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古曰:「此卷首尚載嚴、朱、吾丘、主父、徐者,存其本書題目,以示不變易也。」
嚴安者,臨菑人也。以故丞相史上書,曰:
臣聞鄒子曰:師古曰:「鄒衍之書也。」「政敎文質者,所以云救也,師古曰:「以救敝。」當時則用,過則舍之,師古曰:「非其時則廢置也。」有易則易之,師古曰:「可變易者則易也。」故守一而不變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蘇林曰:「族音奏。」師古曰:「節,止也。奏,進也。」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孟康曰:「觀猶顯也。」師古曰:「顯示之,使其慕欲也。」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敎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師古曰:「贍,足也。」民離本而徼末矣。師古曰:「徼,要求也,音工堯反。」末不可徒得,師古曰:「徒,空也。」故搢紳者不憚為詐,帶劔者夸殺人以矯奪,師古曰:「夸,大也,競也。矯,偽也。」而世不知媿,故姦軌浸長。師古曰:「浸,漸也。」夫佳麗珍怪固順於耳目,故養失而泰,樂失而淫,禮失而采,如淳曰:「采,飾也。」師古曰:「采者,文過其實也。」敎失而偽。偽、采、淫、泰,非所以範民之道也。師古曰:「範謂為之立法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無已,犯法者衆。臣願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燿以和其心。心旣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營,則盜賊銷;盜賊銷,則刑罰少;刑罰少,則陰陽和,四時正,風雨時,草木暢茂,五穀蕃孰,六畜遂字,師古曰:「蕃,多也。遂,成也。字,生也。蕃音扶元反。」民不夭厲,和之至也。師古曰:「厲,病也。」
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餘歲,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餘年,故五伯更起。師古曰:「伯讀曰霸。更音工衡反。以下並同。」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內,以尊天子。五伯旣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彊陵弱,衆暴寡。田常篡齊,六卿分晉,並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彊國務攻,弱國修守,合從連衡,馳車轂擊,師古曰:「車轂相擊,言其衆多也。從音子容反。」介冑生蟣蝨,民無所告愬。
及至秦王,蠶食天下,并吞戰國,稱號皇帝,一海內之政,壞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鍾虡,師古曰:「虡,懸鍾者也。解在賈山、司馬相如傳。」示不復用。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師古曰:「言天下旣免戰國之苦,若逢明聖之主則可以更生,而秦皇反為虐政以殘害也。」郷使秦緩刑罰,薄賦斂,師古曰:「郷讀曰嚮。」省繇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篤厚,下佞巧,變風易俗,化於海內,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循其故俗,為知巧權利者進,篤厚忠正者退,法嚴令苛,讇諛者衆,師古曰:「讇,古諂字。」日聞其美,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將兵以北攻彊胡,辟地進境,師古曰:「辟讀曰闢。」戍於北河,飛芻輓粟以隨其後。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攻越,使監禄鑿渠運糧,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曠日持乆,糧食乏絕,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挂於越,師古曰:「挂,懸也。」宿兵於無用之地,師古曰:「宿,留也。」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陳勝、吳廣舉陳,師古曰:「舉謂起兵也。」