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ffee
宋史   卷四百一十五‧列傳第一百七十四 

傅伯成 葛洪 曾三復 黃疇若 袁韶 危稹 程公許 羅必元 王遂

傅伯成字景初,吏部員外郎察之孫。少從朱熹學。登隆興元年進士第,調連江尉。試中 教官科,授明州教授。以年少,嫌以師自居,日與諸生論質往復,後多成才。改知閩清 縣。丁父艱,服除,知連江縣。東湖溉田餘二千頃,隄壞。即下流南港為石隄三百尺, 民蒙其利。

慶元初,召為將作監,進太府寺丞。言呂祖儉不當以上書貶。又言於御史,朱熹大儒, 不可以偽學目之。又言朋黨之敝,起於人主好惡之偏。坐是不合,出知漳州,以律己愛 民為本。推熹遺意而遵行之,創惠民局,濟民病,以革禨鬼之俗。由郡南門至漳浦,為 橋三十五,治道千二百丈。

兩為部使者,遷工部侍郎。時權臣方開邊,語尚祕。伯成言:「天下之勢,譬如乘舟, 中興且八十年矣,外而望之,舟若堅緻,歲月既久,罅漏寖多,苟安旦夕,猶懼覆敗, 乃欲徼倖圖古人之所難,臣則未之知也。」相府災,同列相率唁丞相,或以為偶然者, 伯成正色謂:「天意如此,官師相規時也,以為偶然乎?」丞相色動。遂陳三事:一曰 失民心,二曰隳軍政,三曰啟邊釁。進右司郎官,權幸有私謁者,皆峻拒之。出為湖、 廣總領。朝議欲納金人之叛降者,伯成言不宜輕棄信誓,乞戒將帥毋生事。御史中丞鄧 友龍遂劾伯成,罷之。

嘉定元年,召對,面諭:「前日失於戰,今日失之和。小使雖返,要求尚多。陛下不獲 己,悉從之。使和議成,猶可以紓一時之急;否則虛帑藏以資敵人,驅降附以絕來者, 非計也。今之策雖以和為主,宜惜日為戰守之備。」權戶部侍郎史彌遠初拜相,麻詞有 「昆命元龜」之語,閩帥倪思以為不當用,御史劾罷思。伯成因對及其事,帝曰「過當 」者再。對曰:「思固過當,但恐摧抑太過,遂塞言路,乞明詔臺諫侍從,竭盡底蘊, 無以思為戒。」李壁謫居撫州,伯成言:「侂胄之誅,壁與有功,不酬近功,乃追前罪 ,他日負罪之臣,不容以功贖過矣。」

伯成未為諫官也,嘗言:「彌遠謀誅侂胄,事不遂則其家先破,侂胄誅而史代之,勢也 。諸公要相協和,共議國事;若立黨相擠,必有勝負,非國之福。」又勸丞相錢象祖: 「安危大事,以死爭之;差除小者,何必乖異?」拜左諫議大夫,抗疏十有三,皆軍國 大義。或致彌遠意,欲使有所彈劾,謂將引以共政。謝之曰:「吾豈傾人以為利哉。」 疏乞詔大臣以公滅私。

左遷權吏部侍郎。以集英殿脩撰知建寧府。蔡元定謫死道州,歸葬建陽,乃雪其冤於朝 。進寶謨閣待制、知鎮江府。全活飢民,瘞藏野殍,不可勝數。制置司欲移焦山防江軍 於圌山石牌,伯成謂:「虛此實彼,利害等耳。包港在焦、圌之中,不若兩砦之兵迭戍 焉。」圌山砦兵,素與海盜為地,伯成廉知姓名,會郡都試捕而鞫之,無一逸去。獄具 ,請貸其死,黥隸諸軍。

嘉定八年,召赴闕,辭不獲,行至莆,拜疏曰:「臣病不能進矣。」除寶謨閣直學士、 通奉大夫,致仕。理宗即位,升直學士,落致仕,予祠,錫金帶。伯成辭免,乃進「昭 明天常、扶持人極」之說,詔進一官。

