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開者,孔安國曰:「微,畿內國名。子,爵也。為紂卿士。」索隱曰按:尚書微子之命篇云命微子啟代殷後,今此名開者,避漢景帝諱也。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紂之庶兄也。索隱曰按:尚書亦以為殷王元子而是紂之兄。按:呂氏春秋云生微子時母猶為妾,及為妃而生紂。故微子為紂同母庶兄。紂旣立,不明,淫亂於政,微子數諫,紂不聽。及祖伊以周西伯昌之修德,滅,徐廣曰:「音耆。」索隱曰耆即黎也。鄒誕本云「音黎」。孔安國云「黎在上黨東北,即今之黎亭是也」。國懼禍至,以告紂。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於是微子度紂終不可諫,欲死之,及去,未能自決,乃問於太師、少師孔安國曰:「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卿,比干也。」曰:「殷不有治政,不治四方。孔安國曰:「言殷不有治政四方之事,將必亡也。」我祖遂陳於上,馬融曰:「我祖,湯也。」孔安國曰:「言湯遂其功,陳力於上世也。」紂沈湎於酒,婦人是用,亂敗湯德於下。馬融曰:「下,下世也。」殷旣小大好草竊姦宄,孔安國曰:「草野盜竊,又為姦宄於外內。」卿士師師非度,馬融曰:「非但小人學為姦宄,卿士已下轉相師效,為非法度。」皆有罪辜,乃無維獲,鄭玄曰:「獲,得也。羣臣皆有是罪,其爵禄又無常得之者。言屢相攻奪。」小民乃並興,相為敵讎。孔安國曰:「卿士旣亂,而小民各起,共為敵讎。言不和同。」今殷其典喪!若涉水無津涯。徐廣曰:「一作『陟水無舟航』,言危也。」駰謂典,國典也。索隱曰尚書「典」作「淪」,篆字變易,其義亦殊。徐廣曰「典,國典也」。喪音息浪反。殷遂喪,越至于今。」馬融曰:「越,於也。於是至矣,於今到矣。」曰:「太師,少師,馬融曰:「重呼告之。」我其發出徃?鄭玄曰:「發,起也。紂禍敗如此,我其起作出往也。」索隱曰往,尚書作「狂」,蓋亦今文尚書意異耳。吾家保于喪?徐廣曰:「一云『於是家保』。」駰案:馬融曰「卿大夫稱家」。今女無故告王肅曰:「無意告我也,是微子求教誨也。」予,顛躋,如之何其?」馬融曰:「躋猶墜也。恐顛墜於非義,當如之何也。」鄭玄曰:「其,語助也。齊魯之閒聲如『姬』。記曰『何居』。」太師若曰:「王子,天篤下菑亡殷國,孔安國曰:「微子,帝乙子,故曰『王子』。天生紂為亂,是下菑也。」鄭玄曰:「少師不答,志在必死。」正義曰菑音災。乃毋畏畏,不用老長。孔安國曰:「上不畏天菑,下不畏賢人,違戾耆老之長,不用其教。」今殷民乃陋淫神祇之祀。徐廣曰:「一云『今殷民侵神犧』,又一云『陋淫侵神祇』。」駰案:馬融曰「天曰神,地曰祇」。索隱曰陋淫,尚書作「攘竊」。劉氏云「陋淫猶輕穢也」。今誠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終不得治,不如去。」遂亡。
箕子者,馬融曰:「箕,國名也。子,爵也。」紂親戚也。索隱曰箕,國;子,爵也。司馬彪曰「箕子名胥餘」。馬融、王肅以箕子為紂之諸父。服虔、杜預以為紂之庶兄。杜預云「梁國蒙縣有箕子冢」。紂始為象箸,索隱曰箸音持略反。按:下云「為象箸必為玉杯」,杯箸事相近,周禮六尊有犧、象、著、壺、泰、山。著尊者,著地無足是也。劉氏音直慮反,則杯箸亦食用之物,亦並通。箕子歎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桮;為桮,則必思逺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為淫泆,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為也。」乃被髮佯狂而為奴。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風俗通義曰:「其道閉塞憂愁而作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菑遭害,困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改其操也。」
