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古曰:「紀,理也,統理衆事而繫之於年月者也。」
高祖,荀悅曰:「諱邦,字季。邦之字曰國。」張晏曰:「禮謚法無『高』,以為功最高而為漢帝之太祖,故特起名焉。」師古曰:「邦之字曰國者,臣下所避以相代也。」沛豐邑中陽里人也,應劭曰:「沛,縣也。豐,其郷也。」孟康曰:「後沛為郡而豐為縣。」師古曰:「沛者,本秦泗水郡之屬縣。豐者,沛之聚邑耳。方言高祖所生,故舉其本稱以說之也。此下言『縣郷邑告喻之』,故知邑繫於縣也。」姓劉氏。師古曰:「本出劉累,而范氏在秦者又為劉,因以為姓。」母媼文穎曰:「幽州及漢中皆謂老嫗為媼。」孟康曰:「媼,母別名,音烏老反。」師古曰:「媼,女老稱也,孟音是矣。史家不詳著高祖母之姓氏,無得記之,故取當時相呼稱號而言也。其下王媼之屬,意義皆同。至如皇甫謐等妄引讖記,好竒騁博,強為高祖父母名字,皆非正史所說,蓋無取焉。寧有劉媼本姓實存,史遷肯不詳載?即理而言,斷可知矣。他皆類此。」甞息大澤之陂,師古曰:「蓄水曰陂。蓋於澤陂隄塘之上休息而寢寐也。陂音彼皮反。」夢與神遇。師古曰:「遇,會也。不期而會曰遇。」是時雷電晦冥,師古曰:「晦冥皆謂暗也。言大雷電而雲霧晝暗。」父太公徃視,則見交龍於上。已而有娠,應劭曰:「娠,動,懷任之意。左傳曰邑姜方娠。」孟康曰:「娠音身,漢史身多作娠,古今字也。」師古曰:「孟說是也。漢書皆以娠為任身字。『邑姜方震』,自為震動之字,不作娠。」遂產高祖。
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服虔曰:「準音拙。」應劭曰:「隆,高也。準,頰權準也。顏,顙也。」李斐曰:「準,鼻也。」文穎曰:「音準的之準。」晉灼曰:「戰國策云『眉目準頞權衡』,史記秦始皇蜂目長準。李說文音是也。」師古曰:「權字,豈當借準為之?服音應說皆失之。」美須髯,師古曰:「在頤曰須,在頰曰髯。髯音人占反。」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師古曰:「今中國通呼為黶子,吳楚俗謂之誌。誌者,記也。」寬仁愛人,意豁如也。師古曰:「豁然開大之貌,音呼活反。」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及壯,試吏,應劭曰:「試用補吏。」為泗上亭長,師古曰:「秦法十里一亭。亭長者,主亭之吏也。亭謂停留行旅宿食之館。」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師古曰:「廷中,郡府廷之中。廷音定。他皆類此。」。好酒及色。常從王媼、武負貰酒,如淳曰:「武,姓也。俗謂老大母為阿負。」師古曰:「劉向列女傳云『魏曲沃負者,魏大夫如耳之母也』。此則古語謂老母為負耳。王媼,王家之媼也。武負,武家之母也。貰,賒也,李登、呂忱並音式制反,而今之讀者謂與射同,乃引地名射陽其字作貰以為證驗,此說非也。假令地名為射,自是假借,亦猶鮦陽音紂,蓮勺音酌,當時所呼,別有意義,豈得即定其字以為正音乎?」時飲醉卧,武負、王媼見其上常有怪。高祖每酤留飲,酒讎數倍。如淳曰:「讎,亦售也。」及見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責。師古曰:「以簡牘為契券,旣不徵索,故折毀之,棄其所負。」
高祖常繇咸陽,應劭曰:「繇者,役也。」文穎曰:「咸陽,今渭北渭城是也。」師古曰:「咸陽,秦所都。繇讀曰傜,古通用字。」縱觀秦皇帝,師古曰:「縱,放也。天子出行,放人令觀。觀音工喚反。」喟然大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矣!」師古曰:「喟,歎息貌。大息言其歎息之大。喟音丘位反。」
單父人呂公孟康曰:「單音善。父音甫。」師古曰:「地理志山陽縣也。」善沛令,辟仇,從之客,因家焉。師古曰:「與沛令相善,因辟仇亡匿,初就為客,後遂家沛也。仇,讎也,音求。」沛中豪桀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師古曰:「以禮物相慶曰賀。」蕭何為主吏,孟康曰:「主吏,功曹也。」主進,文穎曰:「主賦斂禮進,為之帥也。」鄭氏曰:「主賦斂禮錢也。」師古曰:「進者,會禮之財也。字本作賮,又作贐,音皆同耳。古字假借,故轉而為進。賮又音才忍反。陳遵傳云陳遂與宣帝博,數負進,帝後詔云可以償博進未。其進雖有別解,然而所賭者之財疑充會食,義又與此通。」令諸大夫曰:「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師古曰:「令,號令也。大夫,客之貴者緫稱耳。」高祖為亭長,素易諸吏,師古曰:「素,故也,謂舊時也。易,輕也,音弋豉反。」乃紿為謁曰「賀錢萬」,應劭曰:「紿,欺也。」師古曰:「為謁者,書刺自言爵里,若今參見尊貴而通名也。蓋當時自陳姓名,并列賀錢數耳。紿音徒在反。」實不持一錢。謁入,呂公大驚,起,迎之門。師古曰:「以其錢多,故特禮之。」呂公者,好相人,見高祖狀貌,因重敬之,引入坐上坐。師古曰:「上坐,尊處也。令於尊處坐。上坐音才卧反,次下亦同。」蕭何曰:「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諸客,遂坐上坐,無所詘。師古曰:「詘,曲懾也,音丘勿反。」酒闌,文穎曰:「闌言希也。謂飲酒者半罷半在,謂之闌。」呂公因目固留高祖。師古曰:「不欲對坐者顯言,故動目而留之。」竟酒,後。呂公曰:「臣少好相人,張晏曰:「古人相與語多自稱臣,自卑下之道也,若今人相與言自稱僕也。」相人多矣,無如季相,願季自愛。臣有息女,願為箕帚妾。」師古曰:「息,生也。言己所生之女。」酒罷,呂媼怒呂公曰:「公始常欲竒此女,與貴人。師古曰:「竒,異也。謂顯而異之,而嫁於貴人。」沛令善公,求之不與,何自妄許與劉季?」呂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卒與高祖。師古曰:「卒,終也。」呂公女即呂后也,生孝惠帝、魯元公主服虔曰:「元,長也。食邑於魯。」韋昭曰:「元,謚也。」師古曰:「公主,惠帝之姊也,以其最長,故號曰元。呂后謂高帝曰張王以魯元故不冝有謀,齊悼惠王尊魯元公主為太后,當時並已謂之元,不得為謚也。韋說失之。」。
高祖甞告歸之田。服虔曰:「告音如嗥呼之嗥。」李斐曰:「休謁之名,吉曰告,凶曰寧。」孟康曰:「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告又音嚳。漢律,吏二千石有予告,有賜告。予告者,在官有功最,法所當得也。賜告者,病滿三月當免,天子優賜其告,使得帶印綬將官屬歸家治病。至成帝時,郡國二千石賜告不得歸家。至和帝時,予賜皆絕。」師古曰:「告者,請謁之言,謂請休耳。或謂之謝,謝亦告也。假為嗥嚳二音,並無別義,固當依本字以讀之。左氏傳曰『韓獻子告老』,禮記曰『若不得謝』。漢書諸云謝病皆同義。」呂后與兩子居田中,有一老父過請飲,呂后因餔之。師古曰:「餔食之餔,屈原曰『餔其糟』是也。以食食人亦謂之餔,國語曰『國中童子無不餔也』,呂氏春秋曰『下壺飧以餔之』,是也。父本請飲,后因食之,故言餔也。餔音必胡反。」老父相后曰:「夫人天下貴人也。」令相兩子,見孝惠帝,曰:「夫人所以貴者,乃此男也。」師古曰:「言因有此男,故大貴。」相魯元公主,亦皆貴。老父已去,高祖適從旁舍來,呂后具言客有過,相我子母皆大貴。高祖問,曰:「未逺。」乃追及,問老父。老父曰:「郷者夫人兒子皆以君,如淳曰:「言并得君之貴相也。以或作似。」師古曰:「如說非也。言夫人及兒子以君之故,因得貴耳,不當作似也。郷讀曰嚮。」君相貴不可言。」高祖乃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德。」師古曰:「誠,實也。」及高祖貴,遂不知老父處。
