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索隱曰孔子家語亦有七十七人,唯文翁孔廟圖作七十二人。皆異能之士也。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季路。言語:宰我,子貢。索隱曰論語一曰德行,二曰言語,三曰政事,四曰文學。今此文政事在言語上,是其記有異也。文學:子游,子夏。師也僻,馬融曰:「子張才過人,失於邪辟文過。」正義曰音癖。參也魯,孔安國曰:「魯,鈍也。曾子遲鈍。」柴也愚,何晏曰:「愚直之愚。」由也喭,鄭玄曰:「子路之行,失於喭。」索隱曰論語先言柴,次參,次師,次由。今此傳序之亦與論語不同,不得輙言其誤也。正義曰音畔。喭音岸。回也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何晏曰:「言回庶幾於聖道,雖數空匱而樂在其中。賜不受教命,唯財貨是殖,億度是非。蓋美回所以勵賜也。一曰屢猶每也,空猶虛中也。以聖人之善道,教數子之庶幾,猶不至於知道者,各內有此害也。其於庶幾每能虛中者唯回,懷道深遠。不虛心不能知道。子貢無數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雖不窮理而幸中,雖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虛心也。」
孔子之所嚴事:於周則老子;於衛,蘧伯玉;外寬而內直,自設於隱括之中,直己而不直人,汲汲於仁,以善自終,蓋蘧伯玉之行。索隱曰按:大戴禮又云「外寬而內直,自娛於隱括之中,直己而不直人,汲汲于仁,以善存亡,蓋蘧伯玉之行也」。於齊,晏平仲;君擇臣而使之,臣擇君而事之,有道順命,無道衡命,蓋晏平仲之行也。索隱曰大戴記曰:「君擇臣而使之,臣擇君而事之,有道順命,無道衡命,蓋晏平仲之行也。」於楚,老萊子;索隱曰大戴記又云:「德恭而行信,終日言不在悔尤之內,貧而樂也,蓋老萊子之行也。」於鄭,子產;於魯,孟公綽。數稱臧文仲、柳下惠、孝恭慈仁,允德圖義,約貨去怨,蓋柳下惠之行。索隱曰大戴記又云:「孝恭慈仁,允德圖義,約貨亡怨,蓋柳下惠之行也。」銅鞮伯華、介山子然,孔子皆後之,不並世。大戴禮曰:「孔子云『國家有道,其言足以興,國家無道,其默足以容,蓋銅鞮伯華之所行。觀於四方,不忘其親,苟思其親,不盡其樂,蓋介山子然之行也』。」說苑曰:「孔子歎曰『銅鞮伯華無死,天下有定矣』。」晉太康地記云:「銅鞮,晉大夫羊舌赤之邑,世號赤曰銅鞮伯華。」索隱曰按:自臧文仲已下,孔子皆後之,不並代。其所嚴事,自老子及公綽已上,皆孔子同時人也。按:戴德撰禮,號曰大戴禮,合八十五篇,其四十七篇亡,見今存者有三十八篇。今裴氏所引在衛將軍篇。孔子稱祁奚對晉平公之辭,唯舉銅鞮、介山二人行耳。家語又云:「不克不忌,不念舊怨,蓋伯夷、叔齊之行。思天而敬人,服義而行信,蓋趙文子之行。事君不愛其死,謀身不遺其友,蓋隨武子之行。」地理志銅鞮縣名,屬上黨。正義曰鞮,丁奚反。按:銅鞮,潞州縣。
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歲。正義曰少,戍妙反。
顏淵問仁,孔子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馬融曰:「克己,約身也。」孔安國曰:「復,反也。身能反禮,則為仁矣。」
孔子曰:「賢哉回也!衛瓘曰:「非大賢樂道,不能若此,故以稱之。」索隱曰衛瓘字伯玉,晉太保,亦注論語,故裴引之。一簞食,一瓢飲,孔安國曰:「簞,笥也。」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孔安國曰:「顏回樂道,雖簞食在陋巷,不改其所樂也。」「回也如愚;孔安國曰:「於孔子之言,默而識之,如愚也。」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孔安國曰:「察其退還與二三子說釋道義,發明大體,知其不愚。」「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孔安國曰:「言可行則行,可止則止,唯我與顏回同也。」欒肇曰:「用己而後行,不假隱以自高,不屈道以要名,時人無知其實者,唯我與爾有是行。」正義曰肇字永初,高平人,晉尚書郎,作論語疑釋十卷,論語駮二卷。
回年二十九,髮盡白,蚤死。索隱曰按家語亦云「年二十九而髮白,三十二而死」。王肅云「此乆遠之書,年數錯誤,未可詳也。校其年,則顏回死時,孔子年六十一。然則伯魚年五十先孔子卒時,孔子且七十也。今此為顏回先伯魚死,而論語曰顏回死,顏路請子之車,孔子曰『鯉也死,有棺而無槨』,或為設事之辭」。按:顏回死在伯魚之前,故以論語為設詞。孔子哭之慟,曰:「自吾有回,門人益親。」王肅曰:「顏回為孔子胥附之友,能使門人日親孔子。」魯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何晏曰:「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遷者移也,怒當其理,不移易也。不貳過者,有不善未甞復行。」
閔損字子騫。鄭玄曰:「孔子弟子目録云魯人。」索隱曰家語亦云「魯人。少孔子十五歲」。少孔子十五歲。
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陳羣曰:「言子騫上事父母,下順兄弟,動静盡善,故人不得有非閒之言。」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禄。索隱曰論語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子騫曰「善為我辭焉」,是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禄也。「如有復我者,孔安國曰:「復我者,重來召我。」必在汶上矣。」孔安國曰:「去之汶水上,欲北如齊。」
冉耕字伯牛。鄭玄曰魯人。索隱曰按家語云魯人。孔子以為有德行。
