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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通义祀典第八
〔一〕
礼:「天子祭天地山川,岁遍。〔二〕」春秋国语〔三〕:「凡禘郊宗祖报,此五者,国之典礼〔四〕;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於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为质者也〔五〕;及天之三辰,所昭〔六〕仰也;地之五行,所生殖也;九州名山川泽,所出财用也:非是族也,不在祀典。」礼矣〔七〕。论语:「非其鬼而祭之,谄也。〔八〕」又曰:「淫祀无福〔九〕。」是以泰山不享季氏之旅〔一0〕,而易美西邻之禴祭〔一一〕,盖重祀而不贵牲,敬宝而不求华也。自高祖受命,郊祀〔一二〕祈望〔一三〕,世有所增,武帝尤敬鬼神〔一四〕,于时盛矣。至平帝时,天地六宗〔一五〕已下,及诸小神,凡千七百所〔一六〕。今营夷寓泯〔一七〕,宰器阙亡,盖物盛则衰,自然之道,天其或者〔一八〕,欲反本也,故记叙神物曰祀典也。
〔一〕 苏颂曰:「祀典八,子抄云:『二十。』……又意林以『祀典』为『仪礼』。」
〔二〕 礼记曲礼下:「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遍。」疏云:「岁遍者,谓五方之帝,迎气、雩祀、明堂及郊,虽有重者,诸神摠遍,故云岁遍。」
〔三〕 鲁语上文。
〔四〕 「礼」,国语「祀」。
〔五〕 国语「质」上有「明」字。
〔六〕 「昭」,郎本、锺本作「招」,国语作「瞻」。拾补覆校曰:「祭法是『瞻仰』,此与汉书郊祀志同。」
〔七〕 拾补:「孙云:『礼』字似在下文『又曰』中间,脱在此,但下卷所引亦同,或二字皆衍文。」器案:此文又见礼记祭法及汉书郊祀志。
〔八〕 为政文。
〔九〕 此礼记曲礼下文,「又」疑「礼」讹。
〔一0〕论语八佾篇:「季氏旅於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包注曰:「神不享非礼,林放尚知问礼,泰山之神反不如林放邪,欲诬而祭之。」
〔一一〕易既济:「九五,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王注:「牛,祭之盛者也;禴,祭之薄者也。居既济之时,而处尊位,物皆盛矣,将何为焉?其所务者,祭祀而已。祭祀之盛,莫盛修德,故沼沚之毛,苹蘩之菜,可羞於鬼神;故黍稷非馨,明德惟馨;是以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也。」汉书郊祀志注:「东邻,谓商纣也。西邻,周文王也。禴祭,谓禴煮新菜以祭,言祭祀之道,莫盛修德,故纣之牛牲,不如文王之苹藻。」
〔一二〕水经渭水注下:「渠南有汉圜丘,成帝建始二年罢雍五畤,始祀皇天上帝于长安南郊。」应劭注曰:「天郊在长安南,即此也。」
〔一三〕书舜典:「望於山川。」
〔一四〕汉书郊祀志:「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一五〕书舜典:「禋于六宗。」续汉书祭祀志中注:「李氏家书曰:『司空李合侍祠南郊,不见六宗祠,奏曰:案尚书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六宗者,上不及天,下不及地,傍不及四方,在六合之中,助阴阳,化成万物。汉初甘泉、汾阴天地亦禋六宗;孝成之时,匡衡奏立南北郊祀,复祀六宗。及王莽谓六宗易六子也。建武都雒阳,制祀不道祭,六宗由是废不血食。』……六宗之议,自伏生及乎後代,各有不同。……寻虞书所称『肆类于上帝』,是祭天,天不言天,而曰上帝,帝是天神之极,举帝则天神斯尽,日月星辰,从可知也。『禋于六宗』,是实祭地,地不言地,而曰六宗,宗是地数之中,举中是以该数社稷等祀,从可知也。天称神上,地表数中,仰观俯察,所以为异。宗者,崇尊之称,斯亦尽敬之谓也。」
〔一六〕汉书郊祀志:「莽遂崇鬼神淫祀,至其末年,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诸小鬼神,凡千七百所。」通典礼十五:「平帝末年,崇淫祀,自天地六宗以下,凡千七百所。」
〔一七〕器案:「寓」当作「宇」,形近而讹。说文,宇,籀文宇字。文选东京赋:「德寓天覆。」注:「『宇』与『宇』同。」汉书叙传:「攸攸外寓。」吴都赋刘注引作「悠悠外宇」,亦「寓」为「宇」误之证。淮南俶真篇:「夫牛蹄之涔,无尺之鲤,块阜之山,无丈之材,所以然者,何也?皆其营宇狭小,而不能容巨大也。」(又见刘子观量篇)此营宇连文之证,与此以营宇对文,义正相同。
〔一八〕左传僖公十九年、二十三年、哀公元年,俱有「天其或者」语。
先农
谨按:春秋左氏传〔一〕曰:「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孟献子曰:『吾乃今而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後耕。今既耕而卜郊〔二〕,宜其不从也。』」周四月,今二月也,先农之时也〔三〕。孝文帝二年诏曰:『农者,天下之本,其开籍田〔四〕,朕躬帅耕〔五〕,以给宗庙粢盛。〔六〕」今民间名曰田官〔七〕。古者,使民如借,故曰籍田〔八〕。
〔一〕 见襄公七年。
〔二〕 「卜郊」上,石经有「後」字,宋本无,正义及礼记曲礼正义引亦无,与此合。
〔三〕 後汉书明纪注、续汉书礼仪志补注、书钞九一、御览五三二引汉旧仪:「春始东耕於籍田,祠先农黄帝也。祠以一牢,百官皆从,大赐三辅二百里孝悌、力田、三老布帛。」续汉书祭祀志下:「以乙未日祠先农于乙地。」
〔四〕 应劭注曰:「古者,天子耕籍田千亩,为天下先。籍者,帝王典籍之常也。」
〔五〕 汉书文纪作「朕亲率耕」。
〔六〕 书钞九一引应劭注:「黍稷曰粢,在器中曰盛。」今汉书作师古注。周礼天官甸师职:「掌帅其属而耕耨王籍,以时入之,以供粢盛。」国语周语上:「宣王即位,不籍千亩,虢文公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农,上帝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於是乎生。』」
〔七〕 「田官」,拾补校作「官田」。
〔八〕 礼记王制注:「籍之言借也,借民力,治公田,美恶取於此,不税民之所自治也。」诗载芟笺:「籍之言借也。」初学记三引蔡邕月令章句:「籍者,借人力以成其功,故曰籍。」国语周语韦注:「籍,借也,借民力以为之。」孟子滕文公上疏引徐邈曰:「籍,借也,谓借民力治公田,不税民之私也。」
社神
孝经说:「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以为社而祀之,报功也。〔一〕」周礼说:「二十五家置一社。〔二〕」但为田祖报求。诗云:「乃立冢土。〔三〕」又曰:「以御田祖,以祈甘雨。〔四〕」
〔一〕 世说新语方正篇注引作「孝经称『社者,土也,广博不可备敬,故封土以为社而祀之,报功也』。」周礼大宗伯疏引孝经援神契:「社者,五土之总神。」续汉书祭祀志注、通典四五注、初学记十三、书钞八七、类聚三九、御览三一又五三二引孝经纬:「社,土地之主也,土地广博,不可尽敬,故封土为社,以报功也。」白虎通社稷篇:「王者所以有社稷何?为天下求福报功。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遍敬也,五谷众多,不可一一而祭也,故封土立社,示有土也。稷,五谷之长,故立稷而祭之也。稷者,得阴阳中和之气,而用尤多,故为长也。」御览五三二引礼记外传:「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天,故建国君民,先命立社,地广谷多,不可遍祭,故於国城之内,立坛祭之,亲之也,日用甲,尊之也。」