高祖為亭長,乃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應劭曰:「以竹始生皮作冠,今鵲尾冠是也。求盜者,亭卒。舊時亭有兩卒,一為亭父,掌開閉埽除,一為求盜,掌逐捕盜賊。薛,魯國縣也,有作冠師,故往治之。」文穎曰:「高祖居貧志大,取其約省,與衆有異。」韋昭曰:「竹皮,竹筠也。今南夷取竹幼時績以為帳。」師古曰:「之,往也。竹皮,筍皮,謂筍上所解之籜耳,非竹筠也。今人亦往往為筍皮巾,古之遺制也。韋說失之。,古以字。籜音託。」時時冠之,師古曰:「愛珍此冠,休息之暇則冠之。」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也。師古曰:「後遂號為『劉氏冠』者,即此冠也。後詔曰『爵非公乗以上不得冠劉氏冠』者。即此冠。」
高祖以亭長為縣送徒驪山,應劭曰:「秦始皇葬於驪山,故郡國送徒士往作。」文穎曰:「在新豐南。」項氏曰:「故驪戎國也。」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師古曰:「度音徒各反。比音必寐反。他皆類此。」到豐西澤中亭,止飲,師古曰:「豐邑之西,其亭在澤中,因以為名。」夜皆解縱所送徒。師古曰:「縱,放也。」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師古曰:「逝,往也。」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高祖被酒,師古曰:「被,加也。被酒者,為酒所加。被音皮義反。」夜徑澤中,師古曰:「徑,小道也。言從小道而行,於澤中過,故其下曰有大蛇當徑。」令一人行前。師古曰:「行,案行也,音胡更反。」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徑,願還。」高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劔斬蛇。蛇分為兩,道開。行數里,醉困卧。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嫗何哭,嫗曰:「人殺吾子。」人曰:「嫗子何為見殺?」嫗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者赤帝子斬之應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獻公時櫟陽雨金,以為瑞,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堯後,謂漢也。殺之者,明漢當滅秦也。」,故哭。」人乃以嫗為不誠,師古曰:「謂所言不實。」欲苦之,蘇林曰:「欲困苦辱之。」師古曰:「今書苦字或作笞。笞,擊也,音丑之反。」嫗因忽不見。師古曰:「見音胡電反。他皆類此。」後人至,高祖覺。師古曰:「覺謂寢寐而寤也,音功効反。」告高祖,高祖乃心獨喜,自負。應劭曰:「負,恃也。」諸從者日益畏之。
秦始皇帝甞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東游以猒當之。師古曰:「猒,塞也,音一涉反。」高祖隱於芒、碭山澤間,應劭曰:「芒屬沛國,碭屬梁國,二縣之界有山澤之固,故隱其間。」蘇林曰:「芒音忙遽之忙。碭音唐。」師古曰:「碭亦音宕。所言屬沛國、梁國者,皆是注釋之人據見在所屬,非必本當時稱號境界。他皆類此。」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呂后,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氣,故從往常得季。」師古曰:「言隨雲氣所在而求得之。」高祖又喜。沛中子弟或聞之,多欲附者。
秦二世元年應劭曰:「始皇欲以一至萬,示不相襲。始者一,故稱二世。」秋七月,陳涉起蘄,蘇林曰:「蘄音機,縣名,屬沛國。」至陳,自立為楚王,李竒曰:「秦滅楚,楚人怨秦,故涉因民之欲,自稱楚王,從民望也。」遣武臣、張耳、陳餘略趙地。師古曰:「凡言略地者,皆謂行而取之,用功力少。」八月,武臣自立為趙王。郡縣多殺長吏以應涉。九月,沛令欲以沛應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師古曰:「曹參為掾,蕭何為主吏。」「君為秦吏,今欲背之,帥沛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師古曰:「時苦秦虐政,賦役煩多,故有逃亡辟吏。」可得數百人,因以劫衆,師古曰:「劫謂威脅之。」衆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高祖。師古曰:「噲音快。」高祖之衆已數百人矣。
於是樊噲從高祖來。沛令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師古曰:「城守者,守其城也。守音狩。他皆類此。」欲誅蕭、曹。蕭、曹恐,踰城保高祖。師古曰:「保,安也,就高祖以自安。」高祖乃書帛射城上,與沛父老曰:「天下同苦秦乆矣。今父老雖為沛令守,諸侯並起,今屠沛。師古曰:「屠謂破取城邑,誅殺其人,如屠六畜然。」沛今共誅令,擇可立立之,以應諸侯,即室家完。師古曰:「完,全也。」不然,父子俱屠,無為也。」父老乃帥子弟共殺沛令,開城門迎高祖,欲以為沛令。高祖曰:「天下方擾,諸侯並起,師古曰:「擾,亂也。」今置將不善,一敗塗地。師古曰:「一見破敗,即當肝腦塗地。」吾非敢自愛,恐能薄,師古曰:「能謂材也。能本獸名,形似熊,足似鹿,為物堅中而強力,故人之有賢材者,皆謂之能。」不能完父兄子弟。師古曰:「郷邑之人,老及長者父兄之行,少及幼者子弟之黨,故緫而言之。」此大事,願更擇可者。」蕭、曹皆文吏,自愛,恐事不就,師古曰:「就,成也。」後秦種族其家,師古曰:「誅及種族也。」盡讓高祖。諸父老皆曰:「平生所聞劉季竒怪,當貴,且卜筮之,莫如劉季最吉。」高祖數讓。衆莫肯為,師古曰:「數音所角反。他皆類此。」高祖乃立為沛公。孟康曰:「楚舊僭稱王,其縣宰為公。陳涉為楚王,沛公起應涉,故從楚制,稱曰公。」祠黃帝,祭蚩尤於沛廷,應劭曰:「黃帝戰於阪泉,以定天下。蚩尤亦古天子,好五兵,故祠祭之,求福祥也。」臣瓚曰:「孔子三朝記云蚩尤庶人之貪者,非天子也。管仲曰『割廬山發而出水,金從之出,蚩尤受之以作劔戟』也。」師古曰:「瓚所引者同是大戴禮,出用兵篇,而非三朝記也。其餘則如應說。沛廷,沛縣之廷。」而釁鼓。應劭曰:「釁,祭也。殺牲以血塗鼓釁呼為釁。」臣瓚曰:「禮記及大戴禮有釁廟之禮,皆無祭事。」師古曰:「許慎云『釁,血祭也』,然即凡殺牲以血祭者皆為釁,安在其無祭事乎?又古人新成鐘鼎,亦必釁之,豈取釁呼為義?應氏之說亦未允也。呼音火亞反。」旗幟皆赤,師古曰:「幟,慓也,音式志反。旗旂之屬,幟即緫稱焉,史家字或作識,或作志,音義皆同。」由所殺蛇白帝子,所殺者赤帝子故也。於是少年豪吏如蕭、曹、樊噲等皆為收沛子弟,得三千人。
是月,項梁與兄子羽起吳。田儋與從弟榮、橫起齊,服虔曰:「儋音負擔之擔。」師古曰:「音丁甘反。」自立為齊王。韓廣自立為燕王。魏咎自立為魏王。陳涉之將周章西入關,至戲,應劭曰:「章字文,陳人也。戲,弘農湖縣西界也。」孟康曰:「水名也。」蘇林曰:「在新豐東南三十里。」師古曰:「戲在新豐東,今有戲水驛。其水本出藍田北界橫嶺,至此而北流入渭。孟、蘇說是。東越鄭及華陰數百里,然始至湖西界,應說大失之矣。戲音許冝反。」秦將章邯距破之。蘇林曰:「邯音酒酣之酣。」師古曰:「音下甘反。」