伯牛有惡疾,孔子徃問之,自牖執其手,包氏曰:「牛有惡疾,不欲見人,孔子從牖執其手。」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命也夫!」包氏曰:「再言之者,痛之甚也。」
冉雍字仲弓。鄭玄曰:「魯人。」索隱曰家語云:「伯牛之宗族,少孔子二十九歲。」
仲弓問政,孔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孔安國曰:「莫尚乎敬。」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包氏曰:「在邦為諸侯,在為卿大夫。」
孔子以仲弓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包氏曰:「可使南面,言任諸侯之治。」
仲弓父,賤人。孔子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何晏曰:「犂,雜文。騂,赤色也,角者,角周正,中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犂而不用,山川寧肯舍之乎?言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
冉求字子有,鄭玄曰魯人。少孔子二十九歲。為季氏宰。
季康子問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乗之家,孔安國曰:「千室,卿大夫之邑。卿大夫稱家。諸侯千乗,大夫故曰百乗。」求也可使治其賦。仁則吾不知也。」孔安國曰:「賦,兵賦也。仁道至大,不可全名也。」復問:「子路仁乎?」孔子對曰:「如求。」
求問曰:「聞斯行諸?」包氏曰:「賑窮救乏之事也。」子曰:「行之。」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孔安國曰:「當白父兄,不可自專。」子華怪之,「敢問問同而荅異?」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鄭玄曰:「言冉有性謙退,子路務在勝尚人,各因其人之失而正之。」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徐廣曰:「尸子曰子路,卞之野人。」索隱曰家語一字季路,亦云是卞人也。少孔子九歲。
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雞,佩猳豚,冠以雄雞,佩以猳豚。二物皆勇,子路好勇,故冠帶之。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索隱曰按:服虔注左氏云「古者始仕,必先書其名於策,委死之質於君,然後為臣,示必死節於其君也」。因門人請為弟子。
子路問政,孔子曰:「先之,勞之。」孔安國曰:「先導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勞之。易曰『悅以使民,民忘其勞』。」請益。曰:「無倦。」孔安國曰:「子路嫌其少,故請益。曰『無倦』者,行此上事無倦則可。」
子路問:「君子尚勇乎?」孔子曰:「義之為上。君子好勇而無義則亂,李充曰:「旣稱君子,不職為亂階也。若君親失道,國家昏亂,其於赴患致命而不知正顧義者,則亦陷乎為亂而受不義之責也。」索隱曰按充字弘度,晉中書侍郎,亦作論語解。小人好勇而無義則盜。」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孔安國曰:「前所聞未及行,故恐復有聞不得並行。」
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孔安國曰:「片猶偏也。聽訟必須兩辭以定是非,偏信一言折獄者,唯子路可也。」「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欒肇曰:「適用曰材,好勇過我用,故云『無所取』。」索隱曰按:肇字永初,晉尚書郎,作論語義也。「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孔安國曰:「不得以壽終也。」「衣敝縕袍孔安國曰:「縕,枲著也。」與衣狐狢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與!」「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馬融曰:「升我堂矣,未入於室耳。」
季康子問:「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不知其仁。」
子路喜從游,遇長沮、桀溺、荷蓧丈人。
子路為季氏宰,季孫問曰:「子路可謂大臣與?」孔子曰:「可謂具臣矣。」孔安國曰:「言備臣數而已。」
子路為蒲大夫,索隱曰蒲,衛邑,子路為之宰也。辭孔子。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執勇;言恭謹謙敬,勇猛不能害,故曰「執」也。寬以正,可以比衆;音鼻。言寬大清正,衆必歸近之。恭正以靜,可以報上。」
初,衛靈公有寵姬曰南子。靈公太子蕢聵得過南子,懼誅出奔。及靈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輒在。」於是衛立輒為君,是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蕢聵居外,不得入。子路為衛大夫孔悝之邑宰。索隱曰按服虔云「為孔悝之邑宰」。蕢聵乃與孔悝作亂,索隱曰按左傳蒯聵入孔悝家,悝母伯姬劫悝於廁,強與之盟而立蒯聵,非悝本心自作亂也。謀入孔悝家,遂與其徒襲攻出公。出公奔魯,而蕢聵入立,是為莊公。方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徃。遇子羔出衛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空受其禍。」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隨而入。造蕢聵,蕢聵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蕢聵弗聽。於是子路欲燔臺,蕢聵懼,乃下石乞、壺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
