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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卷三百四十七‧列傳第一百0六 

孫鼛 吳時 李昭玘 吳師禮 王漢之 黃廉 朱服 張舜民 盛陶 章衡 顏復 孫升 韓川 龔鼎臣 鄭穆 席旦 喬執中

孫鼛字叔靜,錢塘人。父直官,徙揚之江都。鼛年十五,游太學,蘇洵、滕甫稱之。用 父任,調武平尉,捕獲名盜數十,謝賞不受。再調越州司法參軍,守趙抃薦其材。知偃 師縣,蒲中優人詭僧服隱民間,以不語惑眾,相傳有異法,奔湊其門。鼛收按姦狀,立 伏辜。韓縝鎮長安,辟入府;縝去,後來者仍挽之使留,居五年,簽書西川判官。或薦 於朝,召對,擢提舉廣東常平。徽宗初,徙兩浙。由福建轉運判官召為屯田員外。

鼛微時與蔡京善,常曰:「蔡子,貴人也;然才不勝德,恐貽天下憂。」至是,京還朝 ,遇諸塗。既見,京逆謂曰:「我若用於天子,願助我。」鼛曰:「公誠能謹守祖宗之 法,以正論輔人主,示節儉以先百吏,而絕口不言兵,天下幸甚。鼛何為者。」京默然 。既相,出提點江東刑獄。

未幾,入為少府少監、戶部郎中。縣官用度無藝,鼛與尚書曾孝廣、侍郎許幾謀曰:「 日增一日,歲增一歲,天下之財豈能給哉?」共疏論之。當國者不樂,孝廣、幾由是罷 ,徙鼛開封。遷太僕卿、殿中少監。

四輔建,以顯謨閣待制知曹州。論經始規畫之勞,轉太中大夫,徙鄆州。邑人子為「草 祭」之謠,指切蔡京。鼛以聞,京怒,使言者誣以它謗,提舉鴻慶宮。起知單州,遂致 仕。靖康二年卒,年八十六。贈銀青光祿大夫,諡曰通靖。

鼛篤於行義,在廣東時,蘇軾謫居惠州,極意與周旋。二子娶晁補之、黃庭堅女,黨事 起,家人危懼,鼛一無所顧。時人稱之。

吳時字伸道,邛州人。初舉進士,得學究出身;再試,中甲科。知華州鄭縣,轉運使檄 州餫米五萬輸長安,鄭獨當三萬。時貽書使者曰:「會三萬斛之費,以車則千五百乘, 以卒則五萬夫,縣民可役者纔二百五十八戶耳。古者用師則贏糧以養兵,無事則移兵以 就食,誠能移兵於華,則前費可免。華、雍相去百六十里,一旦欲用,朝發而夕至矣。 」使者從其言。陸師閔幹秦、蜀茶馬,辟為屬。章楶欲以御史薦,力辭之,徽宗求言, 遠臣上章,封識多不能如式,有司悉卻之,時建言,乃得達。為睦親宅教授,提舉永興 軍路學事。華州諸生有觸忌諱者,教授欲上之,曰:「是間言語,皆臣子所不忍聞。」 時即火其書,曰:「臣子不忍聞,而令君父聞乎?」

召為工部員外郎,改禮部,兼辟雍司業。大觀興算學,議以黃帝為先師。時言:「今祠 祀聖祖,祝板書臣名,而釋奠孔子,但列中祀。數學,六藝之一耳,當以何禮事之?」 乃止。遷太僕少卿。

張商英罷相,言者指時為黨,出知耀州,又降通判鼎州;未赴,提舉河東常平。歲饑, 發公粟以振民。童貫經略北方,每訪以邊事,輒不答。還為大晟典樂,擢中書舍人、給 事中。內侍何訢謫監衡州酒,猶領節度使,時奏奪之。

又因進對及取燕事,曰:「祖宗盟血未乾,渝之必速亂。」蔡攸聞之,以告王黼,黼怒 ,斥為腐儒。時求去,以徽猷閣待制兼侍讀,俄提舉上請太平宮。西歸,遇其裡人趙雍 ,為言:「取燕必召禍。吾老,得不遭其變,幸矣。」累歲而卒,年七十八。

時敏於為文,未嘗屬稿,落筆已就,兩學目之曰:「立地書廚。」

李昭玘字成季,濟南人。少與晁補之齊名,為蘇軾所知。擢進士第,徐州教授。守孫覺 深禮之,每從容講學及古人行己處世之要,相得驩甚。用李清臣薦,為秘書省正字、校 書郎,加祕閣校理。