秦二年十月,文穎曰:「十月,秦正月。始皇即位,周火德,以五勝之法勝火者水,秦文公獲黑龍,此水德之瑞,於是更名河為「德水」,十月為正月,謂建亥之月水得位,故以為歲首。」沛公攻胡陵、鄧展曰:「屬山陽,章帝元和年改為胡陵。」方與,鄭氏曰:「音房預,屬山陽郡。」還守豐。秦泗川監平將兵圍豐。文穎曰:「泗川,今沛郡也,高祖更名沛。秦時御史監郡,若今刺史。平,其名也。」師古曰:「泗川郡川字或為水,其實一也。」二日,出與戰,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薜。秦泗川守壯兵敗於薛,如淳曰:「秦并天下為三十六郡,置守、尉、監。此泗川有監有守。壯,其名也。」走至戚,鄭氏曰:「音憂戚之戚。」如淳曰:「音將毒反。」師古曰:「東海之縣也,讀如本字。」沛公左司馬得殺之。師古曰:「得者,司馬之名。」沛公還軍亢父,鄭氏曰:「亢音人相抗答,父音甫,屬任城郡。」至方與。趙王武臣為其將所殺。十二月,楚王陳涉為其御所殺。魏人周市略地豐沛,使人謂雍齒曰:「豐,故梁徙也,文穎曰:「晉大夫畢萬封魏,今河東河北縣是也。其後為秦所逼徙都,今魏郡魏縣是也。至文侯孫惠王,畏秦,復徙都大梁,今浚儀縣大梁亭是也。故世或言魏惠王,或言梁惠王。至孫假為秦所滅,轉東徙於豐,故曰豐故梁徙也。」臣瓚曰:「史記及世本畢萬居魏,昭子徙安邑,文侯亦居之。汲郡古文云惠王之六年自安邑遷於大梁。」師古曰:「魏不常都於魏郡魏縣,瓚說是也。其他則如文氏之釋。」今魏地已定者數十城。齒今下魏,魏以齒為侯守豐;師古曰:「封為侯,因令守豐。」不下,且屠豐。」雍齒雅不欲屬沛公,蘇林曰:「雅,素也。」及魏招之,即反為魏守豐。師古曰:「為音于偽反。」沛公攻豐,不能取。沛公還之沛,怨雍齒與豐子弟畔之。
正月,張耳等立趙後趙歇為趙王。鄭氏曰:「歇音遏絕之遏。」蘇林曰:「歇音毒歇。」師古曰:「依本字以讀之,不當借音。」東陽甯君、秦嘉立景駒為楚王,文穎曰:「秦嘉,東陽郡人,為甯縣君。景駒,楚族。景,氏;駒,名也。」晉灼曰:「東陽,縣也。」臣瓚曰:「陳勝傳云『凌人秦嘉』,然即嘉非東陽人。嘉初起於郯,號大司馬,又不為甯縣君。東陽甯君自一人,秦嘉又一人。」師古曰:「東陽甯君及秦嘉二人是也。東陽者,為其所屬縣名。甯君者,姓甯,時號為君。」在留。師古曰:「留,縣名。」沛公往從之,道得張良,遂與俱見景駒,請兵以攻豐。時章邯從陳,別將如淳曰:「從陳涉將也。涉在陳,其將相別在他許,皆稱陳。」師古曰:「從謂追討也。尚書曰『夏師敗績,湯遂從之』。」司馬將兵北定楚地,如淳曰:「,章邯司馬。」師古曰:「,古夷字。」屠相,師古曰:「相,縣名。」至碭。東陽甯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師古曰:「蕭縣之西。」不利,還收兵聚留。二月,攻碭,三日拔之。師古曰:「拔者,破城邑而取之,言若拔樹木,並得其根本也。」收碭兵,得六千人,與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師古曰:「下邑,縣名。」還擊豐,不下。四月,項梁擊殺景駒、秦嘉,止薛,沛公往見之。項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將十人。蘇林曰:「五大夫,弟九爵名。以五大夫為將,凡十人。」沛公還,引兵攻豐,拔之。雍齒奔魏。
五月,項羽拔襄城還。項梁盡召別將。師古曰:「別將,謂小將別在他所者。」六月,沛公如薛,師古曰:「如,往也。他皆類此。」與項梁共立楚懷王孫心為楚懷王。應劭曰:「六國為秦所并,楚最無罪,為百姓所思,故求其後,立為楚懷王,以祖謚為號,順民望也。」章邯破殺魏王咎、齊王田儋於臨濟。師古曰:「破其軍而殺其身。」七月,大霖雨。師古曰:「雨三日以上為霖。」沛公攻亢父。章邯圍田榮於東阿。沛公與項梁共救田榮,大破章邯東阿。田榮歸,沛公、項羽追北,服虔曰:「師敗曰北。」韋昭曰:「古背字也,背去而走也。」師古曰:「北,陰幽之處,故謂退敗奔走者為北。老子曰『萬物向陽而負陰』。許慎說文解字云『北,乖也』。史記樂書曰『紂為朝歌北鄙之音』,『朝歌者不時,北者敗也,鄙者陋也』。是知北即訓乖,訓敗,無勞借音。韋昭之徒並為妄矣。」至城陽,攻屠其城。軍濮陽東,復與章邯戰,又破之。
章邯復振,李竒曰:「振,整也。」如淳曰:「振,起也,收散卒自振迅而起。」晉灼曰:「左氏云『振廢滯』,如說是也。」守濮陽,環水。文穎曰:「決水以自環守為固也。」張晏曰:「依河水以自環繞作壘。」師古曰:「文說是也。環音宦。」沛公、項羽去攻定陶。八月,田榮立田儋子市為齊王。定陶未下,沛公與項羽西略地至雍丘,與秦軍戰,大敗之,斬三川守李由。應劭曰:「三川,今河南郡也。由,李斯子。」韋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也。」還攻外黃,外黃未下。
項梁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諫,不聽。秦益章邯兵。九月,章邯夜銜枚擊項梁定陶,師古曰:「銜枚者,止言語讙囂,欲令敵人不知其來也。周官有銜枚氏。枚狀如箸,橫銜之,繣絜於項。繣者,結礙也。絜,繞也。蓋為結紐而繞項也。繣音獲。絜音頡。」大破之,殺項梁。時連雨自七月至九月。沛公、項羽方攻陳留,聞梁死,士卒恐,乃與將軍呂臣引兵而東,徙懷王自盱台都彭城。鄭氏曰:「音昫怡。」師古曰:「昫音許于反。」呂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魏咎弟豹自立為魏王。後九月,文穎曰:「即閏九月也。時律歷廢,不知閏,謂之後九月。」如淳曰:「時因秦以十月為歲首,至九月則歲終。後九月即閏月。」師古曰:「文說非也。若以律歷廢不知閏者,則當徑謂之十月,不應有後九月。蓋秦之歷法,應置閏者緫致之於歲末。觀其此意,當取左傳所謂歸餘於終耳。何以明之?據漢書表及史記,漢未改秦歷之前,迄至高后、文帝,屢書後九月,是知故然,非歷廢也。」懷王并呂臣、項羽軍自將之。以沛公為碭郡長,蘇林曰:「長如郡守也。」韋昭曰:「秦名曰守,是時改曰長。」封武安侯,將碭郡兵。以羽為魯公,封長安侯,呂臣為司徒,其父呂青為令尹。應劭曰:「天子曰師尹,諸侯曰令尹。時去六國尚近,故置令尹。」臣瓚曰:「諸侯之,唯楚稱令尹,其餘國稱相。時立楚之後,故置官司皆如楚舊也。」師古曰:「瓚說得之。」
章邯已破項梁,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渡河北擊趙王歇,大破之。歇保鉅鹿城,秦將王離圍之。趙數請救,懷王乃以宋義為上將,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北救趙。
初,懷王與諸將約,先入定關中者王之。師古曰:「約,要也,謂言契也。自函谷關以西緫名關中。」當是時,秦兵彊,常乗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師古曰:「不以入關為利,言畏秦也。」獨羽怨秦破項梁,奮勢晉灼曰:「憤激也。」,願與沛公西入關。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慓悍禍賊,師古曰:「慓,疾也。悍,勇也。禍賊者,好為禍害而殘賊也。慓音頻妙反,又匹妙反。悍音胡旦反。」甞攻襄城,襄城無噍類,如淳曰:「噍音祚笑反。無復有活而噍食者也。青州俗呼無孑遺為無噍類。」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如淳曰:「楚謂陳涉。數進取,多所攻取也。」師古曰:「楚者,緫言楚兵,陳涉、項梁皆是。」前陳王、項梁皆敗,孟康曰:「前陳王,陳涉也。」師古曰:「孟說非也。此言前者陳王及項梁皆敗,今須得長者往,非謂涉為前陳王也,安有後陳王乎?」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師古曰:「扶,助也,以義自助也。扶字或作杖,杖亦倚任之意。」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乆矣,今誠得長者往,毋侵暴,冝可下。項羽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卒不許羽,而遣沛公西收陳王、項梁散卒。乃道碭孟康曰:「道由碭。」至陽城與扛里,孟康曰:「二縣名也。」師古曰:「扛音江。」攻秦軍壁,破其二軍。
秦三年十月,齊將田都畔田榮,將兵助項羽救趙。沛公攻破東郡尉於成武。孟康曰:「尉,郡都尉也。」師古曰:「本謂之郡尉,至景帝時乃改曰都尉。」十一月,項羽殺宋義,并其兵渡河,自立為上將軍,諸將黥布等皆屬。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韋昭曰:「栗,沛郡縣名也。」遇剛武侯,應劭曰:「楚懷王將也。功臣表棘蒲剛侯陳武。武一姓柴。剛武侯冝為剛侯武,魏將也。」孟康曰:「功臣表柴武以將軍起薛,至霸上,入漢中,非懷王將,又非魏將也,例未有稱謚者。」師古曰:「史失其名姓,唯識其爵號,不知誰也。不當改剛武侯為剛侯武。應氏以為懷王將,又云魏將,無所據矣。」奪其軍四千餘人,并之,與魏將皇欣、武滿軍合,攻秦軍,破之。故齊王建孫田安師古曰:「建,齊襄王子也,立四十四年為秦兵所擊,以兵降秦。秦虜之,遷建於河內,遂滅齊。」下濟北,從項羽救趙。羽大破秦軍鉅鹿下,虜王離,走章邯。師古曰:「章邯被破而走。」