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吳,田儋舉齊,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並起,不可勝載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師古曰:「長官謂一官之長也。」無尺寸之埶,起閭巷,杖棘矜,應時而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會,壤長地進,至乎伯王,張晏曰:「長,進益也。」師古曰:「言其稍稍攻伐,進益土境,以至彊大也。長音竹兩反。伯讀曰霸。」時敎使然也。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絕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
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張晏曰:「薉,貉也。」師古曰:「薉與穢同。」深入匈奴,燔其龍城,師古曰:「燔,燒也。龍城,匈奴祭天處。燔音扶元反。」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今中國無狗吠之警,而外累於遠方之備,靡敝國家,師古曰:「累音力瑞反。」非所以子民也。師古曰:「子謂養之如子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於匈奴,非所以安邊也。禍挐而不解,兵休而復起,師古曰:「挐,相連引也,音女居反。」近者愁苦,遠者驚駭,非所以持乆也。今天下鍛甲摩劔,矯箭控弦,師古曰:「矯,正曲使直也。控,引也。」轉輸軍糧,未見休時,此天下所共憂也。夫兵乆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幾千里,師古曰:「幾音鉅依反。次下亦同。」列城數十,形束壤制,孟康曰:「言其土地形勢,足以束制其民。」帶脅諸侯,師古曰:「帶者,言諸侯之於郡守,譬若佩帶,謂輕小也。脅謂其威力足以脅之也。一曰帶在脅旁,附著之義也。」非宗室之利也。上觀齊晉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覽秦之所以滅,刑嚴文刻,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幾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萬世之變,則不可勝諱也。師古曰:「言不可盡諱者,言必滅亡也。」
後以安為騎馬令。師古曰:「主天子之騎馬也。騎音其寄反。」
終軍字子雲,濟南人也。少好學,以辯博能屬文聞於郡中。師古曰:「屬音之欲反。」年十八,選為博士弟子。至府受遣,師古曰:「博士弟子屬太常。受遣者,由郡遣詣京師。」太守聞其有異材,召見軍,甚竒之,與交結。軍揖太守而去,至長安上書言事。武帝異其文,拜軍為謁者給事中。
從上幸雍祠五畤,獲白麟,一角而五蹄。師古曰:「每一足有五蹄也。」時又得竒木,其枝旁出,輒復合於木上。上異此二物,博謀羣臣。師古曰:「訪其徵應也。」軍上對曰:
臣聞詩頌君德,樂舞后功,異經而同指,明盛德之所隆也。南越竄屏葭葦,與鳥魚羣,師古曰:「葭,蘆也,成長則曰葦。葭音加。」正朔不及其俗。有司臨境,而東甌內附,閩王伏辜,南越賴救。北胡隨畜薦居,蘇林曰:「薦,草也。」師古曰:「蘇說非也。薦讀曰荐。荐,屢也。言隨畜牧屢易故居,不安住也。左傳『戎狄荐居』者也。」禽獸行,虎狼心,上古未能攝。大將軍秉鉞,單于犇幕;師古曰:「犇,古奔字。」票騎抗旌,昆邪右衽。師古曰:「抗,舉也。右衽,從中國化也。昆音下門反。」是澤南洽而威北暢也。師古曰:「洽,溥也。暢,達也。」若罰不阿近,舉不遺遠,設官竢賢,師古曰:「竢,古俟字。次下亦同。」縣賞待功,能者進以保禄,罷者退而勞力,師古曰:「罷讀曰疲,謂不堪職任者也。勞力,歸農畝也。」刑於宇內矣。師古曰:「刑,法也,言成法於宇內也。一曰,刑,見也。」履衆美而不足,懷聖明而不專,師古曰:「言自謙也。」建三宮之文質,章厥職之所冝,服虔曰:「三宮,明堂、辟雍、靈臺也。」鄭氏曰:「於三宮班政敎,有文質者也。」封禪之君無聞焉。張晏曰:「前世封禪之君不聞若斯之美也。」
