间,劝王去从朝秦,不修攻战之备。」器案:此即李斯传所谓「阴遣谋士,齎持金玉,以游说诸侯」之事也。

  〔三二〕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平步」二字作「卒」字。

  〔三三〕「亡」,齐策、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并作「住」。齐策曰:「处之共、松柏之间,饿而死。」汉书地理志,河内有共县,续汉书地理志同。器案:松柏,疑即荀子强国篇所谓松柏之塞。

  〔三四〕史记田敬仲完世家索隐:「谓不详审用客,不知其善否也。」纲目集览二:「正误曰:『齐人疾王建听信奸人宾客,不与诸侯合从,以亡其国。』」器按淮南子泰族篇:「齐王建有三过人之巧,而身虏於秦者,不知贤也。」

  谨案:战国策、太史公记〔一〕:秦孝公据殽、函之固〔二〕,拥雍州之地〔三〕,君臣戮力〔四〕,以窥周室,有席卷〔五〕天下、囊括八荒之意〔六〕。当是之时,商君佐之〔七〕,内立法度〔八〕,务耕织,修守战之备〔九〕,外恃〔一0〕猛将锐卒,因闲〔一一〕伺隙,略定西河之城〔一二〕,南并汉中〔一三〕,西定巴、蜀〔一四〕,东割膏腴之壤〔一五〕,收要害之郡〔一六〕,诸侯恐惧,会盟而谋〔一七〕,不爱尊爵重宝〔一八〕,以致天下之士。当此之时,齐有孟尝〔一九〕,赵有平原〔二0〕,楚有春申〔二一〕,魏有信陵〔二二〕。夫四豪者〔二三〕,皆明智〔二四〕而忠信,宽厚爱人〔二五〕;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二六〕,其後复有甯越〔二七〕、苏秦〔二八〕、杜赫〔二九〕之属为之谋,陈轸〔三0〕、召滑〔三一〕、乐毅〔三二〕之徒通其意,吴起〔三三〕、孙膑〔三四〕、廉颇〔三五〕之属制其兵〔三六〕;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军〔三七〕攻秦〔三八〕。秦人开关延敌,六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三九〕,秦无一矢遗鍭之费〔四0〕,而关东已困。〔四一〕於是从散约败〔四二〕,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及至始皇〔四三〕,承六世之遗烈〔四四〕,抗长策而御宇内,〔四五〕吞二周而叱诸侯〔四六〕,履至尊而制六合〔四七〕,兼帝皇而威四海〔四八〕。于时议者,恨楚之疏远屈原,魏不用公子无忌,故国削以至於亡。秦因愚弱之极运〔四九〕,震电之萧条,混一海内,为汉驱除〔五0〕。盖乘天之所坏,谁能枝之〔五一〕,虽阿衡宰政〔五二〕,贲、育驭戎〔五三〕,何益於事。且有强兵〔五四〕良谋,杂袭继踵,每辄挫衄,亦足以袪蔽启蒙矣〔五五〕。始皇自以关中〔五六〕之固,金城千里〔五七〕,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五八〕,遂恣睢旧习,矫任其私知〔五九〕,坑儒燔书〔六0〕,以愚其黔首〔六一〕,穷奢肆欲,力役无餍,毒流诸夏,乱延蛮、貊;由是二世绝祀,以成大汉之资〔六二〕。高祖〔六三〕践祚〔六四〕,四海乂安〔六五〕。世宗〔六六〕攘夷辟〔六七〕境,崇演礼学,制度文章,冠於百王矣〔六八〕。

  〔一〕 史记秦始皇本纪引贾生言,又见陈涉世家,汉书陈胜项籍传赞因之。汉书注、文选过秦论注引应劭曰:「贾生书有过秦二篇,言秦之过,此第一篇也,司马迁取以为赞,班固因之。」案贾子新书过秦论分上中下三篇。又案:应氏此书,凡一时同引数书,往往并列所举之书名於文前,後即不复分别冠以某书之名,如本篇五帝条引易、尚书大传,正失篇封泰山禅梁父条引尚书、礼,及此文引战国策、太史公记是也。此与史记始皇本纪赞着「贾谊、司马迁曰云云」,周礼钟师疏引五经异义「谨案古山海经、邹子书云云」,史记甘茂列传索隐:「案山海经(海内经)、启筮云云」,南齐书孔稚圭传稚圭上新建律注表:「又闻老子、仲尼曰云云」,俱为古书特有之例,桂馥书史记秦始皇本纪赞後谓此当作「司马迁曰贾谊曰」,通览未周,妄欲持论,不足致诘也。