寶慶元年,與楊簡同召,尋加寶文閣學士,提舉佑神觀,奉朝請。雖力以老病辭,而愛 君憂國之念不少衰。聞大理評事胡夢昱坐論事貶,蹙然語所親曰:「向呂祖儉之謫,吾 為小臣,猶嘗抗論。今蒙國恩,叨竊至此而不言,誰當言者。」遂抗疏曰:「臣恐陛下 不復聞天下事矣。方今內無良吏,田里怨咨,外無名將,邊陲危急,而廉恥道喪,風俗 益媮,賄賂流行,公私俱困。謂宜君臣上下,憂邊恤民,以弭禍亂。奈何今日某人言某 事,未幾而斥,明日某人言某事,未幾而斥,則是上疏者以共工、驩兜之刑加之矣。昔 韓愈論後世人主奉佛,運祚短促,唐憲宗大怒,將抵以死,自崔群、裴度戚里諸賢皆為 愈言,止貶潮州,尋復內徙。今上疏者非可愈比,然在列之臣,無一為言者,萬一死於 瘴癘,陛下與大臣有殺諫者之謗,史冊書之,有累聖治。臣垂盡之年,與斯人相去,風 馬牛之不相及,獨以受恩優異,效其瞽言。」不報。明年,加龍圖閣學士,轉一官,提 舉鴻慶宮,復辭。

伯成純實無妄,表裏洞達,每稱人善,不啻如己出,語及姦人誤國,邪人害正,詞色俱 厲,不少假借,常慕屍諫,疏草畢,亟命繕寫,朝服而逝,年八十有四。贈開府儀同三 司。端平三年,賜諡忠簡。

葛洪字容父,婺州東陽人。從呂祖謙學,登淳熙十一年進士第。嘉定間,為樞密院編脩 官兼國史院編脩官、實錄院檢討官。遷守尚書工部員外郎兼權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上 疏言:

今之將帥,其才與否,臣不得而盡知。惟忠誠所在,凡為人臣者斯須所不可離,則不可 不以是責之耳。今安居無事,非必奮不顧死,冒水火,蹈白刃,而後謂之忠也。第職思 其憂謂之忠,公爾忘私謂之忠,純實不欺謂之忠。

且拊循士卒,帥之職也,朝廷每嚴掊克之禁,蠲營運之逋,其儆之者至矣。今乃有別為 名色,益肆貪黷,視生理之稍豐者而誣以非辜,動輒估籍,擇廩給之稍優者而強以庫務 ,取辦芻粟,抑配軍需,於拊循何有哉!訓齊戎旅,亦帥之職也,朝廷每嚴點試之法, 申階級之令,其儆之亦切矣。今顧有教閱視為具文,坐作僅同兒戲,技勇者不與旌賞, 拙懦者未嘗勸懲,士日橫驕,類難役使,於訓齊何有哉

況乃有沉酣聲色之奉,溺意田宅之圖,而不恤國事者矣。又有營營終日,專務納交,書 幣往來,道路旁午,而妄希升進者矣。自謂繕治器甲,脩造戰艦,究其實,則飾舊為新 而已爾。自謂撙節財用,聲稱羨餘,原其自,則剝下罔上而已爾。乞嚴飭將帥,上下振 厲,申緻軍實,常若有寇至之憂。磨礪振刷,以求更新,亦庶乎其有用矣。

帝嘉納之。

進直煥章閣,為國子祭酒,仍兼國史編脩、實錄檢討。遷工部侍郎,仍兼祭酒兼同脩國 史實錄院同脩撰,拜工部尚書,亦兼祭酒兼侍讀。進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拜 參知政事,封東陽郡公。贊討平李全,援王素諫仁宗卻王德用進女事,以止備嬪御,世 多稱之。以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進大學士。召赴行在,仍舊職充萬壽觀使兼侍讀 ,尋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守本官致仕,卒。帝輟視朝一日,諡端獻。杜範稱其侃侃守正 ,有大臣風。有奏議、雜著文二十四卷。

曾三復字無玷,臨江人。乾道六年進士。淳熙末,為主管官告院,遷太府寺簿,歷將作 、太府丞。登朝數年,安於平進,搢紳稱之。紹熙初,出知池州,改常州。召為御史檢 法,拜監察御史,轉太常少卿,進起居舍人,遷起居郎兼權刑部侍郎,以疾告老。詔守 本官職致仕。三復性耿介,恥奔競,故位不速進。在臺餘兩年,持論正平,不隨不激。 其沒也,士論惜之。

黃疇若字伯庸,隆興豐城人。一歲而孤,外大母杜教之。淳熙五年舉進士,授祁陽縣主 簿。邑民有訴僧為盜且殺人,移鞫治,疇若疑其無證,以白提點刑獄馬大同,且爭之甚 力,已而得真盜,大同薦之,調柳州教授,又調靈川令。會萬安軍黎蠻竊發,經略司選 疇若條畫招捕事宜。疇若謂須稽原始亂,為區處之方。再任嶺外,用舉考改知廬陵縣。 州常以六月督畸零稅,疇若念民方艱食,取任內縣用錢三十餘緡為民代輸兩年。諸司舉 為邑最官,召赴都堂審察,差監行在都進奏院。