通判潞州,潞民死多不葬,昭玘斥官地,畫兆竁,具棺衾,作文風曉之,俗為一變。入 為秘書丞、開封推官,俄提點永興、京西、京東路刑獄,坐元府黨奪官。

徽宗立,召為右司員外郎,遷太常少卿。韓忠彥欲用為起居舍人,曾布持之,布使山陵 ,命始下。為陳次升所論,出知滄州。崇寧初,詔以昭玘嘗傾搖先烈,每改元豐敕條, 倡從寬之邪說,罷主管鴻慶宮,遂入黨籍中。居閑十五年,自號樂靜先生。寓意法書、 圖畫,貯於十囊,命曰:「燕遊十友」,為之序,以為:「與今之人友,或趨附而陷於 禍,吾寧與十者友,久益有味也。」

初,昭玘校試高密,得侯蒙。蒙執政,思顧舊恩,使人致己意,昭玘唯求祕閣法帖而已 。使陝西時,延安小將車吉者被誣為盜,昭玘察知無它。吉後立戰功,至皇城使,遇昭 京師,拜於前曰:「感公生存之恩,願以名馬為獻。」笑卻之。

晚知歙州,辭不行。靖康初,復以起居舍人召,而已卒。紹興初,追復直徽猷閣。

吳師禮字安仲,杭州錢塘人。太學上舍賜第,調涇縣主簿,知天長縣。召太學博士、祕 書省正字,預餞鄒浩,免。徽宗初,為開封府推官。蔡王似宮吏有不順語,下之府,師 禮主治。獄成,不使一詞及王;吏雖有死者,亦不被以指斥罪。擢右司諫,改右司員外 郎。

師禮工翰墨,帝嘗訪以字學,對曰:「陛下御極之初,當志其大者,臣不敢以末伎對。 」聞者獎其得體。以直祕閣知宿州,卒。

師禮游太學時,兄師仁為正,守春秋學。它學官有惡之者,條其疑問諸生,師禮悉以兄 說對。學官怒,鳴鼓坐堂上,眾質之,師禮引據三傳,意氣自如。江公望時在旁,心竊 喜。後相遇於泌陽,公望謂曰:「子異日得志,當如何?」曰:「但為人作豐年耳。」 遂定交。

師仁字坦求。篤學厲志,不事科舉。喪親,廬墓下,日倩旁寺僧造飯一缽以充飢,不復 置庖爨及蓄僮僕。郡守陳襄、鄧潤甫、蒲宗孟皆以遺逸薦於朝。元祐初,召為太學正, 遷博士,十年無它除。後為潁川、吳王宮教授,卒。

王漢之字彥昭,衢州常山人。父介,舉制科,以直聞,至祕閣校理。漢之進士甲科,調 秀州司戶參軍,知金華、澠池二縣,為鴻臚丞,知真州。時詔諸道經畫財用上諸朝,漢 之言:「所在無都籍,是以不能周知而校其登耗以待用。願令郡縣先置籍,總之諸道, 則天下如指諸掌矣。」從之。入為開封府推官,歷工、吏、禮三部員外郎,太常少卿。

蔡京置講議司。漢之,其客也,引為參詳官。擢禮部侍郎,轉戶部,以顯謨閣待制知瀛 州。言:「自何承矩規塘濼之地屯田,東達於海。其後又脩保塞五州為隄道,備種所宜 木至三百萬本,此中國萬世之利也。今寖失其道,願講行之。」雄州歸信、容城災,兩 輸戶請蠲稅,吏不聽。漢之言:「雄州規小利,失大體,萬一契丹蠲之,為朝廷羞。」

徙江寧、河南府,不至,而為蘇、潭、洪三州。召拜兵部侍郎,復以顯謨閣直學士知成 都,又不至,連徙五州,入為工部侍郎。奉使契丹,還,言其主不恤民政,而掊克荒淫 ,亡可跂而待也。徽宗悅,以知定州。久之,徙江寧。

方臘之亂,錄奏報禦捕功,加龍圖閣直學士,又進延康殿學士。卒,年七十。弟渙之。

渙之字彥舟。未冠,擢上第,有司疑年未及銓格,特補武勝軍節度推官。方新置學官, 以為杭州教授,知潁上縣。元祐中,為太學博士,校對黃本祕書。通判衛州,入編脩兩 朝魯衛信錄。