孔子聞衛亂,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故孔子曰:「自吾得由,惡言不聞於耳。」王肅曰:「子路為孔子侍衛,故侮慢之人不敢有惡言,是以惡言不聞於孔子耳。」是時子貢為魯使於齊。索隱曰按左傳子貢為魯使齊在哀十五年,蓋此文誤也。
宰予字子我。鄭玄曰魯人。索隱曰家語亦云魯人。利口辯辭。旣受業,問:「三年之喪不已乆乎?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旣沒,新穀旣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馬融曰:「周書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鑽火各異木,故曰『改火』。」子曰:「於汝安乎?」曰:「安。」「汝安則為之。君子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故弗為也。」孔安國曰:「旨,美也。責其無仁於親,故言『汝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馬融曰:「生未三歲,為父母所懷抱也。」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義也。」孔安國曰:「自天子達於庶人。」
宰我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包氏曰:「朽,腐也。雕,雕琢刻畫。」糞土之牆不可圬也。」王肅曰:「圬,墁也。二者喻雖施功猶不成也。」
宰我問五帝之德,子曰:「予非其人也。」王肅曰:「言不足以明五帝之德也。」
宰我為臨菑大夫,索隱曰按謂仕齊。齊都臨淄,故云「為臨淄大夫」也。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孔子耻之。索隱曰按左氏傳無宰我與田常作亂之文,然有闞止字子我,而因爭寵,遂為陳恆所殺。恐字與宰予相涉,因誤云然。
端木賜,衛人,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歲。
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辯。問曰:「汝與回也孰愈?」孔安國曰:「愈猶勝也。」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子貢旣已受業,問曰:「賜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孔安國曰:「言汝器用之人。」」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包氏曰:「瑚璉,黍稷器。夏曰瑚,殷曰璉,周曰簠簋,宗廟之貴器。」
陳子禽問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孔安國曰:「文武之道未墜落於地,賢與不賢各有所識,夫子無所不從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孔安國曰:「無所不從學,故無常師。」又問曰:「孔子適是國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鄭玄曰:「怪孔子所至之邦必與聞國政,求而得之邪?抑人君自願與之為治者?」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也。」鄭玄曰:「言夫子行此五德而得之,與人求之異,明人君自與之。」
子貢問曰:「富而無驕,貧而無諂,何如?」孔子曰:「可也;孔安國曰:「未足多也。」不如貧而樂道,富而好禮。」鄭玄曰:「樂謂志於道,不以貧為憂苦也。」
田常欲作亂於齊,憚高、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索隱曰公孫龍也。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
遂行,至齊,說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泄,索隱曰按越絕書其「泄」字作「淺」。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吳。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內者攻彊,憂在外者攻弱。今君憂在內。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聽者也。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王肅曰:「鮑、晏等帥師,若破國則臣尊矣。」而君之功不與焉,則交日踈於主。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羣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是君上與主有郤,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於齊危矣。故曰不如伐吳。伐吳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內空,是君上無彊臣之敵,下無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去而之吳,大臣疑我,奈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