開禧元年,都城火。疇若應詔上言曰:「當今之急務有三:一曰賦斂征求之無藝,二曰 都鄙軍民之無法,三曰守令牧養之無狀。」遷太府寺主簿,又遷將作監丞兼皇弟吳興郡 王府教授。遷太府寺丞,又遷祕書丞兼權禮部郎官,兼資善堂說書。遷著作郎,拜監察 御史。首章乞天子擇宰相,宰相擇監司。又言:「善為國者必以恐懼脩省之訓陳於前, 善為相者必以危亡災異之事告於上。」

韓侂胄敗,疇若上章丐去,帝批其奏曰:「卿懷忠藎,朕固知之。」疇若遂疏鄧友龍、 陳景俊之惡。先是,江、淮督府既罔功,罷不更置。疇若奏,以為和戰未決,不遣近臣 置幕府,無以統諸將。乞檢會前奏,亟詔大臣科條人才為宣撫使。帝即日以丘崇為江、 淮制置使。尋遷疇若殿中侍御史兼侍講。朝廷與金人約和,金人約函致侂胄首。詔令臺 諫、侍從、兩省雜議。疇若與章燮等奏:「乞梟首,然後函送敵國。」人譏其有失國體 。

疇若奏:「今帑藏無餘,歲幣若必睥睨於百姓,願自宮禁以及宰執百官共為撙節,逐年 樁積。」遂置安邊所。戶部侍郎沈詵條具合節省拘催者,疇若復乞:「依仁宗、孝宗兩 朝成訓,凡節省事:在內諸司選內侍長一員,令自行搜訪,條具來上;在外廷三省則委 宰掾、樞屬,六曹則委長貳,事干浮費者聞奏。」又乞:「以官司房廊及激賞庫四季所 獻并侂胄萬畝莊等,一併拘樁。」既而內廷及酒所減省,議多格,獨得估籍姦贓及房廊 非泛供須五項,總緡錢九百一十三萬有奇,外樁留產業,每歲又可得七十一萬五千三百 餘緡,疇若乞:「令後省類聚更化以來臣下章奏,察其可行者以聞,付之中書。」

都城穀踴貴,詔減價糶樁管米十萬石,於是淮、浙流民交集。臨安府按籍振濟,僅不滿 五千人,以三月後麥熟罷振濟,各給糧遣歸。疇若謂:「此實驅之使去耳。」遂奏:「 乞令覈實,近甸之人,願歸就田者勿問,其有未能歸者,更振濟兩月;淮民見在都城者 ,其家既破,又無贏貲,必難遽去,仍與振恤,俟早熟乃罷。」於是詔振濟至六月乃止 。

帝以蝗災,令刺舉監司不才者,疇若同臺監考察上之。又言:「湖、廣盜賊,固迫於飢 寒,然亦有激而成之者。黑風峒寇,實由官不為決訟所致。宜戒湖、廣諸司,申明法禁 為賊,關防以時,平心決訟,勿令砦官巡尉侵漁。」權戶部侍郎,金使告主亡,差充館 伴。

自軍興費廣,朝廷給會子數多,至是折閱日甚。朝論頗嚴稱提,民愈不售,郡縣科配, 民皆閉門牢避。行旅持券,終日有不獲一錢一物者。詔令侍從、臺省,條上所見。疇若 奏曰:「物少則貴,多則賤,理之常也。曷若令郡縣姑以漸稱提,先收十一界者消毀, 勿復支出。上下流通,則不待稱提矣。」由是峻急之令少寬。又疏奏:「乞崇忠厚,延 質樸,屏絕浮薄之論。乞撥買官田充糴本,以廣常平之儲。乞令戶察一員,專監安邊所 。」帝皆是之。

因面求補外,退上章,降詔不允,又連疏丐去。會旱蝗復熾,御筆令在朝百執事條上封 事,疇若奏「官吏苛刻、科役頻併、賦斂繁重、刑法淹延」四事。冊皇太子,差充引見 禮儀使。進華文閣待制、知成都府。蜀自吳曦畔後,制置使移司興元,朝論有偏重之嫌 。朝廷擇人,故輟疇若以往,三辭不允。避諱,改寶謨閣待制。詔:「凡屬軍民利病, 吏治藏否,並許諮訪以聞。」當徵積欠十餘萬,疇若亟命榜九邑盡蠲之。考官吏冗員, 非敕命差注者悉罷之。為民代輸六年布估錢,計二十萬二千四百緡;又別立庫儲二十五 萬三千緡,期於異日接續代輸;又糴米十五萬石有奇,足廣惠倉之儲;又減他賦之重者 ,民力遂寬。