〔二〕 说文社下云:「周礼:『二十五家为社。』」亦通谓经说为本经也。史记鲁世家集解引贾逵左传注、吕氏春秋慎大篇高注、左传哀公十五年杜注并同,盖周礼家旧有此说。汉书五行志中之下注:「臣瓒曰:『旧制,二十五家为一社。而民或十家五家共为田社,是私社。』」
〔三〕 大雅绵文。
〔四〕 小雅甫田文。
谨按:春秋左氏传〔一〕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佐颛顼,能平九土〔二〕,为后土〔三〕,故封为上公,祀以为社,非地只。〔四〕」
〔一〕 见昭公二十九年。
〔二〕 「九土」,礼记祭法作「九州」,杜注作「水土」,国语鲁语上作「九土」,与此同。
〔三〕 今左传作「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汉书百官公卿表注,应劭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五行之官,封为上公,祀为贵神。」独断上:「社神,盖共工氏之子句龙也,能平水土,帝颛顼之世,举以为士正,天下赖其功,尧祠以为社。」蔡邕集陈留东昏库上里社碑:「社祀之建尚矣,昔在圣帝,有五行之官,而共工子句龙为后土;及其没也,遂为社祀。故曰:社者,土地之主也。」册府元龟三二引应劭曰:「汤遭天旱七年,明德以荐,而旱不止,故迁社,以弃代为稷,欲迁句龙,而德莫继,故作夏社。」
〔四〕 世说注引作「然则社自祀句龙,非土之祭也」。礼记郊特牲正义、书钞八七、御览五三二引五经异义:「今孝经说曰:『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广博,不可遍敬,封五土以为社。」古左氏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许君谨案,亦曰:『春秋称公社,今人称社神为社公,故知社是上公,非地只。』驳云:『社祭土而主阴气,又云,社者,神地之道谓社神,但言上公,失之矣,今人亦谓雷曰雷公,天曰天公,岂上公也?』」尚书召诰正义:「左氏说:『社稷惟祭句龙,后稷,人神而已。』孝经说:『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句龙、后稷配食者。」又汤誓正义:「汉世儒者,说社稷有二,左氏说:『社祭句龙,稷祭柱、弃,惟祭人神而已。』孝经说:『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句龙、柱、弃是配食者也。』」
稷神
孝经说:「稷者,五谷之长,五谷众多,不可遍祭,故立稷而祭之。〔一〕」
〔一〕 周礼大司徒疏、续汉书祭祀志注、通典四五注、初学记十三、书钞八七、类聚三九、御览三一又五三二引孝经援神契:「稷,五谷之长也,谷众不可遍祀,故立稷神祀之。」独断上:「稷神,盖厉山氏之子柱也,柱能植百谷,帝颛顼之世,举以为田正,天下赖其功;周弃亦播殖百谷,以稷五谷之长也,因以稷名其神也。社稷二神功同,故同堂别坛,俱在未地。」余并详上条。
谨按:春秋左氏传〔一〕:「有烈山氏之子曰柱,能殖百谷疏〔二〕果,故立以为稷正也〔三〕;周弃亦以为稷,自商以来祀之。〔四〕」礼缘生以事死,故社稷人祀之也,则祭稷谷,不得稷米,稷反自食也〔五〕。而邾文公用缯子於次睢之社〔六〕,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七〕,祭以为人也,民〔八〕,神之主也,用人,其谁享之?」诗云:「吉日庚午,既伯既祷。〔九〕」岂复杀马以祭马乎?孝经之说,於斯悖矣。米之神为稷,故以癸未日祠稷於西南,水胜火为金相也。
〔一〕 见昭公二十九年。
〔二〕 「疏」,何本作「蔬」,古通。礼记曲礼:「稷曰嘉疏。」释文:「『疏』本作『蔬』。」论语述而:「饭疏食。」释文:「『疏』本作『蔬』。」此二字通用之证。
〔三〕 汉书百官表后稷,注引应劭曰:「后,主也,为此稷官之主也。」
〔四〕 器案此文有讹羡,今左传云:「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国语鲁语上:「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谷百蔬,夏之兴也,(器案:「兴」当为「衰」,尚书汤誓正义引此曰:「『兴』当为『衰』字之误。」祭法正作「衰」。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注:「汤既胜夏,废柱而以弃代之。」亦是指夏衰时言。详器读国语杂志。)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礼记祭法:「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
〔五〕 拾补曰:「此文有讹,当云『若稷是谷神,祭之用稷,反自食也』,『也』与『邪』通。应氏以社稷是人神,驳孝经说,其实上所引出援神契,文不全,通典亦引其说云:『稷乃原隰之中,能生五谷之只。原隰之只,祭谷何害?』」札迻云:「案卢校非也。『则』与『即』通,『不得稷米稷』,当作『不以稷米祭稷』,此篇说社稷五祀,皆本许氏五经异义说,礼记郊特牲孔疏引异义:『许君谨案:礼缘生及死,故社稷人事之,既祭稷谷,不得但以稷米祭稷,反自食。』可据以校此文。」器按:郊特牲疏引异义:「今孝经说:『稷者,五谷之长,谷众多,不可遍敬,故立稷而祭之。』古左氏说:『列山氏之子曰柱,死祀以为稷,稷是田正,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下接『许君谨案』云云」,孙引未备,故补之。
〔六〕 左传僖公十九年,「缯」作「鄫」,杜注:「睢水出受汴,东经陈留、梁、谯、沛、彭城县入泗。此水次有妖神,东夷皆社祠之,盖杀人而用祭也。」器案博物志:「琅邪临沂县东界次睢有大丛社,民谓之食人社,即次睢之社也。」
〔七〕 杜注:「谓若祭马先不用马也。」器案:左传昭公十一年:「申无宇曰:『五牲不相为用。』」亦是此意。
〔八〕 「民」下,原有「人」字,左传无,此後人以避唐讳旁注「人」字误增,十反篇亦有此文,正无「人」字,今据删。
〔九〕 小雅吉日作「吉日维戊,既伯既祷」,此疑涉下章「吉日庚午」而误。毛传:「维戊,顺类乘牡也。伯,马祖也。重物慎微,将用马力,必先为之祷其祖。祷,祷获也。」笺云:「戊,刚日也,故乘牡为顺类也。」尔雅释天:「既伯既祷,马祭也。」郭注:「伯,祭马祖也,将用马力,必将祭其先。」周官甸祝「马禂」,杜子春曰「禂,祷也,为马祷无疾。」引尔雅为证。说文禂下云:「祷牲马祭也,从示周声。诗曰:『既禡既禂。』」盖三家异文。汉书叙传引诗「是类是禡」,注引应劭曰:「礼,将征伐,告天而祭,谓之类,告以事类也。至所征伐之地,表而祭之,谓之禡。禡者,马也;马者,兵之首,故祭其先神也。」说与此异,盖误以师祭为马祭,故又从而为之辞耳。
灵星
俗说:县令问主簿:「灵星在城东南,何法?〔一〕」主簿仰答曰:「唯灵星所以在东南者,亦不知也。〔二〕」
〔一〕 史记封禅书正义引庙记、续汉书祭祀志下注引三辅故事、御览五三二引三辅旧事,并云:「长安城东十里有灵星祠。」通典礼四:「周制:仲秋之月,祭灵星於国之东南。」
〔二〕 论衡祭意篇:「世儒案礼,不知灵星何祀,其难晓而不识,说县官名曰明星云云。」疑此即当时案礼之事也。
汉书郊祀志:「高祖五年,初置灵星,祀后稷也,欧爵簸扬〔一〕,田农之事也。〔二〕」
〔一〕 「欧」当作「敺」,续汉书祭祀志下作「驱」,汉书百官公卿表下注:「『敺』读与『驱』同。」又韩信传注:「『敺』与『驱』同。」文选风赋注:「『敺』,古『驱』字。」
