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者,東周雒陽人也。索隱曰蘇秦字季子,蓋蘇忿生之後,己姓也。譙周云:「秦兄弟五人,秦最少。兄代,代弟厲及辟、鵠,並為游說之士。」此下云「秦弟代,代弟厲」也。正義曰戰國策云:「蘇秦,雒陽乗軒里人也。」藝文志云蘇子三十一篇,在縱橫流。敬王以子朝之亂從王城東遷雒陽故城,乃號東周,以王城為西周。東事師於齊,而習之於鬼谷先生。徐廣曰:「潁川陽城有鬼谷,蓋是其人所居,因為號。」駰案:風俗通義曰「鬼谷先生,六國時從橫家」。索隱曰按:鬼谷,地名也。扶風池陽、潁川陽城並有鬼谷墟,蓋是其人所居,因為號。又樂壹注鬼谷子書云「蘇秦欲神祕其道,故假名鬼谷」。
出游數歲,大困而歸。索隱曰按戰國策此語在說秦王之後。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產業,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冝乎!」蘇秦聞之而慙,自傷,乃閉室不出,出其書徧觀之。索隱曰音徧官二音。按:謂盡觀覽其書也。曰:「夫士業已屈首受書,索隱曰按:謂士之立操。業者,素也,本也。言本已屈首低頭,受書於師也。而不能以取尊榮,雖多亦奚以為!」於是得周書陰符,伏而讀之。期年,以出揣摩,戰國策曰:「乃發書,陳篋數十,得太公陰符之謀,伏而誦之,簡練以為揣摩。讀書欲睡,引錐自刺其股,血流至踵。曰:『安有說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錦繡,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揣摩成。」鬼谷子有揣摩篇也。 索隱曰戰國策云「得太公陰符之謀」,則陰符是太公之兵符也。揣音初委反,摩音姥何反。鄒誕本作「揣靡」,靡讀亦為摩。王劭云「揣情、摩意是鬼谷之二章名,非為一篇也」。高誘曰「揣,定也。摩,合也。定諸侯使讎其術,以成六國之從也」。江邃曰「揣人主之情,摩而近之」,其意當矣。曰:「此可以說當世之君矣。」求說周顯王。顯王左右素習知蘇秦,皆少之。索隱曰謂王之左右素慣習知秦浮說,多不中當世,而以為蘇秦智識淺,故云「少之」。劉氏云:「少謂輕之也。」弗信。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說惠王曰:「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正義曰東有黃河,有函谷、蒲津、龍門、合河等關;南山及武關、嶢關;西有大隴山及隴山關、大震、烏蘭等關;北有黃河南塞:是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關河,正義曰又為界地里。江謂岷江,渭州隴山之西南流入蜀,東至荊陽入海也。河謂黃河,從同州小積石山東北流,至勝州即南流,至華州又東北流,經魏、滄等州入海。各是萬里已下。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索隱曰按謂代郡馬邑也。地理志代郡又有馬城縣。一云代馬,謂代郡兼有胡馬之利。此天府也。 索隱曰按:周禮春官有天府。鄭玄曰:「府,物所藏。言天,尊此所藏若天府然。」以秦士民之衆,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
乃東之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奉陽君弗說之。
去游燕,歲餘而後得見。說燕文侯索隱曰說音稅,下並同。燕文侯,史失名。曰:「燕東有朝鮮、遼東,索隱曰朝鮮音潮仙,二水名。北有林胡、樓煩,索隱曰地理志樓煩屬鴈門郡。正義曰二胡國名,朔、嵐已北。西有雲中、九原,索隱曰按:地理志雲中、九原二郡名。秦曰九原,漢武帝改曰五原郡。正義曰二郡並在勝州也。雲中郡城在榆林縣東北四十里。九原郡城在榆林縣西界。南有嘑沱、易水,周禮曰:「正北曰并州,其川呼沱。」鄭玄曰:「呼沱出鹵城。」索隱曰按:滹遝,水名,并州之川也,音呼沱。又地理志鹵城,縣名,屬代郡。滹遝河自縣東至參合,又東至文安入海也。正義曰呼沱出代州繁畤縣,東南流經五臺山北,東南流過定州,流入海。易水出易州易縣,東流過幽州歸義縣,東與呼沱河合也。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六百乗,騎六千匹,粟支數年。索隱曰按:戰國策「車七百乗,粟支十年」。南有碣石、索隱曰戰國策碣石山在常山九門縣。地理志大碣石山在右北平驪城縣西南。鴈門之饒,正義曰鴈門山在代,燕西門。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
「夫安樂無事,不見覆軍殺將,無過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秦趙五戰,秦再勝而趙三勝。秦趙相斃,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冦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雲中、九原,過代、上谷,彌地數千里,雖得燕城,秦計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趙之攻燕也,發號出令,不至十日而數十萬之軍軍於東垣矣。索隱曰地理志高帝改曰真定也。正義曰趙之東邑,在恆州真定縣南八里,故常山城是也。渡嘑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國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內。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是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
文侯曰:「子言則可,然吾國小,西迫彊趙,正義曰貝、冀、深、趙四州,七國時屬趙,即燕西界。南近齊,正義曰河北博、滄、德三州,齊地北境,與燕相接,隔黃河。齊、趙彊國也。子必欲合從以安燕,寡人請以國從。」
於是資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而奉陽君已死,即因說趙肅侯索隱曰世本云肅侯名言。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賢君之行義,皆願奉教陳忠於前之日乆矣。正義曰奉,符用反。雖然,奉陽君妬而君不任事,是以賔客游士莫敢自盡於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君乃今復與士民相親也,臣故敢進其愚慮。