說曰:「臣聞之,王者不絕世,霸者無彊敵,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今以萬乗之齊而私千乗之魯,與吳爭彊,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誅暴齊以服彊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困彊齊。智者不疑也。」吳王曰:「善。雖然,吾甞與越戰,棲之會稽。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吳之彊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彊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王者不絕世,以立其義。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吳,霸業成矣。且王必惡越,索隱曰惡猶畏惡也。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吳王大說,乃使子貢之越。
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子貢曰:「今者吾說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勾踐頓首再拜曰:「孤甞不料力,乃與吳戰,困於會稽,痛入於骨髓,日夜焦脣乾舌,徒欲與吳王接踵而死,孤之願也。」遂問子貢。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羣臣不堪;國家敝於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變;子胥以諫死,索隱曰王劭按:家語、越絕並無此五字。是時子胥未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士卒佐之徼音結堯反。其志,王肅曰:「激射其志。」重寶以說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矣。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吳必矣。」越王大說,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劔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
報吳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於吳,軍敗身辱,棲于會稽,國為虛莽,虛音墟。莽,莫朗反。索隱曰有本作「棘」,恐誤也。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後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於吳王曰:「東海役臣孤勾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彊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內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執銳,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鈇屈盧之矛,索隱曰鈇音膚,斧也。劉氏云一本無此字。屈盧,矛名。步光之劔,以賀軍吏。」吳王大說,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衆,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吳王許諾,乃謝越王。於是吳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
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索隱曰按卒謂急卒也。言計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有非常之事。兵不先辯不可以勝敵。今夫齊與吳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晉君大恐,曰:「為之奈何?」子貢曰:「脩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
子貢去而之魯。吳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索隱曰按左傳在哀十一年。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索隱曰左傳黃池之會在哀十三年。越入吳,吳與越平也。吳晉爭彊。晉人擊之,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去城七里而軍。吳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於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宮,殺夫差而戮其相。索隱曰按左傳越滅吳在哀二十二年,則事並懸隔數年。蓋此文欲終說其事,故其辭相連。破吳三年,東向而霸。
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索隱曰按左傳謂魯、齊、晉、吳、越也,故云「子貢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