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争,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
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於是太師、少師乃勸微子去,遂行。時比干已死,而云少師者似誤。
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軍門,肉袒面縛,索隱曰肉袒者,袒而露肉也。面縛者,縛手于背而面向前也。劉氏云「面即背也」,義亦稍迂。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
武王封紂子武庚禄父以續殷祀,使管叔、蔡叔傅相之。
武王旣克殷,訪問箕子。
武王曰:「於乎!維天陰定下民,相和其居,孔安國曰:「天不言而默定下民,助合其居,使有常生之資也。」我不知其常倫所序。」孔安國曰:「言我不知天所以定民之常道理次序,問何由。」
箕子對曰:「在昔鯀陻鴻水,汨陳其五行,孔安國曰:「陻,塞;汨,亂也。治水失道,是亂陳五行。」帝乃震怒,不從鴻範九等,常倫所斁。徐廣曰:「一作『釋』。」駰案:鄭玄曰「帝,天也。天以鯀如是,乃震動其威怒,不與天道大法九類,言王所問所由敗也」。鯀則殛死,禹乃嗣興。鄭玄曰:「春秋傳曰『舜之誅也殛鯀,其舉也興禹』。」天乃錫禹鴻範九等,常倫所序。孔安國曰:「天與禹,洛出書也。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有數至于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
「初一曰五行;二曰五事;三曰八政;四曰五紀;五曰皇極;六曰三德;七曰稽疑;八曰庶徵;九曰嚮用五福,畏用六極。馬融曰:「言天所以畏懼人用六極。」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鄭玄曰;「此數本諸陰陽所生之次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孔安國曰:「言其自然之常性也。」木曰曲直,孔安國曰:「木可揉使曲直也。」金曰從革,馬融曰:「金之性從人,而更可銷鑠。」土曰稼穡。王肅曰:「種之曰稼,斂之曰穡。」潤下作鹹,孔安國曰:「水鹵所生。」炎上作苦,孔安國曰:「焦氣之味。」曲直作酸,孔安國曰:「木實之性。」從革作辛,孔安國曰:「金氣之味。」稼穡作甘。孔安國曰:「甘味生於百穀。五行以下,箕子所陳。」
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馬融曰:「發言當使可從。」視曰明,聽曰聦,思曰睿。馬融曰:「睿,通也。」恭作肅,從作治,馬融曰:「出令而從,所以為治也。」明作智,聦作謀,孔安國曰:「所謀必成審也。」馬融曰:「上聦則下進其謀。」睿作聖。孔安國曰:「於事無不通,謂之聖。」
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馬融曰:「司空,掌營城郭,主空土以居民。」五曰司徒,孔安國曰:「主徒衆,教以禮義。」六曰司寇,馬融曰:「主誅寇害。」七曰賔,鄭玄曰:「掌諸侯朝覲之官。」八曰師。鄭玄曰:「掌軍旅之官。」
五紀:一曰嵗,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馬融曰:「星,二十八宿。辰,日月之所會也。」鄭玄曰:「星,五星也。」五曰歷數。孔安國曰:「曆數,節氣之度。以為曆數,敬授民時。」