「竊為君計者,莫若安民無事,且無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絕人之交也。願君慎勿出於口。請別白黑所以異,陰陽而已矣。索隱曰戰國策云「請屏左右,白言所以異陰陽」,其說異此。然言別白黑者,蘇秦言己今論趙國之利,必使分明,有如白黑分別,陰陽殊異也。君誠能聽臣,燕必致旃裘狗馬之地,齊必致魚鹽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園,韓、魏、中山皆可使致湯沐之奉,而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弒而爭也。今君高拱而兩有之,此臣之所以為君願也。
「今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正義曰楚東淮泗之上,與齊接境。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効冝陽,冝陽効則上郡絕,正義曰宜陽即韓城也,在洛州西,韓大郡也。上郡在同州西北。言韓弱,與秦宜陽城,則上郡路絕矣。河外割則道不通,正義曰河外,同、華等地也。言魏弱,與秦河外地,則道路不通上郡矣。華山記云:「此山分秦晉之境,晉之西鄙則曰陰晉,秦之東邑則曰寧秦。」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計也。
「夫秦下軹道,正義曰軹音止。故亭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十六里苑中。則南陽危;正義曰南陽,懷州河南也,七國時屬韓。言秦兵下軹道,從東渭橋歷北道過蒲津攻韓,即南陽危矣。劫韓包周,正義曰周都洛陽,秦若劫取韓南陽,是包裹周都也。趙邯鄲危,故須起兵自守。則趙氏自操兵;索隱曰戰國策作「自銷鑠」。據衛取卷,丘權反。索隱曰地理志卷縣屬河南。按:戰國策云「取淇」。正義曰衛地濮陽也。卷城在鄭州武原縣西北七里。言秦守衛得卷,則齊必來朝秦。則齊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東,則必舉兵而嚮趙矣。秦甲渡河踰漳,據番吾,徐廣曰:「常山有蒲吾縣。」索隱曰徐氏所引,據地理志云然也。正義曰番音婆,又音蒲,又音盤。疑古番吾公邑也。括地志云:「蒲吾故城在鎮州常山縣東二十里。」漳水在潞州。言秦兵渡河,歷南陽,入羊腸,經澤、潞,渡漳水,守蒲吾城,則與趙戰於都城下矣。則兵必戰於邯鄲之下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
「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彊於趙。趙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數年。西有常山,正義曰在鎮州西。南有河漳,正義曰「河」字一作「清」,即漳河也,在潞州。地理志濁漳出長子鹿谷山,東至鄴,入清漳。東有清河,正義曰清河,今貝州也。北有燕國。正義曰然三家分晉,趙得晉陽,襄子又伐戎取代。旣云「西有常山者」,趙都邯鄲近北燕也。燕固弱國,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傅音附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規,則禍必中於趙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
「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士不過三千,車不過三百乗,卒不過三萬,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敵之彊弱,內度其士卒賢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固已形於胷中矣,豈揜於衆人之言而以冥冥決事哉!
「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郷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見破於人也,正義曰破人謂破前敵也。破於人,為被前敵破。臣人之與見臣於人也,正義曰臣人謂己得人為臣。臣於人謂己事他人。豈可同日而論哉索隱曰臣人謂己為彼臣也。臣於人者,謂我為主,使彼臣己也。
「夫衡人者,正義曰衡音橫。謂為秦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予秦。索隱曰按衡人即游說從橫之士也。東西為橫,南北為從。秦地形東西橫長,故張儀相秦,為秦連橫。秦成,則高臺榭,美宮室,聽竽瑟之音,前有樓闕軒轅,索隱曰戰國策云「前有軒轅」。又史記俗本亦有作「軒冕」者,非本文也。後有長姣美人,索隱曰姣音絞。說文云:「姣,美也。」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夫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愒諸侯愒音呼曷反。索隱曰恐,起拱反。愒,許曷反。謂相恐脅也。鄒氏愒音憩,其意疏。以求割地,故願大王孰計之也。
「臣聞明主絕疑去讒,屏流言之迹,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彊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會於洹水之上,徐廣曰:「洹水出汲郡林慮縣。」通質刳白馬而盟。索隱曰質如字,又音躓。以言通其交質之情。要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絕其糧道,索隱曰謂擁兵於嶢關之外,又守宜陽也。趙涉河漳,索隱曰謂趙亦涉河漳而西,欲與韓作援,以阻秦軍。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正義曰謂道蒲津之東攻之。則楚絕其後,索隱曰謂出兵武關,以絕秦兵之後。齊出銳師而佐之,趙涉河漳,燕守雲中。秦攻齊,則楚絕其後,韓守城臯,正義曰在洛州氾水縣。魏塞其道,索隱曰其道即河內之道。戰國策「其」作「午」。趙涉河愽關,徐廣曰:「齊威王六年,晉伐齊到博陵。東郡有博平縣。」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關,齊涉勃海,正義曰齊從滄州渡河至瀛州。韓、魏皆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冝陽,楚軍武關,魏軍河外,索隱曰河外謂陝及曲沃等處也。正義曰謂同、華州。齊涉清河,正義曰齊從貝州過河而西。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六國從親以賔秦,索隱曰謂六國之軍共為合從相親,獨以秦為賔而共伐之。則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如此,則霸王之業成矣。」