徽宗立,以日食求言。渙之用大臣交薦召對,因言:「求言非難,聽之難;聽之非難, 察而用之難。今國家每下求言之詔,而下之報上,乃或不然,以指陳闕失為訕上,以阿 諛佞諂為尊君,以論議趨時為國是,以可否相濟為邪說。志士仁人知言之無益也,不復 有言,而小人肆為詭譎可駭之論,苟容偷合。願陛下虛心公聽,言無逆遜,唯是之從; 事無今昔,唯當為貴;人無同異,唯正是用。則人心說,治道成,天意得矣。」帝欣然 延納,欲任以諫官、御史。辭曰:「臣由大臣薦,不可以居是官。」乃拜吏部員外郎, 遷左司員外郎、起居舍人,擢中書舍人。趨省之日,詞頭三十三,下筆即就。

崇寧初,進給事中、吏部侍郎,以寶文閣待制知廣州。言者論渙之當元祐之末,與陳瓘 、龔夬、張庭堅遊,既棄於紹聖,而今復之,有害初政。解職知舒州,入黨籍。尋知福 州,未至,復徙廣州。蕃客殺奴,市舶使據舊比,止送其長杖笞,渙之不可,論如法。

召詣闕,言者復拾故語以阻之,罷為洪州。改滁州,歷潭、杭、揚三州。張商英相,為 給事中、吏部侍郎。商英去,亦出守。越八年,知中山府,加寶文閣直學士。朝廷議 北伐,渙之以疾提舉明道宮。又四年卒,年四十五。

渙之性淡泊,恬於仕進,每云:「乘車常以顛墜處之,乘舟常以覆溺處之,仕宦常以不 遇處之,則無事矣。」其歸趣如此。

黃廉字夷仲,洪州分寧人。第進士,歷州縣。熙寧初,或薦之王安石。安石與之言,問 免役事,廉據舊法以對,甚悉。安石曰:「是必能辦新法。」白神宗,召訪時務,對曰 :「陛下意在便民,法非不良也,而吏非其人。朝廷立法之意則一,而四方推奉,紛然 不同,所以法行而民病,陛下不盡察也。河朔被水,河南、齊、晉旱,淮、浙飛蝗,江 南疫癘,陛下不盡知也。」帝即命廉體量振濟東道,除司農丞。還報合旨,擢利州路轉 運判官,復丞司農。

為監察御史裡行,建言:「成天下之務,莫急於人才,願令兩制近臣及轉運使各得舉士 。」詔各薦一人。繼言:「寒遠下僚,既得名聞於上,願令中書審其能而表用,則急才 之詔,不虛行於天下矣。」又言:「比年水旱,民蒙支貸倚閣之恩,今幸歲豐,有司悉 當舉催。久飢初稔,累給併償,是使民遇豐年而思歉歲也,請令諸道以漸督取之。」

論俞充結王中正致宰屬,并言中正任使太重。帝曰:「人才蓋無類,顧駕御之何如耳。 」對曰:「雖然,臣慮漸不可長也。」

河決曹村,壞田三十萬頃、民廬舍三十八萬家。受詔安撫京東,發廩振饑,遠不能至者 ,分遣吏移給,擇高地作舍以居民,流民過所毋徵算,轉行者賦糧,質私牛而與之錢, 養男女棄於道者,丁壯則役其力,凡所活二十五萬。

相州獄起,鄧溫伯、上官均論其冤,得譴去,詔廉詰之,竟不能正。未幾獄成,始悔之 。加集質校理,提點河東刑獄。

遼人求代北地,廉言:「分水畫境,失中國險固,啟豺狼心。」其後契丹果包取兩不耕 地,下臨鴈門,父老以為恨。王中正發西兵,用一而調二,轉運使又附益之,廉曰:「 民朘剝至骨,斟酌不乏興,足矣!忍自竭根本邪?」即奏云:「師必無功,盍有以善其 後?」既,大軍潰歸,中正嫁罪於轉餉。廉指上黨對理,坐貶秩。

元祐元年,召為戶部郎中。陸師閔茶法為川、陝害,遣廉使蜀按察,至則奏罷其太甚者 。且言:「前所為誠病民,若悉以予之,則邊計不集,蜀貨不通,園甿將受其敝。請榷 熙、秦茶勿改,而許東路通商;禁南茶毋入陝西,以利蜀貨。定博馬歲額為萬八千匹。 」朝廷可其議,使以直祕閣提舉。