二月,沛公從碭北攻昌邑,遇彭越。越助攻昌邑,未下。沛公西過高陽,文穎曰:「聚邑名,屬陳留圉。」臣瓚曰:「陳留傳在雍丘西南。」酈食其為里監門,服虔曰:「音歷異基。」蘇林曰:「監門,門卒也。」曰:「諸將過此者多,吾視沛公大度。」乃求見沛公。沛公方踞牀,使兩女子洗。師古曰:「踞,反企也。洗,洗足也。踞音據。洗音先典反。」酈生不拜,長揖曰:師古曰:「長揖者,手自上而極下。」「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冝踞見長者。」於是沛公起,攝衣謝之,延上坐。食其說沛公襲陳留。臣瓚曰:「輕行無鐘鼓曰襲。」沛公以為廣野君,以其弟商為將,將陳留兵。三月,攻開封,未拔。師古曰:「開封,縣名,屬滎陽。」西與秦將楊熊會戰白馬,師古曰:「白馬亦縣名,屬東郡。」又戰曲遇東,文穎曰:「地名也。」蘇林曰:「曲音齲。遇音顒。」師古曰:「齲音丘羽反。」大破之。楊熊走之滎陽,師古曰:「西走也。」二世使使斬之以徇。師古曰:「徇,行示也。司馬法曰『斬以徇』,言使人將行遍示衆士以為戒。」四月,南攻穎川,屠之。因張良遂略韓地。文穎曰:「河南新鄭南至潁川南北,皆韓地也。以良累世相韓,故因之。」
時趙別將司馬卬師古曰:「卬音五剛反。」方欲渡河入關,沛公乃北攻平陰,孟康曰:「縣名也,屬河南。魏文帝改曰河陰。」絕河津。南,戰雒陽東,軍不利,從轘轅臣瓚曰:「險道名也,在緱氏東南。」師古曰:「直渡曰絕。轘音環。」至陽城,收軍中馬騎。六月,與南陽守齮戰犨東,師古曰:「犨,縣名也。齮音蟻。犨音昌由反。」破之。略南陽郡,南陽守走,保城守宛。師古曰:「宛,南陽之縣也,音於元反。」沛公引兵過宛西。師古曰:「未拔宛城而兵過宛城西出。」張良諫曰:「沛公雖欲急入關,秦兵尚衆,距險。師古曰:「依險阻而自固以距敵。」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彊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軍從他道還,偃旗幟,遅明,圍宛城三帀。服虔曰:「欲天疾明也。」文穎曰:「遟,未也。天未明之頃已圍其城矣。」晉灼曰:「文說是也。」師古曰:「文、晉二家得其大意耳。此言圍城事畢,然後天明,明遟於事,故曰遟明。變為去聲,音丈二反。漢書諸言遟某事者,義皆類此。史記遟字作邌,亦徐緩之意也,音黎。」南陽守欲自剄,鄭氏曰:「剄音姑鼎反。以刀割頸為剄。」其舍人陳恢曰:文穎曰:「主廄內小吏,官名也。」蘇林曰:「藺相如為宦者令舍人。韓信為侯,亦有舍人。」師古曰:「舍人,親近左右之通稱也,後遂以為私屬官號。恢音口回反。」「死未晚也。」乃踰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縣連城數十,其吏民自以為降必死,故皆堅守乗城師古曰:「乗,登也,謂上城而守也。春秋左氏傳曰『授兵登陴』。」。今足下盡日止攻,士死傷者必多;引兵去,宛必隨。足下前則失咸陽之約,後有彊宛之患。為足下計,莫若約降,師古曰:「共為要約,許其降也。」封其守,因使止守,師古曰:「封其郡守為侯,即令守其郡。」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足下通行無所累。」師古曰:「累音力瑞反。」沛公曰:「善。」七月,南陽守齮降,封為殷侯,封陳恢千戶。引兵西,無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鰓、襄侯王陵降。蘇林曰:「鰓音魚鰓之鰓。」晉灼曰:「功臣表戚鰓也。王陵,安國侯王陵也。」韋昭曰:「漢封王陵為安國侯,初起兵時在南陽。南陽有穰縣,疑襄當為穰,而無禾,字省耳。」臣瓚曰:「時韓成封穰侯,江夏有襄,是陵所封也。」師古曰:「戚鰓初從即為郎,以都尉守蘄城,非至丹水乃降也。此自一人耳,不知其姓。王陵亦非安國侯者。晉說非也。韋氏改襄為穰者,蓋亦穿鑿也。」還攻胡陽,遇番君別將梅鋗蘇林曰:「番,音婆,豫章番陽縣。」韋昭曰:「吳芮初為番令,故號曰番君。鋗音呼玄反。」,與偕攻析、酈,蘇林曰:「酈音蹢躅之蹢。」如淳曰:「音持益反。」師古曰:「析、酈,二縣名。蘇、如兩音並同耳。析縣今內郷。酈即菊潭縣也。」皆降。所過毋得鹵掠,應劭曰:「鹵與虜同。」師古曰:「毋,止之辭也,音與無同。他皆類此。掠音力向反,謂略奪也。」秦民喜。遣魏人甯昌使秦。是月章邯舉軍降項羽,羽以為雍王。瑕丘申陽下河南。服虔曰:「瑕丘,縣名。申,姓;陽,名也。」文穎曰:「姓瑕丘,字申陽。」臣瓚曰:「項羽傳瑕丘公申陽,是瑕丘縣公也。」師古曰:「文說非也。此申陽即項羽所封河南王者耳,何云姓瑕丘乎?」
八月,沛公攻武關,應劭曰:「武關,秦南關,通南陽。」文穎曰:「武關在析西百七十里。」入秦。秦相趙高恐,乃殺二世,使人來,欲約分王關中,師古曰:「自與沛公中分關中之地。」沛公不許。九月,趙高立二世兄子子嬰為秦王。子嬰誅滅趙高,遣將將兵距嶢關。應劭曰:「嶢音堯。嶢山之關。」李竒曰:「在上洛北,藍田南,武關之西。」沛公欲擊之,張良曰:「秦兵尚彊,未可輕。願先遣人益張旗幟於山上為疑兵,師古曰:「益,多也。多張旗幟,過其人數,令敵疑有多兵。」使酈食其、陸賈往說秦將,啗以利。」師古曰:「啗者,本謂食啗耳,音徒敢反。以食餧人,令其啗食,音則改變為徒濫反。今言以利誘之,取食為譬。他皆類此。」秦將果欲連和,沛公欲許之。張良曰:「此獨其將欲叛,恐其士卒不從,不如因其怠懈擊之。」沛公引兵繞嶢關,踰蕢山,鄭氏曰:「蕢音匱。」蘇林曰:「蕢音蒯。」師古曰:「蘇音是也,丘怪反。」擊秦軍,大破之藍田南。遂至藍田,又戰其北,秦兵大敗。
元年冬十月,如淳曰:「張蒼傳云以高祖十月至霸上,故因秦以十月為歲首。」五星聚于東井。應劭曰:「東井,秦之分野。五星所在,其下當有聖人以義取天下。占見天文志。」沛公至霸上。應劭曰:「霸上,地名,在長安東三十里,古曰滋水,秦穆公更名霸。」師古曰:「霸水上,故曰霸上,即今所謂霸頭。」秦王子嬰素車白馬,係頸以組,應劭曰:「子嬰不敢襲帝號,但稱王耳。素車白馬,喪人之服。組者,天子韍也。係頸者,言欲自殺也。」師古曰:「此組謂綬也,所以帶璽也。韍音弗。」封皇帝璽符節,應劭曰:「璽,信也,古者尊卑共之。左傳襄公在楚,季武子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秦漢尊者以為信,羣下乃避之。」師古曰:「符謂諸所合符以為契者也。節以毛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節,因以為名,將命者持之以為信。」降枳道旁。蘇林曰:「亭名也,在長安東十三里。」師古曰:「枳音軹。軹道亭在霸成觀西四里。」諸將或言誅秦王,沛公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寬容,且人已服降,殺之不祥。」乃以屬吏。師古曰:「屬,委也,音之欲反。」遂西入咸陽,欲止宮休舍,師古曰:「舍,息也,於殿中休息也。一曰舍謂屋舍也。」樊噲、張良諫,乃封秦重寶財物府庫,還軍霸上。蕭何盡收秦丞相府圖籍文書。十一月,召諸縣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乆矣,師古曰:「苛,細也,音何。」誹謗者族,耦語者棄市。應劭曰:「秦法禁民聚語。耦,對也。」師古曰:「族謂誅及其族也。棄市者,取刑人於市,與衆棄之。」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服虔曰:「隨輕重制法也。」李竒曰:「傷人有曲直,盜臧有多少,罪名不可豫定,故凡言抵罪,未知抵何罪也。」師古曰:「抵,至也,當也。服、李二說,意並得之,自外諸家,皆妄解釋,故不取也。抵音丁禮反。」餘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應劭曰:「按,按次第。堵,牆堵也。」師古曰:「言不遷動也。堵音覩。」凡吾所以來,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要束耳。」師古曰:「要亦約。」乃使人與秦吏行至縣郷邑告諭之。師古曰:「軍中遣人與秦吏相隨,遍至諸縣郷邑而告諭也。」秦民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享軍士。沛公讓不受,曰:「倉粟多,不欲費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為秦王。