趙王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甞得聞社稷之長計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飾車百乗,黃金千溢,白璧百雙,錦繡千純,純,匹端名。周禮曰:「純帛不過五兩。」索隱曰按一溢一金也。鄭玄云一溢二十四分之一,其說異也。純音淳。高誘注戰國策音屯。屯,束也。又禮郷射云「某賢於某若干純」。純,數也,音旋。以約諸侯。
是時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將龍賈,取魏之雕陰,索隱曰魏地也。劉氏曰「在龍門河之西北」。按:地理志雕陰屬上郡。正義曰在鄜州洛交縣北三十四里。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之至趙也,乃激怒張儀,入之于秦。
於是說韓宣惠王索隱曰世本韓宣王,昭侯之子也。曰:「韓北有鞏洛、成臯之固,索隱曰二邑本屬東周,後為韓邑。地理志二縣並屬河南。西有冝陽、商阪之塞,徐廣曰:「商,一作『常』。」索隱曰劉氏云「蓋在商洛之閒,適秦楚之險塞」是也。正義曰宜陽在洛州福昌縣東十四里。商阪即商山也,在商洛縣南一里,亦曰楚山,武關在焉。東有宛、穰、洧水,宛,於袁反。洧,于鬼反。索隱曰地理志宛、穰二縣名,並屬南陽。洧,水名,出南方。正義曰在新鄭東南,流入潁。南有陘山,徐廣曰:「召陵有陘亭。密縣有陘山。」正義曰在新鄭西南三十里。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彊弓勁弩皆從韓出。谿子、許慎云:「南方谿子蠻夷柘弩,皆善材。」索隱曰按:許慎注淮南子,以為南方谿子蠻出柘弩及竹弩。少府時力、距來者,韓有谿子弩,又有少府所造二種之弩。案:時力者,謂作之得時,力倍於常,故名時力也。距來者,謂弩埶勁利,足以距來敵也。索隱曰韓又有少府所造時力、距來二種之弩。按:時力者,謂作之得時則力倍於常,故有時力也。距來者,謂以弩埶勁利,足以距於來敵也。其名並見淮南子。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索隱曰超足謂超騰用埶,蓋起足蹋之而射也,故下云「蹠勁弩」是也。正義曰超足,齊足也。夫欲放弩,皆坐,舉足踏弩,兩手引揍機,然始發之。遠者括蔽洞胷,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劔戟皆出於冥山、徐廣曰:「莊子云南行至郢,北面而不見冥山。」駰案:司馬彪曰「冥山在朔州北」。索隱曰莊子云「南行至郢,北面而不見冥山」。司馬彪云「冥山在朔州北」。郭象云「冥山在乎太極」。李軌云「在韓國」。棠谿、徐廣曰:「汝南吳房有棠谿亭。」索隱曰地理志棠谿亭在汝南吳房縣。正義曰故城在豫州偃城縣西八十里。鹽鐵論云「有棠谿之劔」是。墨陽、淮南子曰:「墨陽之莫邪也。」索隱曰淮南子云「服劔者貴於剡利,而不期於墨陽莫邪」,則墨陽匠名也。合賻、音附。徐廣曰:「一作『伯』。」索隱曰按:戰國策作「合伯」,春秋後語作「合相」。鄧師、宛馮、徐廣曰:「滎陽有馮池。」索隱曰鄧國有工鑄劔,因名鄧師。宛人於馮池鑄劔,故號宛馮。龍淵、太阿,吳越春秋曰:「楚王召風胡子而告之曰:『寡人聞吳有干將,越有歐冶,寡人欲因子請此二人作劔,可乎?』風胡子曰:『可。』乃往見二人,作劔,一曰龍淵,二曰太阿。」索隱曰按晉太康地記曰「汝南西平有龍泉水,可以淬刀劔,特堅利,故有龍泉之劔,楚之寶劔也。以特堅利,故有堅白之論云:『黃,所以為堅也;白,所以為利也。』齊辨之曰:『白,所以為不堅;黃,所以為不利也。』故天下之寶劔韓為衆,一曰棠谿,二曰墨陽,三曰合伯,四曰鄧師,五曰宛馮,六曰龍泉,七曰太阿,八曰莫邪,九曰干將也」。然干將、莫邪匠名也,其劔皆出西平縣,今有鐵官令一,別領戶,是古鑄劔之地也。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敵則斬堅甲鐵幕,徐廣曰:「陽城出鐵。」索隱曰戰國策云「當敵則斬甲盾鞮鍪鐵幕」也。鄒誕幕一作「陌」。劉云:「謂以鐵為臂脛之衣。言其劔利,能斬之也。」革抉徐廣曰:「一作『決』。」索隱曰音決。謂以革為射決。決,射韝也。芮,音伐。索隱曰與「瞂」同,音伐,謂楯也。芮音如字,謂繫楯之綬也。正義曰方言云:「盾,自關東謂之瞂,關西謂之盾。」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劔,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靣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
「大王事秦,秦必求冝陽、成臯。今茲効之,索隱曰鄭玄注禮云「效猶呈也,見也」。明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索隱曰戰國策云「寧為雞尸,不為牛從」。延篤注云「尸,雞中主也。從謂牛子也。言寧為雞中之主,不為牛之從後也」。正義曰雞口雖小,猶進食;牛後雖大,乃出糞也。今西靣交臂而臣事秦,何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彊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
於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劔仰天太息曰:索隱曰太息謂乆蓄氣而大吁也。「寡人雖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詔以趙王之教,敬奉社稷以從。」索隱曰主君指蘇秦也。禮,卿大夫稱主。今嘉蘇子合從諸侯,襃而美之,故稱曰主。
又說魏襄王索隱曰世本惠王子名嗣。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徐廣曰:「在滎陽。」陳、汝南、許、郾、徐廣曰:「在潁川。於幰切。」索隱曰音偃,又於建反。戰國策作「鄢」。按:地理志潁川有許、郾二縣,又有傿陵縣,故所稱惑也。傿音焉。正義曰陳、汝南,今汝州、豫州縣也。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郪,地理志潁川有昆陽、舞陽縣,汝南有新郪縣,南陽有新都縣。索隱曰地理志昆陽、舞陽屬潁川,召陵、新郪屬汝南。按:新郪即郪丘,章帝以封殷後於宋。新都屬南陽。按:戰國策直云新郪,無「新都」二字。正義曰召陵在豫州,舞陽在許州。東有淮、潁、正義曰淮陽、穎川二郡。煮棗、徐廣曰:「在宛句。」正義曰在宛朐。按:宛朐,曹州縣也。無胥,索隱曰按其地闕。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正義曰謂河南地。、卷、衍、酸棗,徐廣曰:「滎陽卷縣有長城,經陽武到密。