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廢舉謂停貯也。與時謂逐時也。夫物賤則買而停貯,值貴即逐時轉易,貨賣取資利也。索隱曰按家語「貨」作「化」。王肅云:「廢舉謂買賤賣貴也,轉化謂隨時轉貨以殖其資也。」劉氏云:「廢謂物貴而賣之,舉謂物賤而收買之,轉貨謂轉貴收賤也。」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常相魯衛,家累千金,卒終于齊。
言偃,吳人,索隱曰家語云魯人。按:偃仕魯為武城宰耳。今吳郡有言偃冢,蓋吳郡人為是也。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歲。
子游旣已受業,為武城宰。正義曰括地志云:「在兗州,即南城也。輿地志云南武城縣,魯武城邑,子游為宰者也,在泰山郡。」孔子過,聞弦歌之聲。孔子莞爾而笑何晏曰:「莞爾,小笑貌。」曰:「割雞焉用牛刀?」孔安國曰:「言治小何須用大道。」子游曰:「昔者偃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孔安國曰:「道謂禮樂也。樂以和人,人和則易使。」孔子曰:「二三子,孔安國曰:「從行者。」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孔安國曰:「戲以治小而用大。」孔子以為子游習於文學。
卜商字子夏。家語云衛人。鄭玄曰溫國卜商。索隱曰按家語云衛人,鄭玄云溫國人,不同者,溫國今河內溫縣,元屬衛故。少孔子四十四歲。
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馬融曰:「倩,笑貌。盼,動目貌。絢,文貌。此上二句在衛風碩人之二章,其下一句逸詩。」子曰:「繪事後素。」鄭玄曰:「繪,畫文也。凡晝繪先布衆色,然後以素分布其閒以成其文,喻美女雖有倩盼美質,亦須禮以成也。」曰:「禮後乎?」何晏曰:「孔言繢事後素,子夏聞而解知以素喻禮,故曰『禮後乎』。」孔子曰:「商始可與言詩已矣。」包氏曰:「能發明我意,可與言詩矣。」
子貢問:「師與商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孔安國曰:「言俱不得中。」「然則師愈與?」曰:「過猶不及。」
子謂子夏曰:「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何晏曰:「君子之儒將以明道,小人為儒則矜其名。」
孔子旣沒,子夏居西河教授,索隱曰在河東郡之西界,蓋近龍門。劉氏云:「今同州河西縣有子夏石室學堂也。」正義曰西河郡,今汾州也。爾雅云:「兩河閒曰冀州。」禮記云:「自東河至於西河。」河東故號龍門河為西河,漢因為西河郡,汾州也,子夏所教處。括地志云:「謁泉山一名隱泉山,在汾州隰城縣北四十里。注水經云『其山崖壁五,崖半有一石室,去地五十丈,頂上平地十許頃。隨國集記云此為子夏石室,退老西河居此』。有卜商神祠,今見在。」為魏文侯師。索隱曰按子夏文學著於四科,序詩,傳易。又孔子以春秋屬商。又傳禮,著在禮志。而此史並不論,空記論語小事,亦其疏也。正義曰文侯都安邑。孔子卒後,子夏教於西河之上,文侯師事之,咨問國政焉。其子死,哭之失明。
顓孫師,陳人,索隱曰鄭玄目録陽城人。陽城,縣名,屬陳郡。字子張。少孔子四十八歲。
子張問干禄,鄭玄曰:「干,求也。禄,禄位也。」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包氏曰:「尤,過也。疑則闕之;其餘不疑,猶慎言之,則少過。」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包氏曰:「殆,危也。所見危者,闕而不行,則少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鄭玄曰:「言行如此,雖不得禄,得禄之道。」
他日從在陳蔡間,困,問行。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國行也;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鄭玄曰:「二千五百家為州,五家為鄰,五鄰為里。行乎哉,言不可行。」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夫然後行。」包氏曰:「衡,軶也。言思念忠信,立則常想見,參然在前;在輿則若倚於車軶。」子張書諸紳。孔安國曰:「紳,大帶也。」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孔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國必聞,在家必聞。」鄭玄曰:「言士之所在,皆能有名譽。」孔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馬融曰:「常有謙退之志,察言語,觀顏色,知其所欲,其念慮常欲下於人。」在國及家必達。馬融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馬融曰:「此言佞人也。佞人假仁者之色,行之則違;安居其偽而不自疑。」在國及家必聞。」馬融曰:「佞人黨多。」
曾參,南武城人,索隱曰按武城屬魯。當時魯更有北武城,故言南也。正義曰括地志云:「南武城在兗州,子游為宰者。地理志云定襄有武城,清河有武城,故此云南武城也。」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歲。
孔子以為能通孝道,正義曰韓詩外傳云:「曾子曰:『吾甞仕為吏,禄不過鍾釜,尚猶欣欣而喜者,非以為多也,樂道養親也。親沒之後,吾甞南游於越,得尊官,堂高九仞,榱提三尺,○轂百乗,然猶北向而泣者,非為賤也,悲不見吾親也。』」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
澹臺滅明,包氏曰:「澹臺,姓;滅明,名。」正義曰括地志云:「延津在滑州靈昌縣東七里。注水經云:『黃河水至此為之延津。昔澹臺子羽齎千金之璧渡河,陽侯波起,兩蛟夾舟。子羽曰:「吾可以義求,不可以威劫。」操劔斬蛟。蛟死,乃投璧於河,三投而輙躍出,乃毀璧而去,亦無怪意。』即此津也。」武城人,正義曰括地志云亦在兗州。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