〔二〕 史记封禅书、汉书郊祀志并云:「其後二岁,(前言「天下已定」,乃高帝五年,此言「其後二岁」,则七年也。)或言曰:『周兴而邑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於是高祖制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常以岁时祠以牛。』」按玉海九九以其後二岁,即高祖八年。续汉书祭祀志谓「汉兴八年,高祖立灵星祠」,通典礼四同,论衡祭意篇又谓「高皇帝四年,诏天下祭灵星」,独断上、汉旧仪(封禅书正义引)并云在高祖五年,与此同。北史刘芳传:「芳疏云:灵星本非礼事,兆自汉初,专为祈田,恒隶郡县。郊祀志云:『高祖五年制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牲用太牢,县邑令长得祠。』晋祠令云:『郡县国祠稷社先农,县又祠灵星。』此灵星在天下诸县之明据也。」续汉书祭祀志下:「汉兴八年,有言:『周兴而邑立后稷之祀。』於是高帝令天下立灵星祠,言祠后稷而谓之灵星者,以后稷又配食星也。旧说:星谓天田星也。一曰:龙左角为天田官,主谷,祀用壬辰位祠之,壬为水,辰为龙,就其类也,牲用太牢,县邑令长侍祠,舞者用童男十六人,舞者象教田,初为芟除,次耕种,次耘耨驱爵及获刈春簸之形,象其功也。」
谨按:祀典,既以立稷,又有先农,无为灵星,复祀后稷也。左中郎将〔一〕贾逵说,以为龙第三有天田星,灵者神也,故祀以报功〔二〕。辰之神为灵星〔三〕,故以壬辰日祀灵星於东南〔四〕,金胜木为土相〔五〕。
〔一〕 後汉书贾逵传:「和帝即位,永元三年,以逵为左中郎将。」书钞设官部引汉官仪:「五官,左、右中郎将,秦官也,秩比二千石,凡郎官,皆主更,直执戟宿卫。」
〔二〕 独断上:「旧说曰:灵星,火星也。一曰:龙星,火为天田。」史记封禅书集解、汉书郊祀志注并引张晏云:「龙星左角曰天田,则农祥也,晨见而祭。」
〔三〕 刘宝楠愈愚录二曰:「灵星,即龙星角亢也,故又曰角星;龙属辰为大火,故又曰火星;辰为农祥,故又曰农祥;又曰天田星;星色赤,又曰赤星;灵通作零,又曰零星。」案:淮南主术篇:「君人主其犹零星之尸。」後汉书高句骊传云:「好祠鬼神、社稷、零星。」字皆作「零」。
〔四〕 後汉书东夷传注引「辰」上无「壬」字。朱亦栋群书札记曰:「零星二字,切音为辰,此古真、青之所以通也,犹曰辰星云尔。祠于东南者,因其方也。」
〔五〕 史记封禅书正义引汉旧仪:「五年,修复周家旧祠,祀后稷於东南,为民祈农,报厥功。夏则龙星见而始雩,龙星左角为天田,右角为天庭,天田为司马,教人种百谷为稷。灵者,神也,辰之神为灵星,故以壬辰日祠灵星於东南,金胜木为土相也。」案:毛诗丝衣序:「绎宾,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说者谓高子与孟子同时,即所谓「固哉高叟」者,则灵星之祭,自周已然。汉因周祭后稷而立灵星之祀者,周、汉皆祀天田,以后稷配之也。古之祀典,尤重农事,故稷与先农,不嫌重复,何独疑於灵星之重祀后稷哉?刘芳袭仲远之说,谓灵星本非礼事,兆自汉初,非也。
灶神
礼器记曰:「臧文仲安知礼?燔柴於灶,灶者,老妇之祭也,故盛於盆,尊於瓶。〔一〕」
〔一〕 今礼记礼器,「灶」作「奥」,郑注:「『奥』当为『爨』,字之误也。或作『灶』。……老妇,先炊者;盆、瓶,炊器也。明此祭先炊,非祭火神,燔柴似失之。」正义:「或作『灶』者,诸礼记本有作『灶』字,故云或也。」器案:应氏所见礼记,字正作「灶」。
周礼说:「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一〕,祀以为灶神。〔二〕」
〔一〕 此古周礼说,见五经异义(详後)。史记历书集解引应劭曰:「黎,阴官也。」汉书百官公卿表注,应劭曰:「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五行之官,封为上公,祀为贵神。」
〔二〕 说文:「周礼以灶祠祝融。」(今本脱,段从史记五帝本纪索隐补。)左传昭公二十九年疏引贾逵云:「祝融祀於灶。」淮南时则篇注云:「祝融,吴回为高辛氏火正,死为火神,托祀於灶。」并用古周礼说。淮南泛论篇:「炎帝作火,死而为灶。」炎帝为火德之帝,祝融为火官之神,故同有灶神之说也。
谨按:明堂月令:「孟冬之月,其祀灶也〔一〕。五祀之神,王者所祭〔二〕,古之神圣,有功德於民,非老妇也。〔三〕」汉记:「南阳阴子方〔四〕积恩好施,喜祀灶,腊日晨炊,而灶神见〔五〕,再拜受神〔六〕,时有黄羊,因以祀之〔七〕。其孙识〔八〕,执金吾〔九〕,封原鹿侯。兴卫尉,鮦阳侯〔一0〕。家凡二侯〔一一〕,牧守数十。其後子孙常以腊日祀灶以黄羊。〔一二〕」
〔一〕 明堂月令,即小戴记之月令,蔡邕作月令章句,即据小戴记,其释月令篇名云:「成法具备,各从时月藏之明堂,所以示承祖考神明,不敢泄渎之义,故以明堂冠月令以名其篇。」今礼记月令作「孟夏之月」,吕氏春秋四月纪同。应氏此篇,多本五经异义,通典、御览引异义,亦作「孟夏之月」(详後),此作「孟冬之月」,误。
〔二〕 五祀有二。一为五行之祀,左传昭公二十九年:「魏献子问蔡墨曰:『社稷五祀,谁氏之五官也?』对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重为句芒,该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此其三祀也。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此其二祀也。』」大宗伯:「以血祭祭五祀。」後郑所谓「五官之神」是也。一则月令所谓「春祀户,夏祀灶,中央祀中溜,秋祀门,冬祀行」是也。并见礼记祭法。
〔三〕 礼记礼器正义引五经异义:「灶神,今礼戴说引此燔柴盆瓶之事。古周礼说:『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祀以为灶神。』(荆楚岁时记注引「古周礼」以下十九字)许君谨案同周礼。」郑驳之云:「祝融乃古火官之长,犹后稷为尧司马,其尊如是,王者祭之,但就灶陉,一何陋也?祝融乃是五祀之神,祀于四郊,而祭火神于灶,于礼乖也。」御览五二九引五经异义曰:「大戴说礼器云:『灶者,老妇之祭。』许君按月令『孟夏之月,其祀灶,五祀之神,王者所祭,非老妇也。』」郑玄曰:「灶神祝融是老妇。」通典礼十一引许慎云:「月令:『孟夏祀灶』,王者所祭,古之有功德于人,非老妇也。」郑玄云:「为祭五祀,灶在庙门外之东,祀灶礼设主於灶陉,祝融乃古火官之长,犹后稷为尧司马,上公也。今但就灶陉而祭之,屈上公之神,何其陋也。」又月令云:「其帝炎帝,其神祝融。」文列在上,与祀灶绝远,而推合之,文义不次,焉得为义也。又左传云:「五官之神,生为上公,死为贵神。」若祭之灶神,岂得谓贵神乎?特牲馈食礼云:「尸谡而祭饎,爨以谢先炊者之功。」知灶是祭老妇,报先炊之义也。臧文仲燔柴于灶,夫子讥之,云:「盛于盆,尊于瓶」者,是祝融之神,岂可以盆瓶之器,寘于陉而祭之乎?
〔四〕 器按:此事又见後汉书阴兴传、搜神记四及蒙求旧注。蒙求旧注以子方为阴识祖父,搜神记亦云:「至识三世而遂繁昌。」与此合。范书未详,足补其阙。
〔五〕 李贤注引杂五行书曰:「灶神名禅,字子郭,衣黄衣,被发,从灶中出,知其名呼之,可除凶恶,宜市猪肝泥灶,令妇孝。」器按:史记封禅书:「少翁以方,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又见汉书郊祀志。庄子达生篇:「灶有髻。」释文引司马云:「髻,灶神,着赤衣,状如美女。」史记武纪索隐引司马彪注庄子云:「浩,灶神也,如美女,衣赤。」李弘范音诰,则庄子一作「浩」。玉烛宝典十二引灶书:「灶神,姓苏名吉利妇名博颊。」荆楚岁时记:「灶神名苏吉利。」魏志管辂传云:「王基家贱妇人生一儿,堕地即走入灶中,辂曰:『直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史记封禅书集解、类聚八0引白泽图:「火之精曰宋无忌。」髻、吉、忌,声俱近。酉阳杂俎曰:「灶神名隗,状如美女。」又云:「姓张名单,字子郭,一云名壤子。」道藏太清部感应篇注引传云:「灶神状如美人,有六女,即六癸玉女。一云,灶有三十六神。又苏吉利妇,姓王名博颊,张单妻,字卿吉,六女皆名察治」汪政灶觚录引礼纬含文嘉:「灶下小儿名绳,呼之吉。」