夫天命初定,萬事草創,師古曰:「謂始受命之君也。」及臻六合同風,九州共貫,必待明聖潤色,祖業傳於無窮。師古曰:「潤色謂光飾之。」故周至成王,然後制定,而休徵之應見。師古曰:「休,美也。徵,證也。」陛下盛日月之光,垂聖思於勒成,專神明之敬,奉燔瘞於郊宮,師古曰:「燔,祭天也。瘞,祭地也。祭天則燒之,祭地則薶之。郊宮,謂泰畤及后土也。」獻享之精交神,積和之氣塞明,師古曰:「塞,荅也。明者,明靈,亦謂神也。」而異獸來獲,冝矣。昔武王中流未濟,白魚入於王舟,俯取以燎,羣公咸曰「休哉!」師古曰:「謂伐紂時。解在董仲舒傳。」今郊祀未見於神祇,而獲獸以饋,師古曰:「以饋謂充祭俎也。」此天之所以示饗,而上通之符合也。冝因昭時令日,改定告元,張晏曰:「改元年以告神祇也。」師古曰:「昭,明也。令,善也。」苴以白茅於江淮,發嘉號于營丘,以應緝熙,服虔曰:「苴,作席也。」張晏曰:「江淮職貢三脊茅為藉也。」孟康曰:「嘉號,封禪也。泰山在齊分野,故曰營丘也。或曰登封泰山以明姓號也。」師古曰:「苴音祖,又音子豫反。非苞苴之苴也。」使著事者有紀焉。師古曰:「謂史官也。紀,記也。」
蓋六鶂退飛,逆也;張晏曰:「六鶂退飛,象諸侯畔逆,宋襄公伯道退也。」白魚登舟,順也。張晏曰:「周,木德也。舟,木也。殷,水德。魚,水物。魚躍登舟,象諸侯順周,以紂畀武王也。」臣瓚曰:「時論者未以周為木殷為水也。謂武王伐殷而魚入王舟,象征而必獲,故曰順也。」師古曰:「瓚說是也。」夫明闇之徵,上亂飛鳥,下動淵魚,師古曰:「亂,變也。」各以類推。今野獸并角,明同本也;師古曰:「并,合也。獸皆兩角,今此獨一,故云并也。」衆支內附,示無外也。若此之應,殆將有解編髮,削左衽,襲冠帶,要衣裳,而蒙化者焉。師古曰:「要衣裳謂著中國之衣裳也。編讀曰辮。要音一遙反。」斯拱而竢之耳!師古曰:「拱手而待之,言其即至。」
對奏,上甚異之,由是改元為元狩。後數月,越地及匈奴名王有率衆來降者,時皆以軍言為中。師古曰:「中音竹仲反。」
元鼎中,博士徐偃使行風俗。師古曰:「行音下更反。」偃矯制,師古曰:「矯,託也。託言受詔也。」使膠東、魯國鼓鑄鹽鐵。如淳曰:「鑄銅鐵,扇熾火,謂之鼓。」還,奏事,徙為太常丞。御史大夫張湯劾偃矯制大害,法至死。偃以為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萬民,顓之可也。師古曰:「顓與專同。下亦類此。」湯以致其法,不能詘其義。有詔下軍問狀,軍詰偃曰:「古者諸侯國異俗分,百里不通,時有聘會之事,安危之埶,呼吸成變,故有不受辭造命顓己之冝;今天下為一,萬里同風,故春秋『王者無外』。偃巡封域之中,稱以出疆何也?且鹽鐵,郡有餘臧,師古曰:「先有畜積。」正二國廢,國家不足以為利害,而以安社稷存萬民為辭,何也?」又詰偃:「膠東南近琅邪,北接北海、魯國,西枕泰山,東有東海,受其鹽鐵。偃度四郡口數田地,師古曰:「度,計也,音大各反。」率其用器食鹽,不足以并給二郡邪?將埶冝有餘,而吏不能也?何以言之?偃矯制而鼓鑄者,欲及春耕種贍民器也。師古曰:「贍,足也。」今魯國之鼓,當先具其備,師古曰:「備者猶今言調度。」至秋乃能舉火。此言與實反者非?師古曰:「重問之。」偃已前三奏,無詔,師古曰:「不報聽也。」不惟所為不許,師古曰:「惟,思也。」而直矯作威福,以從民望,干名采譽,師古曰:「干,求也。采,取也。」此明聖所必加誅也。『枉尺直尋』,孟子稱其不可;師古曰:「孟子,孟軻也。八尺曰尋。孟子之書曰陳代問於孟子曰:『枉尺直尋,若可為也。』孟子曰:『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尋長而尺短。故陳代言所直者多,而所曲者少,則可為之。孟子以為苟有小曲,則害於大直,故不可也。」今所犯罪重,所就者小,師古曰:「就,成也。」偃自予必死而為之邪?師古曰:「予,許也。」將幸誅不加,欲以采名也?」師古曰:「幸,兾也。」偃窮詘,服罪當死。軍奏「偃矯制顓行,非奉使體,請下御史徵偃即罪。」師古曰:「徵,召也。即,就也。」奏可。上善其詰,有詔示御史大夫。
初,軍從濟南當詣博士,步入關,關吏予軍繻。張晏曰:「繻音須。繻,符也。書帛裂而分之,若券契矣。」蘇林曰:「繻,帛邊也。舊關出入皆以傳。傳煩,因裂繻頭合以為符信也。」師古曰:「蘇說是也。」軍問:「以此何為?」吏曰;「為復傳,師古曰:「復,返也。謂返出關更以為傳。復音扶福反。傳音張戀反。次下亦同。」還當以合符。」軍曰:「丈夫西游,終不復傳還。」棄繻而去。軍為謁者,使行郡國,師古曰:「行音下更反。其後亦同。」建節東出關,關吏識之,曰:「此使者迺前棄繻生也。」軍行郡國,所見便冝以聞。還奏事,上甚說。師古曰:「說讀曰悅。」
當發使匈奴,師古曰:「漢朝欲遣人為使於匈奴也。」軍自請曰:「軍無橫草之功,師古曰:「言行草中,使草偃卧,故云橫草也。」得列宿衞,食禄五年。邊境時有風塵之警,臣冝被堅執銳,當矢石,啟前行。師古曰:「行音下郎反。」駑下不習金革之事,今聞將遣匈奴使者,臣願盡精厲氣,奉佐明使,畫吉凶於單于之前。臣年少材下,孤於外官,師古曰:「孤,遠也。外官謂非侍衞之臣也。」不足以亢一方之任,師古曰:「亢,當也,音抗。」竊不勝憤懣。」詔問畫吉凶之狀,上竒軍對,擢為諫大夫。