衍,地名。索隱曰徐廣云「滎陽卷縣有長城」,蓋據地險為說也。正義曰卷在鄭州原武縣北七里。酸棗在滑州。衍,徐云地名。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曾無所芻牧。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輷輷殷殷,正義曰輷,麾宏反。殷音隱。若有三軍之衆。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然衡人怵王正義曰衡音橫。怵音卹。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正義曰卒音忩忽反。不顧其禍。夫挾彊秦之勢以內劫其主,罪無過此者。魏,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今乃有意西靣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宮,索隱曰謂為秦築宮,備其廵狩而舍之,故謂之「帝宮」。受冠帶,祠春秋,索隱曰謂冠帶制度皆受秦法。春秋貢奉,以助秦祭祀。臣竊為大王耻之。
「臣聞越王句踐戰敝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干遂;索隱曰干遂,地名,不知所在。然按干是水旁之高地,故有「江干」「河干」是也。又左思吳都賦云「長干延屬」,是干為江旁之地。遂者,道也。於干有道,因為地名。正義曰在蘇州吳縣西北四十餘里萬安山西南一里太湖。夫差敗於姑蘇,禽於干遂,相去四十餘里。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乗,制紂於牧野:正義曰今衛州城是也。周武王伐紂於牧野,築之。豈其士卒衆哉,誠能奮其威也。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漢書刑法志曰:「魏氏武卒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冑帶劔,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宅。」索隱曰衣音意。屬音燭。按:三屬謂甲衣也。覆膊,一也;甲裳,二也;脛衣,三也。甲之有裳,見左傳也。贏音盈。謂齎糗糧。中音竹仲反。謂其筋力能負重,所以得中試也。復音福。謂中試之人,國家當優復,賜之上田宅,故云「利其田宅」也。蒼頭二十萬,索隱曰謂以青巾裹頭,以異於衆。荀卿「魏有蒼頭二十萬」是也。奮擊二十萬,厮徒十萬,索隱曰廝音斯。謂廝養之卒。斯,養馬之賤者,今起為之卒。正義曰廝音斯。謂炊烹供養雜役。車六百乗,騎五千匹。此其過越王句踐、武王遠矣,今乃聽於羣臣之說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効實,索隱曰謂割地獻秦,以效己之誠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姦人,非忠臣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時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彊秦之勢以內劫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孰察之。
「周書曰:『緜緜不絕,蔓蔓奈何?豪氂不伐,將用斧柯。』前慮不定,後有大患,將奈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壹意,則必無彊秦之患。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索隱曰此「效」猶呈也,見也。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
魏王曰:「寡人不肖,未甞得聞明教。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敬以國從。」
因東說齊宣王索隱曰世本名辟彊,威王之子也。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正義曰即貝州。北有勃海,北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索隱曰高誘注戰國策云「五家即五國也」。進如鋒矢,索隱曰戰國策作「疾如錐矢」。高誘曰「錐矢,小矢,喻徑疾也」。呂氏春秋曰「所貴錐矢者,為應聲而至」。正義曰齊軍之進,若鋒芒之刀,良弓之矢,用之有進而無退。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甞倍泰山,絕清河,涉勃海也。正義曰言臨淄自足也。絕,涉,皆度也。勃海,滄州也。齊有軍役,不用度河取二部。臨菑之中七萬戶,臣竊度之,不下戶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於遠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筑,正義曰筑似琴而大,頭圓,五弦,擊之不鼓。鬬雞走狗,六博蹋鞠者。劉向別録曰:「蹴鞠者,傳言黃帝所作,或曰起戰國之時。蹋鞠,兵勢也,所以練武士,知有材也,皆因嬉戲而講練之。」蹋,徒獵反。鞠,求六反。索隱曰王逸注楚詞云「博,著也。行六棋,故曰六博」。別録注云:「蹴踘,促六反。蹴亦蹋也。」崔豹云:「起黃帝時,習兵之埶。」臨菑之塗,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氣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彊,天下莫能當。今乃西靣而事秦,臣竊為大王羞之。
「且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徐廣曰:「魏哀王十六年,秦拔魏蒲阪、陽晉、封陵。」 索隱曰按:陽晉,魏邑也。魏系家「哀王十六年,秦拔魏蒲阪、陽晉、封陵」是也。劉氏云「陽晉,地名,蓋適齊之道,衛國之西南也」。正義曰言秦伐齊,背韓、魏地而與齊戰。徐說陽晉非也,乃是晉陽耳。衛地曹、濮等州也。杜預云「曹,衛下邑也」。陽晉故城在曹州乗氏縣西北三十七里。徑乎亢父之險,索隱曰亢音剛,又苦浪反。地理志縣名,屬梁國也。正義曰故縣在兗州任城縣南五十一里。車不得方軌,正義曰言不得兩車並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正義曰狼性怯,走常還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虛喝,呼葛反。索隱曰恫音通,恫,恐懼知心也。喝,本亦作「猲」,並呼合反。高誘曰:「虛猲,喘息懼貌也。」劉氏云:「秦自疑懼,不敢進兵,虛作恐怯之詞,以脅韓、魏也。」驕矜而不敢進,正義曰言秦雖至亢父,猶恐懼狼顧,虛作喝罵,驕溢矜誇,不敢進伐齊明矣。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