皇極:皇建其有極,孔安國曰:「太中之道,大立其有中,謂行九疇之義。」歛時五福,用傅錫其庶民,馬融曰:「當斂是五福之道,用布與衆民。」維時其庶民于女極,馬融曰:「以其能斂是五福,故衆民於汝取中正以歸心也。」錫女保極。鄭玄曰:「又賜女以守中之道。」凢厥庶民,毋有淫朋,人毋有比德,維皇作極。孔安國曰:「民有善則無淫過朋黨之惡,比周之德,惟天下皆大為中正也。」凢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女則念之。馬融曰:「凡其衆民有謀有為,有所執守,當思念其行有所趣舍也。」不恊于極,不離于咎,皇則受之。孔安國曰:「凡民之行雖不合於中,而不罹於咎惡,皆可進用大法受之。」而安而色,曰予所好德,女則錫之福。孔安國曰:「女當安女顏色,以謙下人。人曰我所好者德也,女則與之爵禄。」時人斯其維皇之極。孔安國曰:「不合于中之人,女與之福,則是人此其惟大之中,言可勉進也。」毋侮鰥寡而畏高明。馬融曰:「高明顯寵者,不枉法畏之。」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國其昌。王肅曰:「使進其行,任之以政,則國為之昌。」凢厥正人,旣富方穀。孔安國曰:「正直之人,旣當爵禄富之,又當以善道接之。」女不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孔安國曰:「不能使正人有好於國家,則是人斯其詐取罪而去也。」于其毋好,女雖錫之福,其作女用咎。鄭玄曰:「無好於女家之人,雖錫之以爵禄,其動作為女用惡。謂為天子結怨於民。」毋偏毋頗,遵王之義。孔安國曰:「偏,不平;頗,不正。言當循先王正義曰以治民。」毋有作好,遵王之道。馬融曰:「好,私好也。」毋有作惡,遵王之路。毋偏毋黨,王道蕩蕩。孔安國曰:「言開辟也。」鄭玄曰:「黨,朋黨。」毋黨毋偏,王道平平。孔安國曰:「言辨治也。」毋反毋側,王道正直。馬融曰:「反,反道也。側,傾側也。」會其有極,鄭玄曰:「謂君也當會聚有中之人以為臣也。」歸其有極。鄭玄曰:「謂臣也當就有中之君而事之。」曰王極之傅言,馬融曰:「王者當盡極行之,使臣下布陳其言。」是夷是訓,于帝其順。馬融曰:「是大中而常行之,用是教訓天下,於天為順也。」凢厥庶民,極之傅言,馬融曰:「亦盡極敷陳其言於上也。」是順是行,王肅曰:「民納言於上而得中者,則順而行之。」以近天子之光。王肅曰:「近猶益也。順行民言,所以益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王肅曰:「政教務中,民善是用,所以為民父母,而為天下所歸往。」
三德:一曰正直,鄭玄曰:「中平之人。」二曰剛克,三曰柔克。鄭玄曰:「克,能也。剛而能柔,柔而能剛,寬猛相濟,以成治立功。」平康正直,孔安國曰:「世平安,用正直治之。」彊不友剛克,孔安國曰:「友,順也。世彊禦不順,以剛能治之。」內友柔克,孔安國曰:「世和順,以柔能治之也。」 索隱曰內,當為「燮」。燮,和也。沈漸剛克,馬融曰:「沈,陰也。潛,伏也。陰伏之謀,謂賊臣亂子非一朝一夕之漸,君親無將,將而誅。」索隱曰尚書作「沈潛」,此作「漸」字,其義當依馬注。高明柔克。馬融曰:「高明君子,亦以德懷也。」維辟作福,維辟作威,維辟玉食。馬融曰:「辟,君也。玉食,美食。不言王者,關諸侯也。」鄭玄曰:「作福,專爵賞也。作威,專刑罰也。玉食,備珍美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辟,民用僭忒。孔安國曰:「在位不端平,則下民僭差。」
稽疑:擇建立卜筮人。孔安國曰:「龜曰卜,蓍曰筮。考正疑事,當選擇知卜筮人而建立之。」乃命卜筮,曰雨,曰濟,曰涕,尚書作「圛」。索隱曰涕音亦,尚書作「圛」。孔安國云「氣駱驛亦連續」。今此文作「涕」,是涕泣亦相連之狀也。曰霧,徐廣曰:「一曰『洟』,曰『被』。」索隱曰霧音蒙,然「蒙」與「霧」亦通。徐廣所見本「涕」作「洟」,「蒙」作「被」,義通而字變。曰克,曰貞,曰悔,凢七。卜五,占之用二,衍貣。鄭玄曰:「卜五占之用,謂雨、濟、圛、霧、克也。二衍貣,謂貞、悔也。將立卜筮人,乃先命名兆卦而分別之。兆卦之名凡七,龜用五,易用二。審此道者,乃立之也。雨者,兆之體,氣如雨然也。濟者,如雨止之雲氣在上者也。圛者,色澤而光明也。霧者,氣不釋,鬱冥冥也。克者,如祲氣之色相犯也。