南越與漢和親,迺遣軍使南越,說其王,欲令入朝,比內諸侯。軍自請:「願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師古曰:「言如馬羈也。」軍遂往說越王,越王聽許,請舉國內屬。天子大說,師古曰:「說讀曰悅。」賜南越大臣印綬,壹用漢法,以新改其俗,令使者留填撫之。師古曰:「填音竹刃反。」越相呂嘉不欲內屬,發兵攻殺其王,及漢使者皆死。語在南越傳。軍死時年二十餘,故世謂之「終童」。
王襃字子淵,蜀人也。宣帝時修武帝故事,講論六蓺羣書,博盡竒異之好,徵能為楚辭九江被公,師古曰:「被,姓也,音皮義反。」召見誦讀,益召高材劉向、張子僑、華龍、柳襃等待詔金馬門。師古曰:「華音戶化反。」神爵、五鳳之閒,天下殷富,數有嘉應。上頗作歌詩,欲興協律之事,丞相魏相奏言知音善鼓雅琴者渤海趙定、梁國龔德,皆召見待詔。於是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風化於衆庶,聞王襃有俊材,請與相見,使襃作中和、樂職、宣布詩,師古曰:「中和者,言政治和平也。樂職者,言百官各得其職也。宣布者,風化普洽,無所不被。」選好事者令依鹿鳴之聲習而歌之。時汜郷侯何武為僮子,選在歌中。師古曰:「汜音凡。」乆之,武等學長安,歌太學下,轉而上聞。宣帝召見武等觀之,皆賜帛,謂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當之!」
襃旣為刺史作頌,師古曰:「即上中和、樂職、宣布詩也。以美盛德,故謂之頌也。」又作其傳,師古曰:「解釋頌歌之義及作者之意。」益州刺史因奏襃有軼材。師古曰:「軼與逸同。」上迺徵襃。旣至,詔褎為聖主得賢臣頌其意。襃對曰:
夫荷旃被毳者,難與道純緜之麗密;師古曰:「純,絲也。」謂織為繒帛之麗,絲纊之密也。一說,純緜,不雜緜也。」羹藜唅糗者,不足與論太牢之滋味。服虔曰:「唅音含。」師古曰:「糗即今之熬米麥所為者,音丘九反,又音昌少反。」今臣辟在西蜀,師古曰:「辟讀曰僻。」生於窮巷之中,長於蓬茨之下,師古曰:「蓬茨,以蓬蓋屋也。茨音才私反。」無有遊觀廣覽之知,顧有至愚極陋之累,師古曰:「顧猶反也。累音力瑞反。」不足以塞厚望,應明指。師古曰:「塞,當也。」雖然,敢不略陳愚而抒情素!師古曰:「抒猶泄也,音食汝反。」
記曰:共惟春秋法五始之要,服虔曰:「共,敬也。」張晏曰:「要,春秋稱『元年春王正月』,此五始也。」師古曰:「元者氣之始,春者四時之始,王者受命之始,正月者政敎之始,公即位者一國之始,是為五始。共讀曰恭。」在乎審己正統而已。夫賢者,國家之器用也。所任賢,則趨舍省而功施普;師古曰:「趨讀曰趣。普,博也。」器用利,則用力少而就效衆。故工人之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終日矻矻。應劭曰:「矻矻,勞極貌。」如淳曰:「健作貌也。」師古曰:「如說是也。矻音口骨反。」及至巧冶鑄干將之樸,清水焠其鋒,師古曰:「焠謂燒而內水中以堅之也。鋒,刃芒端也。焠音千內反。」越砥斂其咢,晉灼曰:「砥石出南昌,故曰越也。」師古曰:「咢,刃旁也,音五各反。」水斷蛟龍,陸剸犀革,師古曰:「剸,截也,音之兖反,又音徒官反。」忽若彗汜畫塗。師古曰:「彗,帚也。氾,氾灑地也。塗,泥也。如以帚埽氾灑之地,以刀畫泥中,言其易。」如此,則使離婁督繩,公輸削墨,張晏曰:「離婁,黃帝時明目者也。」應劭曰:「公輸,魯般,性巧者也。」師古曰:「督,察視也。」雖崇臺五增,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師古曰:「溷,亂也,音胡頓反。」庸人之御駑馬,亦傷吻敝策而不進於行,師古曰:「吻,口角也。策,所以擊馬也。」匈喘膚汗,人極馬倦。及至駕齧厀,驂乗旦,孟康曰:「良馬低頭,口至厀,故曰齧厀。」張晏曰:「駕則旦至,故曰乗旦。」師古曰:「乗音食證反。」王良執靶,張晏曰:「王良,郵無恤,字伯樂。」晉灼曰:「靶音霸,謂轡也。」師古曰:「參驗左氏傳及國語、孟子,郵無恤、郵良、劉無止、王良,緫一人也。楚辭云『驥躊躇於敝輦,遇孫陽而得代』。王逸云孫陽,伯樂姓名也。列子云伯樂,秦穆公時人。考其年代不相當,張說云良字伯樂,斯失之矣。」韓哀附輿,應劭曰:「世本『韓哀作御』。」師古曰:「宋衷云韓哀,韓文侯也。時已有御,此復言作者,加其精巧也。然則善御者耳,非始作也。」縱馳騁騖,忽如景靡,師古曰:「亂馳曰騖。景靡者,如光景之徙靡也。」過都越國,蹶如歷塊;師古曰:「如經歷一塊,言其速疾之甚。塊音口內反。」追奔電,逐遺風,師古曰:「呂氏春秋云『遺風之乗』,言馬行尤疾,每在風前,故遺風於後。今此言逐遺風,則是風之遺逸在後者,馬能逐及也。」周流八極,萬里壹息。何其遼哉?人馬相得也。師古曰:「遼謂所行遠。」故服絺綌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鬱燠;師古曰:「鬱,熱氣也。燠,溫也,音於六反。」襲貂狐之煗者,不憂至寒之悽愴。師古曰:「悽愴,寒冷也。煗音乃短反。」何則?有其具者易其備。