或說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今聞章邯降項羽,羽號曰雍王,王關中。即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守函谷關,文穎曰:「是時關在弘農縣衡嶺,今移東,在河南穀城縣。」師古曰:「今桃林縣南有洪溜澗水,即古所謂函谷也。其水北流入河,夾河之岸尚有舊關餘跡焉。穀城即新安。」毋內諸侯軍,稍徵關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從之。十二月,項羽果帥諸侯兵欲西入關,關門閉。聞沛公已定關中,羽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遂至戲下。沛公左司馬曹毋傷聞羽怒,欲攻沛公,使人言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令子嬰相,珍寶盡有之。」欲以求封。亞父范增說羽曰:如淳曰:「亞,次也。尊敬之次父,猶管仲為仲父。」「沛公居山東時,貪財好色,今聞其入關,珍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小。吾使人望其氣,皆為龍,成五色,此天子氣。急擊之,勿失。」於是饗士,旦日合戰。師古曰:「饗謂飲食也。旦日,明旦也。」是時,羽兵四十萬,號百萬。沛公兵十萬,號二十萬,師古曰:「兵家之法,不言實數,皆增之。」力不敵。會羽季父左尹項伯素善張良,師古曰:「伯者,其字也,名纏。」夜馳見張良,具告其實,欲與俱去,毋特俱死。文穎曰:「特,獨也。無為獨與沛公俱死。」蘇林曰:「特,但也。」師古曰:「蘇說是也。但,空也,空死而無成名。」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不可不告,亡去不義。」乃與項伯俱見沛公。沛公與伯約為婚姻,曰:「吾入關,秋豪無所敢取,文穎曰:「豪,秋乃成好,舉盛而言也。」師古曰:「豪成之時,端極纖細,適足諭小,非言其盛。」籍吏民,封府庫,待將軍。師古曰:「籍謂為簿籍。」所以守關者,備他盜也。日夜望將軍到,豈敢反邪!願伯明言不敢背德。」項伯許諾,即夜復去。戒沛公曰:「旦日不可不早自來謝。」項伯還,具以沛公言告羽,因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兵,公巨能入乎?服虔曰:「巨音渠,猶未應得入也。」師古曰:「服說非也。巨讀曰詎,詎猶豈也。」且人有大功,擊之不祥,不如因善之。」羽許諾。
沛公旦日從百餘騎見羽鴻門,孟康曰:「在新豐東十七里,舊大道北下阪口名。」謝曰:「臣與將軍戮力攻秦,師古曰:「戮力,并力也,音力竹反,又力周反。」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不自意先入關,能破秦,與將軍復相見。師古曰:「意不自謂得然。」今者有小人言,令將軍與臣有隙。」師古曰:「隙謂間隙,言乖離不合。」羽曰:「此沛公左司馬曹毋傷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羽因留沛公飲。范增數目羽擊沛公,師古曰:「動目以諭之。」羽不應。范增起,出謂項莊曰:「君王為人不忍,師古曰:「莊,項羽從弟。」汝入以劔舞,因擊沛公,殺之。不者,汝屬且為所虜。」莊入為壽。師古曰:「凡言為壽,謂進爵於尊者,而獻無疆之壽。」壽畢,曰:「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劔舞。」因拔劔舞。項伯亦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樊噲聞事急,直入,怒甚。羽壯之,賜以酒。噲因譙讓羽。師古曰:「譙讓,以辭相責也。譙音才笑反。」有頃,沛公起如厠,招樊噲出,置車官屬,師古曰:「置,留也,不以自隨。」獨騎,樊噲、靳彊、滕公、紀成步,從間道走軍,晉灼曰:「紀成,紀通父也。」服虔曰:「走音奏。」師古曰:「間,空也,投空隙而行,不公顯也。走謂趣向也,服音是矣。凡此之類,音義皆同。」使張良留謝羽。羽問:「沛公安在?」師古曰:「安在,何在也。他皆類此。」曰:「聞將軍有意督過之,師古曰:「督謂視責也。」脫身去,間至軍,師古曰:「脫,免也,不敢謁辭,苟自免而去,間行以至軍也。脫音他活反。」故使臣獻璧。」羽受之。又獻玉斗范增。增怒,撞其斗,起曰:「吾屬今為沛公虜矣!」師古曰:「撞音丈江反。」
沛公歸數日,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所過殘滅。秦民大失望。羽使人還報懷王,懷王曰:「如約。」師古曰:「謂令沛公王關中。」羽怨懷王不肯令與沛公俱西入關,而北救趙,後天下約。乃曰:「懷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專主約!師古曰:「積功曰伐。春秋左氏傳曰『大夫稱伐』。」夲定天下,諸將與籍也。」春正月,如淳曰:「以十月為歲首,而正月更為三時之月。」服虔曰:「漢正月也。」師古曰:「凡此諸月號,皆太初正歷之後,記事者追改之,非當時本稱也。以十月為歲首,即謂十月為正月。今此真正月,當時謂之四月耳。他皆類此。」陽尊懷王為義帝,實不用其命。
二月,羽自立為西楚霸王,文穎曰:「史記貨殖傳曰淮以北沛、陳、汝南、南郡為西楚,彭城以東東海、吳、廣陵為東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為南楚。羽欲都彭城,故自稱西楚。」孟康曰:「舊名江陵為南楚,吳為東楚,彭城為西楚。」師古曰:「孟說是也。」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背約,更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四十一縣,都南鄭。師古曰:「即今之梁州南鄭縣。」三分關中,立秦三將:章邯為雍王,都廢丘;孟康曰:「縣名,今槐里是。」韋昭曰:「即周時犬丘,懿王所都,秦欲廢之,更名廢丘。」司馬欣為塞王韋昭曰:「在長安東,名桃林塞。」師古曰:「取河、華之固為阸塞耳,非桃林也。塞音先代反。」,都櫟陽;蘇林曰:「櫟音藥。」師古曰:「即今之櫟陽縣是其地。」董翳為翟王,文穎曰:「本上郡,秦所置,項羽以董翳為王,更名為翟。」都高奴。師古曰:「今在鄜州界。」楚將瑕丘申陽為河南王,都洛陽。趙將司馬卬為殷王,都朝歌。師古曰:「即今之朝歌縣也。」當陽君英布為九江王,都六。師古曰:「六者,縣名,本古國,臯陶之後。」懷王柱國共敖為臨江王,應劭曰:「柱國,上官也,若相國矣。共敖,其姓名也。」孟康曰:「本南郡,改為臨江國。」師古曰:「共音龔。」都江陵。師古曰:「即今之荊州江陵縣。」番君吳芮為衡山王,都邾。文穎曰:「邾音朱,縣名,屬江夏。」故齊王建孫田安為濟北王。徙魏王豹為西魏王,都平陽。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燕將臧荼為燕王,鄭氏曰:「荼音荼毒之荼。」如淳曰:「音舒。」師古曰:「鄭音是也,音大胡反。」都薊。師古曰:「薊即幽州薊縣。」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齊將田都為齊王,都臨菑。師古曰:「在今青州。」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為常山王。漢王怨羽之背約,欲攻之,丞相蕭何諫,乃止。服虔曰:「稱丞相者,録事追言之。」