初,沈黎蠻屢犯邊,疇若至,則鏤榜曉以禍福,青、彌兩羌遂乞降。四年,董蠻合其部 族入寇犍為利店。疇若亟調兵,且設方略捕之,皆遁去。先是,疇若廉知嘉定邊備廢弛 ,而平戎莊子弟可用,遂檄嘉定府權免平戎莊是年炭估、麻租,令莊子弟即日上邊為守 備。會嘉定闕守,蠻窺利店無備,遂入寇。疇若復選西軍,欲且往防拓,牒轉運司折支 ,不報。蠻再犯龍鳩堡,轉運司始頗從所請。蠻復到龍門隘,知有備乃退。進龍圖閣待 制,依舊知成都府。

大使司之師出,東路提刑亦徵兵,三垂告警,敘南之報復急,兩路震動。疇若亟移書兩 軍,俾速還師守險為後圖,西師遂退守沐川。既而疇若兼制敘州兵甲公事,既得專行, 益嚴守備,蠻首昔丑竟降,朝廷賞平蠻功,進疇若一秩。

疇若留蜀四年,弊根蠹穴,苗耨髮櫛。如乞揀留移屯西兵義勇,以防竊發,以救偏重; 更用東南賢士使蜀四路,而拔蜀守之有治功者為東南監司,庶杜州縣姻婭之私;輕取錢 引貼期之費,以紓民力:皆抗疏請於朝,乞力行之。復念大玄城乃張儀所築,高駢所脩 ,圮壞歲久,復脩費重,乃以節縮餘錢四十萬貫為脩城備。疇若以制置使留漢中,則護 諸將為得宜。召赴行在,入對延和殿,遷權兵部尚書、太子右庶子。

八年,四月不雨,詔求直言。疇若條具三事,首言:「比稱提楮幣,州縣奉行切迫,故 因坐減陌被估籍者眾,乞與給還;乞蠲閣下戶畸零稅賦;乞振贍雄淮軍之乏。」尋皆行 之。落權,升左庶子,仍兼脩史,擢太子詹事。疇若引范鎮故事,乞歸田里。

十年春,差知貢舉,試禮部尚書,以足疾乞歸。進煥章閣學士、知福州,力辭,乃改提 舉鴻慶宮。關外軍潰,言者論及疇若,落職罷祠,後以煥章閣學士致仕。所著有竹坡集 、奏議、講議、經筵故事。

袁韶字彥淳,慶元府人。淳熙十四年進士。嘉泰中,為吳江丞。蘇師旦恃韓侂胄威福, 撓役法,提舉常平黃榮檄韶覈田以定役。師旦密諭意言:「吳江多姻黨,儻相容,當薦 為京朝官。」韶不聽。是歲更定戶籍,承徭賦,皆師旦黨,師旦諷言者將論去。榮亟以 是事白於朝,且薦之。未幾,師旦敗。改知桐廬縣。桐廬多宗室,持縣事無有善去者。 韶始至,絕私謁,莫敢撓。錢塘岸歲為潮齧,率取石桐廬,韶言:「廟子山有石,不必 旁取鄰郡。」遂得求免。嘉定四年,召為太常寺主簿,父老旗鼓蔽江以餞,至於富陽, 泣謝曰:「吾曹不復輸石矣。」

後為右司郎官、接伴金使。使者索歲幣,語慢甚,韶曰:「昔兩國誓約,止令輸燕,不 聞在汴。」使者語塞。十三年,為臨安府尹,幾十年,理訟精簡,道不拾遺,里巷爭呼 為「佛子」,平反冤獄甚多。

紹定元年,拜參知政事。胡夢昱論濟王事,當遠竄,韶獨以夢昱無罪,不肯署文書。李 全叛,揚州告急,飛檄載道,都城爭有逃避者。乃拜韶浙西制置使,仍治臨安鎮遏之。 丞相史彌遠懲韓侂胄用兵事,不欲聲討。韶與范楷言於彌遠曰:「揚失守則京口不可保 ,淮將如卞整、崔福皆可用。」適福至,韶夜與同見彌遠,言福實可用。彌遠從之,遂 討全。韶卒以言罷。端平初,奉祠,卒年七十有七,贈少傅。後以郊恩,累贈太師、越 國公。

