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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卷三百二十四‧列傳第八十三 

石普 張孜 許懷德 李允則 張亢 劉文質 趙滋

石普,其先幽州人,自言唐河中節度雄之後,徙居太原。祖全,事周為鐵騎軍使。父通 ,事太宗於晉邸。

普十歲給事邸中,以謹信見親,補寄班祗候,再遷東頭供奉官。賊邢橐駝、賈禿指數百 人寇掠永興諸縣,命普督兵往捕,悉獲之。遷內殿崇班、帶御器械。李順叛,普為西川 行營先鋒,與韓守英、馬知節誅斬之。遷西京作坊使、欽州刺史。順餘黨復寇邛蜀,偽 稱邛南王。又為西川都提舉捉賊使。時蜀民疑不自安,多欲為盜者,普因馳入對,面陳 :「蜀亂由賦斂苛急,農民失業,宜稍蠲減之,使自為生,則不討而自平矣。」帝許之 。普即日還蜀,揭牓諭之,莫不悅服。賊平,賜白金三千兩、襲衣、金帶、鞍勒馬。累 遷洛苑使、富州團練使、延州緣邊都巡檢使。羌酋乜羽內寇,普追殺之。

從真宗幸大名,會王均叛,以為川峽路招安巡檢使,佐雷有終率諸將進討。至天回鎮, 賊出拒戰,普領前陣力擊破之。賊退保益州,王師圍城數月不下,普繕車砲,又為地道 攻城。城破,均夜半突圍由南門遁,普引兵追擊於富順監,均自殺,餘黨皆平。遷冀州 團練使,賜黃金三百兩、白金三千兩。故事,正任不兼帶御器械,帝特以命普。

契丹犯邊,為保州兵馬鈐轄、北面行營押策先鋒,與契丹戰廉良城,又戰長城口,獲俘 馘器甲甚眾。徙定州路副都總管。靈州失守,益兵備關中,徙永興軍副都總管。時軍制 疏略,凡號令進退,及呼召將佐、會合別屯,皆遣人馳告。普上請曰:「臣嘗將兵,輒 破一錢,與別將各持半,用相合為信。」帝為置傳信牌,漆木長六寸,闊三寸,腹背刻 字而中分之,置鑿枘令可合。又穿二竅,容筆墨,上施紙劄,每臨陣則分持,或傳令則 書其言,繫軍吏之頸,至彼為合契。又獻禦戎圖,請設塹以陷敵馬,並上所置戰械甚眾 。徙為莫州總管。

初,契丹南侵,敗我兵於望都。既而諜者言復欲大入寇,帝自畫軍事,以手詔示輔臣曰 :

鎮、定、高陽三路兵宜會定州,夾唐河為大陣,立柵以守,量寇遠近出軍。俟敵疲則先 鋒出致師,用騎卒居中,環以步卒,接短兵而已,無遠離隊伍。

又分兵出三路:以六千騎屯威虜軍,魏能、白守素、張銳領之;五千騎屯保州,楊延昭 、張禧、李懷岊領之;五千騎屯北平塞,田敏、楊凝、石延福領之,以當賊鋒。始至勿 輕鬥,待其氣衰,背城以戰。若南越保州,與大軍遇,則令威虜之師與延昭會,使腹背 受敵。若不攻定州,縱軼南侵,則復會北平田敏,合勢入契丹界,邀其輜重,令雄、霸 、破虜已來,互為聲援。

又命孫全照、王德鈞、裴自榮將兵八千屯寧邊軍,李重貴、趙守倫、張繼旻將兵五千屯 邢州,扼東西路。契丹將遁,則令定州大軍與三路騎兵會擊之,令普統軍一萬於莫州, 盧文壽、王守俊監之,敵騎北去,則西趨順安軍襲擊,斷西山之路。如河冰已合,敵由 東路,則劉用、劉漢凝、田思明以兵五千會普、全照為掎角,仍命石保吉將萬兵鎮大名 ,以張軍勢。

繢圖以授諸將。

後數月,敕輔臣曰:「北邊已屯大兵,而邊奏至,敵未有釁,且聚軍虛費,民力何以給 之?宜有制畫,以為控遏。且靜戎、順安軍界,先開營田、河道,可以扼黑盧口、三臺 、小李路,亦可通漕運至邊。宜乘此用眾浚治,使及軍城,彼或撓吾役,即合兵擊之。 」李沆等曰:「設險以制敵,守邊之利也。」遂詔內侍閻文慶與靜戎、順安知軍事王能 、馬濟督其事,而徙普屯順安之西,與威虜魏能、保州楊延昭、北平田敏為掎角。

內侍馮仁俊掌御劍於莫州,與普不葉。帝曰:「勿窮治以驕將帥。」第召仁俊還。又令 普率所部屯乾寧軍,復遷普冀州團練使,徙本州總管。車駕幸澶淵,時王繼忠已陷契丹 ,契丹欲請和,因繼忠遣人持信箭為書遺普,且通密表。事平,遷容州觀察使。向敏中 為鄜延路都總管,以普副之。趙德明納款,詔降制命,普言:「不宜授以押蕃落使,使 之總制屬羌,則強橫不可制矣。」乃止兼管內蕃落使。

未幾,徙并代路,給公使錢二千五百緡,普援例歲給錢三千緡,樞密院言無此例。又言 李漢超守河朔時,歲給以萬計,今并代屯軍多,不足以犒軍,帝不納。改桂州觀察使、 鎮州路總管,遷保平軍節度觀察留後,赴本鎮。帝祀汾陰,還至陝西,普請駐蹕城中。 因賜詩,令扈從至西京。拜河西軍節度使、知河陽,徙許州。築大流堰,引河通漕京師 。上軍儀條目二卷、用將機宜要訣二圖。時方崇尚符瑞,而普請罷天下醮設,歲可省緡 錢七十餘萬,以贍國用,繇是忤帝意。