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旣已受業,退而脩行,行不由徑,非公事不見卿大夫。包氏曰:「言其公且方。」
南游至江,索隱曰按今吳國東南有澹臺湖,即其遺跡所在。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索隱曰按:家語「子羽有君子之容,而行不勝其貌」。而上文云「滅明狀貌甚惡」,則以子羽形陋也。今此孔子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與家語正相反。正義曰按澹子羽墓在兗州鄒城縣。
密不齊字子賤。孔安國曰魯人。正義曰顏氏家訓云:「兗州永昌郡城,舊單父縣地也。東門有子賤碑,漢世所立,乃云濟南伏生即子賤之後,是『虙』之與『伏』古來通,字誤為『宓』,較可明矣。虙字從『虍』,音呼;宓從『』。音綿。下俱為『必』,世傳寫誤也。」少孔子四十九歲。索隱曰家語云「魯人,字子賤,少孔子三十歲」。此云「四十九」,不同。
孔子謂「子賤君子哉!魯無君子,斯焉取斯?」包氏曰:「如魯無君子,子賤安得此行而學?」
子賤為單父宰,正義曰宋州縣也。說苑云:「宓子賤理單父,彈琴,身不下堂,單父理。巫馬期以星出,以星入,而單父亦理。巫馬期問其故。宓子賤曰:『我之謂任人,子之謂任力。任力者勞,任人者逸。』」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索隱曰按家語云「不齊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不同也。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
原憲字子思。鄭玄曰魯人。索隱曰鄭玄云魯人。家語云:「宋人。少孔子三十六歲。」
子思問耻。孔子曰:「國有道,穀。孔安國曰:「穀,禄也。邦有道,當食禄。」國無道,穀,耻也。」孔安國曰:「君無道而在其朝,食其禄,是恥辱也。」
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乎?」馬融曰:「克,好勝人也。伐,自伐其功。怨,忌也。欲,貪欲也。」孔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弗知也。」包氏曰:「四者行之難,未足以為仁。」
孔子卒,原憲遂亡在草澤中。索隱曰家語云:「隱居衛。」子貢相衛,而結駟連騎,排藜藿入窮閻,過謝原憲。憲攝敝衣冠見子貢。子貢耻之,曰:「夫子豈病乎?」原憲曰:「吾聞之,無財者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子貢慙,不懌而去,終身耻其言之過也。
公冶長,齊人,字子長。索隱曰家語云:「魯人,名萇,字子長。」范甯云:「字子芝。」
孔子曰:「長可妻也,雖在累紲之中,孔安國曰:「累,黑索也。紲,攣也。所以拘罪人。」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張華曰:「公冶長墓在城陽姑幕城東南五里所,墓極高。」
南宮括字子容。孔安國曰:「容,魯人」。索隱曰家語作「南宮縚」。按:其人是孟僖子之子仲孫閱也,蓋居南宮因姓焉。
問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孔安國曰:「羿,有窮之君,篡夏后位,其徒寒浞殺之,因其室而生奡。奡多力,能陸地行舟,為夏后少康所殺。」正義曰羿音詣。盪,大浪反。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孔子弗荅。馬融曰:「禹盡力於溝洫,稷播百穀,故曰『躬稼』也。禹及其身,稷及後世,皆王。括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謙,故不答。」容出,孔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德哉若人!」孔安國曰:「賤不義而貴有德,故曰君子。」「國有道,不廢;孔安國曰:「不廢,言見用。」國無道,免於刑戮。」三復「白珪之玷」,孔安國曰:「詩云『白珪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讀詩至此,三反之,是其心敬慎於言。」以其兄之子妻之。
公晢哀字季次。孔子家語云齊人。索隱曰家語作「公皙克」。
孔子曰:「天下無行,多為家臣,仕於都;唯季次未甞仕。」索隱曰家語云:「未甞屈節為人臣,故子特賞歎之。」亦見游俠傳也。
曾蒧音點。字晢。孔安國曰:「晢,曾參父。」
侍孔子,孔子曰:「言爾志。」蒧曰:「春服旣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徐廣曰:「一作『饋』。」駰案:包氏曰「暮春者,季春三月也。春服旣成,衣單袷之時,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於沂水之上,風涼於舞雩之下,歌詠先王之道,歸於夫子之門」。孔子喟爾歎曰:「吾與蒧也!」周氏曰:「善蒧之獨知時也。」
顏無繇音遙。正義曰繇音由。字路。路者,顏回父,索隱曰家語云「顏由字路,回之父也。孔子始教於闕里而受學焉。少孔子六歲」,故此傳云「父子異時事孔子」,故易稱「顏氏之子」者,是父子俱學孔門也。父子甞各異時事孔子。
顏回死,顏路貧,請孔子車以葬。孔安國曰:「賣以作槨。」孔子曰:「材不材,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孔安國曰:「鯉,孔子子伯魚。孔子時為大夫,言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謙辭也。」
商瞿,正義曰具俱反。魯人,字子木。索隱曰家語云:「瞿年三十八無子,母欲更娶室。孔子曰『瞿過四十當有五丈夫子』,果然。瞿謂梁鱣勿娶,『吾恐子或晚生,非妻之過也』。」少孔子二十九歲。