內卦曰貞,貞,正也。外卦曰悔,悔之言晦也,晦猶終也。卦象多變,故言『衍貣』也。」立時人為卜筮,鄭玄曰:「立是能分別兆卦之名者,以為卜筮人。」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鄭玄曰:「從其多者。蓍龜之道幽微難明,慎之深。」女則有大疑,謀及女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孔安國曰:「先盡謀慮,然後卜筮以決之。」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孔安國曰:「大同於吉。」而身其康彊,而子孫其逢吉。孔安國曰:「動不違衆,故後世遇吉也。」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卿士逆,吉。鄭玄曰:「此三者皆從多,故為吉。」女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吉,作外凶。鄭玄曰:「此逆者多,以故舉事於境內則吉,境外則凶。」龜筮共違于人,用静吉,用作凶。孔安國曰:「安以守常則吉,動則凶。」鄭玄曰:「龜筮皆與人謀相違,人雖三從,猶不可以舉事。」
庶徵:曰雨,曰陽,曰奧,曰寒,曰風,曰時。孔安國曰:「雨以潤物,陽以乾物,煖以長物,寒以成物,風以動物。五者各以時,所以為衆驗。」五者來備,各以其序,庶草繁廡。孔安國曰:「言五者備至,各以次序,則衆草木繁廡滋豐也。」一極備,凶。一極亡,凶。孔安國曰:「一者備極過甚則凶,一者極無不至亦凶,謂其不時失敘之謂也。」曰休徵:孔安國曰:「敘美行之驗。」曰肅,時雨若,孔安國曰:「君行敬,則時雨順之。」曰治,時暘若;孔安國曰:「君政治,則時暘順之。」曰知,時奧若;孔安國曰:「君昭哲,則時煖順之。」曰謀,時寒若;孔安國曰:「君能謀,則時寒順之。」曰聖,時風若。孔安國曰:「君能通理,則時風順之。」曰咎徵:孔安國曰:「敘惡行之驗也。」曰狂,常雨若;孔安國曰:「君行狂妄,則常雨順之。」曰僭,常暘若;孔安國曰:「君行僭差,則常暘順之。」曰舒,常奧若;孔安國曰:「君臣逸豫,則常煖順之。」索隱曰舒,依字讀。按:下有「曰急」也。曰急,常寒若;孔安國曰:「君行急,則常寒順之。」曰霧,常風若。孔安國曰:「君行霧闇,則常風順之。」王眚維嵗,馬融曰:「言王者所眚職,如歲兼四時也。」卿士維月,孔安國曰:「卿士各有所掌,如月之有別。」師尹維日。孔安國曰:「衆正官之吏分治其職,如日之有歲月也。」嵗月日時毋易,孔安國曰:「各順常。」百穀用成,治用明,孔安國曰:「歲月無易,則百穀成;君臣無易,則正治明。」畯民用章,家用平康。孔安國曰:「賢臣顯用,國家平寧。」日月嵗時旣易,百穀用不成,治用昬不明,畯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維星,孔安國曰:「星,民象,故衆民惟若星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馬融曰:「箕星好風,畢星好雨。」日月之行,有冬有夏。孔安國曰:「日月之行,冬夏各有常度。」月之從星,則以風雨。孔安國曰:「月經于箕則多風,離于畢則多雨。政教失常,以從民欲,亦所以亂。」
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鄭玄曰:「康寧,平安。」四曰攸好德,孔安國曰:「所好者德,福之道。」五曰考終命。孔安國曰:「各成其短長之命以自終,不橫夭。」六極:一曰凶短折,鄭玄曰:「未齔曰凶,未冠曰短,未婚曰折。」索隱曰未齔,未毀齒也。音楚反。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孔安國曰:「惡,醜陋也。」六曰弱。」鄭玄曰:「愚懦不壯毅曰弱。」
於是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鮮索隱曰潮仙二音。地因水為名也。而不臣也。