大中祥符九年,上言九月下旬日食者三;又言:「商賈自秦州來言唃廝囉欲陰報曹瑋, 請以臣所獻陣圖付瑋,可使瑋必勝。」帝以普言踰分,而樞密使王欽若言普欲以邊事動 朝廷,帝怒,命知雜御史呂夷簡劾之。獄具,集百官參驗,九月下旬日不食。坐普私藏 天文,下百官雜議,罪當死。議以官當,詔除名,貶賀州,遣使縶送流所。帝謂輔臣曰 :「普出微賤,性輕躁,干求不已。既懵文藝,而假手撰述,以揣摩時事。聞在繫所思 其幼子,時時泣下,可聽挈家以行。」甫至賀州,授太子左清道率府副率、房州安置, 增房州屯兵百人護守。

稍復為左千牛衛將軍,其妻表求普領小郡,遷左領軍衛大將軍。仁宗即位徙安州,遷左 屯衛大將軍,徙蔡州。坐失保任,降本衛將軍。歷遷左千牛、左領軍衛大將軍,起知信 陽軍,徙光州。以私用孔子廟錢,貶太子左監門率府副率,滁州安置。以左衛將軍分司 西京,給官第居蔡州,遷大將軍,卒。

普倜儻有膽略,凡預討伐,聞敵所在即馳赴之。兩平蜀盜,大小數十戰,摧鋒與賊角, 眾推其勇。頗通兵書、陰陽、六甲、星曆、推步之術。太宗嘗曰:「普性剛驁,與諸將 少合。」然藉其善戰,每厚遇之。後以罪廢,每太宗忌日,必盡室詣佛寺齋薦,率以為 常。

張孜,開封人。母微時生孜,後入宮乳悼獻太子。孜方在襁褓,真宗以付內侍張景宗曰 :「此兒貌厚,汝謹視之。」景宗遂養以為子。蔭補三班奉職、給事春坊司,轉殿直。

皇太子即位,遷供奉官、閤門祗候。為陳州兵馬都監,築堤袁家曲捍水,陳以無患。五 遷至供備庫使,領恩州團練使、真定路兵馬鈐轄,歷知莫、貝、瀛三州。轉運使名張溫 之奏罷冀、貝驍捷軍士上關銀、靴錢,事下孜議,孜言:「此界河策先鋒兵,有戰必先 登,故平時賜予異諸軍,不可罷。」溫之猶執不已,遂奏罷保州雲翼別給錢糧,軍怨果 叛。

契丹欲背盟,富弼往使,命孜為副,議論雖出弼,然孜亦安重習事。以勞遷西上閤門使 、知瀛州,拜單州團練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並代副總管。河東更鐵錢法,人情疑 貳,兵相率扣府欲訴,閉門不納。是日幾亂,孜策馬從數卒往諭之,皆散還營。遷濟州 防禦使、侍衛馬軍都虞候,又遷殿前都虞候,加桂州管內觀察使,遷侍衛步軍副都指揮 使。虎翼兵教不中程,指揮使問狀,屈強不肯對,乘夜,十餘人大譟,趣往將害人,孜 禽首惡斬之然後聞。遷昭信軍節度觀察留後、馬軍副都指揮使。

孜長於宮禁中,內外頗涉疑似,言者請罷孜兵柄,乃出為寧遠軍節度使、知潞州,徙陳 州。仁宗以其無他,復召為馬軍副都指揮使。御史中丞韓絳又言:「孜不當典兵,而宰 相富弼薦引之,請黜弼。」弼引咎求罷政事。諫官御史皆言進擬不自弼。絳家居待罪, 曰:「不敢復稱御史矣。」坐此謫知蔡州。而孜尋以罪罷,知曹州。卒,贈太尉,諡勤 惠。孜初名茂實,避英宗舊名,改「孜」云。

許懷德字師古,開封祥符人。父均,磁州團練使。懷德長六尺餘,善騎射擊刺。少以父 任為東西班殿侍,累擢至殿前指揮使、左班都虞候。

元昊寇邊,選為儀州刺史、鄜延路兵馬鈐轄,遷副總管。夏人三萬騎圍承平砦,懷德時 在城中,率勁兵千餘人突圍,破之。夏人復陣,有出陣前據鞍嫚罵者,懷德引弓一發而 踣,敵乃去。屠金明縣,復進圍延州。懷德遽還,夜遣裨將以步騎千餘人,出不意擊之 ,斬首二百級,遂解延州。遷鳳州團練使,專領延州東路茭村一帶公事。

徙秦鳳路,未行,坐夏人破塞門砦不赴援,降寧州刺史。頃之,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陵州團練使、本路副都總管。遷康州防禦使,又坐當出討賊逗留不進,所部兵夫棄隨 軍芻糧,更赦,徙秦鳳路副都總管,改捧日、天武四廂。又以賊侵掠屬羌,亡十餘帳, 徙永興軍,又徙高陽關、并代路,歷殿前都虞候、遂州觀察使、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 使、武信軍節度觀察留後、殿前副都指揮使、寧遠軍節度使。會從妹亡,無子,懷德欲 冒有其田,事覺,罷管軍,知亳州,徙徐州。歲餘,復為殿前副都指揮使。祀明堂,進 都指揮使,更保寧、建雄二節度。