賢人君子,亦聖王之所以易海內也。是以嘔喻受之,應劭曰:「嘔喻,和悅貌。」師古曰:「嘔音於付反。」開寬裕之路,以延天下英俊也。師古曰:「裕,饒也。」夫竭知附賢者,必建仁策;索人求士者,必樹伯迹。師古曰:「伯讀曰霸。」昔周公躬吐捉之勞,故有圉空之隆;師古曰:「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捉髮,以賔賢士,故能成太平之化,刑措不用,囹圄空虛也。」齊桓設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應劭曰:「有以九九求見桓公,桓公不納。其人曰:『九九小術,而君不納之,況大於九九者乎!』於是桓公設庭燎之禮而見之。居無幾,隰朋自遠而至,齊桓遂以霸。」師古曰:「九九,計數之書,若今筭經也。匡謂一匡天下也。合謂九合諸侯。」由此觀之,君人者勤於求賢而逸於得人。師古曰:「逸,閒也。」
人臣亦然。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策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則上不然其信,師古曰:「悃,至也,音口本反。」進仕不得施効,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於鼎俎,太公困於鼓刀,師古曰:「勤於鼎俎,謂負鼎俎以干湯也。鼓刀,謂屠牛於朝歌也。」百里自鬻,甯子飯牛,師古曰:「鬻,賣也。呂氏春秋云百里奚之未遇時也,虞亡而虜縳,鬻以五羊之皮。公孫枝得而悅之,獻諸穆公。飯牛,解在鄒陽傳。鬻音弋六反。」離此患也。師古曰:「離,遭也。」及其遇明君遭聖主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即見聽,進退得關其忠,任職得行其術,去卑辱奧渫而升本朝,張晏曰:「奧,幽也。渫,狎也,汙也。言敝奧渫汙,不章顯也。」師古曰:「渫音先列反。」離疏釋蹻而享膏梁,應劭曰:「離此疏食,釋此木蹻也。」臣瓚曰:「以繩為蹻也。」師古曰:「蹻即今之鞋耳。瓚說是也。蹻音居略反。」剖符錫壤而光祖考,傳之子孫,以資說士。師古曰:「談說之士傳以為資也。」故世必有聖知之君,而後有賢明之臣。故虎嘯而風冽,師古曰:「冽冽,風貌也,音列。」龍興而致雲,蟋蟀竢秋唫,蜉蝤出以陰。孟康曰:「蜉蝤,渠略也。」師古曰:「蟋蟀,今之促織也。蜉蝤,甲蟲也,好叢聚而生也,朝生而夕死。蝤音由,字亦作蝣,其音同也。」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師古曰:「乾卦九五爻辭也。言王者居正陽之位,賢才見之,則利用也。」詩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師古曰:「大雅文王之詩也。思,語辭也。皇,美也。言美哉,此衆多賢士,生此周王之國也。」故世平主聖,俊艾將自至,師古曰:「艾讀曰乂。」若堯、舜、禹、湯、文、武之君,獲稷、契、皐陶、伊尹、呂望,師古曰:「契讀與禼同,字本作偰,後從省耳。」明明在朝,穆穆列布,師古曰:「明明,察也。穆穆,美也。」聚精會神,相得益章。師古曰:「章,明也。」雖伯牙操遞鍾,晉灼曰:「遞音遞迭之遞。二十四鍾各有節奏,擊之不常,故曰遞。」臣瓚曰:「楚辭云『奏伯牙之號鍾』。號鍾,琴名也。馬融笛賦曰『號鍾高調』。伯牙以善鼓琴,不聞說能擊鍾也。」師古曰:「琴名是也,字旣作遞,則與楚辭不同,不得即讀為號,當依晉音耳。」逢門子彎烏號,師古曰:「逢門,善射者,即逢蒙也。烏號,弓名也。並解在前也。」猶未足以喻其意也。
故聖主必待賢臣而弘功業,俊士亦俟明主以顯其德。上下俱欲,驩然交欣,千載壹合,論說無疑,翼乎如鴻毛過順風,沛乎如巨魚縱大壑。師古曰:「巨亦大也。沛音普大反。」其得意若此,則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師古曰:「胡、曷皆何也。」化溢四表,橫被無窮,遐夷貢獻,萬祥畢溱。師古曰:「溱字與臻同。」是以聖王不徧窺望而視已明,不單頃耳而聽已聦;師古曰:「單,盡極也。頃讀曰傾。」恩從祥風翱,德與和氣游,師古曰:「翱,翔也。」太平之責塞,優游之望得;師古曰:「塞,滿也。」遵遊自然之埶,恬淡無為之塲,休徵自至,壽考無疆,雍容垂拱,永永萬年,何必偃卬詘信若彭祖,呴噓呼吸如僑、松,如淳曰:「五帝紀彭祖,堯舜時人。列仙傳彭祖,殷大夫也,歷夏至商末,壽年七百。」師古曰:「信讀曰伸。呴噓,皆開口出氣也。僑,王僑,松,赤松子,皆仙人也。呴音許于反。噓音虛。」眇然絕俗離世哉!師古曰:「眇然,高遠之意也。」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師古曰:「亦文王之詩也。濟濟,盛貌也。言文王能多用賢人,故邦國得以安寧也。」蓋信乎其以寧也!