孔子傳易於瞿,瞿傳楚人馯徐廣曰:「音寒。」臂子弘,索隱曰馯,徐廣音韓,鄒誕生音汗。按:儒林傳、荀卿子及漢書皆云馯臂字子弓,今此獨作「弘」,蓋誤耳。應劭云子弓是子夏門人。正義曰馯音汗。顏師古云:「馯,姓也。」漢書及荀卿子皆云字子弓,此作「弘」,蓋誤也。應劭云:「子弓,子夏門人。」弘傳江東人矯音橋。子庸疵,音自移反。索隱曰儒林傳及系本皆作「蟜」。疵音自移反。疵字或作「疪」。蟜是姓,疪,名也,字子肩。然蟜姓,魯莊公族也,禮記「蟜固見季武子」。蓋魯人,史儒林傳皆云魯人,獨此云江東人,蓋亦誤耳。儒林傳云馯臂,江東人;橋疵,楚人也。正義曰漢書作「橋庇」,云魯人。顏師古云橋庇字子庸。疵傳燕人周子家豎,索隱曰周豎字子家,有本作「林」。正義曰豎音時與反。周豎字子家,漢書作「周醜」也。豎傳淳于人光子乗羽,索隱曰淳于,縣名,在北海。光羽字子乗。正義曰光乗字羽。括地志云:「淳于國在密州安丘縣東三十里,古之州國,周武王封淳于國。」羽傳齊人田子莊何,索隱曰田何字子莊。正義曰儒林傳云:「田何字子莊。」何傳東武人徐廣曰:「屬琅邪。」王子中同,索隱曰王同字子中。正義曰括地志云:「東武縣今密州諸城縣是也。」漢書作「王同字子仲」。同傳菑川人楊何。索隱曰自商瞿傳易至楊何,凡八代相傳。儒林傳何字叔元。正義曰漢書云字叔元。按:商瞿至楊何凡八代。何元朔中以治易為漢中大夫。
高柴字子羔。鄭玄曰衛人。索隱曰鄭玄云衛人。家語「齊人,高氏之別族。長不盈六尺,狀貌甚惡」。此傳作「五尺」。誤也。正義曰家語云齊人。少孔子三十歲。
子羔長不盈五尺,受業孔子,孔子以為愚。
子路使子羔為費郈宰,正義曰括地志云:「鄆州宿縣二十三里郈亭。」孔子曰:「賊夫人之子!」包氏曰:「子羔學未孰習而使為政,所以賊害人。」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孔安國曰:「言治人事神,於是而習,亦學也。」孔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孔安國曰:「疾其以給應,遂己非而不知窮也。」
漆彫開字子開。鄭玄曰魯人也。索隱曰鄭玄云魯人。家語云:「蔡人,字子若,少孔子十一歲。」又曰:「習尚書,不樂仕。孔子曰:『可以仕矣。』對曰:『吾斯之未能信。』」王肅云:「未得用斯書之意,故曰『未能信』也。」正義曰家語云:「蔡人,字子若,少孔子十一歲。習尚書,不樂仕。」
孔子使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安國曰:「仕進之道。未能信者,未能究習。」孔子說。鄭玄曰:「善其志道深。」
公伯僚字子周。馬融曰魯人。索隱曰馬融云魯人。家語無公伯繚而有申繚子周。而譙周云「疑公伯繚是讒愬之人,孔子不責,而云『其如命何』,非弟子之流也」。今亦列比在七十二賢之數,蓋太史公誤。且「繚」亦作「遼」也。正義曰家語有申繚子周。古史考云:「疑公伯僚是讒愬之人,孔子不責,而云命,非弟子之流也。」
周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孔安國曰:「季孫信譖,恚子路也。」僚也,吾力猶能肆諸市朝。」鄭玄曰:「吾勢猶能辨子路之無罪於季孫,使人誅僚而肆之也。有罪旣刑,陳其尸曰肆。」孔子曰:「道之將行,命也;道之將廢,命也。公伯僚其如命何!」
司馬耕字子牛。孔安國曰宋人。索隱曰家語云「宋人,字子牛」,孔安國亦云「宋人,弟安子曰司馬犂」也。牛是桓魋之弟,以魋為宋司馬,故牛遂以司馬為氏也。
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訒。」孔安國曰:「訒,難也。」曰:「其言也訒,斯可謂之仁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孔安國曰:「行仁難,言仁亦不得不訒也。」
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孔安國曰:「牛兄桓魋將為亂,牛自宋來學,常憂懼,故孔子解之也。」曰:「不憂不懼,斯可謂之君子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包氏曰:「疚,病。自省無罪惡,無可憂懼。」
樊須字子遲。鄭玄曰齊人。索隱曰家語云魯人也。正義曰家語云魯人。少孔子三十六歲。
樊遲請學稼,孔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圃,曰:「吾不如老圃。」馬融曰:「樹五穀曰稼,樹菜蔬曰圃。」樊遲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孔安國曰:「情,實也。言民化上各以實應。」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包氏曰:「禮義與信足以成德,何用學稼以教民乎!負子之器曰襁。」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智,曰:「知人。」
有若鄭玄曰魯人。少孔子四十三歲。索隱曰家語云:「魯人,字子有,少孔子三十三歲。」今此傳云「四十二歲」,不知傳誤,又所見不同也?正義曰家語云「魯人,字有,少孔子三十三歲」,不同。有若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馬融曰:「人知禮貴和,而每事從和,不以禮為節,亦不可以行也。」「信近於義,言可復也;何晏曰:「復猶覆也。義不必信,信非義也。以其言可覆,故曰近義。」恭近於禮,遠耻辱也;何晏曰:「恭不合禮,非禮也。以其能遠恥辱,故曰近禮。」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孔安國曰:「因,親也。言所親不失其親,亦可宗敬。」