年八十猶生子,筋力過人。在宿衛十四年,數乞身,帝不許。懷德曰:「臣年過矣,倘 為御史所彈,且不得善罷。」即詔為減數歲。卒,贈侍中,諡榮毅。

懷德自初擢守邊,連以畏軟被謫,已而與功臣並進典軍,及坐請託得罪,去而復還。時 遭承平,保寵終祿。故事,節度使移鎮加恩,皆別上表再辭,每降批答,遣內侍齎賜, 必有所遺。懷德以祫享加恩,既又移鎮,乃共為一表以辭。翰林學士歐陽脩劾其慢朝命 ,詔以脩章示之,懷德謝罪而已,不復別進表。其鄙吝如此。

李允則字垂範,濟州團練使謙溥子也。少以材略聞,蔭補衙內指揮使,改左班殿直。

太平興國七年,幽薊還師,始置榷場於靜戎軍,允則典其事。還,使河東路決繫囚,原 治逋欠。又使荊湖察官吏,與轉運使檢視錢帛、器甲、刑獄,遂擢閤門祗候。濬治京師 諸河,創水門、鄭州水磑。西川賊劉旰平,上官正議修城未決,命允則與王承衎、閻承 翰往視。還,言西川以無城難守,宜如正議。又言兵分則緩急不為用,請併屯要害,以 便餽餉。高溪州蠻田彥伊入寇,遣詣辰州,與轉運使張素、荊南劉昌言計事。允則以蠻 徼不足加兵,悉招輯之。

累遷供備庫副使、知潭州。將行,真宗謂曰:「朕在南衙,畢士安嘗道卿家世,今以湖 南屬卿。」初,馬氏暴斂,州人出絹,謂之地稅。潘美定湖南,計屋輸絹,謂之屋稅。 營田戶給牛,歲輸米四斛,牛死猶輸,謂之枯骨稅。民輸茶,初以九斤為一大斤,後益 至三十五斤。允則請除三稅,茶以十三斤半為定制,民皆便之。湖湘多山田,可以藝粟 ,而民惰不耕。乃下令月所給馬芻,皆輸本色,繇是山田悉墾。湖南饑,欲發官廩先賑 而後奏,轉運使執不可,允則曰:「須報踰月,則饑者無及矣。」明年荐饑,復欲先賑 ,轉運使又執不可,允則請以家資為質,乃得發廩賤糶。因募饑民堪役者隸軍籍,得萬 人。轉運使請發所募兵禦邵州蠻,允則曰:「今蠻不攪,無名益戍,是長邊患也。且兵 皆新募,饑瘠未任出戍。」乃奏罷之。陳堯叟安撫湖南,民列允則治狀請留,堯叟以聞 。召還,連對三日,帝曰:「畢士安不謬知人者。」

遷洛苑副使、知滄州。允則巡視州境,濬浮陽湖,葺營壘,官舍間穿井。未幾,契丹來 攻,老幼皆入保而水不乏,斫冰代砲,契丹遂解去。真宗復召謂曰:「頃有言卿濬井葺 屋為勞民者,及契丹至,始見善為備也。」轉西上閤門副使、鎮定高陽三路行營兵馬都 監,押大陣東面。請對,自陳武藝非所長,不可以當邊劇。帝曰:「卿為我運籌策,不 必當矢石也。」賜白金二千兩,副以幃幄、什器,凡下諸路宣敕,必先屬允則省而後行 。及王超敗,人心震搖,允則勸超衰絰向師哭,以解眾忿。真宗知允則始屢趣超進兵, 手詔褒厲。

契丹通好,徙知瀛州,上言:「朝廷已許契丹和議,但擇邊將,謹誓約,有言和好非利 者,請一切斥去。」真宗曰:「茲朕意也。」遷西上閤門副使。何承矩為河北緣邊安撫 、提點榷場,及承矩疾,詔自擇代,乃請允則知雄州。初,禁榷場通異物,而邏者得所 易珉玉帶。允則曰:「此以我無用易彼有用也,縱不治。」遷東上閤門使、獎州刺史。 河北既罷兵,允則治城壘不輟,契丹主曰:「南朝尚修城備,得無違誓約乎?」其相張 儉曰:「李雄州為安撫使,其人長者,不足疑。」既而有詔詰之,允則奏曰:「初通好 不即完治,恐他日頹圮因此廢守,邊患不可測也。」帝以為然。

城北舊有甕城,允則欲合大城為一。先建東嶽祠,出黃金百兩為供器,道以鼓吹,居人 爭獻金銀。久之,密自徹去,聲言盜自北至,遂下令捕盜,三移文北界,乃興版築,揚 言以護祠。而卒就關城浚壕,起月隄,自此甕城之人,悉內城中。始,州民多以草覆屋 ,允則取材木西山,大為倉廩營舍。始教民陶瓦甓,標里閈,置廊市、邸舍、水磑。城 上悉累甓,下環以溝塹,蒔麻植榆柳。廣閻承翰所修屯田,架石橋,構亭榭,列隄道, 以通安肅、廣信、順安軍。

歲修禊事,召界河戰棹為競渡,縱北人遊觀,潛寓水戰。州北舊多設陷馬阬,城上起樓 為斥堠,望十里;自罷兵,人莫敢登。允則曰:「南北既講和矣,安用此為?」命徹樓 夷阬,為諸軍蔬圃,浚井疏洫,列畦隴,築短垣,縱橫其中,植以荊棘,而其地益阻隘 。因治坊巷,徙浮圖北原上,州民旦夕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撫司,所治境有隙地悉種榆 ,久之榆滿塞下。顧謂僚佐曰:「此步兵之地,不利騎戰,豈獨資屋材耶?」