〔六〕 「神」,拾补云:「范书『庆』字是。」器案:搜神记亦作「庆」。窃疑风俗通自作「福」,此涉上文「神」字而误,所谓「祭神受福」也,不必改从范书。
〔七〕 玉烛宝典十二引荆楚记:「以黄犬祭之,谓之黄羊。阴氏世蒙其福。古今注:『狗一名黄羊。』」
〔八〕 阴识,後汉书有传。
〔九〕 续汉书百官志四:「执金吾一人,中二千石。」本注曰:「掌宫外戒非常水火之事,月三绕行宫外,及主兵器,吾犹御也。」注引应劭曰:「执金革以御非常。」
〔一0〕汉书地理志上汝南郡鮦阳注、水经汝水注引应劭曰:「在鮦水之阳。」
〔一一〕拾补:「孙云:『案阴兴卒於光武世,未尝封侯,永平初,乃封兴子庆为鮦阳侯,兴弟就新阳侯,庆弟博濦强侯。凡侯者四人,不止二侯也。』」器案:後汉纪明纪:「永平元年四月癸卯,封故卫尉兴子庆为鮦(原误「鲷」)阳侯。」疑当从袁纪作「卫尉兴子庆为鮦阳侯」。又「二侯」,搜神记亦作「四侯」。据阴识传:「识卒,子躬嗣。躬弟子纲,女为和帝皇后,封纲吴房侯。」则实为五侯,疑「二」为「五」坏文。
〔一二〕後汉书阴兴传:「宣帝时,阴子方至孝有仁恩,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自是已後,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於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孙必将强大。』至识三世,而遂繁昌,故後常以腊祀灶而荐黄羊焉。」搜神记四:「汉宣帝时,南阳阴子方者,性至孝,积恩好施,喜祀灶,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後暴至巨富,田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於邦君。子方尝言:『我子孙必将强大。』至识三世,而遂繁昌,家凡四侯,牧守数十,故後世子孙尝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
风伯〔一〕
楚辞说〔二〕:「後飞廉使奔属。〔三〕」飞廉,风伯也〔四〕。
〔一〕 汉书郊祀志上:「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逐之属,百有余庙。」师古曰:「风伯,飞廉也;雨师,屏翳也,一曰屏号。而说者乃谓风伯、箕星也,雨师、毕星也,此志既言二十八宿,又有风伯、雨师,则知非箕毕也。」
〔二〕 意林「说」作「云」。
〔三〕 离骚文。
〔四〕 意林作「风伯飞廉」。汉书扬雄传注:「应劭曰:『楚辞云:鸾皇为余先戒兮,後飞廉使奔属,云师告余以未具。飞廉,风伯也。』」
谨按:周礼〔一〕:「以 燎祀风师。〔二〕」风师者,箕星也〔三〕,箕主簸扬〔四〕,能致风气。易巽为长女也〔五〕,长者伯〔六〕,故曰风伯〔七〕。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八〕,养成万物,有功於人,王者祀以报功也。戌〔九〕之神为风伯,故以丙戌日祀於西北,火胜金为木相也〔一0〕。
〔一〕 见大宗伯。
〔二〕 「 」,朱藏元本,仿元本、两京本、胡本、郎本、锺本、汪本作「柳」。拾补曰:「『 』即『〈礻酉〉』字,说文以为『槱』之重文,此下亦仍作『槱』。」器案:周礼「风师」作「飌师」。
〔三〕 文选东都赋注引「风师者」三字作「风伯」。周礼郑注:「风师,箕也。」书尧典、洪范郑注、独断、淮南原道篇高注说同。
〔四〕 意林、文选思玄赋注无「箕」字。
〔五〕 思玄赋注、天中记二引俱无「也」字。易说卦:「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又曰:「巽为长女。」
〔六〕 「伯」下,思玄赋注有「之」字,天中记有「也」字。白虎通姓名篇:「伯者,长也。」
〔七〕 独断上:「风伯,箕星也,其象在天,能兴风。」汉书武纪注、水经谷水注引应劭曰:「飞廉,神禽,能致风气者也。明帝永平五年,至长安迎取飞廉并铜马,置上西门之外,名平乐馆,董卓悉销以为钱。」
〔八〕 易系辞上:「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语又见礼记乐记。
〔九〕 意林「戌」误「戊」。
〔一0〕续汉书祭祀志下:「以丙戌日祠风伯於戌地。」通典礼四:「後汉以丙戌日祀风师於戌地。」唐会要二二、御览五二九引刘向五经通义:「王者所以因郊祭日月、星辰、风伯、雨师、山川,何?以为皆有功于民,故祭之也,皆天地之别神从官也,缘天地之意,亦欲及之,故岁一祭之。礼日出于南门外,礼月、四渎于北门外,礼山川丘陵于西门外,礼风伯、雨师于东门外,礼各即其位也,以示明之。其祭之奈何乎。曰:祭日者悬,奈月者毁,祭风者明,祭雨者布,祭山者沉,各象其貌也。」
雨师
春秋左氏传说:「共工之子,为玄冥师。〔一〕」「郑大夫子产禳於玄冥。〔二〕」雨师也〔三〕。
〔一〕 拾补曰:「案左昭元年传:『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又二十九年传云:『少皞氏有四叔,修及熙为玄冥。』说者谓昧当是修、熙之後,金天氏,少皞也,非共工,共工有子曰句龙,为后土,亦见传,此疑误说。」器案:汉书百官公卿表注,应劭曰:「少昊有四叔,重为句芒,胲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五行之官,皆封为上公,祀为贵神。」又扬雄传注,应劭曰:「颛顼、玄冥,皆北方之神,主杀戮也。」
〔二〕 见昭公十八年。
〔三〕 意林作「雨师,玄冥也」,白帖一、群书通要甲二引作「玄冥为雨师」,疑此文当重「玄冥」二字,作「玄冥,雨师也」。
谨按:周礼〔一〕:「以槱燎祀雨师。」雨师者,毕星也〔二〕。诗云:「月离于毕,俾滂沱矣。〔三〕」易师卦:「师者,众也。」土中之众者莫若水〔四〕,雷震百里〔五〕,风亦如之。至於太山,不崇朝而遍雨天下,异於雷风,其德散大,故雨独称师也〔六〕。丑之神为雨师,故以己丑日祀雨师於东北,土胜水为火相也〔七〕。
〔一〕 见大宗伯文。
〔二〕 郑注:「雨师,毕也。」书尧典、洪范郑注、独断、淮南原道篇高注说同。
〔三〕 小雅渐渐之石文。
〔四〕 原作「易师封也,土中之众者莫若水,众者师也」,今依拾补乙正如此。
〔五〕 易震卦:「雷震百里。」
〔六〕 独断上:「雨师,毕星也,其象在天,能兴雨。」独断以雨师及上之风伯、灵星、社稷、先农为六神。
〔七〕 续汉书祭祀志下:「以己丑日祠雨师於丑地。」通典礼四:「後汉以己丑日祀雨师於丑地。」
桃梗 苇茭 画虎