其後箕子朝周,過故殷虛,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索隱曰婦人之性多涕泣。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索隱曰漸漸,麥芒之狀,音子廉反,又依字讀。油油者,禾黍之苗光悅貌。彼狡僮兮,不與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為流涕。杜預曰:「梁國蒙縣有箕子冢。」
武王崩,成王少,周公旦代行政當國。管、蔡疑之,乃與武庚作亂,欲襲成王、周公。徐廣曰:「一云『欲襲成周』。」周公旣承成王命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乃命微子開代殷後,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國于宋。世本曰:「宋更曰睢陽。」微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故殷之餘民甚戴愛之。
微子開卒,立其弟衍,是為微仲。禮記曰:「微子舍其孫腯而立衍也。」鄭玄曰:「微子適子死,立其弟衍,殷禮也。」索隱曰按:家語微子弟仲思名衍,一名泄,嗣微子為宋公。雖遷爵易位,而班級不過其故,故以舊官為稱。故二微雖為宋公,猶稱微,至于稽乃稱宋公也。微仲卒,子宋公稽立。索隱曰譙周云:「未謚,故名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申卒,子湣公共立。湣公共卒,弟煬公熙立。煬公即位,湣公子鮒祀弒煬公而自立,徐廣曰:「鮒,一作『魴』。」索隱曰徐云一本作「魴」,譙周亦作「魴祀」,據左氏,即湣公庶子也。弒煬公,欲立太子弗父何,何讓不受。曰「我當立」,是為厲公。厲公卒,子釐公舉立。
釐公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彘。
二十八年,釐公卒,子惠公覸立。呂忱曰:「覸音古莧反。」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年卒,子戴公立。
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秦始列為諸侯。
三十四年,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武公生女為魯惠公夫人,生魯桓公。十八年,武公卒,子宣公力立。
宣公有太子與夷。十九年,宣公病,讓其弟和,曰:「父死子繼,兄死弟及,天下通義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讓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為穆公。
穆公九年,病,召大司馬孔父謂曰:「先君宣公舍太子與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與夷也。」孔父曰:「羣臣皆願立公子馮。」穆公曰:「毋立馮,吾不可以負宣公。」於是穆公使馮出居于鄭。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與夷立,是為殤公。君子聞之,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享之。
殤公元年,衛公子州吁弒其君完自立,欲得諸侯,使告於宋曰:「馮在鄭,必為亂,可與我伐之。」宋許之,與伐鄭,至東門而還。二年,鄭伐宋,以報東門之役。其後諸侯數來侵伐。
九年,大司馬孔父嘉妻好,出,道遇太宰華督,服虔曰:「戴公之孫。」督說,目而觀之。服虔曰:「目者,極視精不轉也。」督利孔父妻,乃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戰,賈逵曰:「一戰,伐鄭,圍其東門;二戰,取其禾;三戰,取邾田;四戰,邾鄭伐宋,入其郛;五戰,伐鄭,圍長葛;六戰,鄭以王命伐宋;七戰,魯敗宋師于菅;八戰,宋、衛入鄭;九戰,伐戴;十戰,鄭入宋;十一戰,鄭伯以虢師大敗宋。」民苦不堪,皆孔父為之,我且殺孔父以寧民。」是嵗,魯弒其君隱公。十年,華督攻殺孔父,取其妻。殤公怒,遂弒殤公,而迎穆公子馮於鄭而立之,是為莊公。