上元舊不燃燈,允則結綵山,聚優樂,使民夜縱遊。明日,偵知北酋欲間入城中觀,允 則與同僚伺郊外。果有紫衣人至,遂與俱入傳舍,不交一言,出奴女羅侍左右,劇飲而 罷。且置其所乘騾廡下,使遁去,即幽州統軍也。後數日,為契丹所誅。

嘗宴軍中,而甲仗庫火。允則作樂行酒不輟,副使請救,不答。少頃火熄,命悉瘞所焚 物,密遣吏持檄瀛州,以茗籠運器甲。不浹旬,兵數已完,人無知者。樞密院請劾不救 火狀,真宗曰:「允則必有謂,姑詰之。」對曰:「兵械所藏,儆火甚嚴,方宴而焚, 必姦人所為。捨宴而救,事或不測。」

又得諜,釋縛厚遇之,諜言燕京大王遣來,因出所刺緣邊金穀、兵馬之數。允則曰:「 若所得謬矣。」呼主吏按籍書實數與之。諜請加緘印,因厚賜以金,縱還。未幾,諜遽 至,還所與數,緘印如故,反出彼中兵馬、財力、地里委曲以為報。

一日,民有訴為契丹民毆傷而遁者。允則不治,與傷者錢二千,眾以為怯。逾月,幽州 以其事來詰,答以無有。蓋他諜欲以毆人為質驗,比得報,以為妄,乃殺諜。雲翼卒亡 入契丹,允則移文督還,契丹報以不知所在。允則曰:「在某所。」契丹駭,不敢隱, 既歸卒,乃斬以徇。歷四方館引進使、高州團練使。天禧二年,以客省使知鎮州,徙潞 州。仁宗即位,領康州防禦使。天聖六年,卒。

允則不事威儀,間或步出,遇民可語者,延坐與語,以是洞知人情。訟至,無大小面訊 立斷。善撫士卒,皆得其用。盜發輒獲,人亦莫知所由。身無兼衣,食無重羞,不畜資 財。在河北二十餘年,事功最多,其方略設施,雖寓於遊觀、亭傳間,後人亦莫敢隳。 至於國信往來,費用儀式,多所裁定。晚年居京師,有自契丹亡歸者,皆命捨允則家。 允則死,始寓樞密院大程官營。

張亢字公壽,自言後唐河南尹全義七世孫。家於臨濮。少豪邁有奇節,事兄奎甚謹。進 士及第,為廣安軍判官、應天府推官。治白沙、石樑二渠,民無水患。改大理寺丞、簽 書西京判官事。

通判鎮戎軍,上言:「趙德明死,其子元昊喜誅殺,勢必難制,宜亟防邊。」因論西北 攻守之計,章數十上,仁宗欲用之,會丁母憂。既而契丹聚兵幽、涿間,河北增備,遂 起為如京使、知安肅軍。因入對曰:「契丹歲享金帛甚厚,今其主孱而歲歉,懼中國見 伐,特張言耳,非其實也。萬一倍約,臣請擐甲為諸軍先。」

元昊反,為涇原路兵馬鈐轄、知渭州,累遷右騏驥使、忠州刺史,徙鄜延路、知鄜州。 上疏曰:

舊制,諸路總管、鈐轄、都監各不過三兩員,餘官雖高,止不過一路。總管、鈐轄不預 本路事。今每路多至十四五員,少亦不減十員,皆兼本路分事,不相統制,凡有論議, 互報不同。按唐總管,統軍,都統,處置、制置使,各有副貳,國朝亦有經略、排陣使 ,請約故事,別置使名,每路軍馬事,止以三兩員領之。

又涇原一路,自總管、鈐轄、都監、巡檢及城砦所部六十餘所,兵多者數千人,少者纔 千人,兵勢既分,不足以當大敵。若敵以萬人為二十隊,多張聲勢以綴我軍,後以三五 萬人大入奔突,則何以支?

又比來主將與軍伍移易不定,人馬強弱,配屬未均。今涇原正兵五萬,弓箭手二萬,鄜 延正兵不減六七萬,若能預為團結,明定節制,迭為應援,以逸待勞,則烏合饑餒之眾 ,豈能窺我淺深乎?請下韓琦、范仲淹分按,逐路以馬步軍八千已上至萬人,擇才位兼 高者為總領。其下分為三將:一為前鋒,一為策前鋒,一為後陣。每將以使臣、忠佐三 兩人,分屯要害之地,敵小入則一將出,大入則大將出。

又量敵數多少,使鄰路出兵應接,此所謂常山蛇勢也。今萬人已上為一大將,一路又有 主帥,延州領三大將,鄜州一大將,保安軍及西路巡檢、德靖砦共為一大將,則鄜延路 兵五萬人矣。原渭州、鎮戎軍各一大將,渭州山外及瓦亭各一大將,則涇原路五萬人矣 。弓箭手、熟戶不在焉。昨延州之敗,蓋由諸將自守,不相應援。請令邊臣預定其法, 敵寇某所,則某將為先鋒,某將出某所為奇兵,某將出某所為聲援,某城砦相近出敢戰 死士某所設覆,都、同巡檢則各扼要害。

又令鄰路取某路出應,仍潛用旗幟為號。昨劉平救延州,前鋒陷賊者已二千騎,平猶不 知。趙瑜部馬軍間道先進,而趙振與王逵趨塞門,至高頭平路,白馬報敵張青蓋駐山東 ,振麾兵掩襲,乃瑜也。臣在山外策應,未嘗用本指揮旗號,自以五行支幹別為引旗。 若甲子日本軍相遇,則先見者張青旗,後見者以緋旗應之,此是干相生,其干相剋及支 相生剋亦如之。蓋兵馬出入,晝則百步之外不能相知,若不預為之號,必誤軍事。國家 承平日久,失於訓練,今每指揮藝精者不過百餘人,餘皆瘦弱不可用。且官軍所恃者, 步軍與強弩爾。臣知渭州日,見廣勇軍擴弩者三百五十人,引一石二斗者僅百人,餘僅 及七八斗,正欲閱習時易為力爾。臣以跳鐙弩試,皆不能張,閱習十餘日,裁得百餘人 。又教以小坐法,亦十餘日,又教以帶甲小坐法,五十餘日始能服熟。若安前弊以應新 敵,其有必勝之理乎?