谨按:黄帝书〔一〕:「上古之时,有荼与郁垒昆弟二人〔二〕,性能执鬼〔三〕,度朔山上立桃树下〔四〕,简阅百鬼,无道理,妄为人祸害〔五〕,荼与郁垒缚以苇索〔六〕,执以食虎。〔七〕」於是县官常以腊除夕〔八〕,饰桃人〔九〕,垂苇茭〔一0〕,画虎於门,皆追效於前事,冀以卫凶也〔一一〕。桃梗,梗者,更也〔一二〕,岁终更始受介祉也〔一三〕。战国策、齐语〔一四〕:「孟尝君将西入秦,谏者千数,而弗听;苏秦欲止之〔一五〕,曰:『臣之来也,过於〈溃,中"贝改回"〉上〔一六〕,有土偶人焉,与桃梗相与语〔一七〕,谓土偶人曰〔一八〕:子西岸之土也,埏子以为人〔一九〕,至岁八月,天霖雨,濇水至,则子残矣。曰:不然。吾西岸之土也,残则复西岸耳。今子东国桃木也〔二0〕,削子以为人,隆雨下〔二一〕,濇水至,泆子而去〔二二〕,泛泛将何如矣。夫秦四塞之国〔二三〕,譬若虎口,而入之,则不知其可。』孟尝乃止。」春秋左氏传〔二四〕曰:「鲁襄公朝楚,会楚康王卒〔二五〕,楚人使公亲襚〔二六〕,公患之。叔孙穆叔曰:『祓殡而襚,则布帛也。〔二七〕』乃使巫以桃茢先祓殡〔二八〕,楚人弗禁,既而悔之。〔二九〕」「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三0〕,深山穷谷,其藏之也,黑牡秬黍,以享司寒〔三一〕;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灾也。〔三二〕」苇茭,传曰:「雈苇有藂。〔三三〕」吕氏春秋〔三四〕:「汤始得伊尹,祓之於庙,薰以萑苇。〔三五〕」周礼:「卿大夫之子,名曰门子。〔三六〕」论语:「谁能出不由户。〔三七〕」故用苇者,欲人子孙蕃殖〔三八〕,不失其类,有如萑苇〔三九〕。茭者,交易,阴阳代兴也〔四0〕。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四一〕,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四二〕,今人卒得恶悟〔四三〕,烧虎皮饮之〔四四〕,击其爪〔四五〕,亦能辟恶,此其验也〔四六〕。
〔一〕 续汉书礼仪志中注、岁时广记五、群书类编故事二引俱脱「书」字,鼠璞引「书」下有「称」字。
〔二〕 文选东京赋注、礼仪志中注、书钞一五五、御览八九一、岁时广记引「荼」上有「神」字。论衡订鬼篇、礼仪志中注引山海经及论衡乱龙篇、独断上俱作「神荼」。又类聚八六、御览九六七、路史余论三引「郁垒」作「郁律」,慧琳音义十一引云:「又一名郁律。」宋本续汉书礼仪志中注、岁时广记引作「郁櫑」,又引山海经作「郁儡」。俞正燮癸巳存稿十三:「风俗通引黄帝书:『神荼、郁律兄弟二人,性能执鬼,居度朔山桃树下。』引此言者甚多,或以为黄帝书,或以为山海经,『荼』或作『蔡』,『律』或作『垒』,义虽太古,亦经浅人附会。汉蔡邕独断云:『岁竟,画荼垒,并悬苇索以御凶。』晋司马彪续汉书礼仪志云:『大傩讫,设桃梗、郁儡。』是专有荼垒或郁儡一桃木人,而不云神荼、神蔡。晋葛洪枕中书云:『玄都大真王言蔡郁垒为东方鬼帝。』语虽不可据,然可知汉、魏、晋道士相传神蔡郁垒止是一神,姓蔡名郁垒,汉时宫廷礼制,亦以为一人,而通儒及汉时道家黄帝书,皆以为二人,乃知古礼制、古儒说、古道说,各不相喻也。审究其义,神荼、郁律,由桃椎展转生故事耳。」器案:玉烛宝典一引括地图:「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日照入,此鸡则鸣,於是晨鸡悉鸣。下有二神,一名郁,一名垒,并执苇索以伺不祥之鬼,得而煞之。」则谓郁、垒为二神。玄中记又谓二神左名隆,右名〈爰,中"爪改穴〉。俱此一神话之传闻异辞也。
〔三〕 汉书艺文志杂占类有执不祥劾鬼物八卷。
〔四〕 「立」原作「章」,义不可通。文选注、书钞、御览、路史、岁时广记俱无「章」字,今案「章」字乃「立」字之讹,论衡乱龙篇正作「立桃树下」,今据改正。类聚「朔」作「索」,云笈七签九九轩辕本纪:「黄帝书说东海有度索山,或曰度朔山,讹呼也。(此山间以竹索悬而度也)山有神荼、郁垒神,能御凶鬼,为百姓除患,制驱傩之礼以象之。」又岁时广记、群书类编故事引「度」上有「於」字。
〔五〕 「无道理」上,文选注重「百鬼」二字,玉烛宝典一、慧琳音义、御览八九一重「鬼」字。又御览九六七引作「鬼妄榾(音骨)人」,「榾」疑「滑」讹,路史作「鬼妄滑人者」,岁时广记作「简阅百鬼之无道者」。
〔六〕 御览九六七、路史「缚」作「援」。
〔七〕 岁时广记、群书类编故事「食」作「饲」,慧琳音义作「饴」,即「饲」之讹。
〔八〕 岁时广记「除」作「祭」。
〔九〕 玉烛宝典一引庄子:「斲鸡于户,县苇灰于其上,插桃其旁,连灰其下,而鬼畏之。」淮南诠言篇:「羿死於桃棓。」注:「棓,大杖,以桃木为之,以击杀羿,自是以来,鬼畏桃也。」汉书景十三王传:「取桃灰毒药并煮之。」盖所以禁陶望卿死後不能为厉鬼也。御览九六七引典术:「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也。桃之精生在鬼门,制百鬼,故今作桃人梗着门以压邪,此仙木也。」
〔一0〕书钞「垂」作「承」。齐民要术十、慧琳音义、类聚、岁时广记、鼠璞引「茭」作「索」,御览九六七作「垂苇索交」,盖「索」为「茭」之旁注字,後人或迳以「索」代「茭」,御览则并以旁注字入正文,又误「茭」为「交」也。寻说文竹部:「筊,索也。」则「茭」当作「筊」,古从艹从竹之字多混也,此书上文言「韦索」,则字本作「筊」可知。续汉书礼仪志中注:「夏后氏金行,作苇茭,言气交也。殷人水德,以螺首填其闭塞,使如螺也。周人木德,以桃为梗,言气相更也。今人元日以苇插户。螺则今之门鐶也。桃梗,今之桃符也。」
〔一一〕书钞、御览八九一、岁时广记「卫」作「御」,山海经、独断同。山海经云:「於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以御凶。」则以为黄帝。论衡乱龙篇:「故今县官斩桃为人,立之户侧;画虎之形,着之门阑。」与此同。慧琳音义引此云:「於是黄帝作礼敺(原误「欧」)之,立桃人於门户,画荼与郁垒与虎以象之。今俗法每以腊终除夕,饰桃人,垂苇索,画虎於门,左右置二灯象虎眼以祛不祥。」亦以为黄帝,盖参合搜神记为之,非风俗通原如此也。释常谈中云:「搜神记及风俗通云:『东海之中度朔山,山有盘桃,屈曲三千里,枝间东北有二鬼,一名郁垒,一名神荼,万鬼皆怕之。今岁首立桃符于门,画此之形,以辟鬼也。」此为揉合二书之证。玉烛宝典一、御览二九引玄中记:「东南有桃都山,山上有大树,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初出,光照此木,天鸡则鸣,群鸡皆随之鸣。下有二神,左名隆,右名〈爰,中"爪改穴"〉,并执苇索,伺不祥之鬼,得而杀之。今人正朝作两桃人立门旁,以雄鸡毛置索中,盖遗象也。」(据鲁迅古小说钩沈本)此又异说也。嘉定赤城志三九纪遗门,又以为桃都山在台州,盖就神话而名其山以实之也。
〔一二〕周礼女祝:「掌以时招梗禬禳之事,以除疾殃。」杜子春读「梗」为「更」。
〔一三〕宋书礼志一:「旧时,岁旦常设苇茭、桃梗,磔鸡於宫及百寺门,以禳恶气。汉仪则仲夏之月设之,有桃卯(当从续汉书礼仪志中作「桃印」),无磔鸡。」戴埴鼠璞:「风俗通曰:『黄帝书称:上古之时,有兄弟二人荼与郁垒,用度朔上桃树以制百鬼,于是县官以腊除饰桃人,垂苇索。』岁时记:『桃者,五行之精,压伏邪气,制百鬼。』本草经曰:『枭桃在树不落,杀百鬼。』山海经云:『东海度朔山有大桃树,蟠屈三千里,其东北曰鬼门,万鬼出入也。有二神曰神荼,曰郁垒;黄帝象之,立桃版于户。』淮南子曰:『羿死于桃棓。』注云:『棓,大杖,以击煞羿,由是鬼畏桃。今人以桃梗作代岁旦植门以辟鬼。』後汉礼仪志曰:『代有所尚,周人木德,以桃为梗,言气相梗。梗,更也。』庄子曰:『插桃枝於户,童子不畏而鬼畏之。』桃之制鬼,见於传记者不一,而六经亦自可考,檀弓曰:『君临臣丧,以巫祝桃茢。』传曰:『楚人使公视禭,公使巫以桃茢先祓殡。』周礼戎右:『赞牛弭桃茢。』郑司农於丧祝云:『丧祝与巫以桃厉执戈在王前。』以桃茇除,虽圣人不废,例以巫家之说而鄙之,可乎?」
〔一四〕拾补云:「『语』衍。」拾补识语云:「案齐语如谓太史公世家为世家言矣,战国策本名长短语。」
〔一五〕史记孟尝君传以此为苏代。
〔一六〕「〈溃,中"贝改回"〉」原作「濇」,拾补校作「〈溃,中"贝改回"〉」,云:「『〈溃,中"贝改回"〉』即『淄』字,作『濇』讹。」今据改正。水经淄水注引应劭地理风俗记:「淄入濡。」
〔一七〕史记作「木偶人与土偶人相与语」。战国策赵策一:「苏秦说李兑云云」,亦引此喻,作土梗与木梗,岁时广记五引战国策高诱注云:「东海中有山名度朔,上有大桃树,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下有二神人,一曰余与,二曰郁雷,主治害鬼,故世刊此桃余与、郁雷,正岁以置门户,号之曰桃梗。」