韶之父為郡小吏,給事通判廳,勤謹無失,歲滿當代,不聽去。後通判至,復留用之, 因致豐饒。夫妻俱近五十,無子,其妻資遣之往臨安置妾。既得妾,察之有憂色,且以 麻束髮,外以彩飾之。問之,泣曰:「妾故趙知府女也,家四川,父歿家貧,故鬻妾以 為歸葬計耳。」即送還之。其母泣曰:「計女聘財猶未足以給歸費,且用破矣,將何以 酬汝?」徐曰:「賤吏不敢辱娘子,聘財盡以相奉。」且聞其家尚不給,盡以囊中貲與 之,遂獨歸。妻迎問之曰:「妾安在?」告以其故,且曰:「吾思之,無子命也。我與 汝周旋久,若有子,汝豈不育,必待他婦人乃育哉?」妻亦喜曰:「君設心如此,行當 有子矣。」明年生韶。

危稹字逢吉,撫州臨川人。舊名科,淳熙十四年舉進士,孝宗更名稹。時洪邁得稹文, 為之賞激。調南康軍教授。轉運使楊萬里按部,驟見嘆獎,偕遊廬山,相與酬倡。調廣 東帳司,未上,服父喪,免,調臨安府教授。倪思薦之,且語人曰:「吾得此一士,可 以報國矣。」丁母憂,免,幹辦京西安撫司公事。入為武學諭,改太學錄。

明年,遷武學博士,又遷諸王宮教授。稹謂以教名官,而實未嘗教,請改創宗子學,立 課試法如兩學,從之。嘉定九年,新學成,改充博士,其教養之規,稹所論建。遷祕書 郎、著作佐郎,兼吳益王府教授。升著作郎兼屯田郎官。

稹始進對,請敘復軍功之賞以立大信,抆拭功臣之罪以厲忠節,置局以立武事,遣使以 省邊防,厚賞以精間諜。次論和、戰、守利害,而請顓意於守。是歲春至夏不雨,稹應 詔言:「安邊所征斂之害,與無罪而籍沒之害;楮幣之改,以一奪二;鹽鈔之更,以新 廢舊;至於沮格軍賞,放散死士,皆足以召怨而致旱。」

明年又論:「謀國者欲以安靖為安靖,憂國者欲以振厲為安靖,自二議不合,是以國無 成謀,人無定志。願詔大臣合二議共圖之,且欲下兩淮帥臣,講明守禦之備。」最後言 :「事無成規者,皆不可為。意向不明,無以一眾聽;信誓不立,無以結人心;報應不 亟,無以趨事機;賞罰不果,無以作士氣。」

番易柴中行去國,稹賦詩送之,迕宰相,出知潮州。尋以通金華徐僑書論罷,提舉千秋 鴻禧觀。久之,知漳州。漳俗視不葬親為常,往往棲寄僧剎,稹命營高燥地為義塚三, 約期責之葬,其無主名、若有主名而力弗給者,官為葬之,凡二千三百有奇,刻石以識 。郡有臨漳臺,據溪山最勝處,作龍江書院其上。既成,橫經自講,人用歆動。邑令有 賄聞者,劾去之,籍其財以還民。郡有經、總制無名錢歲五千緡,厲民為甚,前守趙汝 讜奏蠲五之二,稹疏於朝,悉罷之。會常平使有言,稹不欲辯,即自請以歸。久之,提 舉崇禧觀,與鄉里耆艾七人為真率會。卒,年七十四。

稹性至孝,父疾,願損己算益親年,疾尋愈。真德秀登從班,舉稹自代,沒,又為銘其 墓。所著有巽齋集,諸經有講義、集解,諸魏、晉、唐詩文皆有編,輯先賢奏議曰玉府 、曰藥山。

弟和字祥仲。開禧元年進士,為上元主簿,大辟祠宇祀程顥,真德秀為記之。知德興, 振荒有惠政。有蟾塘文集。

程公許字季與,一字希穎,敘州宣化人。少知孝敬,大母侯疾,公許不交睫者數月,病 革,嘗其痰沫,既卒,哀毀踰制。嘉定四年舉進士,調溫江尉,未上,丁母憂。服除, 授華陽尉,再調綿州教授。制置使崔與之大加器賞,改秩知崇寧縣,蠲預借,免抑配, 人甚德之。