又兵官務張邊事,以媒進邀賞,劉平之敗,正繇貪功輕進,鎮戎軍最近賊境,每報賊騎 至,不問多寡,凡主兵者皆出,至邊壕則賊已去矣。蓋權均勢埒,各不相下,若不出, 則恐得怯懦之罪。且諸路騎兵不能馳險,計其芻粟,一馬之費,可養步軍五人。馬高不 及格,宜悉還坊監,止留十之三,餘以步兵代之。又比來禁衛隊長,繇年勞換前班者, 或為諸司使副,白丁試武技,亦命以官,而諸路弓箭手生長邊陲,父祖效命,累世扞賊 ,乃無進擢之路,何以激勸邊民?

竊聞大帥議五路進師,且用兵以來,屢出無功,若一旦深入,臣切以為未可也。山界諸 州城砦,距邊止二三百里,夏兵器甲雖精利,其鬥戰不及山界部族,而財糧又盡出山界 。若十月後令諸將分番出界,使夏人不得耕牧。然後出步兵,負十日糧,人日給米一升 ,馬日給粟四升、草五分,賊界有草地,以半資放牧,亦可減輓運之半。王師既行,使 唃廝囉及九姓回紇分制其後,必蕩覆巢穴。

又言:「陝西民調發之苦,數倍常歲,宜一切權罷,令安撫司與逐州長吏減省他役,顓 應邊須。及選殿侍軍將各三十人,以駝、騾各二百,留其半河中,以運鄜、延、保安軍 軍須,其半留乾州或永興軍,以運環、慶、原、渭、鎮戎軍軍須,分一轉運使專董其事 。又鄜州四路半當衝要,嘗以閑慢路遞鋪兵卒之半,貼衝要二路。驛百人,每三人挽小 車,載二百五十斤至三百斤,若團併輦運,邊計亦未至失備,而民力可以寬矣。」

初,亢請乘驛入對,詔令手疏上之,後多施用。進西上閤門使,改都鈐轄,屯延州。又 奏邊機軍政措置失宜者十事,言:

王師每出不利,豈非節制不立,號令不明,訓練不至,器械不精?或中敵詭計,或自我 貪功;或左右前後自不相救,或進退出入未知其便;或兵多而不能用,或兵少而不能避 ;或為持權者所逼,或因懦將所牽;或人馬困饑而不能奮,或山川險阻而不能通:此皆 將不知兵之弊也。未聞深究致敗之由而為之措置,徒益兵馬,未見勝術。一也。

去春敵至延州,諸路發援兵,而河東、秦鳳各踰千里,涇原、環慶不減十程。去秋賊出 鎮戎,遠自鄜延發兵,千里遠鬥,銳氣已衰,如賊已退,乃是空勞師徒,異時更寇別路 ,必又如此,是謂不戰而自弊。二也。

今鄜延副都總管許懷德兼管勾環慶軍馬,環慶副總管王仲寶復兼鄜延,其涇原、秦鳳總 管等亦兼鄰路,雖令互相策應,然環州至延州十四五驛,徑赴亦不下十驛;涇原至秦鳳 千里,若發兵互援,而山路險惡,人馬之力已竭。三也。

四路軍馬各不下五六萬,朝廷罄力供億,而邊臣但言兵少,每路欲更增十萬人,亦未見 功效。且兵無節制一弊,無奇正二弊,無應援三弊,主將不一四弊,兵分勢弱五弊。有 此五弊,如驅市人而戰,雖有百萬,亦無益於事。四也。

古人教習,須三年而後成,今之用兵已三年矣,將帥之材孰賢孰愚,攻守之術孰得孰失 ,累年敗衄,而居邊要者未知何謀。使更數年未罷兵,國用民力,何以克堪。若因之以 饑饉,加之以他寇,則安危之策,未知如何。五也。

今言邊事者甚眾,朝廷或即奏可,或再詳究以聞,或付有司。前條方行,後令即變,胥 史有鈔錄之勞,官吏無商略之暇,邊防軍政,一無定制。六也。

夏竦、陳執中皆朝廷大臣,凡有邊事,當付之不疑。今但主文書、守詔令,每有宣命, 則翻錄行下;如諸處申稟,則令候朝旨。如是,則何必以大臣主事?七也。

前河北用兵,減冗官以省費,今陝西日以增員,如制置青白鹽使副、招撫蕃部使臣等十 餘員,所佔兵士千餘人,請給歲約萬緡。復有都大提舉馬鋪器甲之類,諸州並募克敵、 致勝、保捷、廣銳、宣毅等兵,久未曾團結訓練,但費軍廩,無益邊備。八也。

今軍有手藝者,管兵之官,每一指揮,抽占三之一。如延州諸將不出,即有兵二萬,除 五千守城之外,其餘止一萬五千。若有警急,三日內不能團集,況四十里外便是敵境, 一有奔突,何以備之?九也。