〔一八〕拾补「谓」上据战国策及御览引补「桃梗」二字。
〔一九〕「埏」,齐策作「挻」,老子:「挻埴以为器。」释文:「挻,始然反,河上云:『和也。』声类云:『柔也。』」
〔二0〕续汉书注「国」下有「之」字,齐策作「今子东国之桃梗也」,亦有「之」字,当据补。说苑正谏篇「东国」作「东园」。
〔二一〕齐策「隆」作「降」。器案:隆、降古通,礼记丧服小记注:「以不贰降。」释文:「『降』一本作『隆』。」战国策魏策:「休祲降於天。」曾、刘本作「休烈隆於天」。说文隆从生降声。书大传隆谷,郑注:「隆读如厖降之降。」荀子天论:「隆礼尊贤而王。」韩诗外传作「降」。盖隆从降声,古音本同,如诗「我心则降」,即读「降」为「隆」也。隆雨,即上文之霖雨,霖、隆古同声通用,诗云汉以临与融、宗、宫、躬通押,汉避殇帝讳,改隆虑作林虑,俱其证。
〔二二〕「去」字原无,拾补据齐策补,今从之。
〔二三〕史记苏秦传:「秦四塞之国。」正义:「东有黄河、有函谷、蒲津、龙门、合河等关;南山及武关、嶢关;西有大陇山及陇山关、大震、乌兰等关;北有黄河、南塞:是四塞之国。」
〔二四〕见襄公二十九年。
〔二五〕楚康王卒在二十八年十二月乙未。
〔二六〕杜注:「诸侯有遣使賵禭之礼,今楚欲依遣使之比也。」
〔二七〕左传「帛」作「币」,注云:「先使巫祓除殡之,凶邪而行禭礼,与朝而布币,无以异也。」
〔二八〕杜注:「茢,黍穰也。」案檀弓下:「君临臣丧,以巫祝桃茢执戈恶之也。」郑注:「桃,鬼所恶。茢,萑苕,可扫不祥也。」正义:「下云:『荆人使公亲禭,巫先拂柩。』时荆王以襄二十八年十二月死,至明年正月,则殡来已久,得有始行袭礼,巫先拂柩者。彼云袭者,谓加衣於殡,非为尸加衣,故下云拂柩。及左传云『祓殡而禭』,是既禭也。公以楚人无礼於己,故公用天子未袭之前,君临臣丧之法,以巫祝桃茢也。」又案说文:「〈梨,中"禾改歺"〉,黍穰也。茢,芀也。」又释芀曰:「苇华也。」芀亦作苕,尔雅谓之薍。郑玄注周礼:「茢,苕帚。」诗毛传:「薍为萑,萑苕盖谓薍穗。」据此,则茢乃萑苕之帚,杜训为黍稷,改字说经,究不如从本训之为得也。
〔二九〕杜注:「礼,君临臣丧乃祓殡,故楚悔之也。」器案:礼记檀弓下载此云:「襄公朝于荆,康王卒,荆人曰:『必请袭。』鲁人曰:『非礼也。』荆人强之,巫先拂柩,荆人悔之。」郑注云:「巫祝,桃茢,君临臣丧之礼。」即本檀弓本文为说,杜祓殡之说,未知何据。
〔三0〕以下左传昭公四年文。杜注:「陆,道也,谓夏十二月,日在虚危,冰坚而藏之也。」
〔三一〕杜注:「黑牡,黑牲也。秬,黑黍也。司寒,玄冥,北方之神也,故物皆用黑。有事於冰,故祭其神也。」
〔三二〕杜注:「桃弓棘箭,所以禳除凶邪,将御至尊故也。」古今注上舆服:「辟恶车,秦制也,桃弓苇矢,所以祓除不祥。」
〔三三〕淮南说林篇:「雚苇有丛。」雚、萑古通。
〔三四〕见本味篇。
〔三五〕今本吕览脱「薰以萑苇」句,严可均辑全秦文据本书及续汉书礼仪志注引补。
〔三六〕大宗伯职:「其正室皆谓之门子。」郑注:「正室,适子也,将代父当门者也。」左传襄公十年:「大夫诸司门子弗顺。」
〔三七〕雍也文。
〔三八〕续汉书礼仪志注引「殖」作「植」。
〔三九〕诗小雅小弁:「萑苇淠淠。」毛传:「淠淠,众也。」
〔四0〕续汉书礼仪志中桃印:「代以所尚为饰,夏后氏金行,作苇茭,言气交也。」
〔四一〕「也」,胡本作「者」,误。
〔四二〕拾补曰:「续汉志注:『能击鸷牲,食魑魅者也。』」
〔四三〕「恶」下原有「遇」字,拾补以为衍文,今据删。御览八九一、事类赋二0引作「今人卒得病」。
〔四四〕「悟烧」二字原倒,依拾补校乙。史记天官书:「鬼哭若呼,其人逢俉。」集解:「俉,迎也。」索隐曰:「俉音五故反,逢俉,谓相逢而惊也。亦作迕,音同。」器案:此文「悟」借「俉」字,转钞者旁注「遇」字,遂误增人,拾补以为「忤」同,未达一间。
〔四五〕御览作「系其衣服」,事类赋作「系之衣服」。
〔四六〕御览、事类赋「其」作「甚」。
雄鸡
俗说:鸡鸣将旦,为人起居;门亦昏闭晨开,扞难守固;礼贵报功,故门户用鸡也。
青史子书〔一〕说:「鸡者,东方之牲也〔二〕,岁终更始,辨秩东作〔三〕,万物触户而出,故以鸡祀祭也。」
〔一〕 汉书艺文志小说家有青史子五十七篇,本注:「古史官记事也。」通志氏族略引贾执姓氏英贤录:「青史子,晋太史董狐之子,受封青史之田,因氏焉。汉书艺文志:『青史子着书。』」案书亡,马国翰有辑本,亦见丁晏佚礼扶微。
〔二〕 贾子新书胎教篇引青史氏记说王太子悬弧之礼仪曰:「东方之弧以梧,梧者,东方之木,春也;其牲以鸡,鸡者,东方之牲也。」
〔三〕 尚书尧典:「平秩东作。」周礼冯相氏郑注:「辨秩东作。」正义:「据书传而言。」史记五帝本纪索隐引尚书大传:「辩秩东作。」辩与辨通。隶释六北海相景君铭:「辨秩东衍。」文选典引:「惇睦辨章之化洽。」李善注:「尚书曰:『平章百姓。』辨与平,古字通也。」
太史丞〔一〕邓平〔二〕说:「腊者,所以迎刑送德也〔三〕,大寒至,常恐阴胜〔四〕,故以戌日腊。戌者,土气也〔五〕,用其日杀鸡以谢刑德〔六〕,雄着门,雌着户,以和阴阳,调寒暑〔七〕,节风雨也。〔八〕」
〔一〕 两京本不提行,盖朱藏元本、仿元本,上行适至行末而止,两京本遂误连贯之也。
〔二〕 汉书律历志上,叙造太初历,首选邓平,又云:「乃诏迁用邓平所造八十一分律历,罢废尤疏远者十七家,复使校历律昏明。宦者淳于陵渠复覆太初历晦朔弦望皆最密,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陵渠奏状,遂用邓平历,以平为太史丞。」
〔三〕 拾补云:「似误,下云『谢刑德』,此当是送刑德,御览十三引独断云:「腊但送不迎。』况春气将至,何反言迎刑乎?其误明矣。」
〔四〕 灌畦暇语「胜」下有「阳」字。
〔五〕 「土气」,暇语引同宋本,裴玄新语亦作「土气」(详後引),大德本以下各本俱作「温气」,不可据。
〔六〕 「日」上原有「气」字,暇语无,今从之。暇语并无「刑」字。
〔七〕 「调寒暑」,原作「调寒配水」,札迻曰:「案『调寒配水』,疑当作『调寒暑,配水旱(「配」字亦疑有误)』。」器案:灌畦暇语作「以和阴阳,谓寒暑,节风雨也」,此文「配水」二字即「暑」之讹羡,孙氏曲为之说,非也。
〔八〕 书钞一五五、类聚四、御览二九、草堂诗笺三二鸡注引裴玄新语:「正朝,悬官煞羊,悬其头於门,又磔鸡以副之。俗说以厌疠气,玄以问河南任君(疑当作「伏君」),任君曰:「是月也,土气上昇,草木萌动,羊吃百草,鸡啄五谷,杀之以助生气也。』」
谨按:春秋左氏传〔一〕:「周大夫宾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归以告景王曰:『惮其为牺也。〔二〕』」山海经曰:「祠鬼神皆以雄鸡。〔三〕」鲁郊祀常以丹鸡,祝曰:「以斯鶾音赤羽,去鲁侯之咎。〔四〕」今人卒得鬼刺痱,悟,杀雄鸡以傅其心上〔五〕,病贼风者,作鸡散〔六〕,东门鸡头可以治蛊〔七〕。由此言之:鸡主以御死辟恶也。
〔一〕 见昭公二十二年。
〔二〕 左传:「宾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问之,侍者曰:『自惮其牺也。』遽归告王,且曰:『鸡其惮为人用乎?人异於是,牺者实用人,人牺实难,己牺何害?』王弗应。」国语周语下:「景王既杀下门子,宾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问之,侍者曰:『惮其牺也。』遽归告王,曰:『吾见雄鸡自断其尾,而人曰:『惮其牺也。吾以为信畜矣,人牺实难,己牺何害?抑其恶为人用也乎?则可也。人异於是,牺者实用人也。』王弗应。」杜预注曰:「畏其为宗庙奉牺牲,故自残毁也。」韦昭注曰:「纯美为牺,祭祀所用也。言鸡自断其尾者,惧为宗庙所用也。」器案:周礼牧人:「祭祀共牺牲。」郑注:「牺牲,毛羽完具也。」盖祭祀之牺牲,当选其毛羽完具者耳。