明年,進為左司郎中,遷起居郎、集賢殿脩撰、樞密都承旨。上官均論其往附蔡確為獄 ,改陝西都轉運使。拜給事中,卒,年五十九。

朱服字行中,湖州烏程人。熙寧進士甲科,以淮南節度推官充脩撰、經義局檢討,歷國 子直講、祕閣校理。元豐中,擢監察御史裡行。參知政事章惇遣所善袁默、周之道見服 ,道薦引意以市恩,服舉劾之。惇補郡,免默、之道官。

受詔治朱明之獄。故事,制獄許上殿,非本章所云者皆取旨。服論其非是,罷之。俄知 諫院,遷國子司業、起居舍人,以直龍圖閣知潤州,徙泉、婺、寧、廬、壽五州。廬人 饑,守便宜振護,全活十餘萬口。明年大疫,又課醫持善藥分拯之,賴以安省甚眾。

當元祐時,未嘗一日在朝廷,不能無少望。值紹聖初政,因表賀,乃力詆變亂法度之故 。召為中書舍人。使遼,未反而母死,詔以其家貧,賜帛二百。喪除,拜禮部侍郎。湖 州守馬城言其居喪疏幾筵而獨處它室,謫知萊州。

徽宗即位,加集賢殿脩撰,再為廬州;越兩月,徙廣州。哲宗既祥,服賦詩有「孤臣正 泣龍髯草」之語,為部使者所上,黜知袁州。又坐與蘇軾遊,貶海州團練副使,蘄州安 置。改興國軍,卒。

張舜民字芸叟,邠州人。中進士第,為襄樂令。王安石倡新法,舜民上書言:「裕民所 以窮民,強內所以弱內,辟國所以蹙國。以堂堂之天下,而與小民爭利,可恥也。」時 人壯之。元豐中,朝廷討西夏,陳留縣五路出兵,環慶帥高遵裕辟掌機密文字。王師無 功,舜民在靈武詩有「白骨似沙沙似雪」,及官軍斫受降城柳為薪之句,坐謫監邕州鹽 米倉;又追赴鄜延詔獄,改監郴州酒稅。

會赦北還,司馬光薦其才氣秀異,剛直敢言,以館閣校勘為監察御史。上疏論西夏彊臣 爭權,不宜加以爵命,當興師問罪,因及文彥博,左遷監登聞鼓院。臺諫交章乞還職, 不聽。通判虢州,提點秦鳳刑獄。召拜殿中侍御史,固辭,改金部員外郎。進祕書少監 ,使遼,加直祕閣、陝西轉運使,知陝、潭、青三州。元符中,罷職付東銓,以為坊州 、鳳翔,皆不赴。

徽宗立,擢右諫議大夫,居職才七日,所上事已六十章。陳陝西之弊曰:「以庸將而御 老師,役饑民而爭曠土。」極論河朔之困,言多剴峭。徙吏部侍郎,旋以龍圖閣待制知 定州,改同州。坐元祐黨,謫楚州團練副使,商州安置。復集賢殿脩撰,卒。

舜民慷慨喜論事,善為文,自號浮休居士。其使遼也,見其太孫禧好音樂、美姝、名茶 、古畫,以為他日必有如唐張義潮挈十三州來歸者,不四十年當見之。後如其言。紹興 中,追贈寶文閣直學士。

盛陶字仲叔,鄭州人。第進士。熙寧中,為監察御史。神宗問河北事,對曰:「朝廷以 便民省役,議廢郡縣,誠便。然沿邊地相屬,如北平至海不過五百里,其間列城十五, 祖宗之意固有所在,願仍舊貫。」慶州李復圭輕敵敗國,程昉開河無功,籍水政以擾州 縣,皆疏其過。二人實王安石所主,陶不少屈,出簽書隨州判官。

久之,入為太常博士、考功員外郎、工部右司郎中,至侍御史。陳官冗之敝,謂恩澤舉 人,宜取嘉祐、治平之制;選人改官,宜準熙寧、元豐之法。諫官劉安世等攻蔡確為謗 詩,陶曰:「確以弟碩有罪,但坐罷職,不應懷恨。註釋詩語,近於捃摭,不可以長告 訐之風。」安世疏言:「陶居風憲地,目睹無禮於君親之人,而附會觀望,紀綱何賴。 」出知汝州,徙晉州,召為太常少卿。

議合祭天地,請從先帝北郊之旨;既而合祭,陶即奉行,亦不復辨執也。進權禮部侍郎 、中書舍人,以龍圖閣待制知應天府、順昌府、瀛州。元符中,例奪職,卒,年六十七 。

論曰:王氏、章、蔡之當國也,士大夫知拂之必斥,附之必進也,而孫鼛正言蔡京,不 肯為之助;吳時卻童貫,忤王黼,乃幸於罷歸;昭玘辭侯蒙之延致;朱服發章惇之薦引 ,舜民詆新法;而盛陶不屈於安石,其大節皆可取。獨漢之為京客,黃廉附蔡確獄,有 媿鼛等多矣。易曰:「介於石,不終日,貞吉。」故君子貴乎知幾。