是時,上頗好神僊,故襃對及之。
上令襃與張子僑等並待詔,數從襃等放獵,師古曰:「放,士衆大獵也,一曰游放及田獵。」所幸宮館,輒為歌頌,第其高下,以差賜帛。議者多以為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師古曰:「此論語載孔子之辭也。言博弈雖非道藝,無事為之,猶賢也。弈,今之圍棊也。」辭賦大者與古詩同義,小者辯麗可喜。師古曰:「喜,好也,音許吏反。」辟如女工有綺縠,音樂有鄭衞,師古曰:「辟讀曰譬。」今世俗猶皆以此虞說耳目,師古曰:「虞與娛同。說讀曰悅。」辭賦比之,尚有仁義風諭,師古曰:「風讀曰諷。」鳥獸草木多聞之觀,賢於倡優博弈遠矣。」頃之,擢襃為諫大夫。
其後太子體不安,苦忽忽善忘,不樂。詔使襃等皆之太子宮虞侍太子,師古曰:「之,往也。」朝夕誦讀竒文及所自造作。疾平復,迺歸。師古曰:「復音扶目反。」太子喜襃所為甘泉及洞簫頌,師古曰:「喜音許吏反。」令後宮貴人左右皆誦讀之。
後方士言益州有金馬碧鷄之寶,可祭祀致也,宣帝使襃往祀焉。襃於道病死,上閔惜之。
賈捐之字君房,賈誼之曾孫也。元帝初即位,上疏言得失,召待詔金馬門。
初,武帝征南越,元封元年立儋耳、珠厓郡,皆在南方海中洲居,師古曰:「居海中之洲也。水中可居者曰洲。」廣袤可千里,師古曰:「袤,長也。」合十六縣,戶二萬三千餘。其民暴惡,自以阻絕,數犯吏禁,吏亦酷之,率數年壹反,殺吏,漢輒發兵擊定之。自初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二十餘年間,凡六反叛。至其五年,罷儋耳郡并屬珠厓。至宣帝神爵三年,珠厓三縣復反。反後七年,甘露元年,九縣反,輒發兵擊定之。元帝初元元年,珠厓又反,發兵擊之。諸縣更叛,連年不定。師古曰:「更音工衡反。」上與有司議大發軍,捐之建議,以為不當擊。上使侍中駙馬都尉樂昌侯王商詰問捐之曰:「珠厓內屬為郡乆矣,今背畔逆節,而云不當擊,長蠻夷之亂,虧先帝功德,經義何以處之?」師古曰:「於六經之內,當何者之科條也。」捐之對曰:
臣幸得遭明盛之朝,蒙危言之策,無忌諱之患,師古曰:「危言,直言也。言出而身危,故云危言。論語稱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敢昧死竭卷卷。師古曰:「卷讀與拳同。」
臣聞堯舜,聖之盛也,禹入聖域而不優,臣瓚曰:「禹之功德,裁入聖人區域,但不能優泰耳。」故孔子稱堯曰「大哉」,韶曰「盡善」,禹曰「無閒」。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又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又曰『禹吾無閒然矣』。韶,舜樂名。閒音工莧反。」以三聖之德,地方不過數千里,西被流沙,東漸于海,朔南暨聲敎,迄于四海,師古曰:「此引禹貢之辭。漸,入也,一曰浸也。朔,北方也。暨,及也。迄,至也。」欲與聲敎則治之,不欲與者不彊治也。師古曰:「與讀曰豫。」故君臣歌德,師古曰:「言皆有德可歌頌。」含氣之物各得其冝。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師古曰:「武丁,殷之高宗。」然地東不過江、黃,西不過氐、羗,南不過蠻荊,北不過朔方。是以頌聲並作,視聽之類咸樂其生,越裳氏重九譯而獻,晉灼曰:「遠國使來,因九譯言語乃通也。」張晏曰:「越不著衣裳,慕中國化,遣譯來著衣裳也,故曰越裳也。」師古曰:「張說非也。越裳自是國名,非以襲衣裳始為稱號。王充論衡作越甞,此則不作衣裳之字明矣。」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衰也,南征不還,師古曰:「謂昭王也。為楚所溺也。」齊桓捄其難,師古曰:「謂襄王也。初為太子,而惠王欲立王子帶,齊桓公為首止之盟,以定太子之位。事在左傳僖五年。」孔子定其文。張晏曰:「孔子作春秋,夷狄之國雖大,自稱王者皆貶為子。」以至乎秦,興兵遠攻,貪外虛內,務欲廣地,不慮其害。然地南不過閩越,北不過太原,而天下潰畔,禍卒在於二世之末,師古曰:「卒,終也。」長城之歌至今未絕。