莊公元年,華督為相。九年,執鄭之祭仲,要以立突為鄭君。祭仲許,竟立突。十九年,莊公卒,子湣公捷立。
湣公七年,齊桓公即位。九年,宋水,魯使臧文仲徃弔水。賈逵曰:「問凶曰弔。」湣公自罪曰:「寡人以不能事鬼神,政不脩,故水。」臧文仲善此言。此言乃公子子魚敎湣公也。
十年夏,宋伐魯,戰於乗丘,徐廣曰:「乗,一作『媵』。」駰案:杜預曰「乗丘,魯地」。魯生虜宋南宮萬。賈逵曰:「南宮,氏;萬,名。宋卿。」宋人請萬,萬歸宋。十一年秋,湣公與南宮萬獵,因博争行,湣公怒,辱之,曰:「始吾敬若;今若,魯虜也。」萬有力,病此言,遂以局殺湣公于蒙澤。賈逵曰:「蒙澤,宋澤名也。」杜預曰:「宋地,梁國有蒙縣。」大夫仇牧聞之,以兵造公門。萬搏牧,牧齒著門闔死。何休曰:「闔,門扇。」因殺太宰華督,乃更立公子游為君。諸公子犇蕭,公子禦說犇亳。服虔曰:「蕭,亳,宋邑也。」杜預曰:「今沛國有蕭縣,蒙縣西北有亳城也。」萬弟南宮牛將兵圍亳。冬,蕭及宋之諸公子共擊殺南宮牛,弒宋新君游而立湣公弟禦說,是為桓公。宋萬犇陳。宋人請以賂陳。陳人使婦人飲之醇酒,服虔曰:「宋萬多力,勇不可執,故先使婦人誘而飲之酒,醉而縛之。」以革裹之,歸宋。左傳曰:「以犀革裹之。」宋人醢萬也。服虔曰:「醢,肉醬。」
桓公二年,諸侯伐宋,至郊而去。三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迎衛公子燬於齊,立之,是為衛文公。文公女弟為桓公夫人。秦穆公即位。三十年,桓公病,太子茲甫讓其庶兄目夷為嗣。桓公義太子意,竟不聽。三十一年春,桓公卒,太子茲甫立,是為襄公。以其庶兄目夷為相。未葬,而齊桓公會諸侯于葵丘,襄公徃會。
襄公七年,宋地霣星如雨,與雨偕下;左傳曰:「隕石于宋五,隕星也。」 索隱曰按:僖十六年左傳「霣石于宋五,霣星也。六鶂退飛,過宋都」。是當宋襄公之時。訪內史叔興曰「吉凶焉在」?對曰「君將得諸侯而不終」也。然莊七年傳又云「恆星不見,夜中星霣如雨,與雨偕也」。且與雨偕下,自在別年,不與霣石退鶂之事同。此史以霣石為霣星,遂連恆星不見之時與雨偕為文,故與左傳小不同也。六鶂退蜚,公羊傳曰:「視之則六,察之則鷁,徐察之則退飛。」風疾也。賈逵曰:「風起於逺,至宋都高而疾,故鶂逢風卻退。」
八年,齊桓公卒,宋欲為盟會。十二年春,宋襄公為鹿上之盟,杜預曰:「鹿上,宋地。汝陰有原鹿縣。」索隱曰按:汝陰原鹿其地在楚,僖二十一年「宋人、楚人、齊人盟於鹿上」是也。然襄公始求諸侯於楚,楚纔許之,計未合至女陰鹿上。今濟陰乗氏縣北有鹿城,蓋此地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諫曰:「小國争盟,禍也。」不聽。秋,諸侯會宋公盟于盂。杜預曰:「盂,宋地。」目夷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襄公以伐宋。冬,會于亳,以釋宋公。子魚曰:「禍猶未也。」十三年夏,宋伐鄭。子魚曰:「禍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鄭。襄公將戰,子魚諫曰:「天之弃商乆矣,不可。」冬,十一月,襄公與楚成王戰于泓。穀梁傳曰:「戰于泓水之上。」楚人未濟,目夷曰:「彼衆我寡,及其未濟擊之。」公不聽。已濟未陳,又曰:「可擊。」公曰:「待其已陳。」陳成,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於阨,不鼓不成列。」何休曰:「軍法,以鼓戰,以金止,不鼓不戰也。不成列,未成陳。」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常言與!徐廣曰:「一云『尚何言與』。」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戰為?」