章衡字子平,浦城人。嘉祐二年,進士第一。通判湖州,直集賢院,改鹽鐵判官,同脩 起居注。物有掛空籍者,奏請蠲之。又言:「三司經費,取領而無多寡,率不預知。急 則斂於民,倉卒趣迫,故苦其難供。願敕三部判官,簿正其數,即有所賦,先期下之, 使公私皆濟。」三司使忌其能,出知汝州、潁州。

熙寧初,還判太常寺。建言:「自唐開元纂脩禮書,以『國恤』一章為豫凶事,刪而去 之。故不幸遇事,則捃摭墜殘,茫無所據。今宜為厚陵集禮,以貽萬世。」從之。

出知鄭州,奏罷原武監,馳牧地四千二百頃以予民。復判太常,知審官西院。使遼,燕 射運發破的,遼以為文武兼備,待之異於他使。歸覆命,言遼境無備,因此時可復山後 八州。不聽。

衡患學者不知古今,纂歷代帝系,名曰編年通載,神宗覽而善之,謂可冠冕諸史;且念 其嘗先多士,進用獨後,面賜三品服。判吏部流內銓,嘗有員闕,既擬注,而三班院輒 用之,反訟吏部。宰相主其說,衡連奏疏與之辨。或曰宰相之勢,恐不可深校,衡不為 止,至訴於御前。神宗命內侍偕至中書,宰相見之怒,衡曰:「衡為朝廷法耳。」以狀 上請而視之,相悟曰:「若爾,吏部是矣。」乃罪三班。

未幾,知通進銀臺司、直舍人院,拜寶文閣待制、知澶州。神宗曰:「卿為仁宗朝魁甲 ,寶文藏御集之處,未始除人,今以之處卿。」衡拜謝。至郡,會官立法禁民販鹽,衡 言:「民恃鹽以生,生之所在,雖犯法不顧。空令犴獄日繁,請如故便。」徙知成德軍,坐 事免。

元祐中,歷秀、襄、河陽、曹、蘇州,加集賢院學士,復以待制知揚、廬、宣、潁州, 卒,年七十五。

顏復字長道,魯人,顏子四十八世孫也。父太初,以名儒為國子監直講,出為臨晉簿。 嘉祐中,詔郡國敦訪遺逸,京東以復言。凡試於中書者二十有二人,考官歐陽脩奏復第 一。賜進士,為校書郎,知永寧縣。熙寧中,為國子直講。王安石更學法,取士率以己 意,使常秩等校諸直講所出題及所考卷,定其優劣,復等五人皆罷。

元祐初,召為太常博士。建言:「士民禮制不立,下無矜式。請令禮官會萃古今典範為 五禮書。又請考正祀典,凡幹讖緯曲學、污條陋制、道流醮謝、術家厭勝之法,一切芟 去。俾大小群祀盡合聖人之經,為後世法。」遷禮部員外郎。孔宗翰請尊奉孔子祠,復 因上五議,欲專其祠饗,優其田祿,蠲其廟幹,司其法則,訓其子孫。朝廷多從之。

兼崇政殿說書,進起居舍人兼侍講,轉起居郎。請擇經行之儒,補諸縣教官;凡學者考 其志業,不由教官薦,不得與貢舉、升太學。拜中書舍人兼國子監祭酒。言:「太學諸 生,有誘進之法,獨教官未嘗旌別,似非嚴師勸士之道。」未踰年,以疾改天章閣待制 ,未拜而卒,年五十七。王巖叟等言復學行超特,宜加優賻,詔賜錢五十萬。子岐,建 炎中為門下侍郎。

孫升字君孚,高郵人。第進士,簽書泰州判官。哲宗立,為監察御史。朝廷更法度,逐 姦邪,升多所建明。嘗上疏曰:「自二聖臨御,登用正人,天下所謂忠信端良之士,豪 傑俊偉之材,俱收並用,近世得賢之盛,未有如今日者。君子日進而小人日退,正道日 長而邪慝日消,在廷濟濟有成周之風,此首開言路之效也。願於耳目之臣,論議之際, 置黨附之疑,杜小人之隙;疑間一開,則言者不安其職矣。言者不安其職,則循默之風 熾,而壅蔽之患生,非朝廷之福也。」遷殿中待御史。