差通判簡州。改隆州,未上。會金人犯閬中,制置使桂如淵遁,三川震動,朝廷擢李○ 代之,辟公許通判施州,行戶房公事。當兵將奔潰之後,公許盡力佐之,節浮費,疏利 原,民不增賦而用自足。時諸將乘亂抄劫,事定自危,以重賂結幕府。大將和彥威懷金 寶以獻,公許正色卻之,彥威慚而退。吳彥者,緘僧牒於書尾以進,公許卷還之而責其 使,聞者畏服。有獻議招秦、鞏大姓於○者,眾多從臾,獨公許謂山東覆轍未遠,反覆 論難,○從之。其後趙彥吶開閫,復行其策。未幾,金人擣成都,大姓者實導之,始服 公許先見。

端平初,授大理司直,遷太常博士。秋祀明堂,雷雨,應詔言事。嘉熙元年,御史杜範 論執政李鳴復,不行,徙右史,竟拂衣東歸,鳴復坐政府自若。公許輪對,言:「志士 仁人,嬰逆鱗,賈眾怒,不過為陛下通耳目,為朝廷立綱紀而已。今也假以職而棄其諫 ,幸其退而優其遷,則是自裂其綱紀,自蔽其耳目,遂使居是職者雖被親擢,言不得行 ,始焉固辭而弗從,終焉強留而飲愧。臣恐自此同類沮失,各起遐心,來者相戒,以為 容默,陛下愈孤立無助矣。」

夏,行都大火,殿中侍御史蔣峴逢君希寵,創為邪說,禁錮言者。公許應詔曰:「群臣 忠告者眾,而聖意確不可回;聖意不可回,而言者不免於激。陛下宜以大舜無藏怒宿怨 為心,而參酌於漢文帝之待淮南厲王、我太宗待秦邸之故事,以召和氣,弭眚災,特在 一念轉移之頃耳。」遷祕書丞兼考功郎官,竟為峴劾去,差主管雲臺觀、和衢州,未上 。改江東宣撫司參議官,不赴。

李宗勉入相,以著作佐郎召,兼權尚左郎官兼直舍人院,遷著作郎。時諫官郭磊卿以論 事不報出關,徐榮叟亦抗章引去,公許奏:「乞還言官,俾安厥位。」既而史嵩之自江 上入相,臺諫謝方叔、王萬及磊卿相繼他徙,公許又奏:「外難憑陵,國勢岌若綴旒, 朝廷上自為弗靖,陽為遷除,陰奪言職,此中外所以怏怏。」

遷將作少監。大旱,應詔疏時事四條。又言:「儲極虛位,天下寒心。」時朝廷令侍從 、臺諫條具易楮利害,尋降旨以新造十八界折五行使。公許繳申省,謂:「廟堂決意更 革,本欲重十八界,亦當令十六界、十七界稍有分別,若一時皆以五折一,安保將來十 七界與十八界並行而不折閱乎。曷若將十七界且以三兌一,使民間尚知寶此一界,不至 一旦貿易不行,令三界各有等第,庶幾公私兩便。」嵩之格不行,徑揭黃榜。公許謂: 「不經鳳閣鸞臺,不得為敕。朝廷出令而宰相擅行如此,則掖垣可廢。」累上奏牘,徑 欲引去,宗勉及參知政事游似面奏留之,兼國史編脩、實錄檢討。

淳祐元年,遷祕書少監,輪對,言蜀事十條。兼直學士院,拜太常少卿,力請外,為右 正言濮斗南之所論罷。尋以直寶謨閣知袁州,請蠲和糴之半。改命郡吏部總所綱運,而 厚其貲,免募平民,民甚便之。新周敦頤祠,葺張栻書院,聘宿儒胡安之為諸生講說。 杜範薦於上,召拜宗正少卿,再遷起居舍人。濮斗南繳還,疏有「臣等恥與為伍」之語 ,遂以舊職提舉玉局觀。範見疏曰:「程季與肯與汝為伍耶?」

退處二年,召赴行在,屬嵩之以父憂去位,經營起復,益憚公許,密柬韓祥嗾殿中侍御 史王贊奏寢召命。帝雖曲從而意不悅。及逐不才臺諫,擢公許起居郎兼直學士院。公許 入奏不可不堅凝者七。帝語之曰:「卿一去三年,今用卿,出自朕意。」是日晚命下, 嵩之罷起復,相范鍾及範,三制皆公許為之。兼權中書舍人。