夏四月,諸侯罷戲下,各就國。師古曰:「戲謂軍之旌麾也,音許冝反,亦讀曰麾。先是,諸侯從項羽入關者,各帥其軍,聽命於羽,今旣受封爵,各使就國,故緫言罷戲下也。一說云時從項羽在戲水之上,故言罷戲下,此說非也。項羽見高祖於鴻門,已過戲矣。又入秦燒秦宮室,不復在戲也。漢書通以戲為麾字,義見竇田灌韓傳。」羽使卒三萬人從漢王,楚子、諸侯人之慕從者數萬人,文穎曰:「楚子,猶言楚人也。諸侯人,猶諸侯國人。」從杜南入蝕中。李竒曰:「蝕音力,在杜南。」如淳曰:「蝕,入漢中道川谷名。」張良辭歸韓,漢王送至襃中,師古曰:「即今梁州之襃縣也。舊曰襃中,言居襃谷之中。隋室諱忠,改為襃內。」因說漢王燒絕棧道,師古曰:「棧即閣也,今謂之閣道。」以備諸侯盜兵,亦視項羽無東意。如淳曰:「視音示。」師古曰:「言令羽知漢王更無東出之意也。漢書多以視為示,古通用字。」
漢王旣至南鄭,諸將及士卒皆歌謳思東歸,師古曰:「謳,齊歌也,謂齊聲而歌,或曰齊地之歌。謳音一侯反。」多道亡還者。師古曰:「未至南鄭,在道即亡歸。」韓信為治粟都尉,亦亡去,蕭何追還之,因薦於漢王,曰:「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事者。」於是漢王齊戒設壇場,師古曰:「齊讀曰齋。築土而高曰壇,除地為場。」拜信為大將軍,問以計策。信對曰:「項羽背約而王君王於南鄭,師古曰:「上王音于放反。」是遷也。如淳曰:「秦法,有罪遷徙之於蜀漢。」吏卒皆山東之人,日夜企而望歸,師古曰:「企謂舉足而竦身。」及其鋒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民皆自寧,不可復用。師古曰:「寧,安也,各安其處。」不如決策東向。」因陳羽可圖師古曰:「圖謂謀而取之。」三秦易并之計。應劭曰:「章邯為雍王,司馬欣為塞王,董翳為翟王,分王秦地,故曰三秦。」漢王大說,師古曰:「說讀曰悅。」遂聽信策,部署諸將。師古曰:「分部而署置。」留蕭何收巴蜀租,給軍糧食。
五月,漢王引兵從故道孟康曰:「縣名,屬武都。」出襲雍。雍王邯迎擊漢陳倉,雍兵敗,還走;戰好畤,孟康曰:「畤音止,神靈之所止也。好畤,縣名,屬右扶風。」師古曰:「即今雍州好畤縣。」又大敗,走廢丘。漢王遂定雍地。東如咸陽,引兵圍雍王廢丘,而遣諸將略地。
田榮聞羽徙齊王市於膠東而立田都為齊王,大怒,以齊兵迎擊田都。都走降楚。六月,田榮殺田市,自立為齊王。時彭城在鉅野師古曰:「鉅野,澤名,因以為縣,今屬鄆州。」,衆萬餘人,無所屬。榮與越將軍印,因令反梁地。越擊殺濟北王安,榮遂并三齊之地。服虔曰:「齊與濟北、膠東。」燕王韓廣亦不肯徙遼東。秋八月,臧荼殺韓廣,并其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漢。
初,項梁立韓後公子成為韓王,張良為韓司徒。羽以良從漢王,韓王成又無功,故不遣就國,與俱至彭城,殺之。及聞漢王并關中,而齊、梁畔之,羽大怒,乃以故吳令鄭昌為韓王,距漢。令蕭公角擊彭越,蘇林曰:「蕭公,官號也。」孟康曰:「蕭令也,時令皆稱公。」師古曰:「孟說是也。」越敗角兵。時張良徇韓地,蘇林曰:「徇音巡,撫其民人也。」孟康曰:「徇,略也。」師古曰:「孟說是。音辭峻反。」遺羽書曰:「漢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復東。」羽以故無西意,而北擊齊。
九月,漢王遣將軍薛歐、王吸出武關,師古曰:「歐音烏垢反。吸音翕。」因王陵兵,如淳曰:「王陵亦聚黨數千人,居南陽。」從南陽迎太公、呂后於沛。羽聞之,發兵距之陽夏,鄭氏曰:「音假借之假。」師古曰:「即今亳州陽夏縣。」不得前。
二年冬十月,項羽使九江王布殺義帝於郴。文穎曰:「郴,縣名,屬桂陽。」如淳曰:「郴音綝。」師古曰:「說者或以為史記本紀及漢注云衡山、臨江王殺之江中,謂漢書言黥布殺之為錯。然今據史記黥布傳四月陰令九江王等行擊義帝,其八月布使將追殺之郴,又與漢書項羽、英布傳相合,是則衡山、臨江與布同受羽命,而殺之者布也。非班氏之錯。郴綝二字並音丑林反。」陳餘亦怨羽獨不王己,從田榮藉助兵,師古曰:「藉,借也。」以擊常山王張耳。耳敗走降漢,漢王厚遇之。陳餘迎代王歇還趙,歇立餘為代王。張良自韓閒行歸漢,漢王以為成信侯。
漢王如陝,師古曰:「陝,今陝州陝縣也,音式冉反。」鎮撫關外父老。師古曰:「鎮,安也。撫,慰也。」河南王申陽降,置河南郡。使韓太尉韓信擊韓,韓王鄭昌降。十一月,立韓太尉信為韓王。漢王還歸,都櫟陽,使諸將略地,拔隴西。以萬人若一郡降者,封萬戶。師古曰:「若者,豫及之辭,言以萬人或以一郡降者,皆封萬戶。」繕治河上塞。晉灼曰:「晁錯傳秦北攻胡,築河上塞。」師古曰:「繕,補也。」故秦苑囿園池,令民得田之。師古曰:「養鳥獸曰苑,苑有垣曰囿,所以種植謂之園。田謂耕作也。囿音宥。」
春正月,羽擊田榮城陽,榮敗走平原,平原民殺之。齊皆降楚,楚焚其城郭,齊人復畔之。諸將拔北地,虜雍王弟章平。赦罪人。二月癸未,令民除秦社稷,立漢社稷。施恩德,賜民爵。臣瓚曰:「爵者,禄位。民賜爵,有罪得以減也。」蜀漢民給軍事勞苦,復勿租稅二歲。師古曰:「復者,除其賦役也,音方目反。其下並同。」關中卒從軍者,復家一歲。舉民年五十以上,有脩行,能帥衆為善,置以為三老,郷一人。擇郷三老一人為縣三老,與縣令丞尉以事相敎,復勿繇戍。師古曰:「繇讀曰傜。」以十月賜酒肉。
三月,漢王自臨晉渡河,師古曰:「舊縣名,其地居河之西濵,東臨晉境,本列國時秦所名也,即今之同州朝邑縣界也。」魏王豹降,將兵從。下河內,虜殷王卬,置河內郡。至脩武,陳平亡楚來降。漢王與語,說之,師古曰:「說讀曰悅。」使參乗,監諸將。南渡平陰津,蘇林曰:「在河陰。」至洛陽,新城三老蕫公遮說漢王曰:「臣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蘇林曰:「名者,伐有罪。」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應劭曰:「為音無為之為。布告天下,言項羽殺義帝,明其為賊亂,舉兵征之,乃可服也。」鄭氏曰:「為音人相為之為。」師古曰:「應說是也。」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師古曰:「殺讀曰弒。諸弒君者,其例皆同。」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李竒曰:「彼有仁,我不能以勇服;彼有義,我不能以力服。」文穎曰:「以,用也。己有仁,天下歸之,可不用勇而天下自服;己有義,天下奉之,可不用力而天下自定。」師古曰:「為義帝發喪,此為行仁義,不用勇力,文說是也。」三軍之衆為之素服,以告之諸侯,為此東伐,師古曰:「為並音于偽反。」四海之內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師古曰:「三王:夏、殷、周也。言以德義取天下,則可比蹤於三王。」漢王曰:「善,非夫子無所聞。」於是漢王為義帝發喪,袒而大哭,如淳曰:「袒亦如禮袒踊也。」師古曰:「袒謂脫衣之袖也,音徒旱反。」哀臨三日。師古曰:「衆哭曰臨,音力禁反。」發使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親為發喪,兵皆縞素。師古曰:「縞,白素也,音工老反。」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韋昭曰:「河南、河東、河內也。」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服虔曰:「漢名王為諸侯王。」師古曰:「服說非也。當時漢未有此稱號,直言諸侯及王耳。自謙言隨諸侯王之後也。」擊楚之殺義帝者。」