梁燾責張問,升從而擊之,執政指為附和,出知濟州。踰年,提點京西刑獄,召為金部 員外郎,復拜殿中侍御史,進侍御史。時翰林承旨鄧溫伯為臺臣所攻,升與賈易論之尤 力。謂草蔡確制,稱其定策功比漢周勃,欺天負國,豈宜親承密命?不報。由起居郎擢 中書舍人,直學士院,以天章閣待制知應天府。董敦逸、黃廷基摭升過,改集賢院學士 。

紹聖初,翟思、張商英又劾之,削職,知房州、歸州;貶水部員外郎,分司;又貶果州 團練副使,汀州安置。卒,年六十二。

升在元祐初,嘗言:「王安石擅名世之學,為一代文宗。及進居大位,出其私智,以蓋 天下之聦明,遂為大害。今蘇軾文章學問,中外所服,然德業器識,有所不足。為翰林 學士,已極其任矣;若使輔佐經綸,願以安石為戒。」世譏其失言。

韓川字元伯,陝人。進士上第,歷開封府推官。元祐初,用劉摯薦,為監察御史。極論 市易之害,以為:「雖曰平均物直,而其實不免貨交以取利,就使有獲,尚不可為,況 所獲不如所亡,果何事也?願量留官吏,與之期,使趣罷此法。」從之。

遷殿中侍御史。疏言:「朝廷於人才,常欲推至公以博采,及其弊也,則幾於利權勢而 抑孤寒;常欲收勤績以赴用,要其終也,則莫不收虛名而廢實效。近制太中大夫以上歲 舉守臣,遇大州闕,則選諸所表;他雖考課上等,皆莫得預。推原旨意,固欲得人。然 所謂太中大夫以上,率在京師,諸馳騖請求者,得之為易;至於淹歷郡縣治狀應法者, 顧出其下,則是謹身脩潔之人,不若營求一章之速化也。」於是詔吏部更立法。

張舜民論西夏事,乞停封冊,朝廷以為開邊隙,罷其御史。梁燾等為舜民爭之。川與呂 陶、上官均謂舜民之言,實不可行。燾等去,川亦改太常少卿,不拜,加集賢校理、知 潁州。還為侍御史、樞密都承旨,進中書舍人、吏、禮二部侍郎,以龍圖閣待制復守潁 ,徙虢州。與孫升同受責,由坊州、郢州貶屯田員外郎,分司,岷州團練副使,道州安 置。徽宗立,得故官,知青、襄二州,卒。

龔鼎臣字輔之,鄆之須城人。父誘衷,武陵令。鼎臣幼孤自立,景祐元年第進士,為平 陰主簿,疏洩瀦水,得良田數百千頃。調孟州司法參軍,以薦,為泰寧軍節度掌書記。

徂徠石介死,讒者謂介北走遼,詔兗州劾狀。郡守杜衍會問,掾屬莫對,鼎臣獨曰:「 介寧有是,願以闔門證其死。」衍探懷出奏稿示之,曰:「吾既保介矣,君年少見義如 是,未可量也。」舉為秘書省著作佐郎、知萊蕪縣。大臣薦試館職,坐與石介善,不召 。徙知濛陽縣,轉秘書丞。丁母憂,服除,知安丘縣。以賢良方正召試祕閣,轉太常博 士,賜五品服,知渠州。渠故僻陋無學者,鼎臣請於朝,建廟學,選邑子為生,日講說 ,立課肄法,人大勸,始有登科者。郡人繪像事之。

召入編校史館書籍,轉都官,擢起居舍人、同知諫院。歲冬旱,將錫春宴,鼎臣曰:「 旱葘太甚,非君臣同樂之時,請罷宴以答天戒。」日當食,陰雲不見,鼎臣曰:「陽精 既虧,四方必見,為異益大,願精思力行,進賢遠佞,以應皇極。」又論內侍都知鄧保 信罪狀,不應出入禁中;蘇安靜年未五十,不應超押班;妃嬪贈三代,僭後禮;董淑妃 賜諡,非是;凡大禮赦,請準太平興國詔書,前期下禁約,後有犯不原,以杜指赦為姦 者,宜著為令;開封三司於法外斷獄,朝廷多曲徇其請,願先付中書審畫。仁宗悉從之 。