  〔二〕 战国策秦策下:「苏秦说秦王曰:『大王之国,东有肴、函之固。』」高诱注:「肴在渑池西,函关,旧在弘农城北门外。」

  〔三〕 水经渭水注引应劭曰:「积高曰雍。」

  〔四〕 史、汉、新书、文选「戮力」俱作「固守」。

  〔五〕 通监四九注:「席卷者,言其势便易也。」

  〔六〕 史记、新书、文选作「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汉书作「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史记集解引张晏曰:「括,结囊也,言其能包含天下。」汉书颜注曰:「八方荒忽极远之地也。」案八荒犹言四荒,汉书文纪:「四荒之外。」注:「师古曰:『戎、狄荒服,故曰四荒,言其荒忽,去来无常也。尔雅曰:孤竹、北户、西王母、日下,谓之四荒。』」

  〔七〕 汉书叙传:「商鞅挟三术以钻孝公。」注引应劭曰:「王霸、富国、强兵为三术也。」史记商君列传赞集解引新序论:「秦孝公保崤、函之固,以广雍州之地,东并河南,北收上郡,国富兵强,长雄诸侯,周室归籍,四方来贺,为战国霸君,秦遂以强,六世而并诸侯,亦皆商君之谋也。」(善谋篇)

  〔八〕 汉书武纪注:「应劭曰:『卫公孙鞅为秦孝公相,封於商,号商君。』李奇曰:『商鞅为法,赏不失卑,刑不讳尊,然深刻无恩德。』」後魏书刑罚志言商君以法经六篇入秦。

  〔九〕 荀子议兵篇:「秦之卫鞅,世之所谓善用兵者也。」史记商君列传:「太史公曰:『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索隐:「按商君书,开谓刑严峻则政化开,塞谓布恩赏则政化塞,其意本於严刑少恩。又为田开阡陌,及言斩敌首赐爵,是耕战书也。」正义:「商君书有农战篇,有开塞篇,五卷三十六篇(汉书艺文志法家着录二十九篇)。开谓峻法严刑,政化开行也;塞谓布恩,则政化杜塞也;耕谓开阡陌封疆,则农为耕也;战谓斩敌首,等级赐爵,则士卒勇於公战也。」案汉书艺文志兵权谋家有公孙鞅二十七篇,则商君固知兵者也。文选「备」作「具」。

  〔一0〕胡本脱「恃」字。

  〔一一〕大德本「间」作「问」,系坏文,各本俱作「间」。

  〔一二〕「外恃」三句,史记、汉书、新书、文选俱作「外连衡而斗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战国策齐策下:「苏子说齐闵王曰:『卫鞅谋於秦王,魏王大恐。当是时,秦垂拱受西河之外。』」史记樗里子传:「魏亡西河之外。」正义:「谓同、华等州。」汉官仪:「凡郡名或以川源、西河、河东是也。」尚书禹贡正义:「龙门之河,在冀州西界,故谓之西河。」

  〔一三〕「并」,始皇本纪作「兼」,陈涉世家、汉书、新书、文选并作「取」。

  〔一四〕「定」,史记、汉书、新书、文选作「举」。

  〔一五〕器案史记李斯传载斯谏逐客书曰:「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则此为张仪相秦事,此文未明晰。盐铁论非鞅篇:「大夫曰:『昔商君相秦也,内立法度,严刑罚,饬政教,奸伪无所容。外设百倍之利,收山泽之税,国富民强,器械完饰,蓄积有余。是以征敌伐国,攘地斥境,不赋百姓而师以赡。故利用不竭而民不知,地尽西河而民不苦。』」亦不言商君相秦时有经营汉中、巴、蜀、上郡之事。