楚成王已救鄭,鄭享之;去而取鄭二姬以歸。索隱曰謂鄭夫人羋氏、姜氏之女。旣是鄭女,故云「二姬」。叔瞻曰:「成王無禮,正義曰謂取鄭二姬也。其不沒乎?為禮卒於無別,有以知其不遂霸也。」
是年,晉公子重耳過宋,襄公以傷於楚,欲得晉援,厚禮重耳以馬二十乗。服虔曰:「八十匹。」
十四年夏,襄公病傷於泓而竟卒,索隱曰按:春秋戰于泓在僖二十三年,重耳過宋及襄公卒在二十四年。今此文以重耳過與傷泓共歲,故云「是年」。又重耳過與宋襄公卒共是一歲,則不合更云「十四年」。是進退俱不合於左氏,蓋太史公之疏耳。子成公王臣立。
成公元年,晉文公即位。三年,倍楚盟親晉,以有德於文公也。四年,楚成王伐宋,宋告急於晉。五年,晉文公救宋,楚兵去。九年,晉文公卒。十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十六年,秦穆公卒。
十七年,成公卒。正義曰年表云公孫固殺成公。成公弟禦殺太子及大司馬公孫固正義曰世本云:「宋莊公孫名固,為大司馬。」而自立為君。宋人共殺君禦而立成公少子杵臼,正義曰年表云宋昭元年。杵臼,襄公之子。徐廣曰:「一云成公少子。」是為昭公。
昭公四年,宋敗長翟縁斯於長丘。魯世家云宋武公之世,獲縁斯於長丘。今云此時,未詳。索隱曰徐廣曰:「魯系家云宋武公之代,獲縁斯於長丘,今云此時未詳」者,春秋文公十一年,魯敗翟于鹹,獲長狄縁斯於長丘,齊系家惠公二年,長翟來,王子城父攻殺之,此並取左傳之說,載於諸國系家,今考其年歲亦頗相協。而魯系家云武公,此云昭公,蓋此「昭」當為「武」,然前代雖已有武公,此杵臼當亦謚武也。若將不然,豈下五系公子特為君,又合謚昭乎?七年,楚莊王即位。
九年,昭公無道,國人不附。昭公弟鮑革徐廣曰:「一無『革』字。」賢而下士。先,襄公夫人欲通於公子鮑,不可,服虔曰:「襄公夫人,周襄王之姊王姬也。不可,鮑不肯也。」乃助之施於國,正義曰施,貳是反。襄夫人助公子鮑布施恩惠於國人也。因大夫華元為右師。正義曰公子鮑因華元請,得為右師。華元,戴公五代孫,華督之曾孫也。昭公出獵,夫人王姬使衛伯攻殺昭公杵臼。弟鮑革立,是為文公。
文公元年,晉率諸侯伐宋,責以弒君。聞文公定立,乃去。二年,昭公子因文公母弟須與武、繆、戴、莊、桓之族為亂,文公盡誅之,出武、繆之族。賈逵曰:「出,逐也。」
四年春,鄭命楚伐宋。宋使華元將,鄭敗宋,囚華元。華元之將戰,殺羊以食士,其御羊羹不及,左傳曰御羊斟也。故怨,馳入鄭軍,故宋師敗,得囚華元。宋以兵車百乗文馬四百疋賈逵曰:「文,貍文也。」王肅曰:「文馬,畫馬也。」正義曰按:文馬者,裝飾其馬。四百匹,用牽車百乗,遺鄭贖華元也。又云文馬赤鬣縞身,目如黃金。贖華元。未盡入,華元亡歸宋。
十四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楚,楚復釋之。
十六年,楚使過宋,宋有前仇,執楚使。九月,楚莊王圍宋。十七年,楚以圍宋五月不解,宋城中急,無食,華元乃夜私見楚將子反。子反告莊王。王問:「城中何如?」曰:「析骨而炊,何休曰:「析破人骨也。」易子而食。」莊王曰:「誠哉言!我軍亦有二日糧。」以信故,遂罷兵去。
二十二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葬。君子譏華元不臣矣。
共公九年,華元善楚將子重,又善晉將欒書,兩盟晉楚。十三年,共公卒。華元為右師,魚石為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欲殺華元,華元犇晉,魚石止之,至河乃還,皇覽曰:「華元冢在陳留小黃縣城北。」誅唐山。乃立共公少子成,是為平公。左傳曰魚石奔楚。
平公三年,楚共王拔宋之彭城,以封宋左師魚石。四年,諸侯共誅魚石,而歸彭城於宋。三十五年,楚公子圍弒其君自立,為靈王。四十四年,平公卒,子元公佐立。
元公三年,楚公子棄疾弒靈王,自立為平王。八年,宋火。十年,元公毋信詐殺諸公子,大夫華、向氏作亂。楚平王太子建來犇,見諸華氏相攻亂,建去如鄭。十五年,元公為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求入魯,行道卒,子景公頭曼索隱曰音萬。立。