尋兼管勾國子監,判登聞檢院,詳定寬恤民力奏議。淮南災,以鼎臣體量安撫,蠲逋振 貸,全活甚眾。為遼正旦使,鼎臣奏:「景德中,遼犯淄、青,臣祖母、兄、姊皆見略 ,義不忍往。」許之,仍詔後子孫並免行焉。

俄拜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賜三品服。轉吏、禮二部郎中。論宗室宜歲試補外官 ,請汰濫官冗兵,蕃財用,禁奢靡。連劾薛向姦暴,鬻鹽、市馬皆罔上。英宗登位,屢 乞延訪臣下,親決國事。上疏勸皇太后早還政;及卷簾而御璽未復,又極論。謂昭陵宜 儉葬,景靈神御殿不宜增侈,以彰先帝恭德。鼎臣在言路累歲,闊略細故,至大事,無 所顧忌。然其言優遊和平,不為峻激,使人主易聽,退亦未嘗語人,故其事多施行。

改集賢殿脩撰、知應天府,徙江寧。召還,判太常寺兼禮儀事。神宗即位,判吏部流內 銓、太常寺。選人得官,待班謝辭,率皆留滯。鼎臣奏易為門謝辭,甚便之。明堂議侑 帝,或云以真宗,或雲以仁宗。鼎臣曰:「嚴父莫大於配天,未聞以祖也。」乃奉英宗 配。王安石侍講,欲賜坐。事下禮官,鼎臣言不可,安石不悅。求補外,知兗州。

是時,諸道方田使者希功賞,概取稅虛額及嘗所蠲者,加舊籍以病民。鼎臣獨按籍差次 為十等,一無所增,兗人德之。改吏部,提舉西京崇福宮。復判太常寺,留守南京。陛 辭,神宗顧語移晷,喜曰:「人言卿老不任事,精明乃爾,行且用卿矣。」

時河決曹村,流殍滿野,鼎臣勞來振拊,歸者不勝計。拜諫議大夫、京東東路安撫使、 知青州,改太中大夫,請老,提舉亳州太清宮。尋以正議大夫致仕,年七十七,元祐元 年卒。

鄭穆字閎中,福州侯官人。性醇謹好學,讀書至忘櫛沐,進退容止必以禮。門人千數, 與陳襄、陳烈、周希孟友,號「四先生」。舉進士,四冠鄉書,遂登第,為壽安主簿。 召為國子監直講,除編校集賢院書籍。歲滿,為館閣校勘,積官太常博士。乞納一秩, 先南郊追封考妣,從之。改集賢校理,求外補,通判汾州。

熙寧三年,召為岐王侍講。嘉王出閤,改諸王侍講。府僚闕員,御史陳襄請擇人,神宗 曰:「如鄭穆德行,乃宜左右王者。」凡居館閣三十年,而在王邸一紀,非公事不及執 政之門。講說有法,可為勸戒者,必反覆擿誦,岐、嘉二王咸敬禮焉。

元豐三年,出知越州,加朝散大夫。先是,鑑湖旱乾,民因田其中,延袤百里,官籍而 稅之。既而連年水溢,民逋官租積萬緡,穆奏免之。未滿告老,管勾杭州洞霄宮。

元祐初,召拜國子祭酒。每講益,無問寒暑,雖童子必朝服廷接,以禮送迎。諸生皆尊 其經術,服其教訓。故人張景晟者死,遺白金五百兩,託其孤,穆曰:「恤孤,吾事也 ,金於何有?」反金而收其子,長之。三年,揚王、荊王請為侍講,罷祭酒,除直集賢 院,復入王府。荊王薨,為揚王翊善。太學生乞為師,復除祭酒,兼徐王翊善。四年, 拜給事中兼祭酒;五年,除寶文閣待制,仍祭酒。

六年,請老,提舉洞霄宮。敕過門下,給事中范祖禹言:「穆雖年出七十,精力尚強。 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有不得謝,則賜之幾杖。祭酒居師資之地,正宜處老成,願毋輕 聽其去。」不報。太學之士數千人,以狀詣司業,又詣宰相請留,亦不從。於是公卿大 夫各為詩贈其行。空學出祖汴東門外,都人觀者如堵,歎未嘗見。明年卒,年七十五。 子璆,軍事推官。

席旦字晉仲,河南人。七歲能詩,嘗登沈黎嶺,得句警拔,觀者驚異。元豐中,舉進士 ,禮部不奏名。時方求邊功,旦詣闕上書言:「戰勝易,守勝難,知所以得之,必知所 以守之。」神宗嘉納,令廷試賜第。歷齊州司法參軍、鄭州河陽教授、敕令所刪定官。