〔三〕 西次二经云:「其祠出毛一雄鸡。」北山首经、北次二经、中次三经、中次八经、中次十经,皆言「祠之用雄鸡」。
〔四〕 「祝曰」云云,原作「祀日以其朝声赤羽去鲁侯之咎」,拾补校作「祝曰,以斯鶾音赤羽,去鲁侯之咎」,云:「皆钱以说文校改。」器案:说文鶾下云:「鸡肥翰音者也。(从段改)从鸟倝声。鲁郊以丹鸡,祝曰:『以斯鶾音赤羽,去鲁侯之咎。』」盖此所引乃鲁郊礼文,鲁郊礼汉时犹存,故春秋繁露、说文、五经异义及风俗通皆得引之。曲礼:「凡祭宗庙之礼,鸡曰翰音。」
〔五〕 「傅」,胡本、程本皆如此作,余本俱误作「传」。御览八八四引志怪:「夏侯弘忽行江陵,逢一大鬼,提弓戟急走,小鬼数百从之,弘畏惧,下路避之,大鬼过後,捉一小鬼,问:『此是何物?』曰:『广州大杀。』弘曰:『以此矛戟何为?』曰:『以此杀人,若中心腹者辄死,中余处不至於死。』弘曰:『治此病者有方不?』鬼曰:『杀乌鸡薄心即差。』弘曰:『今欲行何?』鬼曰:『当荆、杨二州。』尔时,此二州皆行心腹病,略无不死者;弘在荆州,教人杀乌鸡薄之,十得八九。今中恶用乌鸡,自弘之由也。」据此,则以为晋时事,实则此为先民积累之验方,故神其说若鬼遗方也。
〔六〕 御览九一八有「治之」二字。
〔七〕 此即淮南说山篇所谓「鸡头已瘻」者,彼注以鸡头为芡,失之。齐民要术三、御览九一八引四民月令:「东门磔白鸡头。」原注:「可以合法药。」
杀狗磔邑四门
俗说:狗别宾主,善守御〔一〕,故着四门,以辟盗贼也〔二〕。
〔一〕 御览九0五引「御」作「卫」。隋书五行志上引洪范五行传:「犬,守御者也。」
〔二〕 御览「盗贼」作「恶」。
谨按:月令:「九门磔禳,以毕春气。〔一〕」盖天子之城,十有二门,东方三门,生气之门也,不欲使死物见於生门,故独於九门杀犬磔禳。犬者金畜〔二〕,禳者却也,抑金使不害春之时所生〔三〕,令万物遂成其性,火当受而长之,故曰以毕春气〔四〕。功成而退,木行终也。
〔一〕 六艺流别十七引尚书大传:「季春之月,九门磔禳,出疫於郊,以禳春气。」与郑引王居明堂礼同。
〔二〕 礼记月令注:「犬,金畜也。」吕氏春秋孟秋纪、仲秋纪注同。周礼庖人注:「犬属司寇,金也。」
〔三〕 「春之时」,拾补校作「春时之」。
〔四〕 器按:月令:「毋出九门。」郑注:「天子九门者,路门也,应门也,雉门也,库门也,皋门也,城门也,近郊门也,远郊门也,关门也。」郑於下「九门磔禳」无注,或遂以为明与上文相同。考郑注九门,系指远近而言,天子十二门,则指方位而言,吕氏春秋季春纪:「九门磔禳,以毕春气。」高诱注:「九门,三方九门也,嫌非王气所在,故磔犬羊以禳,木气尽之,故曰以毕春气也。」淮南时则篇注同,与应说合;高为卢植弟子,疑俱出卢植解诂,当举此文及高注,以补郑注之阙。灌畦暇语:「月令『九门磔禳,以毕春气』。盖天子十二门,东方三门,生气所出入,不欲以死物厌之,故独磔於九门。犬者金畜,禳者却也,抑金使不害春之生,命万物遂成其性,火当受而长之,故曰以毕春气。」
太史公记:「秦德公〔一〕始杀狗磔邑四门,以御蛊菑。〔二〕」今人杀白犬以血题门户〔三〕,正月白犬血辟除不祥,取法於此也。
〔一〕 御览九0五作「秦始皇」,误,史记秦本纪、封禅书及汉书郊祀志俱作「秦德公」。
〔二〕 御览作「以御凶灾」,郎本、程本、郑本「菑」误作「蓄」。封禅书:「秦德公时,磔狗邑四门,以御蛊菑。」索隐:「案左传云:『皿虫为蛊。』枭磔之,鬼亦为蛊,故月令云:『大傩旁磔。』注云:『磔,禳也,厉鬼为蛊,将出害人,旁磔於四方之门。』故此亦磔狗邑四门也。风俗通云:『杀狗磔禳也。』」
〔三〕 御览有「曰」字。
膢
谨按:韩子书:「山居谷汲者,膢腊而买水。〔一〕」楚俗常以十二月祭饮食也〔二〕。又曰:「尝新始杀也,食新曰膒膢。〔三〕」
〔一〕 续汉书礼仪志中注引「买」作「寘」,韩非子五蠹篇作「相遗以水」。
〔二〕 器案:「楚俗」句上当脱「说文」二字,下文「又曰」,即承此而言,如无此二字,则「又曰」将何所指也?说文:「膢,楚俗以二月祭饮食也。」古唐类范一五五、孔本书钞一五五、御览三三引说文俱作「十二月」,与风俗通合。拾补曰:「玉篇、广韵皆云:『冀州八月,楚俗二月。』今案当作『十二月』,说文脱『十』字,後皆承其误耳。下文『尝新』,即指八月言。曰膢腊,腊非十二月而何?」
〔三〕 续汉志注作「当新始杀食曰貙膢」,书钞作「貙膢」,说文作「一曰祈谷食新曰离膢」。器案:汉书韦玄成传注,晋灼曰:「汉仪注:『立秋貙娄又尝粢。』」武纪注,如淳曰:「汉仪注:『立秋貙膢。』」苏林曰:「膢,祭名也。貙,虎属,常以立秋祭兽。王者亦以此日出猎,还以祭宗庙,故有貙膢之祭也。」古今注亦作「貙膢」,续汉志作「貙刘」,盐铁论论菑篇作「貙蒌」,膢、蒌俱从娄声,娄、刘同音通假,汉书娄敬传:「娄者,刘也。」即其证。
腊
谨按:礼传:「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汉改为腊。〔一〕」腊者,猎也,言田猎取禽兽〔二〕,以祭祀其先祖也〔三〕。或曰:腊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报功也〔四〕。汉家火行衰於戌,故曰腊也〔五〕。
〔一〕 大事记解题三、云麓漫钞三、急就篇补注四引作「秦、汉曰腊」。事类赋五、书林事类韵会一00作「夏曰清祀,殷曰嘉平」。世说新语德行篇注引五经要义:「三代名腊: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总谓之腊。』礼记月令疏引蔡邕章句:「夏曰清祀,殷曰嘉平,周曰蜡,秦曰腊。」靖康缃素杂记四:「案礼记外传云:『蜡祭即腊祭也,夏曰清祀,殷曰嘉平,周谓之蜡祭,秦曰腊。』……风俗通云云,此云『秦曰腊』,盖汉仍之也。」说与此异。独断说四代腊之别名,仍云:「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汉曰腊。」又与所为月令章句不同,一人之说,而矛盾如此,未知何故。
〔二〕 原无「禽」字,拾补覆校云:「据李善注闲居赋引作『言猎取禽兽』,一切经音义十四引,亦有『禽』字,当补入。」今据补。
〔三〕 类聚五、事类赋五、玉堂嘉话六、岁时广记三九「田」作「因」。原本书钞一五五「取」作「收」。左传僖公五年正义、文选闲居赋注、岁时广记「祭」下无「祀」字。後汉书陈宠传注引作「腊者,岁终祭众神之名」。玄应四分律音义作「腊,猎也,猎取禽兽,祭先祖也,此岁终祭神之名也」,群书通要甲七引作「腊者,岁终大祭也」,靖康缃素杂记作「腊者,远近祭众神之名」,今本脱「岁终祭众神之名也」句,当据补。月令郑注:「腊,谓以田猎所得禽祭也。」
〔四〕 拾补据御览引「故」为「狎猎」二字。器案:玉烛宝典十二、事类赋、书林事类韵会亦作「狎猎」。世说新语德行篇注、宝典、类聚五、御览三三、岁时广记引晋博士张亮议:「传曰:『腊,接也,祭宜在新故交接也。」俗谓腊之明日为初岁,秦、汉以来有贺,此古之遗语也。」隋书礼仪志二:「开皇四年诏:『古称腊者,接也,取新故交接。』」即据此为言。急就篇:「祠祀社稷丛腊奉。」颜注:「腊,接也,广祭百神也。」释氏要览下、入众篇经音疏、增辉记皆云:「腊,接也。」
〔五〕 拾补据类聚、御览引校作「故此日腊也」,又云:「御览『故以戌为腊也』。」拾补识语曰:「案下一事,『故以午祖也』,此当从御览,去『为』字。」器案:後汉书陈宠传注、缃素杂记引俱作「故腊用戌日也」,事类赋作「故以戌为腊」。说文云:「冬至後三戌为腊。」盖以汉火行言之。又礼仪志中注、通典礼四、书钞一五五引魏台访议:「高堂隆曰:『帝王各以其行之盛而祖,以其终而腊。……火生於寅,盛於午,终於戌,故火家以午祖,以戌腊。』秦静曰:『古礼出行有祖祭,岁终有蜡腊,无正月必祖之祀。汉氏以午祖,以戌腊。午,南方,故以祖;冬者,岁之终,物毕成,故以戌腊。而小数之学者,因为之说,非典文也。』」成伯璵礼记外传:「周,木德;汉,火德。各以其五行之王日为祖,其休废日为腊也。火王午,木王卯,水王子,金王酉,而腊各用其废日。」