景公十六年,魯陽虎來犇,已復去。二十五年,孔子過宋,宋司馬桓魋惡之,欲殺孔子,孔子微服去。三十年,曹倍宋,又倍晉,宋伐曹,晉不救,遂滅曹有之。正義曰宋景公滅曹在魯哀公八年,周敬王三十三年也。三十六年,齊田常弒簡公。
三十七年,楚惠王滅陳。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於嵗。」景公曰:「嵗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於是候之,果徙三度。
六十四年,景公卒。宋公子特索隱曰昭公也。左傳作「德」。攻殺太子而自立,是為昭公。索隱曰按左傳,景公無子,取元公庶曾孫公孫周之子德及啟畜于公宮。及景公卒,先立啟,後立德,是為昭公。與此全乖,未知太史公據何而為此說。昭公者,元公之曾庶孫也。昭公父公孫糾,糾父公子褍秦,徐廣曰:「褍音端。」褍秦即元公少子也。景公殺昭公父糾,索隱曰左傳名周。故昭公怨殺太子而自立。
昭公四十七年卒,子悼公購由立。年表云四十九年。索隱曰購音古候反。悼公八年卒,索隱曰按紀年為十八年。子休公田立。休公田二十三年卒,子辟公辟兵立。徐廣曰:「一云『辟公兵』。」索隱曰按:紀年作「桓侯璧兵」,則璧兵謚桓也。又莊子云「桓侯行,未出城門,其前驅呼辟,蒙人止之,後為狂也」。司馬彪云「呼辟,使人避道。蒙人以桓侯名辟,而前驅呼『辟』,故為狂也」辟公三年卒,子剔成立。年表云剔成君也。索隱曰王劭按:紀年云宋易城盱廢其君辟而自立也。剔成四十一年,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
君偃十一年,自立為王。索隱曰戰國策、呂氏春秋皆以偃謚曰康王也。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縣而射之,命曰「射天」。淫於酒婦人。羣臣諫者輙射之。於是諸侯皆曰「桀宋」。索隱曰晉太康地記言其似桀也。「宋其復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年表云偃立四十三年。
太史公曰:孔子稱「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殷有三仁焉」。何晏曰:「仁者愛人。三人行異而同稱仁者,何也?以其俱在憂亂寧民也。」夏侯玄曰:「微子,仁之窮也;箕子、比干,智之窮也。故或盡材而止,或盡心而留,皆其極也。致極,斯君子之事矣。是以三仁不同,而其歸一揆也。」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公羊傳曰:「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也。」國以不寧者十世。索隱曰按:春秋公羊有此說,左氏則無譏焉。襄公之時,修行仁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湯、高宗,殷所以興,作商頌。韓詩商頌章句亦美襄公。索隱曰按:裴駰引韓詩商頌章句亦美襄公,非也。今按:毛詩商頌序云正考父於周之太師「得商頌十二篇,以那為首」。國語亦同此說。今五篇存,皆是商家祭祀樂章,非考父追作也。又考父佐戴、武、宣,則在襄公前且百許歲,安得述而美之?斯謬說耳。 襄公旣敗於泓,而君子或以為多,公羊傳曰:「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臨大事而不忘大禮,有君而無臣,以為雖文王之戰亦不過此也。」傷中國闕禮義,襃之也,索隱曰襄公臨大事不忘大禮,而君子或以為多,且傷中國之亂,闕禮義之舉,遂不嘉宋襄之盛德,故太史公襃而述之,故云襃之也。宋襄之有禮讓也。
索隱述贊曰:殷有三仁,微、箕紂親。一囚一去,不顧其身。頌美有客,書稱作賔。卒傳家嗣,或叙彝倫。微仲之後,世載忠勤。穆亦能讓,實為知人。傷泓之役,有君無臣。偃號「桀宋」,天之弃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