賴聖漢初興,為百姓請命,平定天下。至孝文皇帝,閔中國未安,偃武行文,則斷獄數百,民賦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如淳曰:「常賦歲百二十,歲一事。時天下民多,故出賦四十,三歲而一事。」時有獻千里馬者,詔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師古曰:「鸞旗,編以羽毛,列繫橦旁,載於車上,大駕出,則陳於道而先行。屬車,相連屬而陳於後也。屬音之欲反。」吉行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乗千里之馬,獨先安之?」師古曰:「安之,言何所適往。」於是還馬,與道里費,而下詔曰:「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當此之時,逸游之樂絕,竒麗之賂塞,鄭衞之倡微矣。夫後宮盛色則賢者隱處,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故謚為孝文,廟稱太宗。至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倉之粟紅腐而不可食,師古曰:「粟乆腐壞,則色紅赤也。」都內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師古曰:「校謂數計也。」迺探平城之事,師古曰:「追計其事,故言探。」録冒頓以來數為邊害,厲兵馬,因富民以攘服之。師古曰:「攘,却也。」西連諸國至于安息,東過碣石以玄菟、樂浪為郡,師古曰:「樂音洛。浪音郎。」北卻匈奴萬里,更起營塞,制南海以為八郡,則天下斷獄萬數,民賦數百,造鹽鐵酒榷之利以佐用度,猶不能足。當此之時,寇賊並起,軍旅數發,父戰死於前,子鬬傷於後,女子乗亭鄣,孤兒號於道,老母寡婦飲泣巷哭,師古曰:「淚流被面以入於口,故言飲泣也。」遙設虛祭,想魂乎萬里之外。淮南王盜寫虎符,陰聘名士,關東公孫勇等詐為使者,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
今天下獨有關東,關東大者獨有齊楚,民衆乆困,連年流離,離其城郭,相枕席於道路。如淳曰:「席音藉。」師古曰:「席即藉也,不勞借音。」人情莫親父母,莫樂夫婦,至嫁妻賣子,法不能禁,義不能止,此社稷之憂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驅士衆擠之大海之中,師古曰:「擠,墜也,音子詣反,又子奚反。」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飢饉,保全元元也。詩云「蠢爾蠻荊,大邦為讎」,師古曰:「詩小雅、采虯之詩也。蠢,動貌也。蠻荊,荊州之蠻也。言敢與大國為讎敵也。」言聖人起則後服,中國衰則先畔,動為國家難,自古而患之乆矣,何況迺復其南方萬里之蠻乎!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與禽獸無異,本不足郡縣置也。顓顓獨居一海之中,師古曰:「顓與專同。專專猶區區也,一曰圜貌也。」霧露氣溼,多毒草蟲虵水土之害,人未見虜,戰士自死。又非獨珠厓有珠犀瑇瑁也,師古曰:「瑇瑁,文甲也。瑇音代。瑁音妺。」棄之不足惜,不擊不損威。其民譬猶魚鼈,何足貪也!