  〔一六〕「收」上新书有「北」字,是。此举四方言之,「北」字不可夺。李斯谏逐客书、新序善谋篇亦作「北收上郡」。文选蜀都赋:「内函要害於膏腴。」刘渊林注:「要害,地险隘也;膏腴,土地肥沃也。」资治通监释文二九:「在我为要,在彼为害,故曰要害。」

  〔一七〕「谋」下,史记、汉书、新书、文选俱有「弱秦」二字。

  〔一八〕史记、汉书、新书、文选作「不爱珍器重宝肥饶(史记秦始皇本纪「饶」作「美」)之地」。

  〔一九〕孟尝君,史记有传。

  〔二0〕平原君,史记有传。

  〔二一〕春申君,史记有传。汉书陈胜传注引应劭曰:「楚相黄歇。」

  〔二二〕信陵君,史记有传。

  〔二三〕「豪」,史记、新书、文选作「君」,汉书作「贤」。

  〔二四〕郎本「智」作「志」,未可据。

  〔二五〕「爱」上,史记、汉书、新书、文选有「而」字,当据补。

  〔二六〕史记秦始皇本纪「燕」下有「齐、楚」二字。王念孙曰:「有是也,下文两言『九国之师』,又云『陈涉之位,不齿於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是其证;今本汉书及史记陈涉世家、贾子、文选脱『齐、楚』二字。」器案:风俗通此文亦脱,当据王说补。

  〔二七〕甯越,赵中牟人,见吕氏春秋抟志篇及不广篇高诱注。

  〔二八〕苏秦,史记有传。汉书武纪注:「应劭曰:『苏秦为关东从长。』」

  〔二九〕杜赫,周人,见战国策周策、楚策,及吕氏春秋谕大篇高诱注。

  〔三0〕索隐:「陈轸,夏人,亦仕秦。」

  〔三一〕「召滑」,史记秦始皇本纪作「昭滑」,韩非子内储说下、史记陈涉世家作「邵滑」,正义作「昭滑」,索隐云:「楚人。」楚策作「卓滑」,一声之转。案昭为楚公族之一,作「昭」是。

  〔三二〕乐毅,史记有传。

  〔三三〕韩非子五蠹篇:「藏孙、吴之书者家有之。」汉书艺文志兵权谋家有吴起四十八篇,本注:「有别传。」案史记有吴起传,太史公曰:「吴起兵法,世多有。」

  〔三四〕史记孙子传:「孙武既死,後百余岁有孙膑。膑生阿、鄄之间,膑亦孙武之後世子孙也。」阿、鄄皆齐邑,见史记司马穰苴传。汉书艺文志兵权谋家:「齐孙子八十九篇。」本注:「图四卷。」师古曰:「孙膑。」吕氏春秋不二篇:「孙膑贵势。」高诱注:「孙膑,楚人,为齐臣,作谋八十九篇,权之势也。」王符潜夫论贤难篇:「孙膑修能於楚。」则又以孙膑为楚人楚臣,当别有所本。

  〔三五〕廉颇,史记有传。

  〔三六〕以上取校史记、汉书、新书、文选,颇有省减,未辄以意订补。

  〔三七〕「军」,汉书同,始皇本纪、新书、文选作「众」,陈涉世家作「师」。

  〔三八〕史记秦始皇本纪、文选作「叩关而攻秦」,史记陈涉世家、汉书、新书作「仰关而攻秦」。

  〔三九〕「六国」,史、汉、新书、文选俱作「九国」。案师言九国,并宋、卫、中山言之,应氏此文,自说六国,故迳改之耳。又「遁逃」,陈涉世家、文选同,新书作「逡遁」,秦始皇本纪作「逡巡遁逃」。

  〔四0〕「一矢」,史、汉、新书、文选俱作「亡矢」。文选注:「李巡尔雅注曰:『镞,以金为箭镝也。』」

  〔四一〕史记陈陟世家、汉书「关东」作「天下」,秦始皇本纪、新书、文选「天下」下有「诸侯」二字。

  〔四二〕「败」,史记陈涉世家、汉书同,秦始皇本纪、新书、文选作「解」。

  〔四三〕史记秦始皇本纪:「制曰:『朕为始皇帝,後世皆以世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四四〕「承」,史记秦始皇本纪作「续」,史记陈涉世家、新书、汉书、文选俱作「奋」。师古曰:「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凡六君也。烈,业也。」