孔子旣沒,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時也。他日,弟子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詩不云乎?「月離于畢,俾滂沱矣。」毛傳曰:「畢,噣也。月離陰星則雨。」昨暮月不宿畢乎?』他日,月宿畢,竟不雨。商瞿年長無子,其母為取室。正義曰家語云:「瞿年三十八無子,母欲更娶室。孔子曰:『瞿年過四十當有五丈夫子。』果然。」中備云:「魯人商瞿使向齊國,瞿年四十,今後使行遠路,畏慮,恐絕無子。夫子正月與瞿母筮,告曰:『後有五丈夫子。』子貢曰:『何以知?』子曰:『卦遇大畜,艮之二世。九二甲寅木為世,六五景子水為應。世生外象生象來爻生互內象,艮別子,應有五子,一子短命。』顏回云:『何以知之?』『內象是本子,一艮變為二醜三陽爻五,於是五子,一子短命。』『何以知短命?』『他以故也。』」孔子使之齊,瞿母請之。孔子曰:『無憂,瞿年四十後當有五丈夫子。』五男也。已而果然。問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無以應。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
公西赤字子華。鄭玄曰魯人。少孔子四十二歲。
子華使於齊,冉有為其母請粟。孔子曰:「與之釜。」馬融曰:「六斗四升曰釜。」請益,曰:「與之庾。」包氏曰:「十六斗曰庾。」冉子與之粟五秉。馬融曰:「十六斛曰秉,五秉合八十斛。」孔子曰:「赤之適齊也,乗肥馬,衣輕裘。吾聞君子周急不繼富。」鄭玄曰:「非冉有與之太多。」
巫馬施字子旗。鄭玄曰魯人。正義曰音其。少孔子三十歲。
陳司敗孔安國曰:「司敗,官名。陳大夫也。」問孔子曰:「魯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退而揖巫馬旗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魯君娶吴女為夫人,命之為孟子。孟子姓姬,諱稱同姓,故謂之孟子。魯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孔安國曰:「相助匿非曰黨。禮同姓不婚,而君娶之。當稱『吳姬』,諱曰『孟子』。」施以告孔子,孔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臣不可言君親之惡,為諱者,禮也。」孔安國曰:「以司敗之言告也。諱國惡,禮也。聖人之道弘,故受之為過也。」
梁鱣一作「鯉」。字叔魚。孔子家語曰齊人。少孔子二十九歲。
顏幸字子柳。鄭玄曰魯人。少孔子四十六歲。
冉孺字子魯,一作「曾」。少孔子五十歲。
曹卹字子循。少孔子五十歲。
伯虔字子析,正義曰家語云「子哲」。少孔子五十歲。
公孫龍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歲。鄭玄曰楚人。索隱曰家語或作「寵」,又云「礱」,七十子圖非「礱」也。按:字子石,則「礱」或非謬。鄭玄云楚人,家語衛人。然莊子所云「堅白之談」,則其人也。正義曰家語云衛人,孟子云趙人,莊子云「堅白之談」也。
自子石已右三十五人,顯有年名及受業見于書傳。其四十有二人,無年及不見書傳者紀于左:索隱曰按家語此例唯有三十七人。其公良孺、秦商、顏亥、叔仲會四人,家語有事跡,史記闕。然自公伯遼、秦冉、鄡單三人,家語不載,而別有琴牢、陳亢、縣亶當此三人數,皆互有也。如文翁圖所記,又有林放、蘧伯玉、申棖、申堂,俱是後人所以見增益,於今殆不可考。
冉季字子產。集解鄭玄曰魯人。索隱曰家語冉季字產。正義曰家語云冉季字子產。
公祖句茲字子之。索隱曰句音鉤。正義曰句音鉤。
秦祖字子南。鄭玄曰秦人。
漆雕哆音赤者反。字子歛。鄭玄曰魯人。
顏高字子驕。索隱曰家語名產。孔子在衛,南子招夫子為次過市,時產為御也。正義曰孔子在衛,南子招夫子為次乗過市,顏高為御。
漆雕徒父。
壤駟赤字子徒。鄭玄曰秦人。
商澤。家語曰字子季。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齊字選。鄭玄曰楚人。
公良孺字子正。鄭玄曰:「陳人,賢而有勇。」索隱曰家語作「良儒」。陳人,字子正,賢而有勇。孔子周遊,常以家車五乗從孔子遊。家語在三十五人之中。亦見系家,在三十二人不見,蓋傳之數亦誤也。鄒誕本作「公襄儒」。正義曰孔子周游,常以家車五乗從孔子。孔子世家亦云語在三十五人中,今在四十二人數,恐太史公誤也。
后處字子里。鄭玄曰齊人。
秦冉字開。正義曰家語無此人。王肅家語此等惟三十七人,其公良孺、秦商、顏亥、仲叔會四人,家語有事跡,而史記闕。公伯寮、秦冉、鄡單,家語不載,而別有琴牢、陳亢、縣亶三人。
公夏首字乗。鄭玄曰魯人。
奚容箴字子晢。正義曰衛人。
公堅定字子中。鄭玄曰魯人。或曰晉人。
顏祖字襄。正義曰魯人。
鄡苦堯反。單音善。字子家。徐廣曰:「一云『鄔單』。鉅鹿有鄡縣,太原有鄔縣。」
句井疆。鄭玄曰衛人。正義曰句作「鉤」。
罕父黑字子索。家語曰:「罕父黑字索。」
秦商字子丕。鄭玄曰楚人。正義曰家語云:「魯人,字丕茲。」
申黨字周。正義曰魯人。
顏之僕字叔。鄭玄曰魯人。
榮旂字子棋。
縣成字子祺。鄭玄曰魯人。正義曰縣音玄。
左人郢字行。鄭玄曰魯人。
燕伋字思。
鄭國字子徒。正義曰家語云薛邦字徒,史記作「國」者,避高祖諱。「薛」字與「鄭」字誤耳。
秦非字子之。鄭玄曰魯人。
施之常字子恒。
顏噲字子聲。鄭玄曰魯人。
步叔乗字子車。鄭玄曰齊人。
原亢籍。家語曰:「名亢,字籍。」正義曰亢作「冗」,仁勇反。
樂欬字子聲。正義曰魯人。
廉絜字庸。鄭玄曰衛人。
叔仲會字子期。鄭玄曰晉人。索隱曰鄭玄云晉人。家語「魯人。少孔子五十四歲。與孔璇年相比,二孺子俱執筆迭侍於夫子,孟武伯見而放之」是也。
顏何字冉。鄭玄曰魯人。索隱曰家語字稱。
狄黑字晢。索隱曰家語戴本各異。
邦巽字子歛。鄭玄曰魯人。索隱曰家語「巽」作「選」,字子斂。文翁圖作「國選」,蓋亦避漢諱改之。劉氏作「邽巽」,音圭,所見各異。
孔忠。家語曰:「忠字子蔑,孔子兄之子。」
公西輿如字子上。索隱曰家語戴亦同此。
公西葴字子上。鄭玄曰魯人。索隱曰家語作「子尚」也。
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七十子之徒,譽者或過其實,毀者或損其真,鈞之未覩厥容貌,則論言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論語弟子問并次為篇,疑者闕焉。
索隱述贊曰:教興闕里,道在陬郷。異能就列,秀士昇堂。依仁遊藝,合志同方。將師宮尹,俎豆琳瑯。惜哉不霸,空臣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