夏四月,田榮弟橫收得數萬人,立榮子廣為齊王。羽雖聞漢東,旣擊齊,欲遂破之而後擊漢,漢王以故得劫五諸侯兵,應劭曰:「雍、翟、塞、殷、韓也。」如淳曰:「塞、翟、魏、殷、河南也。」韋昭曰:「塞、翟、韓、殷、魏也。雍時已敗。」師古曰:「諸家之說皆非也。張良遺羽書云:『漢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復東。』東謂出關之東。今羽聞漢東之時,漢固已得三秦矣。五諸侯者,謂常山、河南、韓、魏、殷也。此年十月,常山王張耳降,河南王申陽降,韓王鄭昌降。三月,魏王豹降,虜殷王卬。皆在漢東之後,故知謂此為五諸侯。時雖未得常山之地,據功臣表云張耳棄國,與大臣歸漢,則亦有士卒也。又叔孫通傳云二年漢王從五諸侯入彭城。爾時雍王猶在廢丘被圍,即非五諸侯之數也。尋此紀文昭然可曉,前賢注釋,並失指趣。」東伐楚。到外黃,彭越將三萬人歸漢。漢王拜越為魏相國,令定梁地。漢王遂入彭城,收羽美人貨賂,置酒高會。服虔曰:「大會也。」羽聞之,令其將擊齊,而自以精兵三萬人從魯出胡陵,至蕭,晨擊漢軍,大戰彭城靈壁東孟康曰:「故小縣,在彭城南。」睢水上,師古曰:「睢音雖。」大破漢軍,多殺士卒,睢水為之不流。師古曰:「殺人旣多,填於睢水。」圍漢王三帀。大風從西北起,折木發屋,揚砂石,晝晦,師古曰:「晦,暗也。」楚軍大亂,而漢王得與數十騎遁去。過沛,使人求室家,室家亦已亡,不相得。漢王道逢孝惠、魯元,載行。楚騎追漢王,漢王急,推墮二子。滕公下收載,遂得脫。鄭氏曰:「滕公,夏侯嬰也。」師古曰:「脫音他活反。」審食其從太公、呂后間行,反遇楚軍,師古曰:「此審食其及武帝時趙食其讀皆與酈食其同,音異基。而近代學者,酈則為異基,審則為食基,趙則食其,非也。同是人名,更無別義,就中舛駮,何所據依?且荀悅漢紀三者並為異基字,斷可知矣。太公、呂后本避楚軍,乃反與之遇,而見拘執。」羽常置軍中以為質。諸侯見漢敗,皆亡去。塞王欣、翟王翳降楚,殷王卬死。
呂后兄周呂侯蘇林曰:「以姓名侯也。」晉灼曰:「外戚表周呂令武侯澤也。呂,縣名,封於呂以為國。」師古曰:「周呂,封名;令武,其謚也。蘇云以姓名侯,非也。」將兵居下邑,師古曰:「縣名也。」漢王從之。稍收士卒,軍碭。
漢王西過梁地,至虞,師古曰:「即今宋州虞城縣。」謂謁者隨何曰:「公能說九江王布使舉兵畔楚,項王必留擊之。得留數月,吾取天下必矣。」隨何往說布,果使畔楚。
五月,漢王屯滎陽,蕭何發關中老弱未傅者悉詣軍。服虔曰:「傅音附。」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儲,故二十三而後役之。」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疇官,各從其父疇學之,高不滿六尺二寸以下為罷癃。漢儀注云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為衞士,一歲為材官騎士,習射御騎馳戰陳。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為庶民,就田里。今老弱未甞傅者皆發之。未二十三為弱,過五十六為老。」師古曰:「傅,著也。言著名籍,給公家徭役也。服音是。」韓信亦收兵與漢王會,兵復大振。與楚戰滎陽南京、索間,破之。應劭曰:「京,縣名。今有大索、小索亭。」晉灼曰:「音冊。」師古曰:「音求索之索。」築甬道,屬河,應劭曰:「恐敵鈔輜重,故築垣牆如街巷也。」鄭氏曰:「甬音踊。」師古曰:「屬,聯也,音之欲反。」以取敖倉粟。孟康曰:「敖,地名,在滎陽西北,山上臨河有大倉。」魏王豹謁歸視親疾。師古曰:「謁,請也。親謂母也。」至則絕河津,反為楚。師古曰:「斷其津濟以距漢軍。為音于偽反。」
六月,漢王還櫟陽。壬午,立太子,赦罪人。令諸侯子在關中者皆集櫟陽為衞。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雍州定,八十餘縣,置河上、渭南、中地、隴西、上郡。服虔曰:「河上,即左馮翊也。渭南,京兆也。中地,右扶風也。」師古曰:「凡新置五郡。」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時祠之。興關中卒乗邊塞。李竒曰:「乗,守也。」師古曰:「乗,登也。登而守之,義與上乗城同。」關中大飢,米斛萬錢,師古曰:「一斛直萬錢。」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漢。
秋八月,漢王如滎陽,謂酈食其曰:「緩頰往說魏王豹,張晏曰:「緩頰,徐言引譬喻也。」能下之,以魏地萬戶封生。」師古曰:「生猶言先生。他皆類此。」食其往,豹不聽。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與曹參、灌嬰俱擊魏。食其還,漢王問:「魏大將誰也?」對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師古曰:「乳臭,言其幼少。」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馮無擇子也,雖賢,不能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師古曰:「它字與他同,並音徒何反。」曰:「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九月,信等虜豹,傳詣滎陽。定魏地,置河東、太原、上黨郡。信使人請兵三萬人,願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絕楚糧道。漢王與之。
三年冬十月,韓信、張耳東下井陘擊趙,服虔曰:「井陘,山名,在常山,今為縣。」師古曰:「陘音形。」斬陳餘,獲趙王歇。置常山、代郡。甲戌晦,日有食之。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
隨何旣說黥布,布起兵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布,韋昭曰:「且音子閭反。」布戰不勝。十二月,布與隨何間行歸漢。漢王分之兵,與俱收兵至成皐。
項羽數侵奪漢甬道,漢軍乏食,與酈食其謀橈楚權。服虔曰:「橈,弱也。」師古曰:「音女敎反,其字從木。」食其欲立六國後以樹黨,師古曰:「樹,立也。」漢王刻印,將遣食其立之。以問張良,良發八難。漢王輟飯吐哺,師古曰:「輟,止也。哺,口中所含食也。飯音扶晚反。哺音步。」曰:「豎儒師古曰:「言其賤劣無智,若童豎也。」幾敗乃公事!師古曰:「幾,近也。乃,汝也。公,漢王自謂也。幾音鉅依反。」」令趨銷印。師古曰:「趨讀曰促。促,速也。他皆類此。」又問陳平,乃從其計,與平黃金四萬斤,以間疏楚君臣。師古曰:「間音居莧反。次下反間,其音亦同。」
夏四月,項羽圍漢滎陽,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為漢。亞父勸項羽急攻滎陽,漢王患之。陳平反間旣行,羽果疑亞父。亞父大怒而去,發病死。
五月,將軍紀信曰:「事急矣!臣請誑楚,可以間出。師古曰:「間出,投間隙私出,若言間行微行耳。紀信詐為漢王,而王出西門遁,是私出也。」」於是陳平夜出女子東門二千餘人,楚因四面擊之。紀信乃乗王車,黃屋左纛,李斐曰:「天子車以黃繒為蓋裏。纛,毛羽幢也,在乗輿車衡左方上注之。蔡邕曰以犛牛尾為之,如斗,或在騑頭,或在衡。」應劭曰:「雉尾為之,在左驂,當鑣上。」師古曰:「纛音毒,又徒到反。應說非也。」曰:「食盡,漢王降楚。」楚皆呼萬歲,之城東觀,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應劭曰:「樅公者,不知其名,故曰公。」蘇林曰:「音樅木之樅。」師古曰:「音千容反。」羽見紀信,問:「漢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燒殺信。而周苛、樅公相謂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師古曰:「謂豹先已經畔漢。」因殺魏豹。