「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而欲西靣而事之,是羣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國之實,臣是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
齊王曰:「寡人不敏,僻遠守海,窮道東境之國也,未甞得聞餘教。今足下以趙王詔詔之,敬以國從。」
乃西南說楚威王索隱曰威王名商,宣王之子。曰:「楚,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西有黔中、徐廣曰:「今之武陵也。」正義曰今朗州,楚黔中郡,其故城在辰州西二十里,皆盤瓠後也。巫郡,徐廣曰:「巫郡者,南郡之西界。」正義曰巫郡,夔州巫山縣是。東有夏州、海陽,徐廣曰:「楚考烈王元年,秦取夏州。」駰案:左傳「楚莊王伐陳,郷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而注者不說夏州所在。車胤撰桓溫集云:「夏口城上數里有洲,名夏州。」「東有夏州」謂此也。索隱曰裴駰據左氏及車胤說夏州,其文甚明,而劉伯莊以為夏州侯之本國,亦未為得也。地理志海陽地闕,劉氏云「楚之東境」也。正義曰大江中州也。夏水口在荊州江陵縣東南二十五里。南有洞庭、蒼梧,索隱曰今之青草湖是也,在岳州界。蒼梧地名,地理志有蒼梧郡。正義曰蒼梧山在道州南。北有陘塞、郇陽,徐廣曰:「春秋曰『遂伐楚,次于陘』。楚威王十一年,魏敗楚陘山。析縣有鈞水,或者郇陽今之順陽乎?一本『北有汾、陘之塞』也。」索隱曰陘山在楚北境,威王十一年,魏敗楚陘山是也。郇音荀。北有郇陽,其地當在汝南、潁川之界。檢地理志及太康地記,北境並無郇邑。郇邑在河東,晉地。計郇陽當是新陽,聲相近字變耳。汝南有新陽縣,應劭云「在新水之陽」,猶豳邑變為栒,亦當然也。徐氏云「郇陽當是慎陽」,蓋其疏也。正義曰陘山在鄭州新鄭縣西南三十里。順陽故城在鄭州穰縣西百四十里。地方五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彊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靣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靣而朝於章臺之下矣。
「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則秦弱,秦彊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關,一軍下黔中,則鄢郢動矣。徐廣曰:「今南郡宜城。」正義曰鄢郷故城在襄州率道縣南九里。安郢城在荊州江陵縣東北六里。秦兵出武關,則臨鄢矣;兵下黔中,則臨郢矣。
「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後憂之,則無及已。故願大王早孰計之。
「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用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衛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宮,燕、代橐駝良馬必實外廐。故從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今釋霸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
「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彊秦之威以內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遠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詔之。」
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并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於秦患,不可與深謀,與深謀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不見勝也;內與羣臣謀,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搖搖然如縣旌而無所終薄。白洛反。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
於是六國從合而并力焉。蘇秦為從約長,并相六國。
北報趙王,乃行過雒陽,車騎輜重,諸侯各發使送之甚衆,疑於王者。索隱曰疑作「擬」讀。周顯王聞之恐懼,除道,使人郊勞。儀禮曰:「賔至近郊,君使卿朝服用束帛勞。」蘇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蘇秦笑謂其嫂曰:「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委蛇蒲服,索隱曰委蛇謂以面掩地而進,若蛇行也。蒲服即匍匐,並音蒲仆。以靣掩地而謝曰:「見季子位高金多也。」譙周曰:「蘇秦字季子。」索隱曰按其嫂呼小叔為季子耳,未必即其字。允南即以為字,未之得也。蘇秦喟然歎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況衆人乎!且使我有雒陽負郭田二頃,索隱曰負者,背也,枕也。近城之地,沃潤流澤,最為膏腴,故曰「負郭」也。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於是散千金以賜宗族朋友。初,蘇秦之燕,貸人百錢為資,及得富貴,以百金償之。徧報諸所甞見德者。其從者有一人獨未得報,乃前自言。蘇秦曰:「我非忘子。子之與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時,我困,故望子深,是以後子,子今亦得之矣。
蘇秦旣約六國從親,歸趙,趙肅侯封為武安君,乃投從約書於秦。索隱曰乃設從約書。案:諸本作「投」。言設者,謂宣布其從約六國之事以告於秦。若作「投」,亦為易解。秦兵不敢闚函谷關十五年。
其後秦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欲敗從約。齊、魏伐趙,趙王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徐廣曰:「自初說燕至此三年。」而從約皆解。