時二相尚遜,機務多壅。公許奏:「輔臣崇執謙遜,避遠形跡,相示以色而不明言,事 幾無窮,日月易失。今最急莫若疆場之事,帥才不蓄,一旦欲議易置,茫然莫知所付。 九江擇守,至以近所廢斥朋附為欺之臺察充其選。同時任言責者,雖心跡有顯晦,過惡 有重輕,而獲罪於清議則同。一人抆拭之驟若是,三人者寧不引領以望玷缺之復。況近 者言官方以劉晉之、鄭起潛、濮斗南三人乞明正其罪,以示警戒,而忽聞龔基先之用, 議者咸謂改紀之初,所為錯繆,邪枉窺伺善類,何可高枕而臥。」帝見公許疏稱善,且 言基先之用太早。

右史徐元傑暴亡,司諫謝方叔、御史劉應起言,不報。公許亟奏曰:「正月,侍御史劉 漢弼死。四月,右丞相杜範死。六月,右史徐元傑死。漢弼之死固可疑,範之死人言已 籍籍,然漢弼類風淫末疾,範亦尪弱多病,諉曰天命,猶可也。元傑氣體魁碩,神采嚴 毅,議論英發,甫聞謁告,奄至暴亡,口鼻四體變異之狀,使人為之雪涕不已。六館諸 生叩閽龥告,陛下始命有司置獄鞫勘,謂當於朝紳中選公正明決無所顧忌者專蒞其事, 盡情研究,務使得實。集議朝堂,分列首從,必誅無赦。」疏入,不報。物論沸騰,臨 安尹趙與○奏乞置獄天府,帝從之。公許繳奏:「與○乃嵩之死黨,乞改送大理寺,命 臺臣董之。」詔殿中侍御史鄭寀,寀回懦首鼠,事竟不白,然公論莫不偉公許。

權禮部侍郎,差充執綏官。鄭起潛、劉晉之及陳一薦以臺臣論劾遷謫,公許疏其附下罔 上之罪,乞下各州軍嚴行押發。鄭清之以少保奉祠,侍講幄中,批復其子士昌官職,與 內祠,且許侍養行在所。蓋士昌嘗以詔獄追逮,或雲詐以死聞,清之造闕,泣請於帝, 故有是命。公許繳奏:「士昌罪重,京都浩穰,姦宄雜糅,恐其積習沉痼,重為清之累 ;莫若且與甄復,少慰清之,內祠侍養之命宜與收寢。」帝密遣中貴人以公許疏示清之 。項容孫以罪遣還家,道死,時敘官復職,公許駁奏,命遂格。

遷中書舍人,進禮部侍郎。嵩之免喪,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臺諫、給舍交章論 奏,公許疏:「乞睿斷亟下明詔,正邦典。」殿中侍御史章琰、正言李昴英以論執政及 府尹,帝怒,出二人,公許力爭之。公許自繳士昌之命,清之日夜於經筵短公許。周坦 妻與清之妻善,因拜坦殿中侍御史。坦首疏劾公許,以寶章閣待制知建寧府;諫議大夫 鄭寀又劾之,命遂寢。

清之再相,公許屏居湖州者四年,再提舉玉隆觀、差知婺州,未上;帝欲召為文字官, 清之奏已令守婺,帝曰:「朕欲其來。」乃授權刑部尚書,屢辭弗獲。入對,上疏貨財 ,興繕、逐諫臣、開邊釁時弊七事,薦知名士二十九人。

時罷京學類申,散遣生徒,公許奏:「京學養士,其法本與三學不侔。往者立類申之法 ,重輕得宜,人情便安,近一旦忽以鄉庠教選而更張之,為士亦當自反,未可盡歸咎朝 廷也。令行之始,臣方還朝,未敢強聒以撓既出之令。今士子擾擾道途,經營朝夕,今 既未能盡復舊數,莫若權宜以五百為額,仍用類申之法,使遠方遊學者,得以肄習其間 。京邑四方之極,而庠序一空,弦誦寂寥,遂使逢掖皇皇,市廛昉怨而不敢議,非所以 作成士氣、尊崇教化也。」清之益不樂。授稿殿中侍禦史陳垓以劾公許,參知政事吳潛 奏留之,帝夜半遣小黃門取垓疏入。後二日,二府奏公許不宜去,同知樞密院徐清叟上 疏論垓。太學生劉黻等百餘人、布衣方和卿伏闕上書論垓。朝廷尋授寶章閣學士、知隆 興府,而公許已死矣。遺表上,帝嗟悼,進龍圖閣學士致仕,贈宣奉大夫,官其後,賜 賻如令式。