  〔四五〕汉书注:「师古曰:『以乘马为喻也,策所以挝马也。』」汉书武纪宇内注:「师古曰:『天地四方为宇。』」

  〔四六〕「叱」史、汉、新书、文选俱作「亡」,此疑形近而误。史记周本纪集解引应劭曰:「周孝王封伯翳之後为侯伯,与周别,五百载至昭王时,西周君臣自归受罪,献其邑三十六城合也。」索隐曰:「考王封其弟于河南为桓公,卒,子威公立,卒,子惠公立,长子曰西周公,又封少子於巩,仍袭父号,曰东周惠公,於是有东西二周也。按系本:『西周桓公名揭,居河南;东周惠公名班,居洛阳。』是也。」

  〔四七〕仪礼丧服传:「天子至尊也。」吕氏春秋审分篇高诱注:「六合,四方上下也。」

  〔四八〕汉书、新书、文选俱作「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震四海」。独断上:「皇帝、皇王、后帝,皆君也。上古天子庖牺氏、神农氏称皇,尧、舜称帝,夏、殷、周称王,秦承周末,为汉驱除,自以德兼三皇,功包五帝,故并以为号。」类聚十一引汉杂事:「古者,天子称皇,其次称王;秦承百王之末,为汉驱除,自以德兼三皇、五帝,故并为号。」汉书百官公卿表上:「秦兼天下,建皇帝之号。」张晏曰:「五帝自以德不及三皇,故自去其皇号;三王又以德不及五帝,自损称王;秦自以德褒二行,故兼称之。」

  〔四九〕文选宦者传论注引此句,顾氏以为佚文,失之目治。

  〔五0〕史记秦汉之际月表:「秦既称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诸侯也;於是无尺土之封,堕坏名城,销锋镝,鉏豪桀,维万世之安。然王迹之兴,起於闾巷,合从讨伐,轶於三代;乡秦之禁,适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汉书梅福传:「至秦则不然,张诽谤之罔,以为汉驱除。」类聚六引刘騊駼郡太守箴:「有嬴驱除。」初学记九引帝王世纪、及上引独断、汉杂事,俱有「为汉驱除」语。

  〔五一〕「枝」,朱藏元本、仿元本、吴本、胡本、郎本、程本、汪本、锺本作「支」,支、枝古通,诗文王:「本支百世。」左传庄公六年作「枝」,春秋繁露王道篇引公羊传「支解」作「枝解」,左传公孙枝,史记李斯传作「公孙支」,即其比。国语周语下:「周诗有之:『天之所支,不可坏也;其所坏,亦不可支也。』」注:「支,柱也。」左传定公元年:「汝叔宽曰:『天之所坏,不可支也。』」後汉书郭泰传:「天之所废,不可支也。」焦氏易林一:「天之所坏,不可强支。」

  〔五二〕汉书平纪宰衡注:「应劭曰:『周公为太宰,伊尹为阿衡,采伊、周之尊也。』」

  〔五三〕贲、育,孟贲、夏育,汉书淮南厉王传注:「应劭曰:『卫孟贲。』」

  〔五四〕锺本「兵」作「民」,不可据。

  〔五五〕易序卦传:「蒙者,蒙也,物之稚也。」

  〔五六〕史记高纪索隐引韦昭曰:「函谷、武关也。」又引三辅旧事曰:「西以散关为限,东以函谷为界,二关之中,谓之关中。」

  〔五七〕史记留侯世家:「留侯曰:『夫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盐铁论险固篇:「秦左殽、函,右陇阺,前蜀、汉,後山、河,四塞以为固,金城千里也。」