徽宗召對,擢右正言,遷右司諫。御史中丞錢遹率同列請廢元祐皇后而冊劉氏為太后, 旦面質為不可。遹劾旦陰佐元祐之政,左轉吏部員外郎。改太常少卿,遷中書舍人、給 事中。新建殿中省,命為監,俄拜御史中丞兼侍講。

內侍郝隨驕橫,旦劾罷之,都人誦其直。帝以其章有「媚惑先帝」之語,嫌為指斥,旋 改吏部侍郎,以顯謨閣待制知宣州。召為戶部侍郎,還吏部。郝隨復入侍,乃以顯謨閣 直學士知成都府。

自趙諗以狂謀誅後,蜀數有妖言,議者遂言蜀土習亂。或導旦治以峻猛,旦政和平,徙 鄭州。入見,言:「蜀人性善柔,自古稱兵背叛,皆非其土俗,願勿為慮。」遂言:「 蜀用鐵錢,以其艱於轉移,故權以楮券,而有司冀贏羨,為之益多,使民不敢信。」帝 曰:「朕為卿損數百萬虛券,而別給緡錢與本業,可乎?」對曰:「陛下幸加惠遠民, 不愛重費以救敝法,此古聖王用心也。」自是錢引稍仍故。

坐進對淹留,黜知滁州。久之,帝思其治蜀功,復知成都。朝廷開西南夷,黎州守詣幕 府白事,言雲南大理國求入朝獻,旦引唐南詔為蜀患,拒卻之。已而威州守焦才叔言, 欲誘保、霸二州內附。旦上章劾才叔為姦利斂困諸蕃之狀,宰相不悅,代以龐恭孫,而 徙旦永興。恭孫俄罪去,加旦述古殿直學士,復知成都。時郅永壽、湯延俊納土,樞密 院用以訹旦,旦曰:「吾以為朝廷悔開疆之禍,今猶自若邪?」力辭之。卒於長安,年 六十二,贈太中大夫。

旦立朝無所附徇,第為中丞時,蔡王似方以疑就第,旦糾其私出府,請推治官吏,議者 哂之。子益字大光,紹興初,參知政事。

喬執中字希聖,高郵人。入太學,補五經講書,五年不謁告。王安石為群牧判官,見而 器之,命子弟與之遊。擢進士,調須城主簿。時河役大興,部役者不得人。一夕,譟而 潰,因致大獄。執中往代,終帖然。富民賂吏,將創橋所居以罔市利,執中疏其害,使 者入吏言使成之,執中曰:「官可去,橋不可創也。」卒不能奪。

王安石為政,引執中編脩熙寧條例,選提舉湖南常平。章惇討五溪,檄執中取大田、離 子二峒。峒路險絕,期迫,執中但走一校諭其酋,即相率歸命。錄功當遷秩,辭以及父 母。

就徙轉運判官,召為司農丞、提點開封縣鎮。諸縣牧地,民耕歲久,議者將取之,當夷 丘墓,伐桑柘,萬家相聚而泣。執中請於朝,神宗詔復予民。改提點京西北路刑獄。時 河決廣武,埽危甚,相聚莫敢登。執中不顧,立其上,眾隨之如蟻附,不日埽成。

元祐初,為吏部郎中,請選人由縣令、錄事參軍致仕者,升朝籍,得封其親。兼徐王府 侍講、翊善,遷起居舍人、起居郎,權給事中。有司以天下讞獄失出入者同坐,執中駁 之曰:「先王重入而輕出,恤刑之至也。今一旦均之,恐自是法吏不復肯與生比,非好 生洽民之意也。」進中書舍人。邢恕遇赦甄復,執中言:「恕深結蔡確,鼓唱扇搖,今 復其官,懼疑中外。」遷給事中、刑部侍郎。

紹聖初,上官均摭執中為呂大防所用,以寶文閣待制知鄆州。執中寬厚有仁心,屢典刑 獄,雪活以百數。明年,夢神人畀以騎都尉,詰旦為客言之,少焉,談笑而逝,年六十 三。

論曰:宋之人才,自祖宗涵養,至於中葉,盛矣。顏復、鄭穆醇然儒者,宜居師表。龔 鼎臣、喬執中始終不渝厥守,豈易得哉。章衡欲復山後八州,為國啟釁;孫升以蘇軾比 王安石為人;韓川詆張舜民之言不可行;席旦以蔡王見疑,因而擠之。然瑕不掩瑜,它 善蓋亦有可稱者。古稱「才難不其然」者,其斯之謂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