公許沖澹寡欲,晚年惟一僮侍,食無重味,一裘至十數年不易。家無羨儲,敬愛親戚備 至。蜀有兵難,族姻奔東南者多依公許以居。所著有塵缶文集、內外制、奏議、奏常擬 諡、掖垣繳奏、金革講義、進故事行世。

羅必元字亨父,隆興進賢人。嘉定十年進士。調咸寧尉,撫州司法參軍,崇仁丞,復攝 司法。郡士曾極題金陵行宮龍屏,迕丞相史彌遠,謫道州,解吏窘極甚。必元釋其縛, 使之善達。真德秀入參大政,必元移書曰:「老醫嘗雲,傷寒壞證,惟獨參湯可救之, 然其活者十無二三。先生其今之獨參湯乎?」調福州觀察推官。有勢家李遇奪民荔支園 ,必元直之;遇為言官,以私憾罷之。知餘幹縣。趙福王府驕橫,前後宰貳多為擠陷, 至是以汝愚墓占四周民山,亦為直之,言於州曰:「區區小官,罷去何害?」人益壯其 風力。

淳祐中,通判贛州。賈似道總領京湖,克剝至甚。必元上疏,以為蠹國脈、傷民命,似 道銜之。改知汀州,為御史丁大全按去,後起幹行在糧料院。錢塘有海鰍為患,漂民居 ,詔方士治之,都人鼓扇成風。必元上疏力止之。帝召見曰:「見卿梅花詩,足知卿志 。」度宗即位,以直寶章閣兼宗學博士致仕。卒,年九十一。必元嘗從危稹、包遜學, 最為有淵源,見理甚明,風節甚高,至今鄉人猶尊慕之云。

王遂字去非,一字穎叔,樞密副使韶之玄孫,後為鎮江府金壇人。嘉泰二年進士,調富 陽主簿,歷官差幹辦諸司審計司。紹定三年,福建寇擾甫定,朝廷選賢能吏,勞來安集 ,以遂知邵武軍兼福建招捕司參議官。遂過江山、浦城道中,遇邵武避地之人,即遺金 為歸資,從者如市。至郡,撫摩創痍,翦平凶孽,民恃以安。未幾,言者以遂妄自標致 ,邀譽沽名,罷。

改知安豐軍,遷國子監主簿,又遷太常寺主簿,拜監察禦史。疏奏極論進君子,退小人 。又言正風俗,息奔競。又言:「朝廷謂史嵩之小黠為大智,近功為遠略。忽臣之言, 必欲僥倖嵩之於不敗,非為國至計也。欺君誤國,天下知之,而朝廷猶且惑焉,勢甚凜 凜也。」入對,言帝知、仁、勇,學有未至。

遷右正言,尋拜殿中侍御史。疏言:「三十年來凶德參會,未有如李知孝、梁成大、莫 澤肆無忌憚者。三凶之罪,上通於天,乞重其刑。」又取劉光祖為殿中侍御史時奏格, 擇其關於風化切於時宜者,請頒示中外。皆從之。又請於並淮置屯田,且條上邊事曰: 「當今之急務:在朝廷者五,定規摹,明意向,一心力,謹事權,審號令;在邊閫者六 ,恤歸附,精間諜,節財用,練士兵,擇將才,計軍實。」又言:「君德必純乎剛。」 帝皆善之。

遷戶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時暫兼權侍左侍郎。以寶章閣待制差知遂寧府。 進煥章閣待制、四川安撫制置副使兼知成都府。差知平江府。進敷文閣待制、知慶元府 ,改知太平州,以論罷。進顯謨閣待制、知泉州。改溫州、寧國府。以寶章閣直學士知 建寧府。以華文閣直學士差知隆興府兼江西轉運副使。改知太平州,復知隆興兼江西安 撫使。召赴闕,授權工部尚書。

遂與同里劉宰素同志,宰嘗稱遂為文雅健,無世俗浮靡之氣,足以名世。遂守平江,宰 贈之言曰:「士友當親,而賢否不可不辨;財利當遠,而會計不可不明。折獄以情,毋 為私意所牽;薦士以才,毋為權要所奪。當言則言,不視時而退縮;可去則去,不計利 而遲回。庶幾名節之全,不愧簡冊所載。」蓋格言也。

論曰:傅伯成晚與楊簡為時蓍龜。葛洪守正不阿。曾三復澹然無躁競之心。黃疇若優於 政治。袁韶力請討李全,蓋丞相史彌遠腹心也。危稹以通問徐僑獲罪,其人可知,矧治 州之政,有循吏之風焉。羅必元受學於稹者也。程公許、王遂讜論疊見,豈不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