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是歲,文侯卒,太子立,是為燕易王。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伐燕,取十城。易王謂蘇秦曰:「徃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資先生見趙,遂約六國從。令齊先伐趙,次至燕,以先生之故為天下笑,先生能為燕得侵地乎?」蘇秦大慙,曰:「請為王取之。」
蘇秦見齊王,再拜,俯而慶,仰而弔。索隱曰劉氏云:「當時慶弔應有其詞,但史家不録耳。」齊王曰:「是何慶弔相隨之速也?」蘇秦曰:「臣聞飢人所以飢而不食烏喙者,本草經曰:「烏頭,一名烏喙。」索隱曰烏啄,音卓,又音許穢反。今之毒藥烏頭是。正義曰廣雅云:「奚,毒附子也。一歲為烏啄,三歲為附子,四歲為烏頭,五歲為天雄。」為其愈充腹而與餓死同患也。索隱曰劉氏以愈猶暫,非也。謂食烏頭為其暫愈飢而充腹,少時毒發而死,亦與飢死同患也。今燕雖弱小,即秦王之少壻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長與彊秦為仇。今使弱燕為鴈行而彊秦敝其後,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烏喙之類也。」齊王愀然變色索隱曰愀音自酋反,又七小反。曰:「然則奈何?」蘇秦曰:「臣聞古之善制事者,轉禍為福,因敗為功。大王誠能聽臣計,即歸燕之十城。燕無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己之故而歸燕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謂棄仇讎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齊,則大王號令天下,莫敢不聽。是王以虛辭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霸王之業也。」王曰:「善。」於是乃歸燕之十城。
人有毀蘇秦者曰:「左右賣國反覆之臣也,將作亂。」蘇秦恐得罪,歸,而燕王不復官也。蘇秦見燕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無有分寸之功,而王親拜之於廟而禮之於廷。今臣為王却齊之兵而攻得十城,冝以益親。今來,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傷臣於王者。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聞忠信者,所以自為也;進取者,所以為人也。且臣之說齊王,曾非欺之也。臣棄老母於東周,固去自為而行進取也。今有孝如曾參,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蘇秦曰:「孝如曾參,義不離其親一宿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首陽山下。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行進取於齊哉?信如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却齊之彊兵哉?臣所謂以忠信得罪於上者也。」燕王曰:「若不忠信耳,豈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蘇秦曰:「不然。臣聞客有遠為吏而其妻私於人者,其夫將來,其私者憂之,妻曰『勿憂,吾已作藥酒待之矣』。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舉藥酒進之。妾欲言酒之有藥,則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則恐其殺主父也。於是乎詳僵而棄酒。索隱曰詳音羊。詳,詐也。僵,仆也,音薑。主父大怒,笞之五十。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於笞,惡在乎忠信之無罪也?夫臣之過,不幸而類是乎!」燕王曰:「先生復就故官。」益厚遇之。
易王母,文侯夫人也,與蘇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蘇秦恐誅,乃說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齊則燕必重。」燕王曰:「唯先生之所為。」於是蘇秦詳為得罪於燕而亡走齊,齊宣王以為客卿。徐廣曰:「燕易王之十年時。」
齊宣王卒,湣王即位,說湣王厚葬以明孝,高宮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敝齊而為燕。燕易王卒,徐廣曰:「易王十二年卒。」燕噲立為王。其後齊大夫多與蘇秦爭寵者,而使人刺蘇秦,不死,殊而走。風俗通義稱漢令「蠻夷戎狄有罪當殊」。殊者,死也,與誅同指。而此云「不死,殊而走」者,蘇秦時雖不即死,然是死創,故云「殊」。齊王使人求賊,不得。蘇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於市,曰『蘇秦為燕作亂於齊』,如此,則臣之賊必得矣。」於是如其言,而殺蘇秦者果自出,齊王因而誅之。燕聞之曰:「甚矣,齊之為蘇生報仇也!」徐廣曰:「生一作『先』。」
蘇秦旣死,其事大泄。齊後聞之,乃恨怒燕。燕甚恐。蘇秦之弟曰代,代弟蘇厲,見兄遂,亦皆學。及蘇秦死,代乃求見燕王,欲襲故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竊聞大王義甚高,鄙人不敏,釋鉏耨而干大王。至於邯鄲,所見者絀於所聞於東周,臣竊負其志。及至燕廷,觀王之羣臣下吏,王,天下之明王也。」燕王曰:「子所謂明王者何如也?」對曰:「臣聞明王務聞其過,不欲聞其善,臣請謁王之過。夫齊、趙者,燕之仇讎也;楚、魏者,燕之援國也。今王奉仇讎以伐援國,非所以利燕也。王自慮之,此則計過,無以聞者,非忠臣也。」王曰:「夫齊者固寡人之讎,所欲伐也,直患國敝力不足也。子能以燕伐齊,則寡人舉國委子。」對曰:「凡天下戰國七,燕處弱焉。獨戰則不能,有所附則無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韓、魏,韓、魏重。且苟所附之國重,此必使王重矣。正義曰言附諸國,諸國重燕而燕尊重。今夫齊,長主而自用也。索隱曰謂齊王年長也。或作「齊彊,故言長主」。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罷敝;北與燕人戰,覆三軍,得二將。徐廣曰:「齊覆三而燕失二將。」索隱曰按:徐廣云「齊覆三軍而燕失二將」。