漢王出滎陽,至成皐。自成皐入關,收兵欲復東。轅生說漢王文穎曰:「轅姓,生謂諸生。」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歲,漢常困。願君王出武關,項王必引兵南走,師古曰:「走亦謂趨,嚮也,音奏。次後亦同。」王深壁,令滎陽成皐間且得休息。使韓信等得輯河北趙地,師古曰:「輯與集同,謂和合也。詩序曰『勞來還定安集之』。春秋左氏傳曰『羣臣輯睦』。他皆類此。」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得休息,復與之戰,破之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師古曰:「葉,縣名,古葉公之國,音式涉反。宛縣葉縣之間也。」,與黥布行收兵。
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與戰。是月,彭越渡睢,師古曰:「過睢水也。睢音雖。」與項聲、薛公戰下邳,破殺薛公。羽使終公守成皐,而自東擊彭越。漢王引兵北,擊破終公,復軍成皐。六月,羽已破走彭越師古曰:「破之而令遁走。」,聞漢復軍成皐,乃引兵西拔滎陽城,生得周苛。羽謂苛:「為我將,以公為上將軍,封三萬戶。」周苛罵曰:「若不趨降漢,今為虜矣!師古曰:「若,汝也。趨讀曰促。」若非漢王敵也。」羽亨周苛,師古曰:「亨謂煮而殺之,音普庚反。他皆類此。」并殺樅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皐。漢王跳,如淳曰:「跳音逃,謂走也。史記作逃。」晉灼曰:「跳,獨出意也。」師古曰:「晉說是也,音徒彫反。」獨與滕公共車出成皐玉門,張晏曰:「成皐北門。」北渡河,宿小脩武。晉灼曰:「在大脩武城東。」自稱使者,晨馳入張耳、韓信壁,而奪之軍。乃使張耳北收兵趙地。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李竒曰:「孛,彗類也,是謂妖星,所以除舊布新也。」師古曰:「孛音步內反。」漢王得韓信軍,復大振。八月,臨河南郷,師古曰:「郷讀曰嚮。」軍小脩武,欲復戰。郎中鄭忠說止漢王,高壘深塹勿戰。漢王聽其計,使盧綰、劉賈將卒二萬人,騎數百,蘇林曰:「綰音以繩綰結物之綰。」師古曰:「音烏板反。」渡白馬津入楚地,佐彭越燒楚積聚,師古曰:「所畜軍糧芻稿之屬也。積音子賜反。聚音才喻反。」復擊破楚軍燕郭西,師古曰:「燕,縣名,古南燕國。」攻下睢陽、外黃十七城。九月,羽謂海春侯大司馬曹咎曰:「謹守成皐。即漢王欲挑戰,慎勿與戰,李竒曰:「挑音徒了反。」臣瓚曰:「挑戰,擿嬈敵求戰也,古謂之致師。」師古曰:「李音瓚說是。擿音他歷反。嬈音乃了反。」勿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復從將軍。」師古曰:「從,就也。」羽引兵東擊彭越。
漢王使酈食其說齊王田廣,罷守兵與漢和。
四年冬十月,韓信用蒯通計,襲破齊。齊王亨酈生,東走高密。項羽聞韓信破齊,且欲擊楚,使龍且救齊。
漢果數挑成皐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數日,大司馬咎怒,渡兵汜水。張晏曰:「汜水在濟陰界。」如淳曰:「汜音祀。左傳曰『鄙在鄭地汜』。」臣瓚曰:「高祖攻曹咎於成臯,咎渡汜水而戰,今成皐城東汜水是也。」師古曰:「瓚說得之,此水不在濟陰也。『鄙在鄭地汜』,釋者又云在襄城,則非此也。此水舊讀音凡,今彼郷人呼之音祀。」士卒半渡,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金玉貨賂。大司馬咎、長史欣皆自剄汜水上。漢王引兵渡河,復取成皐,軍廣武,孟康曰:「於滎陽築兩城而相對,名為廣武城,在敖倉西三室山上。」就敖倉食。
羽下梁地十餘城,聞海春侯破,乃引兵還。漢軍方圍鍾離眜於滎陽東,師古曰:「眜音莫葛反。其字從本末之末。」聞羽至,盡走險阻。師古曰:「走音奏。」羽亦軍廣武,與漢相守。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餉。師古曰:「罷讀曰疲。轉,運;餉,饋也,音式向反。」漢王、羽相與臨廣武之間而語。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數羽曰:師古曰:「數,責其罪也,音所具反。」「吾始與羽俱受命懷王,曰先定關中者王之。羽負約,王我於蜀漢,罪一也。羽矯殺卿子冠軍,自尊,罪二也。如淳曰:「卿者,卿大夫之號。子者,子男之爵。冠軍,人之首也。」文穎曰:「卿子,時人相襃尊之辭,猶言公子也。時上將,故言冠軍。」師古曰:「矯,託也,託懷王命而殺之也。卿子冠軍,文說是也。」羽當以救趙還報,李竒曰:「前受命於懷王往救趙,當還反報。」而擅劫諸侯兵入關,罪三也。懷王約入秦無暴掠,羽燒秦宮室,掘始皇帝冢,收私其財,罪四也。師古曰:「掘而發之,收取其財以私自有也。掘音其勿反。」又彊殺秦降王子嬰,罪五也。詐阬秦子弟新安二十萬,王其將,李竒曰:「章邯等為王。」罪六也。皆王諸將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爭畔逆,罪七也。出逐義帝彭城,自都之,奪韓王地,并王梁楚,多自與,罪八也。使人陰殺義帝江南,罪九也。夫為人臣而殺其主,殺其已降,為政不平,主約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無道,罪十也。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公,師古曰:「言輕賤也。」何苦乃與公挑戰!」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胷,乃捫足曰:「虜中吾指!」師古曰:「捫,摸也。傷胸而捫足者,以安衆也。捫音門。中音竹仲反。」漢王病創卧,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師古曰:「行音下更反。其下亦同。」毋令楚乗勝。漢王出行軍,疾甚,因馳入成皐。
十一月,韓信與灌嬰擊破楚軍,殺楚將龍且,追至城陽,虜齊王廣。齊相田橫自立為齊王,奔彭越。漢立張耳為趙王。
漢王疾瘉,師古曰:「瘉與愈同。愈,差也。」西入關,至櫟陽,存問父老,置酒。梟故塞王欣頭櫟陽市。師古曰:「梟,縣首於木上。」留四日,復如軍,軍廣武。關中兵益出,而彭越、田橫居梁地,往來苦楚兵,絕其糧食。
韓信已破齊,使人言曰:「齊邊楚,師古曰:「邊,共為邊界。」權輕,不為假王,恐不能安齊。」漢王怒,欲攻之。張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為守。」春二月,遣張良操印,立韓信為齊王。師古曰:「操,持也,音千高反。」秋七月,立黥布為淮南王。八月,初為筭賦。如淳曰:「漢儀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賦錢,人百二十為一筭,為治庫兵車馬。」北貉、燕人來致梟騎助漢。應劭曰:「北貉,國也。梟,健也。」張晏曰:「梟,勇也,若六博之梟也。」師古曰:「貉在東北方,三韓之屬皆貉類也,音莫客反。」漢王下令:師古曰:「令,敎命也。下音胡嫁反。他皆類此。」軍士不幸死者,吏為衣衾棺斂,師古曰:「棺音工喚反。斂音力贍反。與作衣衾而斂尸於棺。」轉送其家。師古曰:「轉,傳送也。」四方歸心焉。師古曰:「以仁愛故。」
項羽自知少助食盡,韓信又進兵擊楚,羽患之。漢遣陸賈說羽,請太公,羽弗聽。漢復使侯公說羽,羽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洪溝以西為漢,應劭曰:「在滎陽東南二十里。」文穎曰:「於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衞,與濟、汝、淮、泗會於楚,即今官渡水也。」以東為楚。九月,歸太公、呂后,軍皆稱萬歲。乃封侯公為平國君。師古曰:「以其善說,能平和邦國。」羽解而東歸。漢王欲西歸,張良、陳平諫曰:「今漢有天下太半,韋昭曰:「凡數三分有二為太半,有一分為少半。」而諸侯皆附,楚兵罷食盡,師古曰:「罷讀曰疲。」此天亡之時,不因其幾而遂取之,鄭氏曰:「幾,微也。」師古曰:「幾,危也。」所謂養虎自遺患也。」漢王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