陝西教集鄉兵,共十餘萬人。市井無賴,名掛尺籍,心薄田夫,豈無姦盜雜於其中?苟 無措置,他日為患不細。十也。

既而復請面陳利害,不報。

會元昊益熾,以兵圍河外。康德輿無守禦才,屬戶豪乜囉叛去,導夏人自後河川襲府州 ,兵至近道纔覺,而蕃漢民被殺掠已眾。攻城不能下,引兵屯琉璃堡,縱遊騎鈔麟、府 間,二州閉壁不出。民乏飲,黃金一兩易水一桮。時豐州已為夏人所破,麟、府勢孤, 朝廷議棄河外守保德軍未果,徙亢為並代都鈐轄、管勾麟府軍馬事。單騎叩城,出所授 敕示城上,門啟,既入,即縱民出采薪芻汲澗谷。然夏人猶時出鈔掠,亢以州東焦山有 石炭穴,為築東勝堡;下城旁有蔬畦,為築金城堡;州北沙阬有水泉,為築安定堡,置 兵守之。募人穫於外,腰鐮與衛送者均得。

其時禁兵皆敗北,無鬥志,乃募役兵敢戰者,夜伏隘道,邀擊夏人遊騎。比明,有持首 級來獻者,亢以錦袍賜之,禁兵始慚奮曰:「我顧不若彼乎?」又縱使飲博,方窘乏幸 利,咸願一戰。亢知可用,始謀擊琉璃堡,使諜伏敵砦旁草中,見老羌方炙羊髀占吉凶 ,驚曰:「明當有急兵,且趣避之。」皆笑曰:「漢兒皆藏頭膝間,何敢!」亢知無備 ,夜引兵襲擊,大破之。夏人棄堡去,乃築宣威砦於步駝溝扞寇路。

時麟州餽路猶未通,敕亢自護賞物送麟州。敵既不得鈔,遂以兵數萬趨柏子砦來邀。亢 所將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鬥則生,不然,為賊所屠無餘也。」 士皆感厲。會天大風,順風擊之,斬首六百餘級,相蹂踐赴崖谷死者不可勝計,奪馬千 餘匹。

乃修建寧砦。夏人數出爭,遂戰於兔毛川。亢自抗以大陣,而使驍將張岊伏短兵強弩數 千於山後。亢以萬勝軍皆京師新募市井無賴子弟,罷耎不能戰,敵目曰「東軍」,素易 之,而怯虎翼軍勇悍。亢陰易其旗以誤敵,敵果趣「東軍」,而值虎翼卒,搏戰良久, 伏發,敵大潰,斬首二千級。不踰月,築清塞、百勝、中候、建寧、鎮川五堡,麟、府 之路始通。

亢復奏:「今所通特一徑爾,請更增並邊諸柵以相維持,則可以廣田牧,壯河外之勢。 」議未下,會契丹欲渝盟,領果州團練使、知瀛州。葛懷敏敗,遷四方館使、涇原路經 略安撫招討使、知渭州,亢聞詔即行,及至,敵已去。鄭戩統四路,亢與議不合,遷引 進使,徙并代副都總管。御史梁堅劾亢出庫銀給牙吏往成都市易,以利自入,奪引進使 ,為本路鈐轄。

及夏人與契丹戰河外,復引進使、副都總管,知代州兼河東沿邊安撫事。范仲淹宣撫河 東,復奏亢前所增廣堡砦,宜使就總其事。詔既下,明鎬以為不可,屢牒止之。亢曰: 「受詔置堡砦,豈可得經略牒而止耶?坐違節度,死所甘心,堡砦必為也。」每得牒, 置案上,督役愈急。及堡成,乃發封自劾,朝廷置不問。蕃漢歸者數千戶,歲減戍兵萬 人,河外遂為并、汾屏蔽。

復知瀛州,因言:「州小而人眾,緩急無所容,若廣東南關,則民居皆在城中。」夏竦 前在陝西,惡亢不附己,特沮其役,然卒城之。加領眉州防禦使,復為涇原路總管、知 渭州。會給郊賞,州庫物良而估賤,三司所給物下而估高,亢命均其直,以便軍人。轉 運使奏亢擅減三司所估。會竦為樞密使,奪防禦使,降知磁州。御史宋禧繼言亢嘗以庫 銀市易,復奪引進使,為右領衛大將軍、知壽州。

後陝西轉運使言亢所易庫銀非自入者,改將作監、知和州。坐失舉,徙筠州。久之,復 為引進使、果州團練使,又復眉州防禦使、真定府路副都總管。遷客省使,以足疾知衛 州,徙懷州。坐與鄰郡守議河事,會境上經夕而還,降曹州鈐轄。改河陽總管,以疾辭 ,為秘書監。未幾,復客省使、眉州防禦使、徐州總管,卒。

亢好施輕財,凡燕犒餽遺,類皆過厚,至遣人貿易助其費,猶不足。以此人樂為之用。 同學生為吏部,亢憐其老,薦為縣令。後既為所累,出筠州,還,所薦者復求濟,亢又 贈金帛,終不以屑意。馭軍嚴明,所至有風跡,民圖像祠之。

奎字仲野,先亢中進士。歷並、秀州推官,監衢州酒。徐生者毆人至死,繫婺州獄,再 問輒言冤。轉運使命奎復治。奎視囚籍印窾偽,深探之,乃獄吏竄易,卒釋徐生,抵吏 罪,眾驚伏。同時薦者三十九人,改大理寺丞,知合淝縣,徙南充縣。