臣竊以往者羌軍言之,暴師曾未一年,兵出不踰千里,費四十餘萬萬,大司農錢盡,迺以少府禁錢續之。師古曰:「少府錢主供天子,故曰禁錢。」夫一隅為不善,費尚如此,況於勞師遠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則不合,施之當今又不便。臣愚以為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師古曰:「為猶用也。」願遂棄珠厓,專用恤關東為憂。
對奏,上以問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陳萬年以為當擊;丞相于定國以為「前日興兵擊之連年,護軍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還者二人,卒士及轉輸死者萬人以上,費用三萬萬餘,尚未能盡降。今關東困乏,民難搖動,捐之議是。」上迺從之。遂下詔曰:「珠厓虜殺吏民,背畔為逆,今廷議者或言可擊,或言可守,或欲棄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議者之言,羞威不行,則欲誅之;狐疑辟難,則守屯田;師古曰:「辟讀曰避。次下亦同。」通于時變,則憂萬民。夫萬民之饑餓,與遠蠻之不討,危孰大焉?且宗廟之祭,凶年不備,況乎辟不嫌之辱哉!今關東大困,倉庫空虛,無以相贍,又以動兵,非特勞民,凶年隨之。其罷珠厓郡。民有慕義欲內屬,便處之;師古曰:「欲有來入內郡者,所至之處,即安置之。」不欲,勿彊。」珠厓由是罷。
捐之數召見,言多納用。時中書令石顯用事,捐之數短顯,師古曰:「談說其長短。」以故不得官,後稀復見。而長安令楊興新以材能得幸,與捐之相善。捐之欲得召見,謂興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見,言君蘭,張晏曰:「楊興字。」京兆尹可立得。」興曰:「縣官甞言興瘉薛大夫,張晏曰:「瘉,勝也。薛廣德為御史大夫。」師古曰:「瘉與愈同。」我易助也。君房下筆,言語妙天下,師古曰:「於天下最為精妙耳。」使君房為尚書令,勝五鹿充宗遠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蘭為京兆,京兆郡國首,尚書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則不隔矣。捐之前言平恩侯可為將軍,張晏曰:「許嘉也。」期思侯並可為諸曹,師古曰:「期思侯,當是賁赫之後嗣也,而表不載。」皆如言;又薦謁者滿宣,立為兾州刺史;言中謁者不冝受事,宦者不冝入宗廟,立止。相薦之信,不當如是乎!」師古曰:「兾相薦之効,當如前所言諸事見納用。」興曰:「我復見,言君房也。」捐之復短石顯。興曰:「顯鼎貴,如淳曰:「鼎音釘,言方且欲貴矣。」師古曰:「方且,是也。讀如今字。」上信用之。今欲進,弟從我計,師古曰:「弟,但也。」且與合意,即得入矣。」
捐之即與興共為薦顯奏,曰:「竊見石顯本山東名族,有禮義之家也。持正六年,未甞有過,明習於事,敏而疾見,出公門,入私門。師古曰:「言自公庭出,即歸其家,不妄交游。」冝賜爵關內侯,引其兄弟以為諸曹。」又共為薦興奏,曰:「竊見長安令興,幸得以知名數召見。興事父母有曾氏之孝,師古曰:「曾參也。」事師有顏閔之材,師古曰:「顏回,閔子騫。」榮名聞於四方。明詔舉茂材,列侯以為首。為長安令,吏民敬郷,師古曰:「郷讀曰嚮。」道路皆稱能。觀其下筆屬文,則董仲舒;進談動辭,則東方生;置之爭臣,則汲直;張晏曰:「汲黯方直,故世謂之汲直。」用之介冑,則冠軍侯;施之治民,則趙廣漢;抱公絕私,則尹翁歸。興兼此六人而有之,守道堅固,執義不回,師古曰:「回,邪也。」臨大節而不可奪,國之良臣也,可試守京兆尹。」
石顯聞知,白之上。迺下興、捐之獄,令皇后父陽平侯禁與顯共雜治,奏「興、捐之懷詐偽,以上語相風,更相薦譽,師古曰:「風讀曰諷。更音工衡反。」欲得大位,漏泄省中語,罔上不道。書曰:『讒說殄行,震驚朕師。』師古曰:「虞書舜典之辭也。言讒巧之說,殄絕君子之行,震驚我衆。」王制:『順非而澤,不聽而誅。』師古曰:「禮記王制云:『行偽而堅,言偽而辯,學非而博,順非而澤,以疑衆,殺。』謂人有堅為辯言,不以誠質,學於非道,雖博無用,飾非文過,辭語順澤,不聽敎命,有如此者,皆誅殺也。」請論如法。」
捐之竟坐棄市。興減死罪一等,髡鉗為城旦。成帝時,至部刺史。
賛曰:詩稱「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師古曰:「魯頌閟宮之詩也。膺,當也。懲,創刈也。言魯僖公與齊桓舉義兵,北當戎狄,南創荊蠻與群舒以靖難。」乆矣其為諸夏患也。漢興,征伐胡越,於是為盛。究觀淮南、捐之、主父、嚴安之義,深切著明,師古曰:「究,極也。」故備論其語。世稱公孫弘排主父,張湯陷嚴助,石顯譖捐之,察其行迹,主父求欲鼎亨而得族,嚴、賈出入禁門招權利,死皆其所也,亦何排陷之恨哉!