又戰國策云「獲二將」,亦謂燕之二將,是燕之失也。然而以其餘兵南靣舉五千乗之大宋,正義曰齊表云「齊湣王三十八年滅宋」,乃當赧王二十九年。此說乃燕噲之時,當周慎王之時,齊滅宋在前三十餘年,恐文誤矣。而包十二諸侯。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惡足取乎!且臣聞之,數戰則民勞,乆師則兵敝矣。」燕王曰:「吾聞齊有清濟、濁河正義曰濟、漯二水上承黃河,並淄、青之北流入海。黃河又一源從洛、魏二州界北流入海,亦齊西北界。可以為固,長城、鉅防徐廣曰:「濟北盧縣有防門,又有長城東至海。正義曰長城西頭在濟州平陰縣界。竹書紀年云:「梁惠王二十年,齊閔王築防以為長城。」太山記云:「太山西有長城,緣河經太山,餘一千里,至琅邪臺入海。」足以為塞,誠有之乎?」對曰:「天時不與,雖有清濟、濁河,惡足以為固!民力罷敝,雖有長城、鉅防,惡足以為塞!且異日濟西不師,正義曰濟州已西也。所以備趙也;河北不師,正義曰謂滄、博等州,在漯河之北。所以備燕也。今濟西河北盡已役矣,封內敝矣。夫驕君必好利,而亡國之臣必貪於財。王誠能無羞從子母弟以為質,正義曰音致。寶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將有德燕而輕亡宋,則齊可亡已。」燕王曰:「吾終以子受命於天矣。」燕乃使一子質於齊。而蘇厲因燕質子而求見齊王。齊王怨蘇秦,欲囚蘇厲。燕質子為謝,已遂委質為齊臣。正義曰質,真栗反。
燕相子之與蘇代婚,而欲得燕權,乃使蘇代侍質子於齊。齊使代報燕,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專任子之,已而讓位,燕大亂。齊伐燕,殺王噲、子之。徐廣曰:「是周赧王之元年時也。」燕立昭王,而蘇代、蘇厲遂不敢入燕,皆終歸齊,齊善待之。
蘇代過魏,魏為燕執代。齊使人謂魏王曰:「齊請以宋地封涇陽君,正義曰涇陽君,秦王弟,名悝也。涇陽,雍州縣也。齊蘇子告秦共伐宋以封涇陽君,然齊假設此策以救蘇代。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齊而得宋地也,正義曰齊言秦相親共伐宋,秦得宋地,又得齊事秦,不信齊及蘇代,恐為不成也。不信齊王與蘇子也。今齊魏不和如此其甚,則齊不欺秦。秦信齊,齊秦合,涇陽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故王不如東蘇子,秦必疑齊而不信蘇子矣。齊秦不合,天下無變,伐齊之形成矣。」於是出蘇代。代之宋,宋善待之。
齊伐宋,宋急,蘇代乃遺燕昭王書曰:正義曰此書為宋說燕,令莫助齊、梁。
夫列在萬乗而寄質於齊,正義曰燕前有一子質於齊。名卑而權輕;奉萬乗助齊伐宋,民勞而實費;夫破宋,殘楚淮北,肥大正義曰更以淮北之地加於齊都,是強萬乗之國而齊總并之,是益一齊。齊,讎彊而國害:此三者皆國之大敗也。然且王行之者,將以取信於齊也。齊加不信於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計過矣。夫以宋加之淮北,彊萬乗之國也,而齊并之,是益一齊也。北夷方七百里,索隱曰謂山戎、北狄附齊者。正義曰齊桓公伐山戎、令支,斬孤竹而南歸海濵,諸侯莫不來服。加之以魯、衛,彊萬乗之國也,而齊并之,是益二齊也。夫一齊之彊,燕猶狼顧而不能支,今以三齊臨燕,其禍必大矣。
雖然,智者舉事,因禍為福,轉敗為功。齊紫,敗素也,徐廣曰:「取敗素染以為紫。」正義曰齊君好紫,故齊俗尚之。取惡素帛染為紫,其價十倍貴於餘。喻齊雖有大名,而國中以困弊也。韓子云:「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時十素不得一紫,公患之。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試勿衣也?』公謂左右曰:『惡紫扼。』公語三日,境內莫有衣紫者。」而賈十倍;索隱曰謂紫色價貴於帛十倍,而本是敗素。以喻齊雖有大名,而其國中困斃也。越王句踐棲於會稽,復殘彊吳而霸天下:此皆因禍為福,轉敗為功者也。
今王若欲因禍為福,轉敗為功,則莫若挑霸齊而尊之,正義曰挑,田鳥反,執持也。使使盟於周室,焚秦符,正義曰符,徵兆也。曰「其大上計,破秦;其次,必長賔之」。索隱曰長如字。賔為「擯」。正義曰大好上計策,破秦;次計,長擯棄關西。秦挾賔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伐諸侯,今為齊下,秦王之志苟得窮齊,不憚以國為功。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言說秦王曰:「燕、趙破宋肥齊,尊之為之下者,燕、趙非利之也。燕、趙不利而勢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則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趙,令涇陽君、高陵君集解徐廣曰馮翊高陵縣。索隱曰二人秦王母弟也。高陵君名顯。涇陽君名悝。先於燕、趙?秦有變,因以為質,則燕、趙信秦。秦為西帝,燕為北帝,趙為中帝,立三帝以令於天下。韓、魏不聽則秦伐之,齊不聽則燕、趙伐之,天下孰敢不聽?天下服聽,因驅韓、魏以伐齊,曰『必反宋地,歸楚淮北』。反宋地,歸楚淮北,燕、趙之所利也;並立三帝,燕、趙之所願也。夫實得所利,尊得所願,燕、趙棄齊如脫躧矣。今不收燕、趙,齊霸必成。諸侯贊齊而王不從,是國伐也;諸侯贊齊而王從之,是名卑也。今收燕、趙,國安而名尊;不收燕、趙,國危而名卑。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為也。」秦王聞若說,必若刺心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若言說秦?秦必取,齊必伐矣。
夫取秦,厚交也;伐齊,正利也。尊厚交,務正利,聖王之事也。
燕昭王善其書,曰:「先人甞有德蘇氏,子之之亂而蘇氏去燕。燕欲報仇於齊,非蘇氏莫可。」乃召蘇代,復善待之,與謀伐齊。竟破齊,湣王出走。
乆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徃,蘇代約燕王曰:「楚得枳徐廣曰:「巴郡有枳縣。」正義曰枳,支是反,今涪州城。在秦,枳縣在江南。而國亡,徐廣曰:「燕昭王三十三年,秦拔楚鄢、西陵。」正義曰按:西陵在黃州。齊得宋而國亡,正義曰年表云齊湣王三十八年,滅宋。四十年,五國共擊湣王,王走莒。齊、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則有功者,秦之深讎也。秦取天下,非行義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索隱曰正告謂顯然而告天下也。