祖
谨按:礼传〔一〕:「共工之子曰修〔二〕,好远游,舟车所至,足迹所达〔三〕,靡不穷览,故祀以为祖神。〔四〕」祖者,徂也。诗云:「韩侯出祖,清酒百壶。〔五〕」左氏传〔六〕:「襄公将适楚,梦周公祖而遣之。〔七〕」是其事也。诗云:「吉日庚午。〔八〕」汉家盛於午,故以午祖也〔九〕。
〔一〕 玉函山房辑佚书载风俗通此文,以为荀爽礼传。
〔二〕 史记五宗世家索隐、续汉书礼仪志中注、後汉书马成传注及荀彧传注引「工」下俱有「氏」字。
〔三〕 「达」,马成传注作「逮」。
〔四〕 朱筠曰:「後汉陈咸传注引此作『死为祖神』。」器案:通典礼十一引白虎通云:「共工氏之子曰修,好远游,车舟所至,足迹所达,靡不穷览,故祀以为祖神。」类聚五社部、岁时广记十四祠社神引此文作「故祀以为社神」,与前社神条混,非是。倭名类聚抄一引作「故其死後,祀以为祖神」。
〔五〕 大雅韩奕文。
〔六〕 见昭公七年。
〔七〕 後汉书吴佑传注:「祖道之礼,封土为軷坛也。五经要义曰:『祖道,行祭,为道路祈也。』周礼:『大驭掌王玉路以祀及祀軷。』注云:『祀軷者,封土象山於路侧,以菩刍棘柏为神主,祭之,以车轹軷而去,喻无险难。』」
〔八〕 小雅吉日文。汉书翼奉传:「王者吉午酉也,诗曰:『吉日庚午。』」
〔九〕 续汉志注、靖康缃素杂记四及五引俱作「汉家火行,火盛於午,故以午日为祖也」。独断上:「赤帝以戌午祖。」注:「赤帝,炎帝,火行。」类聚四三引魏文帝答繁钦书:「是日戌午,祖於北园。」宋书礼志二、类聚五、书钞一五五、初学记十三引晋嵇含祖道赋序:「祖之在於俗尚矣,自天子至庶人,莫不咸用,有汉卜曰丙午云云。」
禊
谨按:周礼〔一〕:「男巫掌望祀望衍,旁招以茅〔二〕;女巫掌岁时,以祓除衅浴。〔三〕」禊者,洁也〔四〕。春者,蠢也,蠢蠢摇动也〔五〕。尚书:「以殷仲春,厥民析。〔六〕」言人解析也〔七〕。疗生疾之时,故於水上衅洁之也〔八〕。巳者,祉也〔八〕,邪疾已去,祈介祉也〔一0〕。
〔一〕 春官文。
〔二〕 周礼「望衍」下有「授号」二字,注:「杜子春云:『望衍,谓衍祭也;授号,以所祭之名号授之;旁招,以茅招四方之所望祭者。』玄谓:衍读为延,声之误也。望祀,谓有牲粢盛者。延,进也,谓但用币致其神。二者,诅祝所授类造攻说禬禜之神号,男巫为之招。」
〔三〕 拾补云:「见周礼。续汉礼仪志注,『衅浴』作『疾病』,文选颜延年曲水诗序注同,初学记、御览皆同。」器案:白帖一、岁华纪丽一、乐府诗集八0、缃素杂记四、岁时广记十八、桑世昌兰亭考十二、群书通要甲六引亦作「疾病」。周礼云:「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郑注:「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衅浴,谓以香薰草药沐浴也。」
〔四〕 岁华纪丽「禊」作「祓」,误。续汉志注、南齐书礼志上、文选颜延年曲水诗序注、闲居赋注、白帖、乐府诗集、岁时广记、海录碎事二、书林事类韵会五0「洁」俱作「絜」,南齐书并有「言自絜濯也」一句。
〔五〕 续汉志注、乐府诗集不重「蠢」字。礼记乡饮酒义:「春之为言蠢也。」汉书律历志:「春,蠢也,物蠢生,乃动运。」释名释天:「春,蠢也,万物蠢然而生也。」春秋繁露王道通三篇又阳尊阴卑篇:「春之为言犹偆偆也。」白虎通五行篇:春之为言偆偆动也。」蠢、偆通假。
〔六〕 尧典文。郎本「民」误「明」。吕氏春秋仲春纪高注:「尚书:『厥民祈。』散布在野。」
〔七〕 「析也」二字原无,拾补据礼仪志注、文选注补,又云:「下尚有脱字。」器案:乐府诗集、兰亭考亦有「析也」二字,今据补正。
〔八〕 朱筠曰:「唐类函岁时部引此作『盥洁之也』、『衅』当从类函作『盥』。」拾补曰:「『衅』,御览『盥』。」又云:「此下有脱文,当言『日用上巳』,下方可承。」器案:曲水诗序注引此文云:「於水上盥絜也。」岁时广记亦作「盥」。闲居赋注引此云:「仲春之时,於水上祓除,故事取於清絜也。」白帖一、岁时广记「洁」作「絜」,海录碎事作「于水上盥絜也」。续汉书礼仪志上:「是月上巳,官民皆絜於东流水上,自(从周举传注)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絜。絜者,言阳气布畅,万物讫去,始絜之也。」文选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注引礼传曰:「禊者,絜也,仲春之时,於水上衅絜也。」则风俗通此义,亦本荀爽礼传为说。
〔九〕 拾补云:「己乃十干之己。」拾补识语云:「案古书以上辰,上巳连举,意是辰巳之巳,巳之为止,古今达诂,此文释巳为祉,亦佳证矣。」器案:卢说非,徐说是。史记律书:「巳者,言阳气之已尽也。」汉书律历志:「已(音以)盛于巳。」太玄玄数:「辰巳午。」注云:「巳取其已盛。」淮南天文篇:「巳则生已定也。」说文:「巳,已也,四月阳气已出,阴气已臧,万物见,成文章。」释名释天:「巳,已也,阳气毕布已也,如出有所为,毕已复还而入也。」是汉人皆以辰巳之巳,取终已为义。
〔一0〕「介」原作「分」,朱筠曰:「唐类函引作『祈介祉也』,『分』当从类函作『介』。」器案:朱校是,曲水诗序注、又集注残本钞曰、御览三0、岁时广记、纲目集览十一引俱作「介」,今据改正。文选颜延年曲水诗序注引仲长统昌言:「周礼:『女巫掌岁时,祓除疾病。』禊者,洁也,于水上盥洁也。巳者,祉也,邪疾已去,祈介祉也。」
司命
谨按:诗云:「芃芃棫朴,薪之槱之。〔一〕」周礼:「以槱燎祀司中司命。〔二〕」司命,文昌也。司中,文昌下六星也〔三〕。槱者,积薪燔柴也。今民间独祀司命耳〔四〕,刻木长尺二寸为人像,行者檐箧中〔五〕,居者别作小屋,齐地〔六〕大尊重之,汝南余郡亦多有〔七〕,皆祠以〈月者〉〔八〕,率以春秋之月〔九〕。
〔一〕 大雅棫朴文。
〔二〕 原作「周礼槱燎司中司命」,今据续汉书祭祀志中注引校改,文见大宗伯。
〔三〕 原作「文昌也司中文昌上六星也」,今据孙诒让说校改。拾补校作「司中、文昌第五星也,司命、文昌第四星也」,覆校云:「今依康成说改,续汉志注所引,亦止云『文昌上六星也』。」札迻曰:「此文当作『周礼以槱燎祀司中司命,司命(今本涉上脱此二字),文昌也,司中,文昌下(今本讹「上」)六星也』,周礼大宗伯,先郑注云:『司中,三能三阶也。』司命文昌,犹彼云文昌宫星也。司中文昌下六星,即指三能也。三能即三台六星,在文昌宫之下,开元占经引春秋元命苞云:『魁下六星,两两而比曰三能。』三能在斗魁下,则亦在文昌之下矣。此篇说五祀社稷,皆不从康成说,卢氏不察,辄依後郑义以改此文,不知仲远自从先郑义也。」器案:仲远与康成同时,仲远撰风俗通义时,盖尚未见三礼郑注也。
〔四〕 续汉志注「独」作「犹」。礼记祭法司命郑注云:「此非大神所祈报大事者也,小神居人之间,司察小过,作谴告者尔。」又曰:「司命主督察三命。」器案:管子法法篇:「有故为其杀生,急於司命也。」史记封禅书:「神君最贵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属。」後汉书赵壹传:「乃收之於斗极,还之於司命。」此即世俗所传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之说,後世乃以人鬼实之,或以为张仲、或以为文翁,均之不足信也。
〔五〕 拾补云:「『檐』一作『置』。」器案:续汉志注作「置」。
〔六〕 「地」上原有「天」字,续汉志注无,是,今据删。
〔七〕 续汉志注「余」作「诸」,「有」下有「者」字。
〔八〕 「〈月者〉」原作「腊」,拾补校作「〈月者〉」,云:「『猪』同。」器案:续汉志注作「猪」,说文〈礻比〉下云:「以豚祠司命。」卢校是,今据改正。
〔九〕 祭法郑注:「时民家或春秋祠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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