以殿中丞通判瀘州,罷歸。會秦州鹽課虧緡錢數十萬,事連十一州。詔奎往按,還奏三 司發鈔稽緩,非諸州罪。因言:「鹽法所以足軍費,非仁政所宜行。若不得已,令商人 轉貿流通,獨關市收其征,上下皆利。孰與設重禁壅閼之為民病?」於是悉除所負。未 幾,知江州,徙楚州,遷太常博士,召為殿中侍御史、知滑州,徙邢州。母病,輒割股 肉和藥以進,母遂愈。其後母卒,廬於墓,自負土植松柏。

服終,授度支判官,出為京東轉運使,以侍御史為河東轉運使,進刑部員外郎、知御史 雜事。安撫京東,募民充軍凡十二萬,奏州縣吏能否數十人。還為戶部副使。及分陝西 為四路,擢天章閣待制、環慶路經略安撫招討使、知慶州,以父名餘慶辭,不許。歷陝 西都轉運使、知永興軍、河東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澶、青、徐、揚等州,再 遷吏部郎中。

時李宥知江寧府,府廨盡焚。諫官言金陵始封之地,守臣視火不謹,宜擇才臣繕治之。 遷右諫議大夫、知江寧府。奎簡材料工,一循舊制,不踰時復完。還,判吏部流內銓, 徙審官院、知河南府。河南宮闕歲久頗摧圮,奎大加興葺。又按唐街陌,分牓諸坊。初 ,全義守洛四十年,洛人德之,有生祠。及見奎偉儀觀,曰:「真齊王孫也。」因復興 齊王祠。歲餘,以能政聞,遷給事中,歸朝。京東盜起,加樞密直學士、知鄆州,數月 ,捕諸盜,悉平。

奎治身有法度,風力精強,所至有治跡,吏不敢欺,第傷苛細。亢豪放喜功名,不事小 謹。兄弟所為不同如此,然皆知名一時。子燾,龍圖閣直學士。

劉文質字士彬,保州保塞人,簡穆皇后從孫也。父審琦,虎牢關使,從討李重進戰死。

文質幼從母入禁中,太宗授以左班殿直,遷西頭供奉官、寄班祗侯。帝頗親信之,數訪 以外事。嘗謂內侍竇神興曰:「文質,朕之近親,又忠謹,其賜白金百斤。」出為兩浙 走馬承受公事,擢西京左藏庫副使、岢嵐軍使,賜金帶、名馬。徙知麟州,改麟府濁輪 砦兵馬鈐轄。擊蕃酋萬保移,走之。越河破契丹,拔黃太尉砦,殺獲萬計,賜錦袍、金 帶。徙知慶州。

李繼遷入寇,文質將出兵,而官吏不敢發庫錢。乃以私錢二百萬給軍,士皆感奮,遂大 破賊。徙涇州,充麟州、清遠軍都監,又破敵於枝子平。咸平中,清遠軍陷,坐逗撓奪 官,雷州安置。久之,起為太子率府率、杭州駐泊都監。封泰山,以內殿崇班為青、齊 、淄、濰州巡檢。進禮賓副使、石隰緣邊同都巡檢使,徙秦州鈐轄。建小落門砦,親率 士版築。會李濬知秦州,因就賜白金五百兩。

天禧中,知代州。先是,蕃部獲逃卒,給絹二匹、茶五斤,卒皆論死。時捕得百三十九 人,文質取二十九人,以赦後論如法,餘悉配隸他州。再遷內園使、知邠州,數從曹瑋 出戰,築堡障。復徙秦州鈐轄,領連州刺史,再知代州,卒。厚賻其家,官子三人。

文質以簡穆親,又父死事,故前後賜予異諸將。真宗嘗問保塞之舊,文質上宣祖、太祖 賜書五函。仁宗亦以書賜之。然性剛,喜評刺短長,於貴近無所避,故不大顯。子十六 人,渙、滬皆知名。

渙字仲章,以父任為將作監主簿,監并州倉。天聖中,章獻太后臨朝久,渙謂天子年加 長,上書請還政。後震怒,將黥隸白州,呂夷簡、薛奎力諫得免。仁宗親政,擢為右正 言。郭後廢,渙與孔道輔、范仲淹等伏闕爭之,皆罰金。會河東走馬承受奏,渙頃官并 州,與營妓游,黜通判磁州,尋知遼州。

夏人叛,朝廷議遣使通河西唃氏,渙請行。間道走青唐,諭以恩信。唃氏大集族帳,誓 死扞邊,遣騎護出境,得其誓書與西州地圖以獻。加直昭文館,遷陝西轉運使,由工部 郎中知滄州,改吉州刺史,知保州。州自戍卒叛後,兵益驕。渙至,虎翼軍謀舉城叛, 民大恐。渙單騎徐叩營,械首惡者歸,斬之,一軍帖服。徙登州,益治刀魚船備海寇, 寇不敢犯,詔嘉獎之。

歷知邢、恩、冀、涇、澶五州。恩承賊蹂踐後,渙經理繕葺有敘,兵民犯法,一切用重 典,威令大振。治平中,河北地震,民乏粟,率賤賣耕牛以苟朝夕。渙在澶,盡發公錢 買之。明年,民無牛耕,價增十倍,渙復出所市牛,以元直與民,澶民賴不失業。歷秦 鳳、涇原、真定、定州路總管,四遷至鎮寧軍節度觀察留後。熙寧中,還,為工部尚書 致仕。

渙有才略,尚氣不羈,臨事無所避,然銳於進取。方開拓洮、岷,討安南,渙既老,猶 露章請自效,不報。卒,年八十一。

滬字子濬,頗知書傳,深沉寡言,有知略。以蔭補三班奉職,累遷右侍禁。康定中,為 渭州瓦亭砦監押,權靜邊砦,擊破黨留等族,斬一驍將,獲馬牛橐駝萬計。時任福敗, 邊城晝閉,居民畜產多為賊所掠,滬獨開門納之。