  〔五八〕锺本无「帝王」二字。史记高纪索隐、汉书高纪注引应劭曰:「始皇欲以一至万示不相袭,始者一,故至子称二世。」

  〔五九〕吴本、汪本「知」作「智」。

  〔六0〕史记秦始皇本纪:「三十四年,……丞相李斯曰:『……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三十五年,……始皇闻亡,乃大怒曰:『……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訞言以乱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阬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後。」又儒林列传:「及秦之季世,焚诗、书,阬术士。」正义:「颜云:『今新丰县温汤之处号愍儒乡。温汤西南三里有马谷,谷之西岸有阬,古相传以为阬儒处也。卫宏诏定古文尚书序云:秦既焚书,恐天下不从所改更法,而诸生到者拜为郎,前後七百人。乃密种瓜于骊山陵谷中温处,瓜实成,诏博士诸生说之,人言不同。乃令就视,为伏机;诸生贤儒皆至焉,方相难不决,因发机,从上填之以土,皆压,终乃无声也。』」案正义所引师古注,见汉书儒林传。师古所引卫宏说,又见御览九七八引古文奇字。太平寰宇记二七雍州昭应县:「坑儒谷,在县东南五里。始皇以骊山温处令人冬月种瓜,招天下儒者议之,说各不同,因发机陷之;唐玄宗改为旌儒乡,立旌儒庙。」盖自李隆基就坑儒谷改乡立庙,为之鸣冤叫屈,於是贾至有旌儒庙碑(文苑英华二四七、唐文粹二二、全唐文三六八),欧阳棐有旌儒庙碑阴(集古录目),章碣有焚书坑诗(唐摭言十),许浑有旌儒庙诗(丁卯集上),夏竦有焚书坑铭(文恭集二五),王安石有愍儒坑诗(临川文集三二),朱熹有记旌儒庙碑阴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七一),吴莱有秦坑铭(渊颖吴先生集七),皆诋讥始皇之焚书坑儒。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始皇此一果断行为,遂为千古积毁。案後汉书申屠蟠传载:「蟠独议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焚书之祸。』」揭櫫此举,实源於处士之横议,颇得始皇所洞察「诸生为訞言以乱黔首」之深旨。

  〔六一〕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六年,……秦初并天下,……更名民曰黔首。」集解:「应劭曰:『黔,亦黎黑也。』」

  〔六二〕朱国祯涌幢小品二国号云:「国号加大字,始於胡元,我朝因之,盖返左衽之旧,自合如此,且以别於小明王也。其言大汉、大唐、大宋者,乃臣子及外夷尊称之词。近见新安刻历祚考一书,於汉、唐、宋及司马晋,皆加大字,失其初矣。」器案:诗大明:「凉彼武王,肆伐大商。」国语吴语:「越曾足以为大虞乎?」对前朝俱加大字。史记陈涉世家:「陈涉乃立为王,号为张楚。」索隐:「案李奇云:『欲张大楚国,故称张楚也。』」汉书陈胜传:「胜乃立为王,号为张楚。」注:「刘德曰:『若云张大楚国也。』」又张耳传:「今已张大楚王陈。」师古曰:「言张建大楚之国,而王於陈也。」刘奉世曰:「案陈胜立为王,号张楚耳。云张大楚者,斥其号也。」据此,则陈涉建国之号,自称若此,广雅释诂:「张,大也。」则当时称为张楚或大楚,其实一也。故淮南子兵略篇即谓「戍卒陈胜,兴於大泽,……称为大楚」也。汉书沟洫志:「大汉方制万里。」又司马迁传:「接其後事,讫於大汉。」又杨雄传上:「以函夏之大汉兮,彼曾何足与比功。」又解嘲:「今大汉左东海,右渠搜。」则自秦、汉之际以还,国号加大,已约定俗成矣。

  〔六三〕汉书景纪注引应劭曰:「始取天下者为祖,高祖是也。」

  〔六四〕拾补云:「『祚』当作『阼』,下并同。」

  〔六五〕汉书五行志注引应劭曰:「艾,治也。」乂、艾通。

  〔六六〕汉书宣纪:「尊孝武庙为世宗庙。」

  〔六七〕「辟」字原无,拾补云:「疑脱一『辟』字。」今据补。

  〔六八〕汉书叙传下:「冠德於百王。」师古曰:「德为百王之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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