「告楚曰:『蜀地之甲,乗船浮於汶,眉貧反。索隱曰音旻。即江所出之岷山也。乗夏水而下江,索隱曰夏音暇。謂夏潦之水盛長時也。五日而至郢。漢中之甲,乗船出於巴,索隱曰巴,水名,與漢水近。正義曰巴嶺山在梁州南一百九十里。周地志云:「南渡老子水,登巴嶺山。南回記大江。此南是古巴國,因以名山。」乗夏水而下漢,四日而至五渚。戰國策曰「秦與荊人戰,大破荊,襲郢,取洞庭、五渚」。然則五渚在洞庭。索隱曰五渚,五處洲渚也,劉氏以為宛鄧之閒,臨漢水,不得在洞庭。或說五渚即五湖,益與劉說不同也。寡人積甲宛東下隨,索隱曰宛縣之東而下隨邑。智者不及謀,勇土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索隱曰易曰「射隼于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秦王言我今伐楚,必當捷獲也。正義曰隼若今之鶻。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遠乎!』楚王為是故,十七年事秦。
「秦正告韓曰:『我起乎少曲,索隱曰地名,近宜陽也。正義曰在懷州河陽縣西北,解在范睢傳。一日而斷大行。正義曰太行山羊腸阪道,北過韓上黨也。我起乎冝陽而觸平陽,正義曰宜陽、平陽皆韓大都也,隔河也。二日而莫不盡繇。索隱曰音搖。搖,動也。我離兩周正義曰離,歷也。歷二周而東觸新鄭州,韓國都拔矣。而觸鄭,五日而國舉。』索隱曰離,如字。謂屯兵以罹二周也,而乃觸擊于鄭,故五日國舉。舉猶拔也。韓氏以為然,故事秦。
「秦正告魏曰:『我舉安邑,塞女戟,韓氏太原卷。正義曰卷,軌免反。劉伯莊云:「太原當為太行。卷猶斷絕。」我下軹,道南陽,封冀,徐廣曰:「霸陵有軹道亭,河東皮氏有冀亭也。」索隱曰女戟,地名,在太行山之西。劉氏卷音軌免反,又音丘權反。按舉安邑,塞女戟,及至韓氏韓國宜陽也。太原縣名,魏地不至太原,亦無別名。太衍字原當為「京」,京及卷皆屬滎陽,是魏之境。軹是河內軹縣,言「道」者,亦衍字。徐廣引「霸陵有軹道亭」,非魏之境,蓋誤。南陽即河內也。封,封陵也。冀,冀邑也。皆在魏境,故徐廣引「河東皮氏有冀亭」是也。包兩周。徐廣曰:「張儀曰『下河東,取成臯』也。」正義曰兩周,王城及鞏。乗夏水,浮輕舟,彊弩在前,錟戈在後,徐廣曰:「錟,由冉反。」正義曰劉伯莊云:「音四廉反,利也。」決滎口,魏無大梁;索隱曰滎澤之口與今汴河口通,其水深,可以灌大梁,故云「無大梁」也。決白馬之口,魏無外黃、濟陽;索隱曰白馬河津在東郡,決其流以灌外黃及濟陽。正義曰故黃城在曹州考城縣東二十四里。濟陽故城在曹州冤朐縣西南三十五里。決宿胥之口,徐廣曰:「紀年云魏救山塞集胥口。」正義曰淇水出衛州淇縣界之淇口,東至黎陽入河。魏志云:「武帝於清淇口東因宿胥故瀆開白溝,道清淇二水入焉。」索隱曰紀年作「胥」,蓋亦津之名,今其地不知所在也。魏無虛、頓丘。徐廣曰:「秦始皇五年,取魏酸棗,燕虛、長平。」索隱曰虛,邑名,地與酸棗相近。 正義曰虛謂殷墟,今相州所理是。頓丘故城在魏州頓兵縣東北二十里。括地志云:「二國地時屬魏。」陸攻則擊河內,水攻則滅大梁。』魏氏以為然,故事秦。
「秦欲攻安邑,恐齊救之,則以宋委於齊。曰:『宋王無道,為木人以冩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絕兵遠,不能攻也。王苟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戟,因以破宋為齊罪。索隱曰秦令齊滅宋,仍以破宋為齊之罪名。
「秦欲攻韓,恐天下救之,則以齊委於天下。曰:『齊王四與寡人約,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齊無秦,有秦無齊,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冝陽、少曲,致藺石,因以破齊為天下罪。
「秦欲攻魏重楚,索隱曰重猶附也,尊也。正義曰畏楚救魏。則以南陽委於楚。曰:正義曰南陽鄧州地,本韓地也。韓先事秦,今楚取南陽,故言「與韓且絕矣」。『寡人固與韓且絕矣。殘均陵,塞鄳阨,徐廣曰:「鄳,江夏鄳縣。均,一作『灼』。」鄳音盲。索隱曰均陵在南陽,蓋今之均州。黽音盲,縣名,在江夏。正義曰均州故城在隨州西南五十里,蓋均陵也。又申州羅山縣本漢鄳縣。申州有平清關,蓋古鄳縣之阨塞。苟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魏棄與國而合於秦,因以塞鄳阨為楚罪。
「兵困於林中,徐廣曰:「河南苑陵有林郷。」重燕、趙,以膠東委於燕,以濟西委於趙。趙得講於魏至公子延,因犀首屬行而攻趙。索隱曰講,和也,解也。秦與魏和也。至當為「質」,謂以公子延為質也。犀首者,公孫衍也,本魏將,因之以屬軍行。行音胡郎反,謂連兵相續也。
「兵傷於譙石,而遇敗於陽馬,索隱曰譙石、陽馬並趙地名,非縣邑也。而重魏,則以葉、蔡委於魏。已得講於趙,則劫魏,不為割。困則使太后弟穰侯為和,嬴則兼欺舅與母。索隱曰嬴猶勝也。舅,穰侯魏冉也。母,太后也。
「適燕者曰『以膠東』,索隱曰適音宅。適者,責也。下同。適趙者曰『以濟西』,適魏者曰『以葉、蔡』,適楚者曰『以塞鄳阨』,適齊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循環,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約。
「龍賈之戰,魏襄王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岸門之戰,韓宣惠王十九年,秦大破我岸門。封陵之戰,魏哀王十六年,秦敗我封陵。高商之戰,此戰事不見。趙莊之戰,趙肅侯二十二年,趙莊與秦戰敗,秦殺趙莊河西。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百萬,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晉國之禍,三晉之半,秦禍如此其大也。索隱曰以言西河之外,上雒之地及三川晉國,皆是秦與魏戰之處,秦兵禍敗我三晉之半,是秦禍如此其大者乎。而燕、趙之秦者,皆以爭事秦說其主,索隱曰燕、趙之人往秦者,謂游說之士也。此臣之所大患也。」
燕昭王不行。蘇代復重於燕。
燕使約諸侯從親如蘇秦時,或從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蘇氏之從約。代、厲皆以壽死,名顯諸侯。
太史公曰:蘇秦兄弟三人,皆游說諸侯以顯名,索隱曰譙允南以為蘇氏兄弟五人,更有蘇辟、蘇鵠,典略亦同其說。按:蘇氏譜云然。其術長於權變。而蘇秦被反閒以死,天下共笑之,諱學其術。然世言蘇秦多異,異時事有類之者皆附之蘇秦。夫蘇秦起閭閻,連六國從親,此其智有過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時序,毋令獨蒙惡聲焉。
索隱述贊曰:季子周人,師事鬼谷。揣摩旣就,陰符伏讀。合從離衡,佩印者六。天王除道,家人扶服。賢哉代、厲,繼榮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