遷左侍禁,韓琦、范仲淹薦授閤門祗候。又破穆寧生氐。西南去略陽二百里,中有城曰 水洛,川平土沃,又有水輪、銀、銅之利,環城數萬帳,漢民之逋逃者歸之,教其百工 商賈,自成完國。曹瑋在秦州,嘗經營不能得。滬進城章川,收善田數百頃,以益屯兵 ,密使人說城主鐸廝那令內附。會鄭戩行邊,滬遂召鐸廝那及其酋屬來獻結公、水洛、 路羅甘地,願為屬戶。戩即令滬將兵往受地。既至而氐情中變,聚兵數萬合圍,夜縱火 呼嘯,期盡殺官軍。滬兵纔千人,前後數百里無援,滬堅臥,因令晨炊緩食,坐胡床指 揮進退,一戰氐潰,追奔至石門,酋皆稽顙請服。因盡驅其眾隸麾下,以通秦、渭之路 。又敗臨洮氐於城下。遷內殿崇班。

戩以三將兵遣董士廉助築城,功未半,會戩罷四路招討使,而涇原路尹洙以為不便,令 罷築,且召滬,不聽,日增版趣役。洙怒,使狄青械滬、士廉下獄。氐眾驚,收積聚、 殺吏民為亂,朝廷遣魚周詢、程戡往視,氐眾詣周詢,請以牛羊及丁壯助工役,復以滬 權水洛城砦主。城成,終以違本路安撫使節制,黜一官,為鎮戎軍西路都巡檢。復內殿 崇班,瘍發首,卒。弟淵將以其柩東歸,居人遮道號泣請留,葬水洛,立祠城隅,歲時 祀之。

經略司言,得熟戶蕃官牛裝等狀,願得滬子弟主其城。乃命其弟淳為水洛城兵馬監押, 城中有碑記滬事。

趙滋字子深,開封人。父士隆,天聖中,以閤門祗候為邠寧環慶路都監,戰沒。錄滋三 班奉職。

滋少果敢任氣,有智略。康定初,以右侍禁選捕京西叛卒有功,遷左侍禁,後為涇原儀 渭、鎮戎軍都巡檢。會渭州得勝砦主姚貴殺監押崔絢,劫宣武神騎卒千餘人叛,攻羊牧 隆城。滋馳至,諭降八百餘人,貴窮,走出砦。招討使令滋給賜降卒及遷補將吏,滋以 為如是是誘其為亂,藏其牒不用,還,為招討使所怒,故賞弗行。

范仲淹、韓琦經略陝西,舉滋可將領,得閤門祗候,為鎮戎軍西路都巡檢。時京西軍賊 張海久未伏誅,命滋都大提舉陝西、京西路捉賊,數月賊平。後為京東東路都巡檢。富 弼為安撫使,舉再任登州。乳山砦兵叛,殺巡檢,州將誅首惡數人,不窮按。滋承檄驗 治,馳入其壘,次第推問,得黨與百餘人付獄,眾莫敢動。

在京東五年,數獲盜,不自言,弼為言,乃自東頭供奉官超授供備庫副使、定州路駐泊 都監。嘗因給軍食,同列言粟不善,滋叱之曰:「爾欲以是怒眾耶?使眾有一言,當先 斬爾以徇。」韓琦聞而壯之,以為真將帥材。及琦在河東,又奏滋權並代路鈐轄,改管 勾河東經略司公事。建言:「代州、寧化軍有地萬頃,皆肥美,可募人田作,教戰射, 為堡砦。」人以為利。

累遷西上閤門副使,歷知安肅軍、保州。滋強力精悍,有吏能,所至稱治。會契丹民數 違約,乘小舟漁界河中,吏憚生事,累歲莫敢禁。後又遣大舟十餘,自海口運鹽入界河 。朝廷患之,以滋可任,徙知雄州。滋戒巡兵,舟至,輒捕其人殺之,輦其舟,移文還 涿州,漁者遂絕。契丹因使人以為言,而知瀛州彭思永、河北轉運使唐介燕度,皆以滋 生事,請罷之。朝廷更以為能,擢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嘉州團練使,遷天武、捧日四 廂都指揮使。

英宗即位,領端州防禦使、步軍都虞候,賜白金五百兩,留再任。未幾,卒,贈遂州觀 察使。

滋在雄州六年,契丹憚之。契丹嘗大饑,舊,米出塞不得過三斗,滋曰:「彼亦吾民也 。」令出米無所禁,邊人德之。馭軍嚴,戰卒舊不服役,滋役之如廂兵,莫敢有言。繕 治城壁、樓櫓,至於簿書、米鹽,皆有條法。性尤廉謹,月得公使酒,不以入家。然傲 慢自譽,此其短也。

論曰:石普曉暢軍事,習知民庸,然揣摩時政,終以罪廢。張孜雖稱持重,跡其所長, 無足取者。許懷德以軟不任事,數遭貶斥,其不及普遠矣。劉文質以私錢給軍,且脫人 於死,仕雖偃蹇,聲名俱章章矣。渙以小官,能抗疏母后,輯暴弭姦,則其餘事也。滬 ,水洛之戰,從容退師,滬之才略,其最優者歟?趙滋有吏能,出米塞下以振契丹,亦 仁人之用心。李允則在河北二十年,設施方略,不動聲氣,契丹至以長者稱之。張亢起 儒生,曉韜略,琉璃堡、兔毛川之捷,良快人意,區區書生,功名如此,何其壯哉!奎 以治跡著稱,其視亢蓋所謂難為兄難為弟者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